第181章 2003年的春天 终于回到祖国的怀抱……
2003年的二三月份, 国内人心惶惶,然而在巴黎,目前最大的新闻是英美联军准备入侵伊拉克, 作为对911袭击的报复。
电视上整天都能看到欧洲各地民众声势浩大的反战游\\行。
余自新的彩妆课程三月底结束, 原本计划课程结束一周后回国, 可是两个姐姐、二姑雯雯轮流给她打电话让她暂时别回来。
宋秋凤的态度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坚决, 小妹去法国她一向有意见, 这时什么都顾不上了,说着说着哭起来,“阿灿你知道吧?他中标了!”阿灿是宝珠姐表哥, 生鸡生意他也有份,春节那几天还一起吃饭呢, 现在人在抢救,不知道死活!老婆儿子也都隔离了!
二姑和雯雯是说,公司暂时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她回来处理的事,可以开电话会议,图纸档案可以电邮或者用企鹅传,再等等, 反正她签证还有半年有效期。
秦语倒没劝她不要回国, 只说如果她留在巴黎,他帮她安排好临时办公地点,如果她回国,他就跟她一起去。
说这话时秦语正在余自新的小公寓里做苏芙蕾,他个子高,要蹲在烤箱门前查看小陶碗里的甜点长成什么样了,她坐在窗边一把高脚椅上,正好能跟他对视。
他语气还是平时那种平静的, 但非常坚决。
她还想说什么,他忽然对她笑,“你看过《霍乱时期的爱情》么?”
她摇摇头,他用食指刮一点玻璃盆里剩的蛋糕糊,放进嘴里舔一下,又对她笑,“我有一本。我找给你。”
苏芙蕾的蛋糕糊绵密细腻,有很多很多细微的气泡,所以遇热后会快速膨胀,做苏芙蕾时要在容器壁上涂一层溶化的黄油,再倒进一大勺砂糖转动容器,让糖均匀地粘在上面,苏芙蕾在烤箱里遇热后快速膨胀,细腻的糕体蹭着粗粝的砂糖冒出碗来,热度把糖也溶化掉了,烤十分钟足矣,取出来,冒出小碗的部分还颤巍巍的,再洒上一层糖霜装饰,就可以吃了。入口即化。
苏芙蕾甜香飘出窗外,和三月时空气中特有的暖融融的太阳,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散发的清香混合在一起。
巴黎的春天来了。
余自新第一次发现,原来满堂红居然也可以是美食香调的香水。
她被秦语说服了。
终于回到祖国的怀抱时已经是四月底了。
这时海市、G市和香港的疫情都已经得到控制,反而北京情况严重,还开启了小汤山医院,专门收治SARS病人,北京全部高校封校停课。五一节假期也取消了,不鼓励出游,机票火车票全都免费退。
国外的电视新闻仍然聚焦在入侵伊拉克的战争。欧洲各地人民进行了吉尼斯世界纪录上最大规模的反战游/行,但无卵用。
英美联军宣布战争胜利结束。萨达姆被吊死了。竖立在广场上的他的巨大铜像脖子上也被栓上绳子,拉倒在地。
按说新新的新产品销量应该受挫,戴着口罩谁能看清你化没化妆啊?没想到销量反而增加了。
封校后学生们无处可去无事可做,BBS上比往常更热闹,苦中作乐编笑话——教授看到教室里少了一半学生,大怒,要点名,学生们哀求,“老师别点了!”教授怒道:“我非点!我非点!”瞬间讲桌下钻出两个白衣人把教授拖走隔离了。
无心自习的学生们上网时间更多,新新推出彩妆的一系列动作成了封校前最有影响力的宣传,无意间多出了很多阅读者。
201电话卡每个宿舍都有,原本没想过学化妆的看到室友在学,干脆也订购一套一起来。田欣和文琳殊的教程贴打印出来,跟着学嘛,等解封了,人人都是化妆大师了。
娜娜感叹,“我觉得,以后没准网购的销售额会超过零售呢。”
余自新想,你可说对了。十几年后万物皆可网购,好多人能一个月足不出户照样过得美滋滋。
她最初也没想到这次疫情反而会增加新新官网的用户粘度,培养出了国内第一批网购用户。
5月3日那天,G省宣传部、卫生厅、教育厅联合录制的“钟南山谈非典防治”科教片在全国各大电视台播出,余自新看到这位老人,眼眶酸涩,十几年后,依然是他。这就是真正的国士。
同一天,宋秋凤和宋诗远飞抵海市,三姐妹重聚时百感交集,激动地抱在一起。
三姐妹到二姑家时空气里还是一股白醋味。
大姐好几年没见二姑他们了,倒觉得二姑比从前还年轻了几岁,可雯雯洋洋又都变成大人了,她握着二姑的手,又激动得掉泪。
这次疫情让宋秋凤突然意识到人的生命很脆弱,人生更是充满了意外和想不到的危险。
她从第一次制定五年计划时学着两个妹妹写上了“旅游”,几年过去了,她除了G市周边和香港,哪儿也没去!每次都说今年太忙,明年一定,可谁敢保证一定有明年呢?
阿灿万幸治好了,可激素用的多,现在股骨头变形,肺也不好了,才三十几岁,晚上睡觉要吸氧才能睡下。过春节的时候还跟她们讲也报名去欧洲十国旅行团呢,这可好,走路都费劲,去哪里?
小妹一回国,她立即把生意交待给宝珠,请一周假,先去海市看看小妹二姑他们,再去苏城杭城走走,不是说上有苏杭下有天堂么?别的地方不说,总得把这两个地方先去了也不白活了。
亲人们见面免不了闲谈,二姑问起宋家宝和李桂香的情况,宋诗远叹气,“学乖了。”
宋家宝去年暑假不想着打假期工,不知从哪儿认识的烂仔,跟人赌球,攒的八千块打了水漂,还欠了一万的帐,说是借一万,当时拿到手就被抽走两千,他原指望翻本呢,没想到又全输完。之后又跟人学着买股票,哈。
春节前后,李桂香听他讲电话听出不对劲,简直晴天霹雳,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
他妈的,指望你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公务员,老娘后半辈子就容易过了,结果你跟你那个死不了的老爹一样是个烂赌鬼!不,这小崽子比他爹胆子还大啊……几万块呀!
她气得简直想直接举报,又怕影响儿子前程,赶紧找到两个女儿,一进客厅就瘫坐在地上哭天抹泪,“我是做了什么孽啊!这可怎么办啊?那些天杀的高利贷会不会上门泼红漆啊?咱们要不赶快搬家吧?”
宋秋凤着急了一会儿,瞧见宋诗远一脸冷淡厌恶,顿时冷静了。
怎么知道不是宋家宝故意让李桂香听到,来搬救兵,他顺梯子爬下来,让两个姐姐抹平了赌账?会不会还有下次?哈。那还用问么?
她叫李桂香别急,她找朋友查查,先别惊动小宝,总得给他吃个苦头,不然,她们能救得了一时,难道还要救他一世?他搞赌,这要成了毛病,还想当公务员吃国家饭?想屁吃。
李桂香没有主意,她这一年多看明白了一件事,她几个女儿早不把他们当回事了,她们也很用不着把他们当事。她只得战战兢兢回家了。
一连几天不见有人上门闹事泼红漆,提着胆子过吧,原先在乡下家里不也这么过的?至少宋家宝不像他爹还敢打她呢。
结果一开学,宋家宝一连两天没回家。
李桂香又去找女儿哭,也不知道她们托了谁,当天晚上小宝就回来了。
李桂香骂儿子烂赌的时候骂得毒,见到儿子还是赶紧扑过去,“小宝你去哪儿了?你没事吧?妈快急死了!你出点啥事我可怎么活呀!”她从天灵盖摸到脚底板,宋家宝全须全尾的,没有外伤,可人呆愣愣的,一连几天不说话,从此后再不敢在姐姐们面前大声说话。
怎么回事?
宋诗远把这事托付给林通求。
余自新听到这儿顿时明白了。
丧彪是谁啊?
西关大少。地头蛇。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
林通求找到一个朋友,“阿斌,有人勾引我小舅子借钱赌球。干嘛呀?是要搞我吗?”
阿斌赶紧赔笑,“他们肯定是不认识人!误会误会!”你小舅子?你一没结婚二没拍拖,哪里来的小舅子?
林通求决定给“小舅子”一个教训。现在还可能教好,这次要是轻轻放过,人就完了。
阿斌这些人做熟了的,先把宋家宝弄来,也不打他,扒掉衣服给他喝蜂蜜水,然后端来一盆水蛭,手下狞笑道:“小少爷,你欠了多少钱?不还钱,总得出点血吧,不然我们怎么跟老板交待?”
宋家宝吓得魂飞魄散,他想起大姐小时候下田种水稻,每次站在田埂上都要用鞋底用力抽打小腿,不然蚂蟥吸在腿上拔都拔不下来!
手下捏起一条又大又肥的水蛭,要往宋家宝鼻孔里送,宋家宝杀猪一样嚎叫,“我姐姐——我两个姐姐都是大老板!我、我三姐——也是大老板!那个新新女孩选秀就是她的公司搞的!你们再给我几天,让我筹钱!”
林通求躲在旁边看,吸点血算什么,你这小子,不是一直在吸姐姐们的血么?哈,还真打定了主意要让姐姐们替他还赌账呢!
林通求不吭声,宋家宝身上的水蛭就不会被拿下来。
另一个手下骂了一句,手一抖,一盒水蛭掉在他身上了。
宋家宝嗷嗷叫着,疯狂扭动,不想让水蛭爬到脸上,被蚂蟥叮过的地方会留疤!三姐胳膊上就有好几个这样的疤,割猪草的时候被草上的蚂蟥咬的,疤痕的地方皮皱起一小块,连寒毛都不再长了!他不要!
两个恶棍嘻嘻笑,“别怕嘛!你看,我用香烟一烫,水蛭就跌下来了!”
“小少爷你别乱动啊,不然我烟头烫到你了!”
宋家宝快要疯了,几个手下也快要被吵聋的时候,有人手机响了,接完电话,对宋家宝冷哼一声,“算你小子走运!”
不知道林通求还干了什么,宋家宝算是真学乖了。阿斌跟他写了借条,分期付款还钱,看在林通求面子上不收他利息。
宋家宝这两个月零花钱在手里转一转,就还款去了。
余自新听完拍手笑,“该!”宋家宝这个欺善怕恶的性子,真得动用社会大哥才能治一治。
这天晚上,余自新做东,请姐姐们跟秦语一起吃顿饭,她先跟大姐说,“我先提个醒,你到时可别说什么‘我妹妹就交给你了’‘就托付给你了’之类的话!”说着一看大姐那表情,皱眉,“啧,要不提醒你还真打算这么说啊?”
大姐讪讪笑,“我也就是那么一想。”
“想也不能想!”且不说她和秦语这才交往多久?这种话本身就有毛病,“什么叫交给你啊?什么叫托付?我是样物件么?”
大姐乖乖听训,二姐忍不住笑,“行吧,记住了!那你也跟我们交个底,你跟秦先生,是什么个打算?”计划什么时候结婚呀?你跟他去法国?还是他来中国?
余自新也对二姐笑,“你呢?你跟丧彪什么打算?”
“嗐,这怎么扯上我了?”
宋诗远可没想过结婚。
想想就麻烦。
她跟林通求现在还算地下恋情,连他爸妈都不想见,在中国结婚,除非两个人是孤儿,不然就是两家子结婚。
她现在可是事业上升期,结什么婚!结了就要被人催什么时候生孩子,然后呢?
光谈恋爱多好啊。
这么一想,她也跟大姐一样讪讪笑。
余自新看两个姐姐这样子,笑了,“就跟你们交个底。我的事业在国内,他的事业在欧洲,我们谁都不会放弃自己的事业跑去跟另一个人谈恋爱,沦为另一个人的附庸,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当他的配偶。这种事,永远不可能是我的选择!”
大姐二姐一惊,“那……”
余自新还是笑,“我跟他有共识,他有空就来看我,我有空就去看他,我每年七月八月还想去法国继续学习,他呢,欧洲员工都至少一年二十多天带薪假,他当老板的,还能更少么?”
两人是认真做过计划的,这么一算,一年中在一起的时间也能接近半年了。
异地异国,谁知道能维持多久,但现在很美妙,这就足够了。那些天天见面的情侣,又有多少比他们过得快乐?
秋凤和宋诗远互相看看,说不出反对的话。
宋秋凤自己心里也有笔账,她是74年出生的,到了今年农历立秋,按老家的算法,就三十岁了。她还没结婚。连结婚对象,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这天晚上四个人吃饭,秦语对姐姐们礼貌周到,似乎完全不曾发生过她们跑到酒店盘问他的事。
送三姐妹走时,余自新悄悄握他的手,“谢谢你。”
他摸摸她鬓边,“怎么能说谢呢?爱屋及乌。”
第182章 2003年·下 让我们一起帮助她们。……
2003年6月1日, 卫生部宣布北京市防治非典型肺炎指挥部撤销。至此,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在国内正式结束了。
而此时,香港、深圳两地的房价和股市仍然像金姐预测的那样狂跌不止。
深圳为了挽救房市甚至出台了“负首付”, 连首付都可以向银行借款。
金姐问余自新, “要不要跟我一起当收租婆呀?”
花姐、文娟, 宋秋凤和宋诗远都跟着买了, 宋秋凤买的尤其多, 她把自己这几年的积蓄都用上了,一口气在深圳买了十几套二居室。
这时的宋秋凤可不是当年刚从工厂出来没多久坐个电梯就兴奋的女孩了,她看房的眼光很毒, 铁口断定将来深圳房价会飞涨,“这块地一共就这么大, 再往哪里建呢?人多房少,租金永远不会跌。”
余自新考虑之后,跟李霖娜娜她们开了个会,又咨询了律师,再叫上二姑和雯雯,开设了“姐妹资产管理有限公司”, 大家一起出钱购置优质资产, 每年租金收益按出资比分成,留一部分再投资,再拿一部分帮助女童求学和各类女性公益。
田欣听说后也加入了。
G市的这群姐姐们更豪爽,干脆一人拿出几套房加入。
金姐还给余自新出主意,“可以面向社会,向善长仁翁尤其是女企业家筹款呀!”
余自新并不想这么做。
真要建立正式的慈善基金可难了,审批程序繁文缛节,就算审批成功了还要应付各种关系, 真不如开个公司,自己内部规定每年净利润的多少用来做慈善。现在加入的人可以说都是自己人,账目也容易做,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要是向别人筹款,人家可未必这么好商量。
其实余自新是有点悲观的。慈善基金搞的再大有什么用呢?看看春蕾,当初做的多好啊,后来呢?本来是为了扶助贫困女童求学的基金要给19岁的男大学生买单反相机。这相机的钱够一个初中小女孩吃一年午餐,买两年卫生巾,恐怕还有剩呢。
当初她看这新闻气得头疼。
她是背女儿去医院例行检查的时候看到春蕾的宣传,想到自己的经历,一个月省下一点钱捐出去,结果呢?她大冬天不到五点去批发蔬菜,一天打几份工省出的钱,信任着这些人,幻想着这点不算多的钱能帮一个小女孩上学,改变命运,结果呢?
现在想到还气。
疫情结束后余自新去了一趟G市,金姐牵线,她要跟南方航空谈合作。
液晶屏广告这一行并非没有竞争者,时予新在海市最大的对手去年公布的广告收入是1.5亿。
他们起步更早,手里现在还控制着一些报刊杂志的广告位,一些比较“传统”的客户更倾向于跟他们合作。时予新的“新”,在一些客户眼中是优点,在另一些眼中则不然。
在海市,两家都在积极抢占高端楼盘的电梯广告位,繁华市中心的写字楼,高级住宅,能在这些楼宇的电梯间驻足的人收入不菲,有闲钱,广告客户们最想让自己的产品被他们看到。
时予新和它的对手都明白,拿到越多高端住宅和写字楼,投放渠道覆盖越多,拿到新客户的机会越高——做介绍的时候拉出一堆著名地标建筑的名字,客户就会毫不犹豫签合同。
这是正向螺旋,要是拿不到更多的投放场地,就会变成恶性循环了。
余自新要跳出这个圈。
七月开始,全国南方航空登机口、候机厅里大大小小的液晶屏全被时予新把持。
时予新乘胜追击,借着TR连锁酒店的关系,跟希尔顿集团合作。两个月后,另一家外资连锁酒店也成了时予新的合作伙伴。
对手这时再回头看,会觉得时予新仿佛在几年前就提前布阵了,它跟仙姬、TR连锁酒店都有合作,目前国内最成功的选秀也是它举办,因此,它和两家大电视台,还有电信公司都有合作。
而时予新最大的优势,是制作。尤其在flash动画制作和CGI制作这两个领域,它就是行业天花板,没人能打得过它。
而且,它有一系列实绩。
几年前,如果有人说一个国产护肤品牌走奢侈路线,卖得比欧美日韩的同类牌子还贵,销量还非常好,很多业内的人会当笑话,当梦想,可仙姬做到了。
还有,酷乐,在推出flash广告前,这个饮料差一点就要被砍掉了,但现在它不仅在国内任何一个小商店都能买到,在日韩也卖得很好,日本几乎每台自动贩卖机里都会有它。
跟时予新合作,也许我的产品就是下一个仙姬、酷乐呢。许多客户是这么想的。
时予新没有让他们失望。
但余自新并没满足。
在她纠结如何跟对手竞争时她发愁过资金。跟几个机场签合同一签就是五年,要预付一大笔钱,左手进来的钱还没捂热又从右手出去了,而且进的没有出的快,这可怎么办?
而她的对手提前遇到这个问题,他们的解决方法是去年在海市A股上市。
不过,上市,那可不是一句话的事。
秦语提醒她,“你没想过去美国上市么?”
余自新一听,醍醐灌顶。对啊!这不还有美股港股么?这几年好多互联网企业都跑香港上市,为什么呢?不就是更容易,限制更少么?
十几年后国内企业家争先恐后跑去美国割资本主义韭菜,你方唱罢我登场,某某APP着急要在美国上市踩了红线,高管被约谈APP被下架,微信微博上各种阴谋论连家政阿姨都听说过几个。
余自新召集小伙伴们商议,李霖一点不觉得这主意出奇,去年中国电信就在美股上市了!
余自新急忙找人取经,又问金姐认不认识什么这方面的大佬。
正在打听呢,楚健打电话跟她闲聊,说到这事笑了,“这不正巧么?”前不久有猎头找他,一家投资银行招人,专做帮中国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的。
从账目审计到递交材料,全套服务,当然,收费不少。
他们不止要找楚健这类有专长的人才,还招揽了不少官二代当实习生。目的是什么,呵呵,很清楚啦。
“我靠!”余自新惊呼,“美国人不是最讲公平民主自由啥的么?也搞这一套?”
楚健笑,“你想什么呢?美国可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乌鸦只会更黑。”
说的也是。
英美联军入侵伊拉克的理由是萨达姆搞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结果,仗也打了,人也杀了,狗屁武器没搜出来。
七月她去巴黎时那几天电视上整天在播放一个英国教授失踪的新闻,警察们在草地上站成一排前进,跟探雷似的用小棍拨拉草。最后人找到了,自杀了。余自新法语还是不太够用,听新闻大概是这位教授在英美出兵前判断有武器,结果现在没有,他受不了良心谴责,自杀了。
唉,你说你自杀什么啊?小布什,布莱尔这俩战争贩子蹦跶得欢着呢。
楚健说,搞不好,是“被自杀”的呢。总得有个背锅的。
两人说了会儿中国企业怎么在美国股市上市,现在提供这种服务的银行都有哪些,楚健带点抱怨说,“你呀,有点过分,小李弟弟这半年难受的什么似的,你好歹表示一下呀?”
余自新“噗”一声,“你懂毛线。我这是给他处理情绪的时间,这才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再说,我也不是咔嚓把他切掉了呀,我们有时候还在企鹅上聊几句,我看他挺正常的。”
楚健不屑,又连连叹气,“算了。”
不算又能怎样呢?
楚健是五一以后听雯雯说的,才知道余自新有男朋友了。他问李英琪,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我说这几个月你怎么看起来不对劲呢!你见到那个人了么?什么样?
李英琪在电话里也还是网上那副淡淡的样子,“嗯。我一月底就知道了。”其实,比这更早。他第一次和她约会,她去邮局取的,就是这个人寄给她的一本画册。去年他们在欧洲旅行,她一路上像寻找前人留的记号一样找各种地标,就像米兰大教堂屋顶上那只鸽子,都是那个人告诉她的。
他也问过姑姑,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姑姑只说了一句话,小余跟他在一起,能安心被照顾。
就这么一句话,让李英琪肚子里像有块石头。
不管是他,还是楚健,和她相处的时候更多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再细心体贴为人着想的人,即使早就习惯了去照顾别人,其实都还是喜欢偶尔被人照顾一下吧?
失恋也不是完全没有益处。李英琪对自己说,开始认真学着做个好医生吧。医生的天职就是照顾人。下一次,我一定能比从前的我更好。
至于,楚健,他才不会失恋。为学业、签证和生活奔波的人没资格失恋。
恶补了一堆企业上市的知识,余自新后知后觉想到,既然成立了资产管理公司,干嘛不投资点茅台股票呀?她一查,茅台2001年上市的,这几年股价一直在发行价上下浮动,现在市价不到三十元一股。
行了,买吧。
除了茅台,还有什么潜力股?暂时想不起来,没事,慢慢想,一个个来。
她又打电话给楚健,“帮你也买了啊!”
楚健还有点瞧不上,“你说你搞年终奖,你也整点有诚意的,给我买点apple的股票啊!”
余自新还记着G市的黄阿姨,要不是她多管闲事拦住这阿姨买老千股,还不知道她们后来能不能在圣诞市场卖发夹呢,报答一下。
黄阿姨接到宋秋凤电话,说小妹提醒她,茅台的股可以买,立刻动手,她老公还奚落,“不是说收山了么?几年没摸怎么又手痒了?”
黄阿姨瞪他,“我的财神专门叫她姐姐提醒我这只股票可以买,我不买?”
2003年9月,姐妹资产管理公司的第一笔捐赠送给G市、海市几所中学女老师教师节礼物。
礼包里除了新新彩妆盒,护手霜,保温杯,还有一些卫生巾。
捐赠者的卡片上写道:因为我们同为女性,所以我们永远是姐妹。感谢所有帮助我们度过青春期的女老师们。
新新的彩妆盒现在是火到不得了,都有黄牛专门卖这个了,黄牛也还要你等三周呢。
余自新预计零售业会受到冲击,万万没想到彩妆推出后带起了第一批美妆博主和网购者,疫情结束后许多人像大姐那样报复性消费,彩妆供不应求了。
就算在G市日化厂也开始生产,网购邮递时间也要从原先的一周变成三周。
教师节礼包里有这么紧俏的东西,老师们当然开心,这份礼包做的是挺用心的,保温杯人人能用,彩妆和卫生巾,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师自己不用可以送给家里女孩子。
有的老师拿着卫生巾再读卡片,想起自己的青春期,再看看刚上初中的这些女孩子,干脆找个下午专门给女同学们开个班会,讲讲青春期卫生。
几乎同一时间,第三届双赛区新新女孩选秀开始了。
这一次,新新找了几个赞助商。其中一家是从1985年开始做卫生巾的厂家。
海选时这家卫生巾的flash广告也同步上线了。说是广告,更像是个公益宣传片。
护翼卫生巾是位长得像个豆瓣的白胖小天使,头上顶着一朵小花形状的光环,握着小教鞭,给一群看起来长得很像瓶瓶罐罐的学生们讲生理期豆知识。
一集讲一个知识点。一集就十几秒。一共八集。
八集播完后,小天使宣布,从现在起,购买卫生巾,集齐八个豆知识小天使,用包装里赠送的粉红丝带做成小册子,就可以换购一包夜用加长。
豆知识小天使卡片印制精美又可爱,不少人集齐后订成小册子玩,零售商收到的第一批小册子送回批发商后,就被挂到商场学校的公共厕所隔间里。
新新女孩选秀进行到如火如荼时,把豆知识天使小册子挂在厕所里让更多人看到已经成了女生们流行的游戏。
十月,新一届新新女孩出炉!
这一次,两地同时进行决赛投票,不再一碗水端平了,由观众们决定六强花落谁家!
太赤鸡了。
现场直播的主持人每隔十分钟就激动地唱票,“天啊!还差三千票!三千票!”
另一个现场主持人明显有自己喜欢的选手,高兴得几乎忍不住要落泪,“没想到全国的观众这么喜欢悠悠!”
气氛白热化,本来牢牢守住家中固话坚决只看节目不投票的老爸老妈们都坐不住了!赶快打电话投啊!没听到么?热线还有十分钟就关闭了,第一第二票数还咬得很死呢!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人人都觉得自己是创造历史的一分子,那投票激情可燃了。
海市电视台领导喜得脸都成一朵菊花了,“小余呀,我们明年继续合作!”决赛投票环节广告费一秒钟八万五!创出新高!
六强决出,万众欢呼。有人激动得落泪,有人伤心欲绝。
颁奖嘉宾田欣在十二强合影时宣布,“每个新新女孩都展示出了她的勇敢、自信和友爱,为了纪念这次比赛,我们提前拍摄了一个短片,希望大家能喜欢。”
现场大屏幕上播放的短片中豆知识天使们也蹦出来了,采访一个个女孩,关于青春,关于梦想,然后是海选和初赛中的一些剪辑。
不止是台上的选手,陪着选手们一路走到决赛的支持者们也看得热泪盈眶。
看完了,有人问,那个胖天使豆豆是什么?好可爱啊!也是霜霜家的亲戚么?
这么问的一看就是男的。
有人调侃,“是霜霜表姨家的孩子。叫豆花。”
豆花,火了。
豆天使和它们的知识小册子,也火了。
很快,有人在BBS上倡议,同学们,拿起你们的笔,能画的画,不能画的就照抄,让我们帮豆花传播豆知识!
很快,几个大学男生女生宿舍门口都放着小纸箱,谁做了豆知识册子,就随手扔进去。
新新和豆天使的官网一起表示感谢,会定期收集大家做的小册子,把它们放到更有需要的地方。
第九集 豆天使的小知识flash也在这时播出了。
豆花和它的朋友们轮流出场,这次,它们的声音不再是可爱的经过变形的声音,而是正常的女性声音,每人说一句,你们知道么,有很多女孩不得不忍受月经贫困,有许多人没有获得豆知识的渠道……让我们一起帮助她们。
2003年12月,这个flash的幕后制作花絮播出,田欣和新一届新新女孩,还有卫生巾厂的一个阿姨,轮流为豆天使们配音。
最后一幕,八个人将手摞在一起,对着镜头微笑。
让我们一起帮助她们。
第183章 2004年的大动作 准备去美国敲钟吧……
2003年是充满意外的一年, 也是收获满满的一年。
这一年的圣诞季,新新的几款新产品登上了欧洲几家连锁超市的货架。
余自新吸取艾伯特之前的意见,新新的产品出口时品牌注册为“X2”, 外包装的色彩也更符合欧洲审美, 重新包装上架, 艾伯特相当看好新推出的彩妆产品, 他在几个超市订了显眼的推荐位, 参加药妆店印刷的圣诞优惠宣传册,还设了开架柜台,很快这个便宜又好用的新彩妆品牌就不胫而走。
艾伯特更了解欧洲顾客圣诞季的购物心理, 他收到彩妆销售反馈后立即加购,把润肤露、护手霜和彩妆打包卖。圣诞蜡烛和香氛的礼包就放在彩妆礼包旁边。
余自新圣诞节在巴黎过的, 她还去药妆店专门观察了一下,开架柜上的几个试用装平均一周就用秃了,豆沙色的口红竟然比玫瑰红的还受欢迎。也对,现在裸色系的口红在欧洲也很少见,大网红卡戴珊还没搞家族真人秀,前些天看欧洲娱乐八卦杂志, 拍到希尔顿小姐, 卡戴珊跟在她身后,就像个丫鬟。
不过,艾伯特也提了些意见,“亲爱的,你的彩妆系列太‘白’了,懂我的意思么?如果能多出些色号,还有粉底液——我们能赚更多钱!”
余自新安慰他,“别急, 别急,一步一步来。”
艾伯特的意思是新新的彩妆不适合有色人种,而这部分人很可能是廉价彩妆的目标客户。
在欧美,有色人种的平均收入和受教育程度低于白人,在美国,有色人种的犯罪率也更高。
余自新和凯特讨论过这个问题,为什么呢?
凯特反问,美国非裔从奴隶获得自由才多久?歧视哪里可能这么快消失?
有歧视,有不平等,受教育的机会被剥夺,收入自然低。
这又让余自新想到中日韩女性的困境。
比如她生活的乡村,女性能赚钱,获得自己的房产,有支配财富的自由,是最近十年才渐渐发生的,究其原因,是中国经济腾飞后需要更多的劳动力,这从某种程度上“解放”了农村女性。
和南北战争解放黑奴何其相似!高中历史课本上不是讲了,南北战争是奴隶制和资本制的斗争,北方的资本家需要大量的“自由的”廉价劳力,而南方种植园主霸占着奴隶,这才打起来了。
美国的黑人至今还没完全取得平等,那么,中国的女性呢?或者说,全世界的女性呢?
在巴黎过完新年,秦语陪余自新回国。
他看她在飞机上还不停写写画画,“你不想休息一会儿么?”她摇摇头。
他好奇看一眼,本子上画着大概只有她自己能看明白的图形和注解。
余自新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习惯在飞机上筹划,好像这个时候更有灵感,效率更高。
她抓抓头,跟秦语解释,“这个圈圈是一家叫淘宝的电商平台,去年8月他们宣布免费三年,我在考虑让新新入驻。他们的付费方法和我们不一样,和邮局合作,类似卖预付费卡,用户先往里面储值,然后消费。另一个圈圈,是家叫盛大的文创公司,去年七月他们引进发布了一款韩国的网络游戏,传奇,他们是卖点卡……”
这两种付款方式其实都是预付费,都可以和路边报刊亭合作,和新新的201电话卡付费方式比优势很明显——甭管顾客最后买了什么,什么时候买,已经先把钱搁碗里了!
余自新考虑入驻淘宝的同时也买预付费卡。总而言之,零售业,买卖双方的中间商越少,利润越高。而且,手机会越来越便宜,渐渐普及,201电话和其他固定电话迟早要被淘汰的。
春节后秦语返回巴黎,两人约好,他复活节假期时再过来。
余自新要忙着推出新新今年的新彩妆产品,粉底液和粉底霜。一个是春夏款,一个是秋冬款,都有三个色号,奶油,杏仁和蜂蜜,由浅到深。这三个色号已经能满足绝大多数亚洲女性的需要了,但要到欧美,就像艾伯特说的,还得多做几个号。
这次的彩妆产品依然是赶在毕业季之前推出,上一届新新女孩算是赶上了好时候,再次跟田欣合作拍摄了广告。
这次广告先沿用了上次的图文并茂论坛体在线上发布,然后拍摄了一支传统的广告片,不过,广告里不仅有绮年玉貌的少女,几位参加过姐妹美容美体中心广告摄制的漂亮外婆漂亮奶奶也出镜了。
“新新,陪你一起成长。”
广告结束时,老少模特们手握手站成一个圆圈,像一朵花绽放,再聚拢,向着上方的镜头抬起头,特写镜头下,白发奶奶们的脸庞和年轻女孩们一样散发自信的美丽光芒。
这个广告散发出强烈的暗示:新新的彩妆不管什么肤质都能用(老太太用了都好我们这个年纪就更不必说了)!妆容超级服帖!
广告委托时予新制作,很快,在全国最大的几个城市都能看到这个被称为“白发红颜”的海报了。
顾客们对新产品接受度很好,广告中的暗示不仅是暗示,是真的!
四月时,几个高校的BBS开辟了专门的美妆讨论区,第一代美妆博主们积极地讨论新新推出的粉霜和粉底,最大的声音居然是:什么时候出粉饼啊?还有口红也可以再来几个色号!
到了五月,时予新终于和几大城市的公交公司达成合作,在公交车上安装液晶屏,广告覆盖渠道再次扩大。
公交、地铁在城市中就像为人体输送营养和氧气的血细胞,它们在城市中不停流动,市民也在它们中不停流动。有些乘客的车程长达一小时,漫长的旅途上,在没有智能手机的时代,短视频必然会吸引到注意力。哪怕只是广告。何况,时予新做的广告总是有新意。
就比如这个白发红颜的化妆品广告,谁能想到老奶奶们也能做美妆广告呢?谁能想到奶奶们也有爱美的需求呢?
当然了,这个广告再次引起了争议。
有记者专门在街头挑老太太访问,“你怎么看这个广告?你会买化妆品么?会涂口红么?”
有些老太太撇嘴,“不会!”“老都老了,作什么怪?”
也有的说,“我觉得蛮好呀!人精神了好多嘛。”她旁边的老头子哼哼,“那你也要涂呀?像老妖精一样的。”
这个老太太发起火,“我是老妖精?那你不要让我再给你染发好了呀!”
记者还说,其实几年前这几位奶奶就上过海报了,美容院做的广告,当时刚好赶在春节前,好多海市的老太太都去剪了新新奶奶发型,这几位老阿姨还在春晚前穿红色羊毛衫给大家拜年。
余自新在二姑家吃晚饭刚好电视在播这个民生采访节目,二姑还故意问姑父,“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化化妆?”
姑父现在学精了,“你喜欢就画嘛。男人也染头发剃胡子,都是为了看着精神些。新闻联播上那些领导不也一个个头发黝黑的?”
余自新正经地提议,“姑,你们什么时候也去欧洲看看嘛。人家外国老太太们,八九十岁了还涂口红穿高跟鞋呢!可精致了。”
这点真的很奇怪。余自新去多了国外,发现外国女人,年纪小的比中国同龄女性显得成熟,年纪老的又比中国的同龄女性显得年轻精神,好像她们的壮年时期更长似的。
帕斯卡太太现在还每天精心搭配服饰,外出时涂口红,像她这样的法国女人很多。
可中国女人,好像很早就放弃了。或者,是被迫放弃了?就像电视上那个老太太的丈夫一样,觉得年纪大了再化妆,爱美,是老妖精?
她又想起从前的大姐,第一次涂口红还要徐山平说好看才不擦掉。
2004年,是田欣再次爆发的一年。
除了新新这支引起广泛讨论的广告,她也出现在仙姬的新广告中。
仙姬推出了一支主打抗老的副线,广告中,夜色降临,书桌前欣赏画卷的主人困倦了,她要睡了。田欣等一众小仙女从画卷中飞出来,依旧拿着她们在画中拿的药杵药箱,白玉盅,琉璃盏,悄悄在主人的梳妆台上忙活,在她从浴室走出前,小仙女们将金色的精华倒入一个深蓝紫色带金闪的瓷瓶中,嘻嘻笑着飞回画卷中。
她打开瓷瓶,涂上护肤霜,安睡整夜,早晨,几道金色阳光笼罩着她,就像小仙女们做出的金色精华。
她精神百倍起床,走到书桌前,合上画卷,开始新一天。
“仙姬伴您寻找永恒之美。”
这支广告又用了令人惊叹的CGI技术,小仙女们个个比书桌上的文具还小,她们飞出来的画卷让人感到很熟悉,就像大家在历史课本见过的那几幅唐代名画,簪花仕女图,捣练图,女史箴图,神似而又不是。
人们正惊叹这到底怎么做出来的时候,田欣又在论坛上发教程贴了——“教你变成现代小仙女”。
她在帖中先说了广告中的妆容是新新的创始人和彩妆设计者画的,然后简单说说唐代妆容的演变史,再展示了怎么将唐代妆容变得现代,用的当然还是新新的那些产品,图文并茂。她画嘴唇的时候,只在两唇之间涂一点玫瑰红,然后用手指向四周晕染开,最后手指上的一点点口红点在眼尾。
跟时予新抢广告生意的竞争者盯着她们每个动作呢,看了这两个广告真得说声服气,仙姬跟新新肯定是有更深的关系,这两个广告一前一后,白发红颜先声夺人,然后仙姬就推出明显是以年龄更大的女性为靶向顾客的熟龄肌奢华护肤线。
而新新呢,不止是想要年轻市场,还盯上了老奶奶。用不起仙姬,那我买个新新的口红总买得起吧?有这种心理的人一定很多。
其实余自新还不太满意。
但现在国内市场还没到深层细化的时机。
这两支广告的效果到位,很快二姑汇报,她们的涉外钟点工阿姨们人手一支新新的豆沙色口红。还有卖了全套产品学化妆的呢。
钟点工和保姆,既不能年纪太轻,也不可以看起来太老,人不精神,雇主就会觉得你干活不卖力,他们的钱花得不值,你就接不到活儿。
不信你到劳务中介看看,哪一个阿姨是白头发的?
六月中旬,田欣参演的电影上映了。
她依旧不是主角,但角色非常讨喜。这次,她演一个为父报仇的女剑客,白马红衣,驰骋在万箭齐发的战场,一剑光寒,于千军万马中取仇人项上人头。
上次仙姬发广告碰上田欣参演的电视剧上星播出是凑巧,这次,可就是有意的了。
虽然侠女的形象和小仙女相差挺远,但是田欣这时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艺人了,电影本身是大制作,在暑假上映又有宣发和话题度。
这个热度仙姬是蹭定了。
整个暑假,田欣在全国各大高校BBS上的热度超过国内欧美一众明星。
她跟余自新说,现在不用她自己偷偷发花痴贴了,有好多人发!还有人在百度贴吧申请了“田欣吧”,收集整理各种田欣的资讯。
余自新赶紧提醒她,“你有助理了么?靠得住的话让她申请当小吧主。”
百度贴吧是03年年底开创的,半年以来发展飞快,已经有成为超大论坛的趋势。谁能想到十几年后百度贴吧会没落呢?
田欣参演的第一部 电影在暑假结束时下档,刷新了国内电影票房纪录,后来又在北美欧洲上映,获得了1.2亿美元的海外票房。
2004年的9月来临了,媛媛正式成为一名高中生了。李婉晴和方悦棠的婚姻,也终于正式画上句点。
与此同时,时予新走完了在美国上市的全部流程,随时可以挂牌上市。
余自新、雯雯、李霖、娜娜特意到余自新那间老破小房子庆祝,几个人感慨万千,真想不到,几年前,就凭着这个小客厅里的两天电脑开起来的工作室,会有这一天。
雯雯沉默了一会儿建议:“咱们再播一次霜霜的flash吧!”
那是时予新制作的第一支广告。
网速比几年前快多了,可loading的时候,雯雯忽然哭了。
李霖拍拍雯雯,“喂,你现在是真正的大神了!准备去美国股市敲钟了!”
娜娜哈哈笑,“对啊,对啊,苟富贵,勿相忘啊大神!”
余自新举起啤酒罐,“这必须值得碰一个呀朋友们!”
“必须的!”
“干杯!”
一个新的时代,已经悄然开始了。
第184章 纽约之行 原来钟也不是真的敲响的
雯雯在飞去纽约的飞机上才知道原来纳斯达克和华尔街不在同一个地方。纳斯达克在曼哈顿中城区, 出门就是时代广场,而华尔街在曼哈顿下城,那里是纽约交易所的地盘, 虽然两边都是美东时间九点半开市。
楚健跟她们比较两边的优缺点时说, “要是在纽交所上市你们要提前几个小时到。不然上班时间一到人来人往, 想在交易所门口拍个照都难。”
余自新她们最后选了在纳斯达克上市。
到了之后发现, 这帮人为了做中国人生意真是周到极了, 全程提供餐点,连小笼包都有,且十分正宗。虽然最后账单送来, 一粒小笼包大概要几十美元。
时予新上市几乎是楚健全程操刀。
他去年接受了猎头公司的offer,没毕业就换了签证, 现在专心帮这家大投行做中国公司上市的生意。
楚健这么形容自己的工作,“……我带一帮人挑中国有资质的公司,主动跟人联系,想不想在美国上市啊?我们全程带你飞,们负责审核资格,提交申请, 帮你整理准备各种需要披露的文件和财报, 当然了,我们收费不低。我现在感觉我就是个梳羊毛的,把羊赶进圈里,刮一层羊毛,放它出去,羊在外面吃的膘肥体壮还是被狼熊虎豹吃掉就跟我们无关了。”
雯雯颇为他可惜,“那你硕士不念了?”普林斯顿呀!大家还以为你会成为华裔数学家呢,结果到曼哈顿当资本掮客了。
楚健只笑笑。想念书, 七老八十也可以念,但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可就难说了。
他决定休学时没有考虑很久。余自新说的没错,年轻时不冒险,等什么?
雯雯觉得楚健这两三年变得太多,她刚下飞机时差点没认出来。他原先总一副没正形的样子,因为个子高,跟人说话时肩背总微微驼一点,嘴角总是带笑,现在脊背无时无刻都绷直了,不说话时嘴角拉直,那头乱草似的金发早没了,西装革履,还戴了副黑框眼镜,乍一看像走美国律政剧里走出来的精英男。
但余自新见他这身行头不吭声竖个拇指。臭臭长大了。
开市那天一早,余自新和雯雯李霖领着大队人马去纳斯达克,除了田欣、金姐大姐二姐这些亲友团,还有时予新在中美的律所工作人员和美国这边的公关、翻译,楚健代表承销的投行也领了一帮人,二姐悄悄跟大姐嘀咕,“这架势跟洪兴出去砍人一样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想太多。到了交易所,工作人员让他们彩排,领着走了一遍流程。
敲钟前,交易所大屏幕上放了一段时予新的视频,余自新看到一串快速剪辑中有一帧是她趴在地上给制作仙姬CGI广告的壁画纸板上色,不由回头在人群中寻找楚健。
她突然意识到这段视频是他亲手做的。她们交的素材里可没这张照片。
但楚健这时站在人群外接电话,手腕上那块薄薄的铂金表在灯下反射着光,看不清他神色。
接着雯雯代表时予新发言,全体成员上台,余自新和雯雯一起按下按钮(原来钟也不是真敲)!
钟响瞬间她们头顶纸花砰砰爆裂乱飞,所有人欢呼挥手,竖起大拇指微笑着等纳斯达克的人拍照录像。
兴奋过后,大家发现这个过程长得令人尴尬,腮帮子都笑酸了。
再接着,一帮人被领到时代广场拍照,必须得把纳斯达克的大屏幕拍进框里!这以后可是拿来圈钱的重要法宝!
余自新这时想到楚健说的“跟赶羊似的”,还真没说错。
十二月初的纽约寒风刺骨,金姐为首的姐姐团们今天来之前犹豫了好久到底要不要穿貂,不穿太冷,总不能穿羽绒服吧,穿吧,怕被激进的环保主义者泼红漆,幸好最后还是穿了,不然拍照这十几分钟快冻死了!
回到室内,程序是等股价变化,询价结束后开盘,鼓掌欢呼拍照那套程序再来一遍,接着,跟国内一样,双方领导讲几句。再接着,为了鼓励美国股民和投资者们买新上市的股票,公司CEO还要接受媒体采访。
和公关公司一样,采访的媒体也是帮忙上市的投行找来的,问的问题大多已经提前给余自新她们看过了,有几位记者对时予新举办的选秀非常感兴趣,问了很多这方面的问题,他们也对田欣很喜欢,还问了田欣几个问题。
田欣以为自己就是来见世面当花瓶的,没想到还会有人问她想没想过来好莱坞发展,雯雯为她翻译后,她暗暗下决心,回去要好好学英语。
但这还不是最令人意外的,有位记者问余自新,“您也是护肤美妆品牌X2的创始人,请问X2近期有上市的计划么?”
余自新和李霖对视了一眼,才谨慎回答,“我们会继续发展,在适当的时机到来时,会考虑的。”
晚上时予新还准备了庆功party,地点当然也是帮上市的投行订的,真的是全套服务。不过,从这开始,时予新的股价高低、甚至破产倒闭就都和他们没关系了。
秦语直到庆功派对要开始时才到,余自新拉着他小声问,“你累不累?为什么不早一点来?”
秦语摸摸她鬓角,微笑说,“为了不抢你风头呀!这一天的白天是属于你的。”
余自新和他对视着,脸颊热热,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放羊娃楚健隔着人群看到余自新这时的笑容,暗骂自己真是乌鸦嘴,这羊的喜怒悲欢果真跟他没半点关系。
他的女伴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故意说,“那位男士真英俊,是不是长得像阿兰德龙么?我要是她也会选他。啊,他还说法语!”
楚健皱眉,“喂,小布,你应该站我这边啊!我本可以带别人来吃免费大餐的!有点感恩的心吧。”
布蕾克是他普林斯顿的同学,金发高个的大美妞,她闻言嘻嘻笑,故作亲热挽住楚健胳膊,“行!我感恩,来,带我过去示个威吧!”
“示什么威?”
“咦?你选中我,难道不是因为我——”她指指自己脑袋,再打量打量自己的大胸大长腿,再对楚健挑挑眉,“嗯?携带我这种重磅利炮,你才看起来不像输家嘛。”
楚健翻白眼,“唉。话都叫你说尽了。”
小布扬起漂亮小脸蛋,没心没肺催他,“快点,我这礼服花了100美元租来的,如果不多吃点我回不了本!”
余自新沉浸在事业爱情双丰收的快乐中,一点没发现楚健不高兴,他带着金发大美妞来介绍,她还想,啊,太好了,臭臭有女朋友了。
余自新和田欣在纽约呆了两三天就飞回北京。
余自新要主持今年的招聘,时予新在美国上市了,截止今天每股股价32美元,不趁这个好机会多招点人才,她都觉得为了上市花这大一堆钱没效率最大化。
而田欣是要去参加央视春晚彩排。
一天后,金姐和宋诗远也飞回北京。其实她们俩是很想在纽约再逛几天的,但谢氏会所要赶在今年圣诞前在北京开分店,有一堆事要忙。
这几天她们马不停蹄,找到《老友记》和《欲·望都市》里纽约的几个取景地打卡,当然少不了像凯瑞那样血拼,买了好几双美极了的高跟鞋,两人一起逛中古店,买了好多小首饰。
大姐跟雯雯李霖在纽约和周边玩了整整一周才回国。回程时大姐跟着飞机上的芝麻街电视就学起来英语,她跟田欣一样,发现英语有大用处,在外面玩连个路都不会问不说,遇到好多帅哥跟她搭讪,她除了笑不会回应!
回去不久就是元旦,接着又要过年了。
宋秋凤觉着自己从纽约回来是时差没倒回来?还是怎么了?每天睡觉时梦里都是跟凯瑞、菲比一起逛街喝咖啡,要么是自己站在第五大道上迷路了,一个金发帅哥带她坐上双层观光巴士,两人在寒风嗖嗖敞着蓬的巴士顶层看两侧的高楼像大树一样遮天蔽日,不住后退,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亲上了。
这种梦要是每天都能做多好呀。
她怀着这股不可告人的隐秘,在快乐和亢奋中匆忙做农历年底的工作,真空包装的大鹅就要陆续上架了,今年丸子里再加个新成员——花枝丸,煮汤煮火锅都好吃。
每天黄家明开车,她就叫他放他的英语教学磁带。磁带上教一句,一前一后两个人跟着念一句,有时再在观后镜里相视一笑。
这天宋秋凤坐着车,观察黄家明的耳朵和侧脸,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长得还挺好看呢?
也许,不是他好看,而是男人专心开车、专心做一件事的样子就比平时要好看些?
她忽然开口,“家明啊,今年要带女朋友回去见爸妈吗?”
“我哪有女朋友?”
秋凤正要再说话,手机响了。
她接起电话,里面的人尖叫着,黄家明立刻知道这是李桂香。
可秋凤并没像平时那皱眉念“知道了知道了”,她脸色不对。
黄家明把车停在路边,宋秋凤深呼吸了几下,打开车门,站在路边干呕,打嗝,然后平静了。
宋大明死了。
死在送灶神上天那天夜里。
第185章 2005年·上 什么都挡不住光!……
送灶神上天那天晚上, 宋大明照旧在宋老爹那儿吃晚饭,宋大伯给他拿了一碗麦芽糖,“回去放在灶火上。”
灶神吃了麦芽糖, 黏住嘴, 上天言好事, 只说好的甜的。
宋大明晃晃悠悠走了, 宋老爹还跟大儿子说, “开春了叫你李炳叔领他去工地打工,哪怕当个看大门的也行,不能再这么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小宝过完年都要大学毕业了, 该娶媳妇了,有个这样的爹, 哪家愿意?”
宋大伯两口子听了又是一肚子怨气。可不是嘛!
小宝去上学这几年,他们家里多了个吃白饭的!宋大明衣服被褥也要拿来洗,丢人啊!
李桂香这个狗东西真是刁钻,硬说要留在G市照顾儿子,连她老娘死了她都不回来奔丧,就怕回来了让她留在家伺候宋大明。
这可好, 连累得他们家旺到现在还没说上媳妇。小宝也是个没良心的, 几年不回家!光会在电话里说好话哄宋老爹,隔几个月跟姐姐们一起寄一两百块钱,就算孝敬了。你倒是多寄点孝敬孝敬你爹啊!
偏偏宋老爹还吃他那套。心眼不知道偏到哪儿去了。
两口子回屋说话,大嫂抱怨,“家才媳妇再过两个月要生了,到时我不得到县城伺候月子?难道要咱娘伺候你们父子仨?”
她心说,这宋大明是真会折磨人啊,原先一天打李桂香三顿, 打他家三个闺女,现在还让她这要抱孙子的人跟着受罪生气,这个鳖孙,怎么不喝醉了掉河沟里淹死?
第二天太阳都照到堂屋供桌上了宋大明还没来吃早饭,她婆婆又叫,“去看看,小二这个死懒鬼是不是又醉得起不来了!”
宋大伯看见媳妇一脸怨气,“我去吧。”他兄弟喝醉了吐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多呢。
他敲了半天院门,只听见大黑在里面抓门狂叫,没人应,他猜宋大明一定是又喝醉了睡不醒,只得又回家搬了梯子,刚爬上墙头,吓得大叫一声差点摔在地上——宋大明躺在院子中间,张嘴突眼,脑袋下一滩血都冻成冰,脸都灰了!
亲戚邻居闹哄哄撞开门,再一看,宋大明尸体都梆硬了。
他家院子里的自来水池没安下水管,还是三丫头离家前挖的排水沟,这么些年排水沟里积的淤泥垃圾没一个人想起来清一清,宋大明自己在家更是啥也不管,就随便让脏水流得满院子都是,一层一层冻成冰疙瘩。
昨晚他可能是要打水,提着水壶接了水要去厨房,踩在冰上滑倒了,后脑勺正磕在水池沿上。
宋老爹和老伴哭,“我的傻儿呀,你咋不知道叫人来呢!”
谁知道他叫没叫,反正左邻右舍都说没听见。
就听见了,也只当没听到。
宋大明喝醉了就发酒疯大吼大叫,骂李桂香,骂三个丫头,有时连他大哥大嫂也骂,谁来劝还敢打人,这谁还要搭理?
宋家宝听到他爹的死讯时第一反应是晦气。然后又想,这样也好。
他已经报了公务员考试,哪个政府公务员想有这么一个不安定因素的爹?
他现在不再做当大老板的梦了,去年疫情的时候多少老板倒了呀,他大姐二姐也焦头烂额了好一阵呢,大姐那个合伙人李宝珠,哥哥开冷冻货运的,几个月不能动弹,险些赔光家底,还有他们亲戚阿灿,要不是为了去揽货,会得非典?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
宋家宝想明白了,收益越大风险就越大,而且,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没做生意那根筋,买股票,别人买的时候都在涨,他买就跌……现在想起追账那帮人,他仍然感到有条蚂蟥在鼻孔里钻来钻去。
做公务员好啊,旱涝保收。
至于钱嘛,大姐三十了还没对象呢!
李桂香絮叨过几句,这都三十了,可咋办呀?难道我们老宋家要出个老姑娘?
宋家宝听到一次后立即禁止李桂香再跟大姐面前说这个事。大姐不结婚才好呀,最好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最后钱不还是要给他?
就算不给他,他有了小孩,从小教他们跟姑姑亲,他就不信姐姐们能对着小孩也能冷下心肠,钱给他的小孩不跟给他一样。
一家人坐飞机回老家,刘洋带了两辆车来省城机场接他们,余自新也跟着来了。
但她可不是来给宋大明奔丧的。
要她说,活着的时候都不想见这个人,死了更没有什么可看的。
但大姐二姐还都觉得要回来一趟。
宋诗远说,不是为了参加葬礼,是感觉有个终结。
终结毛线啊?最好的终结就是忘了这个人存在过。
余自新怕大姐吃亏,又想到还有别的事要做,就跟二姑一家一起回来了。
前阵子大学对面的老公房拆迁,小小一间铺面赔偿加新房超过百万。徐山平这几年混得不怎么样,小店勉强糊口,老婆刚生了第二个女儿,当年那三十万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一套铺面,也用得差不多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再生事?就他妈那个德性,搞不好还带人来闹腾呢。
一到机场,余自新看到大姐穿着大貂皮拎着小坤包,戴着墨镜,身后跟着黄家明,这心安下一半。
宋家这个春节是没法过了。
正月里不兴动土,要么就得赶在过年前下葬,要么就得把棺材停在老坟地那儿的破庙里,等过完了年寻个合适的日子下葬。
宋老爹让宋家宝拿主意,他当然选年前下葬。
笑话,过完年他就要考公务员了,哪有空再跑回来一趟?
结果请来风水先生一问,众人赶回来当天下午,宋大明就被送去村后的坟场下葬了。
宋家宝披麻戴孝,在人指引下嚎丧,在坟头摔盆,他三个姐姐离得远远的,没人折一个纸元宝,也没流一滴泪。
有个碎嘴多事的婶子还叫余自新,“给你爹上柱香啊!”
余自新眼皮不抬一下。
就连李桂香,也只是干嚎了几声。
她实在挤不出来眼泪。她这几年躲在G市过的可好了,听到宋大明的死讯,第一反应是吃惊,嗷嗷了几声后她忽然问自己,我嚎啥呢?我怎么还觉着这下终于踏实了,再也不用回老家伺候这个鳖孙了?
宋老爹和老伴互相搀扶着,他老伴是这群人里哭得最真情实感的,他自己也嚎了几声,可他心里也有不敢细想的念头。
大明这孩子小时候也聪明机灵,长得也好,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个酒鬼废物了呢?四个孩子里大妞没福气,死得早,也不说了,看看大儿和二妞,都是体面人啊,家里三个孙子,三个孙女,外孙外孙女,哪个不是体面人?
他再看看四周帮忙办丧事的村亲,没一个脸上有哀色,站得远的几个好像还在笑。
宋家的丧事刚办完,回村路上就遇见找事的了,徐山平他妈领着几个人站在路口等着呢!
徐山平的大堂哥徐山春喊:“宋秋凤——你个丢人败德的玩意儿!你给我站住!”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孝子宋家宝一听急忙躲开,宋家才和宋家旺嚷嚷,“给你们了三十万,还想干啥?”
“俺儿那房子拆了!政府赔了一百万呢!咋不该给俺们分?”徐山平他妈蹦跶,但一看宿敌李桂香,立刻往后站。
徐山春气势汹汹冲过来,嘴里不干不净骂着,想要一把揪住秋凤,没防备离她还有几步远时一个汉子挺身而出,拎小鸡崽子一样提溜住他,众人也没看清怎么回事,只觉两人一推一拉,徐山春就倒在地上了,杀猪一样大声痛叫,叫得比刚才孝子宋家宝给他爹哭丧还大声呢!
黄家明护在宋秋凤身前,“谁敢动我老板一下?我卸了他胳膊再卸了他大腿!”
大家这才发现,徐山春左臂软趴趴耷拉在身边,痛得鼻涕眼泪齐流。
这一刻,宋秋凤眼里的黄家明,身披金甲圣衣,脚踩七色祥云。
太他妈帅了!这才是爷们儿啊!
宋诗远和余自新一边一个搂着大姐,只觉得她微微颤抖,还以为她又给气到吓到了。
徐家来闹事的一伙人一看这样都吓住了,赶紧送人去医吧!徐山平他妈跑的时候还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在泥坑里,宋家宝这时英雄气来了,大喊一声,“我爹在天上看着呢!你们别欺人太甚!”
余自新内心: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脸。
她趁机说,“我大姐给气得不轻,我们先送她去二姑家。”
三姐妹就跟着刘洋他们走了。
农村红白事按理要摆流水席,不过宋大明死的太不是时候,宋老爹一家的春联今年都要换成白色的,就算办了席也没人要来,太晦气了。乡亲邻居陪着宋家宝把灵位送到家就散了。
宋家宝把牌位放到供桌上,李桂香感叹家里这房子这几年给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再回头看看院子里,边角还有污水凝成的冰块,当中被刨得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还剩着血迹,这地方哪能再住人呢?
宋家宝忽然想起三姐离家前逼他一起挖排水沟的事。
可惜,沟挖了,院子整了,可经不住人懒。
他爸宋大明这死法是不是早有注定?
第二天余自新和雯雯一起去找她们的中学校长家和班主任。
既然回来了,那好歹做点有用的事吧。
李校长和王老师人都不错,当年余自新初三的时候李桂香他们还想干脆就不要中考了,王老师盯着大太阳从县城骑自行车到村里,十几里地,一趟一趟去劝她父母,又找宋老爹劝说,这才让她有了考试的机会。
两个小姐妹准备了很多课外书籍,还带着在海市和附近学校做活动、做捐赠的资料,“……女孩子这几年多重要啊,我们想着,要是学校能给点帮助,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们还想建立助学基金。女孩子只要愿意继续念书,不管是去念中专,职业技术学校,还是高中大学,时予新都会支援。
王老师抹眼泪,粗糙起皮的手用力握住余自新的手,“好啊!好啊!”她太知道一个农村女孩要求学有多难了。
余自新又给她看捐赠卫生巾和豆天使知识册的资料,“还有这个。”
王老师又流泪了,老校长叹气,“唉,你们不知道,就去年快放寒假的时候,有个初一小女孩,住校的,她……在厕所流了一夜的血……”他也开始哽咽,“法医说是宫外孕,大出血……活生生疼死了。这孩子家里就一个耳聋的老奶奶,爹妈都在外面打工,到底是哪个丧良心的害了她呀?究竟也没查出来。”
是邻居?衣冠禽兽的老师?校工?男同学?看着关心她们的亲戚?是只有一个人,还是……?
女孩的父母嫌丢人,让学校赔了一笔钱,人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
也是,他们在外省打工,又生了个儿子,哪还顾得上这个留在乡下的女儿。
余自新狠狠攥着拳头。
乡村的女孩里,这样的留守儿童是最容易被豺狼虎豹盯上的猎物。
回去的路上,余自新只觉全身无力,她靠在雯雯肩上轻声喃喃,“为什么会这么难。”
雯雯叹气,但她很快振作起来,“新新,咱们的logo是什么意思?就是要把咱们好不容易抓在手里这点光明传出去,照亮更多的女孩子。”
余自新吸吸鼻子,“对!什么都挡不住光!”
两人跟大姐二姐说了所见所闻,四个人一商量,先给村里的小学捐点钱重新修修校舍教室,再请两个专门的卫生宣传员。
小学一个年级就一个班,怎么还要请两个宣传员?
嘿,其中一个让甜水村的村支书儿媳妇挂个名,给她一份钱,这事就能顺利进行了,再在学校找个女老师当真正的宣传员,每年开学和放寒暑假前跟高年级小女生们讲讲生理卫生常识,再点点人数,定期寄来些卫生巾。
宋秋凤提醒,“恐怕还得给李广济家儿媳妇一个名额,要不这事怕办不成。”宋李村跟甜水村共用一个小学。那宋李村村支书李广济家也得照顾到。
李广济早盼着宋秋凤这女老板给村里捐钱了!他原本想修路,但一听修小学,也行吧。还有什么卫生宣传员,一年给他家四百块钱!哈哈。
家里有丧事的人春节期间是不能主动去别人家做客的,宋家自己的人,那几张面孔也没什么好看的。
于是除夕当天,宋秋凤一行就坐车离开了。
车子经过县城中心时,宋秋凤看到街对面一个男人叼着烟,皮夹克里挂着一条脏得看不出原色的长围裙,用煤火钳子钳了两块蜂窝煤横穿马路,司机小声咒骂:“赤佬,这马路你家的呀”
宋秋凤一看,这人是徐山平!
天哪!几年没见,他怎么老成这样?丑成这样了?大肚腩双下巴,头发一缕一缕粘在头皮上。
她再一看,街对面的店铺招牌上写着“徐记丸子汤”,一个女人站在门口火炉前,这真就是徐山平!
徐山平把蜂窝煤往炉前一放,推搡灶边的女人,骂骂咧咧,那个女人头发稀疏,一张脸黄巴巴,瘦得两颊凹陷,可顶着个大肚子,不知怀孕几个月了。
宋秋凤想起来,徐山平的老婆又生了个女孩。看来这是又怀孕了?
车子已经开过去,她还保持着半回头的姿势,一只手抓着车门扶手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小妹的手。
余自新感到大姐的手又湿又冷,回过头,只看见脏兮兮的窄小马路。
“怎么了姐?”
宋秋凤摇摇头。
差一点,那个女人就会是她。
宋秋凤沉默了好久,悄悄看坐在副驾驶的黄家明。
黄家明像是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回过头,对她微笑。
宋秋凤低下头。
昨天围绕着黄家明的七彩祥云不见了。这时的黄家明,不过是一个快要三十岁还在给人当司机保镖的普通男人。
徐山平从前不也是这样么?对她好不好?她说什么他基本都去照办,当然办得好不好另说,冬天她从外面办事回来,他总是提前做一碗热汤给她。
可是后来呢?她提分手,他用最恶毒的话骂她,说要强、奸她,把她扒光在街上毒打。
他还要走了三十万。
人心隔肚皮,她怎么才能确定黄家明不是另一个徐山平?
第186章 2005年·中 疑难解答
宋秋凤带着疑问回到G市, 找了个机会请教金姐。
金姐苦笑,“我们中国人说人心隔肚皮,圣经里也说‘不要试探人, 也别让我们遇到试探’可见人心本来就难测, 要是再遇到钱财诱惑, 那就更难测了。”
男人对你好不好, 甚至专一不专一, 都没法当做判断标准。
她女儿的生父当初也对她公主一样,他是个帅哥,自从跟她拍拖, 对别的女人一眼都不看,可是呢?
一旦她不再给他钱, 他立刻露出恶鬼真面目,把她当沙包打,反倒是风流成性的唐先生又救她狗命一次。
金姐将自己血泪史毫无保留讲给宋秋凤,附带她的经验:第一,男人对你好,就跟正常人买裤子都买有两个裤腿的一样, 属于正常人的正常操作。
你不找个对你好的, 图他对你坏?那不痴线么?
所以,千万别拿“对你好”当什么难得一见的宝贝!
要是一个穷男人一个有钱人都对你好,选谁?当然选有钱的。为什么?不是看中人家的钱,而是,有钱人有更多选择,但他仍然选了对你好,而没钱的呢?再没其他能讨你欢心的东西,只有“对你好”这一样能拿出手, 不拼命对你好怎么骗你到手帮他致富?
由此引出金姐的第二条宝贵经验:轻易别跟比你穷的男人交往。
跟有钱男人分手了,对方再痴缠也有限,大把女人要追求他,好多帮闲急着带他去消遣,公司秘书合作伙伴追着他开会做决定,他哪里来的时间精力苦苦纠缠你不放?
可穷男人就不同了。没有事业,没有人脉,只有你可以换取社会资源,当然要死死扒住你不放!
富婆呢,也不需避穷男人如蛇蝎,英俊天真小弟弟陪着玩确实有趣,可富婆有责任让他知道自己的位置,别抱着上位当家的念头。
为什么呢?有没有听过“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
一个富婆若是认真跟穷男人谈恋爱,就让人生出了妄念贪心,再分手就是断人财路啦!这不是害人害己之举么,做了是要遭报应哒。
所以呢,我们富婆为了社会安全,为了自己的福报,万万不可以认真跟穷男人谈恋爱的。
宋秋凤回想跟徐山平分手时种种经历,越想越觉得金姐说得对。再仔细想一想,更觉心惊胆战——黄家明真是“对她好”么?不,他只是在尽职做他那份工。那天他要是没跳出来保护她就是失职,对不起她每个月付他的五千块和每年年底的大红包!她当时就可以开除他,叫他滚蛋。
想清楚了这一节,宋秋凤那一点点等着被英雄拯救的落难少女心灰飞烟灭。
她终于明白了,当日挽救自己被侮辱的命运的不是黄家明,是有能力雇保镖的她自己。
一连几天,宋秋凤坐在车上也戴着墨镜,她看得见黄家明,黄家明却看不见她的眼神。
黄家明哪里知道宋秋凤转了几圈的心思,还以为她心情不好。
一天早上,她上车,他仍然开着英语磁带,车子遇到红灯停下,宋秋凤说:“关掉录音机。我要听新闻。”
她从墨镜后面审视黄家明,不知不觉冷笑,学英语?
从来我这打工就开始学,学了几年听来听去都是同一盘磁带,哈。真当女人好骗,装样做局都不十分用心。
宋秋凤靠在车后座上思索,难怪金姐用司机只要相貌忠厚的老伯,保镖全是其貌不扬大汉。
原来,男人有几分姿色,也会想要利用。昨天她听小妹给的英语听力训练,其中有个词gold digger翻译注释为掘金女郎,哈哈,其实掘金者岂止女郎。
她要跟金姐说说,换司机换保镖。不不,在这之前她先要买套和金姐同一幢的高级公寓。现在她和宋诗远的住所安保实在太平常。
2005年的春节悄然过去。
春节过后,仙姬和新新的热度不退反增,因为田欣在春晚表演了一支以敦煌飞天为灵感的舞蹈。她的国民认知度更高了。甭管什么年龄层的人,一提到“仙女”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就是田欣抱着琵琶在从春晚舞台上方缓缓“飞落”的身姿。
2005年春夏之交,新新的彩妆系列又推出透明散粉和定妆喷雾,同时粉底液增加了“焦糖”和“可可”两个色号,填补欧美市场空缺。
神奇的定妆喷雾一推出立即受到追捧——简直像魔法一样!
定妆喷雾是余自新一直想做的,原理其实就是水分子的张力会将粉底颗粒之间缝隙填匀,令妆面更持久,但要做出成本合适的喷瓶和配方不容易,终于,李婉晴领着J大实验室的同事做出来了。
喷雾装在正红色金属喷瓶里,在flash广告里,最新的新新家族成员小雾展示时插了《唐伯虎点秋香》里周星驰喷水作画那一幕,水雾一喷,松有色,山有灵,云蒸霞蔚,美不胜收。
另一版全球通用广告里,小雾拿着喷瓶对自己喷,伴随着现马里奥撞金币发出的“叮叮”响声,小雾的小脸蛋旁边写着“美貌+1”,每叮一次就+1,叮得太快了,+1重叠!+1出现速度线!+1虚影乱晃!美貌值max!
艾伯特很喜欢这几款新产品,连夜打电话,“亲爱的,再给我签个独家代理吧!”
余自新大方应下,“可以啊。你在北美有代理商么?”
新新准备积极开拓海外市场了。
时予新在美国上市后专门成立了海外部门,研究国外用户习惯,收集各种资料。博客时代已经开始了,各国都有自己的blog网站,分享生活体验,美妆美食,旅游摄影,影视评论的blogger越来越多。
时予新联系了许多博主发新新的软广,和国内BBS官方试用推广帖一样有基本格式,要求图文并茂,分享体验,并在博文下贴上新新个官网链接和在该国代理商的购买地址。
博客用户量的快速增长意味着电商平台即将迎来飞速发展期。
余自新不仅让新新在淘宝上开店,还说服二姐也开了淘宝店。对服装行业来说,不需要门店能省下一大笔开支!
宋诗远很快掌握了玩转淘宝店的秘诀,她先在几个聚集都市白领的时尚论坛上发了一些街拍,混着她公司的衣服,再回帖询问:图3里那条半裙是哪个牌子?有人知道么?
很快有人回复:“我知道!这是G市一个国牌!专门做胶囊衣橱一衣多穿的。她们家实体店在某某商场,淘宝上也有店。我从大二时就是她们家粉丝了。”
还有人补充,“每年春节她们还在G市花市开摊铺。”
甚至有人拿出了她们第一次在花市摆摊时的9件单品!
余自新听了二姐说的,很为她高兴,这些人就是死忠粉,自来水啊!
等热度起来,宋诗远再找几个已经在论坛上有些名气的博主发试穿分享帖,挂上淘宝链接。
虽然已经有些准备,但连续几次淘宝店链接一上货就秒空还是让宋诗远大吃一惊。
她这时彻底相信小妹的话了,零售业的未来,在电商平台。
电商平台的兴起对原创服装有利有弊,新公司很容易出头,很快能拥有一批忠实顾客,但同样,宋诗远公司的新款服装上市一周后就在淘宝上就有了盗版,还不止一家。
宋诗远也不急,每家盗版货都买回一些研究,如果是工厂盗她布料做的就找工厂麻烦,如果是外地厂子做的,布料工艺肯定比她原版的差,那也没关系,我们也用同样布料工艺做。
有些客人是喜欢她们的款式,但是囊中羞涩,愿意接受稍差一些的质量,那她们干嘛要把人家赶走给别人赚这笔钱?
宋诗远公司的订货多,不管是拿布料花市工厂加工的价格都能压得更低,又有做淘宝店的经验,多搞几个店铺,就卖她们自己的盗版,再在论坛上发发对比质量的帖子,这么一套连招打下来,那些盗版店哪里是对手。
不不,自己做自己的盗版怎么能叫盗版呢?要叫“尾单”。
宋诗远跟小妹说到这儿,两人都笑了,最开始,她们姐仨就是卖工厂的尾单发家的嘛,兜兜转转,现在卖起自己的“尾单”了。
宋诗远还请时予新给自己做了正儿八经的官网,支持多种语言,她也要把衣服卖到国外去。
她没像很多同时做起的国内牌子那样起什么“啦贝尔”“洁琼丝”之类的假洋名,国内牌子就叫“诗远”,出口时就叫SY,她名字的拼音缩写。
她坚信,有设计,有质量,价格厚道,样式耐穿,一定会有市场。
跟同事们讨论后,宋诗远画出了她们的目标客户的群像:这些人是想要花多一点钱穿品质高一些衣服的年轻女性,她们受过高等教育,有一定审美水平,认为廉价快销衣服会造成资源浪费和环境破坏,她们购买时会想要通过自己的日常行为做有利于环保的事。
时予新将客户侧写做得更清晰后,按图索骥,找到了适合推广的国外博主和论坛,加入本地特色再依样画葫芦,先推广,搞一波饥饿营销后再找当地买手店合作。
2005年夏季来临时,余自新也收到了一份咨询。媛媛很快要上高二了,家里妈妈和哥哥,还有大舅和舅妈都是学理科,似乎她也应该选择理科,可是——
“我一直喜欢动漫,我想以后做相关的工作,那我是不是该学艺术?”媛媛迷茫又苦恼,“可我也挺喜欢物理和数学的……”
媛媛参加了物理竞赛,还拿了奖。她受余自新影响,寒暑假和周末一直跟专业老师学画画,画得也很不错。
会的太多,反而选择困难。
“唉,为什么这么早就要做决定呢?那以后要是发现我当初选的不适合我,或者我其实没那么喜欢又怎么办?还能改回来么?”
余自新没受过正经高中教育,只能帮媛媛思考,“楚健你记得么?”
“当然记得呀!”超级赛亚人哥哥。
“他学的纯数学,在很厉害的刊物上发表过论文以后拿了全奖去美国念硕士,但念了第一年就从纯数学转到应用数学,后来又辍学,现在在投行赚大钱,他的很多同学有跟他差不多的经历,理科转工科文科或者艺术都也不难,但要是反过来,学艺术你想转理工,那可要难得多了。”
媛媛思考一会儿,又问,“全世界最厉害的女人,学的是文是理呢?”
余自新说,“那你先要定义怎么才算全世界最厉害了。如果你说的是美国总统之类的政治家,英国连任时间最长的首相,撒切尔夫人,知道伐?她从前是位律师。然后,最近参加竞选德国总理的默克尔,她从政前是位理科博士。”
余自新还知道,默克尔会成为德国第一位女总理。并且,她也有超长连任,她任期内英国换了五任首相,美国换了四位总统。
媛媛决定了,“那我学理。”
但余自新看得出,媛媛还有点犹豫。
她想了想,“你想不想暑假跟我去走一次朝圣之路?”
媛媛猛抬头,眼睛亮晶晶,“想!”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带她去看看,也许能有些启发。
第187章 2005年·下 他哪里都好,又喜欢我……
钱效云听说媛媛要跟余自新去欧洲旅行, “哎呀,又要麻烦小余。”
余自新还半开玩笑问,“钱老师也跟我们一起嘛!”
钱效云直摇头。
她近两年来精神不济, 那些姨婆老姐妹们渐渐不来家里打牌了, 奉承巴结的人少了, 心里颇为失落, 这时再看看, 余小囡第一次登门时是啥样子?现在啥样子?她已经是大公司总裁了,对他们一家倒一如既往,真是日久见人心。
秦语对媛媛还有印象, 余自新第一次来巴黎时同行的一个小女孩嘛。现在已经上高中了?时间过得真快。他要安排司机别墅,余自新不要, 也没自驾,就跟和媛媛两人背包游。
她们走的路线和上次也不同,先到米兰汇合,之后南下去拿波里,再去威尼斯,然后北上去佛罗伦萨, 最后到达罗马, 全都坐火车。
两人极简出行,背着大包,穿白T恤运动凉鞋和全是口袋的卡其色工装裤,现金分开塞在裤腿侧面的小口袋里,再高明的小偷也难摸到。
媛媛这两年蹿个,已经和余自新差不多高,两人都是白皮肤,看起来像两姐妹。
到庞贝古城时, 两人坐在树荫下瞭望远处火山,余自新扯开凉鞋的尼龙拉链,“哎呀,地中海太阳太厉害,脚上忘了涂防晒霜,晒出凉鞋印子了。”
她正抠脚呢,媛媛忽然问,“你为什么不和英琪哥哥在一起呢?他那么喜欢你。你们两个站一起就像偶像剧海报,那么相配。唉,你不知道,自从你谈恋爱,他这几年笑得都少了。”
余自新喝几口矿泉水笑,“他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他么?”
“可是英琪哥哥挺帅的呀!他学习又好,人也很好!”媛媛为哥哥不平。
余自新噗嗤一声,“他哪里都好,又喜欢我,所以我就要喜欢他?你仔细想想,这想法哪里有道理啊!”
媛媛“嗯……”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她这话是没道理。
她趴在余自新耳朵边吐露秘密,他们班长,有一天晚自习下课时骑车送她回家,然后就每天都送她,还给她写信,两人寒假时还一起去溜冰,手牵手,看电影。
班上不少人以为他们在谈恋爱,还有人跟班主任告密,可是,媛媛懵懵懂懂,“这算谈恋爱么?”
她拿出自己的小笔记本给余自新看,尾页夹层里藏着小班长的照片,余自新不知道这男孩人品如何,但只看皮相的话,这的确是个美少年。
媛媛这么信任她,余自新当然很开心,可同时又和所有中国式家长一样开始担心。
她仔细斟酌,郑重其事告诉媛媛,“不是谁喜欢你,你就要喜欢他的。哪怕这个人的外表、成绩什么的都跟你匹配,你们周围的人也觉得你们相配。”
媛媛点点头,余自新又说,“你最应该在意的,不是喜欢你的这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子,而是,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媛媛,你喜欢什么样的人?现在就说出一个,哪怕是电视上的。”
媛媛脸红了,想了半天,小声说:“奇犽。我喜欢奇犽。”
余自新:???
“奇犽?奇犽·揍敌客?Hunter x Hunter里的人物?”余自新愣了愣,“那也……OK呀。呃,那你究竟喜不喜欢班长呢?”
媛媛又迷茫了,“有时候觉得喜欢,有时候又觉得他怪烦人的,跟我们班其他男生没什么不一样。”
余自新明白了,“你喜欢的,可能是你以他为原型在心里塑造的这么一个人。所以当他符合你塑造的形象时,你就觉得喜欢,不符合的时候嘛……”
媛媛恍悟。原来是这样。
“那,怎么才知道我是不是真喜欢上一个人了?”
“不难呀,你看到那个人会开心么?没见到他的时候会非常期待他出现么?和他在一起会觉得做什么事都信心满满么?”余自新想想,又补充,“要是这个人一开始让你喜欢,开心,后来和你在一起时总让你不高兴,那你就跟他分开。好的感情能让人往更好的方向走,坏的感情,哦豁,那可就可怕了。”
媛媛想,坏感情?感情也会像面包片一样变质发霉吗?应该是的。不然她爸妈为什么离婚呢。
到了罗马,余自新带媛媛到西班牙台阶拍了好多照片。
媛媛兴奋极了,“天呀!原来友克鑫真的存在!”这里和《猎人》里友克鑫中一幕一模一样。
她最喜欢的两位漫画家,一个会让美少女战士穿香奈儿礼服,另一个会让她的二次元初恋穿越到她的世界。
余自新笑道,“回去要继续加油好好学习,没准我还带你去巴黎时装周,前排看香奈儿的秀呢!”
这次朝圣之路让媛媛受益匪浅,她觉得自己长大了很多。
回家一周后,新新姐姐送给她一个大相框,里面贴着几张在西班牙台阶旁拍的照片,她的高冷男神奇犽就站在她旁边!
跟相框一起送来的小纸条上写着:初恋纪念。
媛媛笑着把纸条贴在相框后面,挂在墙上。
开学后,班长又找媛媛出去,她说,“咱们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吧。学习最快乐了。”
去了若干次图书馆,试图约媛媛出来被告知她要学习后,小班长开始怀疑:我的情敌……是学习?
2005年八月底,新新推出了第一款眼影盘和两支新色号口红,眼影盘盒盖的设计和新新彩妆开山之作的便携盘一看就是一个妈生的,四种色卡放在一起,色彩和谐悦目。
四色眼影包括一种浅到不能更浅的粉色,像干枯了的玫瑰花被揉碎的半透明花瓣;一种介于赭石与砖红之间的红,还有暗金和深灰棕色。新口红一只叫红枫,一只叫红莓。
田欣作为新新彩妆系列推广大使,在新品发布前一天就出了试用帖,她的妆面非常清透,眼妆用浅粉色打底,砖红晕染,最后在睫毛根部细细涂一道棕灰色,眼睛被放大了一圈,十分有神,如果是跟朋友晚上出去玩,就再在眼皮上涂暗金,这个金色是珠光的,涂上立即双眼熠熠生辉。
有人评价:“我可知道‘夺目’这个词的意思了。”
眼影叠涂在2005年还是个很新概念,一些大品牌也出过不止一个色号眼影的彩妆盘,但很少有人会在日常化妆里把一盒眼影同时用上,眼影盘一推出立即引起爱美人士的注意,淘宝网和百度贴吧上“眼影刷”“多色眼影盘”的搜索量直线上升。
眼影盘试色和口红试色也是比较新的概念,但时予新培养起来的第一批美妆博主穿搭博主已经有固定的发帖格式了——开箱,在手臂上试色,上妆前后对比,并且全都要图文并茂。还有比较贴心的博主会在室内光和冷光下分别进行拍摄,给大家感受一下色差。
再接下来,各路博主就要想办法搞出花样,争取更多粉丝了。
有的博主出田欣官方妆容的详细教程的,有的把每种眼影当单色眼影用的,有人研究出新的搭配上色方法,层出不穷,把一盘四色眼影玩出花了。
有位叫“爱豆豆”的美妆博主引起了余自新的注意,这时的美妆博主和穿搭博主都恨不得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出来,美妆这边还好一些,毕竟得怼脸拍照,调色修图太过就太假了,好多论坛上的穿搭博主喜欢用阿宝色糖水色,脸P得自己亲妈都认不出。
可这位爱豆豆,每次都会先以真实面目示人。她没化妆时只能说是其貌不扬,稀疏的眉毛,单眼皮肿眼泡,脸上还有痘印,有时候痘痘还会爆发,但就是这样才能显出人家化妆手法高超啊!
但看客们看到妆前是青蛙妆后变公主,想到的是,这说明她用的化妆品好。我也要买同款。
余自新看了爱豆豆之前的帖子,跟程欣说,“咱们是不是成立一个部门,跟爱豆豆这样有才华的博主签个独家合作?”
程欣立即着手去办。
这种高级人才就是以后时予新的重磅武器。
几天后新新的秋冬彩妆系列广告正片出来了,田欣戴着白色绒帽围巾,穿着红色羽绒服,拿着一串糖葫芦在北京逛胡同,故宫雪霁初晴,瓦蓝的天空下红色宫墙上压着一层厚厚白雪,美丽极了,田欣的笑容也美极了。这时一阵闹铃声,田欣伸个懒腰醒来,原来北方的雪和红妆素裹的故宫只是一场梦。
她坐在梳妆台前涂上口红,闭眼微笑,仿佛是在回味梦中糖葫芦和白雪的气味。
广告播出后好多人问:“北京什么时候下雪了啊?”
新新官网回应,没下雪,也没故宫,是CGI,在横店拍的。只有糖葫芦和田欣是真的。
红莓口红一周后卖脱销了。
大家都管它叫糖葫芦红。
让余自新她们意想不到的是,田欣在广告里穿的白色围巾绒线帽和红羽绒服也成了爆款,别说北方了,就连G市都有小姑娘戴白色绒帽。
海市这一年的冬天冷得早,街上也有好多小姑娘这么穿。
下第一场雪前几天,新新在国内上市的计划再次受挫。
有人指点余自新去拜一拜海市新来的大佬。
余自新付了一笔活动费用,请这位掮客在年末的一场聚会给她安排了两个座位。
余自新和李霖去赴会,在席上,掮客介绍她们,“年轻有为啊,之前在北京办展览,老首长看了她们做的广告都很喜欢……”
余自新连说过奖,这人又说,“大导演晓得伐,他也很喜欢呢!还说办奥运开幕式要请她们出主意呢!”不遗余力给她吹。
“不敢不敢,这真是把我们捧上天了!”李霖赶紧站起来敬酒,一个正当红的女主持人也趁机烘托气氛,跟着敬酒,不过,人家吹捧大佬的技巧比李霖余自新熟练且高明许多。
一时间席间阿谀奉承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又是碰杯,又是祝酒,闹腾不停。
余自新看着眼前花团锦簇,觥筹交错,再数一数席上这几个人最后有几个没进提篮桥监狱,真是可叹可笑。
大佬的聚会像流水席,人一拨一拨来,到了点就有人暗示她们,好走了!
余自新和李霖出去后,在门廊上正撞见方悦棠带人来,她停在路中间,像是半醉了,笑嘻嘻叫他,“李姐夫,你也来了?”
她说着往前走几步,放肆打量方悦棠,“哈哈,我原打算新新这次要是还被你搞的不能上市我就去深圳再不然去香港上市呢,现在看来,我是想多了!领导很是赏识我呢,怎么会眼看着我的公司不能上市?他还说我年轻有为,让我到他身边坐……嘻嘻。”
李霖叫保镖,“喝醉了,赶快扶她走吧!”
一帮人拖着余自新走了,方悦棠没有回头,但隐隐还能听到她的嘻嘻笑声。那声“李姐夫”刺得他喉头像有个铁丝团,吞不下吐不出。
李家和方悦棠分道扬镳的消息渐渐传出来,原本他以为黄叔叔还能做几年,有个缓冲,谁能想到老头儿竟然得了癌,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坐上车,李霖低声问,“你挑衅他干什么?他这种人,巴结起大佬什么手段都用得上,我们哪豁得出去呀!唉。”她想想都头大,再不想来这种场合,她们真的应付不来。新来的大佬女色这一块名声不大好,巴结他?这不是与虎谋皮么?
余自新坐直了,冷笑一声,“他弄鬼正好!咱们以后就顺水推舟不再来了。有人喜欢跪着赚钱,我就喜欢站着!”
哼,方悦棠不是要找新靠山么?她就推他一把,让他跟这位新来的大佬凑做堆,说不好两三年后一起去提篮桥作伴呢。
李霖狠狠握一握余自新的手,“对,我们站着赚钱!”
他妈的最烦敬酒那一套了。
第一场雪落在海市那天,余自新和李婉晴还有芭芭拉约了在一家酒店的咖啡厅小聚。
芭芭拉要离开海市了。她在海市住了八年,最近G市有所大学聘请外教,她想换换环境。
三个人正吃着蛋糕聊天,有位服务生走过去跟余自新说,“那边有位女士说是您的朋友,想请您去坐坐。”
余自新回头,心说,我说是谁呢这么会装逼,原来是邹玲。
邹玲和雯雯一样是2003年毕业,但两人现在气质迥异,雯雯干练,而邹玲,富丽堂皇,像老港剧里的阔家少奶奶。
余自新不客气坐下,“侬有啥话讲?”
邹玲小脸上带着笑,眼里闪动恶意,“你放话说领导欣赏你,你要上市了?你以为和他吃个饭,敬几杯酒,说点甜甜蜜蜜的话,事情就办成了?哼,他连你面孔是圆是扁都不记得……”
余自新打断她,“你跟方悦棠搞一起去了?”
邹玲不以为然,“那又怎样?”
余自新呼口气,难怪邹玲知道了,她笑一笑,“我的公司,上市不上市,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啊?”
邹玲没笑,“你忘了当初你们姐姐妹妹一群人怎么对付我的了?”
余自新更觉得好笑,“你不作怪,没人要搭理你。事情全是你搞出来的,你要害人,被抓住了,还成人家欺负你了?你这F大的四年书真是念到狗肚子里了。”
邹玲这时反而笑了,“你姐姐当初跟我讲,我这性子不要进娱乐圈,不然要惹大祸害人害己,多谢她,我现在在大佬耳朵边吹几句风,你辛辛苦苦准备几个月就白干了,这个圈子比娱乐圈更好呢。”
余自新摇头,“我从前以为你坏是坏,怎么也算个聪明人,没想到你蠢得这么厉害。在小舢板上盖楼房,盖得再漂亮,潮水风浪一来,整个头朝下掉进水里去。你现在有什么势力?什么能力?狐假虎威都算不上。你以为大佬喜欢你?狗屁。他根本不尊重你,你就是方悦棠贿赂他的一件礼物!他跟方悦棠,没一个拿你当个人!”
邹玲脸色阴沉,余自新继续说,“你是F大高材生,为什么不能找个工作自食其力?大佬49年出生的吧?比你爸爸还老两三岁。你恶心不恶心呀?”
邹玲这一点真是让余自新服了,她居然还能笑着,“自食其力?一个月月薪多少?三千?五千?一万?两万?为了这点工资熬夜熬到秃头,老板打电话随叫随到,让你站着死都不敢坐着死!自食其力?哼,坐班也一样会被老男人揩油,他们又能给我什么好处?一个月那点工资,攒半辈子钱能住上滨江花园么?”
滨江花园大平层现在就快两万一平米,小区里有好几个花园,好楼层好方向的公寓三面江景,以后涨到一亿一套还没人出售。
余自新站起来,“尽管庆祝你以为的胜利吧。”
第188章 2006年 女人想保护自己的财产和事……
2006年平平淡淡过去了。
这一年中唯一算得上大事的大概就是时予新和刘洋在郊区的房地拆迁了。
姑父乍一听到要拆迁, 吓得差点昏过去,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买吴胖子这块地!再一听先前拆迁政府给的补偿方案, 他又精神了, 哈哈, 老天不欺负好心人。不过, 很快他又焦虑起来:轮到他拆迁的时候, 还有这么好的补偿吗?
这么折腾了几个月,终于拿到赔偿方案了,刘家成心满意足, 刘洋却不觉得很高兴,反而有点惶惑, 他跟表妹说,“装修公司辛辛苦苦做了一年,净利是拆迁款零头。那我们做这么辛苦干什么?干脆都买成房子收租好了呀,旱涝保收。”
余自新苦笑。是啊,全国房价起飞的时代就快到了。除了提醒刘洋给自己公司职工搞福利贷款鼓励他们尽快买房,还能怎么样?
海市还算好的, 北京更可怕, 常在网上看到二手房房主宁愿赔定金也要毁约的事。因为房价涨得快。更可怜的是卖了旧房准备换新房的人,好多现在握着现款却无家可归,有人拼命跟亲朋好友借贷,赶快加钱买房,实在借不到钱的只能哭了。
刘家成父子商量后给甜水村小学捐了一座图书馆,剩下的拆迁款学着余自新她们的姐妹资产管理,全买成房子和股票,以后每年拿出一部分出息捐款做慈善。
刘家成跟二姑都觉着, 这笔拆迁款从天而降,不拿出一些做善事怕天不喜。
时予新的拆迁赔偿款余自新和刘雯雯决定全部投入姐妹基金。这几年她们聘请了更多专业人才管理基金,在国内外购置优质资产,各国股票也买了不少,有时余自新还凭着记忆提名几个,投资经理起初不以为然,渐渐惊讶,“余总眼光厉害。”于是更加兢兢业业。
在家乡重修小学后,她们寒暑假之前还会再捐赠一批卫生巾和卫生纸,由李广济这位村支书牵线,直接送到小学附近几个村子,再由村支书的老婆或是妇女主任负责当卫生宣传员,发给每家主妇。
当初宋秋凤提议在村里搞个额外的卫生宣传员是想给李广济一点好处,不图他帮忙至少能别碍事,没想到他儿媳妇宋娥是个热心人,说话办事让人信服,做得远超她们预期。
宋娥当时卫生宣传员半年后,给余自新打电话,说她想借着秋收的机会在村公所搞了次妇女聚会,发月饼,还有有奖问答,问题全是妇女健康卫生常识,答对了就有小奖品,想让时予新赞助。
余自新喜出望外,立刻送物资支持。
之后宋李村的妇女聚会渐渐成了惯例,每两个月搞一次,要么是在村公所,要么是在李广济家里。大家坐下拉拉家常,得知谁家男人打老婆打闺女,宋娥就发动婶子大妈们去这家谈心,看看宋大明啥下场?你也想那样?
学校里有老师,村里有像宋娥这样的热心大姐和婶子,这两年附近几个村里的女孩再没谁初潮时惊慌失措。
但时予新在中学高中设对女学生的助学基金的事并不很顺利。
第一年设立助学金就有人向校长反映这不公平,凭啥她是女的就能拿助学金?应该按学习成绩竞争,谁学习好给谁。
余自新听了气得冷笑,按学习成绩给?家里的男孩在学习甚至在玩耍的时候,女孩在干什么?干农活,做家务。
就像她小时候,要做饭洗衣,要喂猪喂鸭子,农忙起来睡觉时间都嫌少,可宋家宝呢?他连双袜子都没洗过,他写作业有专门的书桌,她只能坐在地上用床当桌子!
上辈子宋家宝硕士学历,她只初中毕业,难道是她智力不如他?还是她不如他用功?
雯雯赌气说,“就只给女生!”
老校长和王老师面有难色。
余自新明白,有些家庭不是穷,是短视,觉得女儿总要嫁人,念了书也不会回馈父母,多一分钱都不想投资在女儿身上,不如早早叫她们辍学去打工,嫁人前那几年工资还能贴补家里。
就跟宋大明李桂香当年一个样。
即使有了刘雯雯和她们姐妹仨的例子,照样有人这么想。
余自新叹口气,“这样吧,要是家里愿意让女孩继续上学的,除了给女孩助学金,男孩要是成绩优秀也给一个奖学金。但要是不给闺女上学,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跟雯雯商量,看来还得请人去宣传女孩受更多教育的好处。上学后能找到好工作,能赚更多钱。
或者,再开一条路线,在城市里资助出门打工的女性学专业技能。
助学事业做起来千头万绪,打交道的人中还不少是像宋大明这样愚昧短视又极度自私的人。真是份苦差。
办不成自然气得要呕血,办成了,也觉得心酸。
姐妹基金招了好几批人,十个里只有三个试用期过后还想留下。
难。真是难。
可再难,也要干下去。
这年过春节时花姐终于决定从花想容离职,加入新新。新新的彩妆线越做越大,急需花姐这样的人来掌舵。
花姐离开花想容那天,姐妹团专门给她办了个跳槽派对,金姐在大酒店订了间总统套房,用蝴蝶兰装饰,还开了好几瓶香槟,一帮女人又唱又跳庆祝。
花姐喝醉了,呜呜哭,“整整十二年啊!十二年!”越听越像控诉垃圾渣男毁我青春。
余自新扶花姐去厕所吐,安慰她,“这些年也不是全无收获啦!”她所遭遇的种种挫折,在逆境下的执着,还有最后的顿悟,这些全是宝贵经验,全凭自己体验,谁都替不了。
2007年的春节期间,余自新见到了一位故人。
乔自珍。
她去大学对面的丸子店找人,但那一片早拆完了,幸而遇到了原先在隔壁开小卖部的郑姐,辗转见到了宋秋凤,这才在春节时见到了余自新。
乔自珍这几年仍然在G市打工,她攒了些钱后离开工厂,先在市郊开了个早点摊子,后来又在海珠区一间中学旁边租了小店面做煮炒,今年终于买上房子了。
她想提醒余自新,罗志安就要出狱了。
按说这事她见着宋秋凤时说也一样,但余自新感觉到,乔自珍找她还有别的事。
果然,两人见了面,乔自珍苦笑,“我今年没回家过年,为啥?家里给我订了亲事!我怕回去就走不掉了。我改了名字,可是他们每一个还叫我‘引娣’……”她抹泪,“要不是先回家的老乡偷偷打电话提醒我,我还不知道我爹妈给我找了个男人,连彩礼都收了!”
他们说什么?二十七八的老闺女了,还每年往外跑?丢人不丢人?是要嫁给外省人么?那更不行!咱村就没有远嫁的闺女。闺女嫁的远,没娘家撑腰哪行啊?
余自新听得火大,“你跟我都是八一年出生的,怎么就二十七八了?”还撑腰?撑个屁!
怎么算的?乔自珍她们那个地儿闺女兴早嫁,虚岁得多算一岁。
日他先人的。
乔自珍眼圈红红,“我这几年没亏待他们啊,怎么就不把我当个人看呢?幸好没跟他们说我在G市买房的事。”可这事怕是也瞒不了多久了,乔老爹在电话里暴跳如雷,“过完年我就带人去抓你回来!你个下作小娼妇,肯定是在G市有野男人了!”
余自新跟两个姐姐鼓励乔自珍,“不怕。就不信他们在城市里还敢把你绑走!”
大姐给乔自珍传授她的经验,“你先把每月寄家里的钱断了。我当初就这样,谁敢骂我?骂一句扣一百。”然后又问她当地居委会、片警都熟不熟,这些人要经常见一见,搞好邻里关系,有时候呀,近邻比爹妈亲人还靠得住。
余自新担心罗志安那渣滓出狱后找乔自珍麻烦,特意找丧彪帮忙,好言好语,“姐夫,这是我朋友,你可得帮着看顾。”
林通求听到那句“姐夫”笑得嘴角要咧到耳朵根了,“放心,妹妹头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表完忠心,他又跟余自新诉苦,“你也劝劝你姐姐,跟我回家见一见家长,总不能这么……这么呀!”
他肤色黑不怎么看得出脸红,可是罕见的忸怩,把余自新看得咬住腮帮子才忍住不笑,简直想问他:总怎么呀?又怕丧彪翻脸。
去年宋秋凤跟金姐买同一小区的小别墅,宋诗远就在后面一排买了一座,林通求的车时不时停在那里,有时大姐还招呼他们一起来吃早餐,哪会不知道。
宋诗远是这么跟小妹说的,“他撒痴撒娇我就要跟他结婚给他名分啊?那接下来不就要催我生崽?他是会怀孕还是会喂奶?”
余自新故意说,“那你就放人家自由嘛!”
宋诗远奸笑,“那我哪舍得?他有次还跟怨妇似的,问我是不是看他学历低,不登对,我就也用他这招,问他,我都跟你这样了,你还要怀疑我的真心?”弄得丧彪再不敢多嘴。
但有时他还半真半假说,是宋诗远设计他,引他上了贼船,这辈子不敢下了。
不过,宋诗远还是打算结婚的。最多再拖个一两年。
她和丧彪这几年好的蜜里调油,越来越默契,不管是缘是劫,她决定试一试。
她还跟林通求认真谈过,两人结婚前找律师做协议,互不干涉内政。
林通求当然一口答应,宋诗远的生意是买手店、服装公司,他本来就不懂时尚潮流。
但原先帮大姐跟徐山平分手的曾律师提醒宋诗远,你的公司要是成了股份制公司,或者想要上市,到时你的配偶要是搞事,影响可不小。
尤其是如果你以后想在美国上市,哈哈,那里律师都是讼棍,婚前协议?婚前协议就是给他们鸡蛋里挑骨头赚客户钱用的。这帮混蛋每小时咨询费上千美元,恨不得有钱人每个都离婚。
要是夫妻俩都只有仨瓜俩枣,那连婚前协议都不必签,可是,你拥有多少?你手下多少人靠你吃饭?你想不想保留对你公司的绝对控制权?
那你要把筹码全押在配偶的良心上?还是押在自己周密的准备上?
宋诗远听了这些话,就又有些犹豫。
这次余自新回来,她问两个姐妹,怎么办?
要搁以前,大姐肯定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林通求对你多好呀!结婚结婚!
可现在,她揉揉鼻子,出了个主意,“你俩要是生崽能上户口么?要是没问题,那就见见父母,意思意思,摆酒也行,不扯证。”当年幸好她没扯证。
余自新同意,又补充,“我再找个美国律师帮你问问专业意见。目前我所知道的是,如果你们俩各自保留住所,最多法院判同居,事实婚姻,那他就算想离婚,要你公司股份,对分财产有质疑,也很难让法院冻结你财产。”
宋诗远想了想,忽然笑了,“真要这么算计么?”
大姐小妹异口同声,“为什么不!”
远的不说了,就看看近的,香港那些富豪,女明星给他孩子都生了几个,就是不给名分只给钱。就这还被称为“厚道”“慷慨”呢,有了私生女一个子儿不给的,让老婆隐婚几十年的,多着呢!
怎么,换做女人想保护自己的财产和事业了,就成算计了?
余自新其实不久前找楚健咨询过美国上市公司大股东离婚可能造成的股权分割问题。
时予新几位有最多股权的元老孙娜娜、李霖、刘雯雯,可能很快都到婚龄。李霖和男朋友准备今年十一结婚。
这可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一家的事,时予新现在上上下下有快五百多名工作人员,如果公司股权出了什么问题,影响的可是他们的生计。
楚健刚一听余自新的问题全身血都凉了,再一听放松下来,原来不是她要结婚。
但下一次呢?
他约小布去喝酒,一排龙舌兰酒飞速灌下去,又开了几瓶香槟请人全场人喝。
第二天楚健醒来头痛欲裂,小布扔给他一个软趴趴满是黑点的香蕉,“吃了!补充电解质。”
楚健接住香蕉呻|吟,发现自己躺在她家客厅兼厨房地上,身下是一块沾满猫毛和猫味的地毯,身上盖的毛毯猫味也不轻,一掀开毛毯,里面啥也没穿。
楚健赶紧盖上毛毯,“我靠。”
“我可没非礼你。你吐了。衣服挂在浴缸上面。”小布把咖啡倒进保温杯塞包里,“我得走了。今天老白要开会。”
楚健没更多时间悲春伤秋,因为小布养那只叫球球的猫围着他转了两圈,开始做扒拉猫砂的动作。
靠。
他又成了臭臭。
臭臭坐在浴缸里冲了个澡。他头还是很晕,怕站着洗澡会摔在浴缸摔骨折。
然后他裹着浴巾吃掉香蕉,打电话叫助手送衣物来。
等待的时候他照照镜子,又用小布的剃腿毛刀刮了胡子,准备继续在华尔街当成年人。
助理接到他时飘起大雪,车子半小时才走了两英里。
楚健干脆下车,冒雪步行。
这时的纽约让他想起故乡哈尔滨。
他仰头看着满天鹅毛飞落,忽然问自己,他喜欢的究竟是余自新,还是刚和她相遇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第189章 2007年 不想为任何人放弃自己想要……
2007年春节钱效云一家仍旧去海南过年。
第一次在海南过年时还觉得这下终于清净了, 不然每天都有人上门拜年,家里不得安生。
现在是真清净了,老李还罢了, 反正他的消遣就是打门球写大字, 钱效云可难过了, 好牌搭子都找不到。
大年初二时, 她接到一位久违的好友的电话, 寒暄后提醒她,“钱大姐,你那女婿, 这几年手伸得太长了。土地买卖也就算了,增值税发票他也敢动?”
钱效云憋在心头的委屈可算能找个人讲了, “我女婿?老黄,实话跟你讲吧,他跟我女儿离婚证都打下来三年了!”
她从方悦棠的情妇跑去学校接走媛媛开始讲,讲到最近这几年,“离婚手续没办下来就当我们是外人了,只逢年过节来一下, 有时自己都不来, 让手下送来些水果礼品。干什么呀?我和老李水果买不起啊?”
钱效云越讲越委屈,哭起来也是真伤心,“当年方家一家都死绝了,剩下这个孩子,他亲生叔伯都没人敢接手,我们老李把他领回家了。那时候是什么情况你晓得的呀,我们两个宁愿饿肚子省下粮票给孩子们吃,我有段时间饿的腿都浮肿了, 一按一个坑,半天不下去,好歹把他们三个都养大了,我自问对他不比亲生的孩子差,剑晴婉晴有的从没缺过他的……没良心呀!就算和婉晴离了婚,媛媛还养在我们这里吧?一年不见几次,以为给点臭钱就尽到当父亲的责任了。”
老黄只能劝她想开,不然能怎么办?人生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钱效云哽咽,“老黄,你老实讲,你身体到底怎么样了?我和老李开春去北京看你……”
挂了电话,钱效云抹掉眼泪,冷静告诉老头子,“要变天了。”
老李同志人是退下来了,但他和钱效云一起战斗了一辈子,两人眼不瞎耳不聋,何况老黄人都要不行了还特地打电话来提醒。
他们很快搞清状况。
方悦棠离开李家后,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他似乎再也不想闷声发大财,还上了什么富豪榜,跟新来的大佬打得火热。
顶替老黄的这一位,人是非常能干的,来了之后大搞建设,关注百姓民生,海市未来的大方向也定下了,两手还洗得干干净净,可以说是既有雄才大略又谨慎,可惜,他在女人这方面太乱,香的臭的都要。
方悦棠投其所好,为他物色好多个情妇。
老李跟钱效云说,“这一位自己倒是摘得干净,可惜,养的狗太多,好多还是养不熟的,一根肉骨头几条狗抢,你等着瞧,早晚要出事。”
钱效云嗤一声,跟老头儿定了主意,“媛媛不是想到国外上大学?回去我们正经办起来。”媛媛上次跟小余去了欧洲就觉得大学要在国外上,高二开始一直在准备A-Level考试,只是还没决定究竟去哪个国家。
老李点点头,“囡囡前阵子说她想申请学术交流,J大跟几个欧洲大学有项目……”
这一年八月,李婉晴母女一同出国留学,先到英国安顿媛媛。媛媛学的专业是“分子生物学”,大学是造就第一只克隆小羊多丽的那一所。
媛媛兴奋极了,跟余自新说,“小时候看春晚,学宋丹丹说‘克隆绵羊没爹没娘’没想到我有一天会去多丽诞生的地方——上大学!”
余自新曾经和秦语去那个城市旅行,风景优美,有童话一样的古堡,哈利波特的作者就在距离城堡不太远的一家咖啡馆写出初稿,周杰伦还来拍过MV,可是这里夏天八月时气温也可能不到10度,一年有两百多天下雨,口音更和他们熟悉的英语差别极大,但她旅行时遇到的人全都很友好热情。
不知道媛媛到了之后会不会喜欢。
李婉晴一点不担心,“哪有一辈子事事处处顺心的呢,实在不喜欢,念个四年再换地方吧。”
她的学术交流课程为期一年半,在德国,要在莱比锡、法兰克福和柏林几所大学间奔波,虽然提前半年恶补德语,但比起媛媛,压力大得多。
九月中旬,钱效云和老李同志也去了英国,说是去看望媛媛,其实是想做好准备,随时能到国外避避风头。
两老先去看了媛媛住的学校宿舍,虽说是单间独卫,但是十个人共同一条走廊一个大厨房,早饭吃什么?凉牛奶泡点玉米片,再加点坚果葡萄干,要么就是面包片涂果酱。
午饭更惨,周六两老陪着媛媛去学校食堂吃了顿饭,直摇头,要么是凉的要么是炸的,好不容易有羊肉汤,里面还放着燕麦米。
媛媛倒是吃得开心,还笑嘻嘻跟外婆讲,“有个同学没法喝牛奶,买了番茄焗豆罐头当早餐,每天一罐配面包,不到一周就放出奇臭无比的屁!哈哈。”
钱效云看到宿舍是男女共用,更是不开心。
她跟老李商量,媛媛大一就先住在学校宿舍,大二给她在学校附近物色个小公寓,一室的或者两室都行,不能太大了,别倒是再引来同学住。
他们找的房屋中介在城市海岸边物色了一幢房子,站在小山坡上,花园里有高大爬藤玫瑰和高大的云南杜鹃树,石头砌的矮墙,每天清晨有小鸟来拜访,左邻右舍都是高尚人家。
可老头儿老太太住了多半个月叫苦连天,难怪英国当年要全世界搞殖民地呀,这什么鬼地方?一过十月下午四五点天就黑了,听说再过一阵子,三点多就没太阳了,阴冷潮湿,房子有大花园有什么用?
最糟糕是找不到好吃的饭店。英国超市里卖的大米全是美国米,难吃得要死,要么是印度茉莉米。要像国内那样司机和擅做饭菜的住家保姆请全开支惊人不说,况且,要去哪里找可靠的人?
于是老两口花了大笔钱,放弃了在英国避风头的念头。
老李在飞机上还在抱怨老妻,“你紧张什么?我们家跟他早没关系了,我们俩退休了几年了?剑晴和魏蓝是医生,从来不收红包,不管是技术还是学术都过硬,英琪现在念研究生,每天在医院做牛做马,再怎么也牵连不到我们头上。非要到这个鬼地方……”
钱效云是发愁媛媛接下来几年怎么过,“这里女孩子都不穿棉毛裤的呀!唉,这将来要得老寒腿的。”这么冷的天,一出太阳就脱掉外套,上衣短到露着肚脐眼,牛仔裤裤腿又长到拖地上,哎唷,小内裤还要两根花边带子露出来……
老李说自己的发现,“这边老太太大冬天也穿裙子,脚脖子冻得肿肿的,你瞧见没有?”
到了香港,钱效云还在笑话老头偷看英国老太太脚脖子。
他们一班老友在香港聚会,一起吃吃喝喝,到维多利亚港看看夜景,有人感慨,“已经回归十年了。”
这十年像是眨眼工夫就过去了。
白驹过隙。
可是当年的小囡囡长大去念大学,当年的神仙眷侣离心离德,有人忽然握住大权大宴宾客,有人登上权力高峰却发现自己身患绝症,现在已乘黄鹤去。
回归前移民去加拿大的那几个老朋友唏嘘更多,听老李老钱讲英国冻死人,“那里就冻死你们了?你们来加拿大试试看。零下二三十度。”
“冷怕什么?熊才吓人呢。有次我车子开到市郊遇见熊,比我车子还大!一掌就能拍碎车窗咬碎你脑壳。”
又有人问,“老李老钱你们去过澳洲了么?比加拿大英国好过,就是夏季苍蝇多些……”
有人怪叫,“澳洲?那才是真正鬼地方!大老鼠跳着走,能一脚踢死人,蜘蛛比小老鼠还大,能拖着老鼠走,家门口趴着的壁虎比你手臂还粗!”
老李同志坚定不移,“哪里都没有中国好。”
香港沪人不少,近来又有好多人来。香港几所大学和内地大学的交流越来越多,这几年高考结束后还跟清北一起抢高分学生,为了吸引更多优秀人才,政府在这一年开启了英才计划。
邹玲就是第一批拿到英才计划身份的人。
毕业四年,大多同学还钉在办公楼小格子苦熬,她已经薄有资产了,在海市有一套房子,现在又有了香港身份,从此去世界各地不用再排队申请签证,大佬还让人帮她在香港某金融机构谋了个年薪百万的职位,预支第一年薪资。连公寓也给她准备好了,只是小了点,才两三百尺,看不到海景,只能看到对面高楼的玻璃窗,不过装修得很好。
邹玲是主动求去的。
她不久前过了26岁生日。在格子间苦熬的人26岁才算开头,但在邹玲这个圈子,26岁已经是尴尬年龄,再怎么装,都没小姑娘那股子娇憨纯美的劲儿了。
送到大佬面前的美女太多了,明星、主持人三十几岁依然能得大佬欢心,邹玲在F大是无冕系花,跟舞蹈学院、电影学院的女孩子站一起,没有名校光环加持,很一般。名校光环又能用几年呢?
不如趁着还能变现赶快再换一笔财富。
而且,邹玲多少还留着点F大高材生的机灵,她这几个月从大佬的言谈里嗅到了不太一样的危险气息。
趁着大佬还对她有点情意,换个地盘,重新开局。
邹玲野心勃勃翻看香港八卦杂志,在众多富豪老钱中寻找新目标时,却不知她已落入另一位狩猎者的眼睛中。
2007年十一,李霖结婚了。
余自新和刘雯雯跟一帮同事参加婚宴,李霖还请孙娜娜当伴娘。
新娘进酒店穿着白色婚纱,跟新郎像一对蛋糕上插的小人儿,漂亮极了。
可再漂亮也难逃在台上被戏弄起哄的命运,像耍猴似的表演吃苹果。
雯雯跟余自新吐槽,“真讨厌啊,我以后结婚才不搞这些!”
赵婷周茜也说,“西式婚礼庄重得多,在教堂神坛前发誓此生不渝,比这么瞎闹腾有仪式感多了。”
说是这么说,李霖换了红色旗袍来挨个桌敬酒,脸红彤彤,看得出来是高兴极了,新郎也红光满面。
李霖要做婚前协议时,未婚夫还有点不高兴,就连李霖爸妈也说,搞这个干什么?破坏夫妻感情!
李霖心里说,谁结婚时会盼着离婚呢?可现在不是爸妈当年的时候了,别说她是上市公司股东,就是海市普通小夫妻结婚也要算一算,房价一年比一年高,以后买房还要资格的,那贷款写谁名字,房本写谁名字,真要算算好。
余自新叫李霖全推到公司头上,“美国大股东要求的呀,将来余总刘总结婚也是一样。他们那里就兴这个。”
男方这才没话讲。
李霖结婚,田欣私下送礼,人没来。不能抢新娘风头。她今年暑假又有新电影上映,这次真的和国际影星合作了,但她的角色仍然是个“打女”,华人闯荡好莱坞,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田欣仍然沉得住气。她换了经纪人,静下心学习,为下一部戏做准备。
香港八卦杂志还拍到过她和某老钱家族阔少貌似亲昵逛街,但田欣只说两人是普通朋友,她也没有心嫁入豪门。
她跟余自新说实话,交往是有的,老钱家族小少爷英俊天真,过了暑假还要回国外念书,他带她去观星,在家族祖传大屋草坪上露营看日出。
“我可没想过要做少奶奶。不过,年轻时应该多谈几次恋爱!”
田欣送给李霖一对劳力士金表当礼物,由余自新转交,余自新和雯雯她们给李霖的新婚礼物是欧洲蜜月旅行机票,余自新还帮他们在巴黎预定了一家老酒店的新婚套房。
李霖结婚让二姑有点忧愁。
雯雯也26了,连男朋友都没呢,刘洋更是让人愁,明年三十整,女朋友不知在哪里。
再看看余自新三姐妹,也都差不多情况。
二姑试探问余自新,“你和秦语,有什么打算么?”
余自新苦笑。
打算?
秦语是有的。
前不久和帕斯卡太太闲聊,她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钻戒,余自新没多想,脱口而出,“要么是一颗大白钻,要祖母绿切割,不然就是镶一圈小钻的永恒戒指,用玫瑰切割,太亮的钻石不好看。”
她说完,等着帕斯卡太太发表意见,却只见老太太微微笑。
余自新心里一激灵,以眼神示意老太太,不是吧?
老太太点点头,回一个眼神,嗯,你猜的没错。
余自新顿时感到刚下肚的茶点变成一群蝴蝶,扑棱扑棱飞。
她和秦语交往了快五年,虽说细算下来一年中有一半时间共度,但长距离恋爱确实辛苦。这份辛苦也让感情更珍贵,两人都小心呵护。不过,总归少了些烟火气。
秦语不久前过了四十岁生日。这两年他渐渐流露出想要过稳定家庭生活的意愿,想要每天都能看到爱人。他喜欢小孩子,在街头看到带婴儿的父母会不自觉微笑着目送很久。他还养了一只西班牙长耳朵猎犬,取名叫“碧碧”,他喜欢抱着狗狗说话,亲吻小狗脑袋,自称爸爸。
但是,余自新喜欢什么?余自新想要什么?
跟帕斯卡太太告别后,她问自己,我还想结婚么?想生育孩子么?
一直问到现在。
她的答案每次都一样。
她更享受眼下的生活状态。结不结婚无所谓,但重点是,她不想再生孩子了。
在只有她知道的时间里,她有过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给了她极致的爱,让她变得勇敢坚强,无所畏惧,可也让她感受到了极致的痛。
世间没有任何一种痛苦能超越一个母亲握着孩子的手目睹她死去的痛。
她不想再尝试一次了。
很多神仙眷侣也终身没有要孩子,比如温莎公爵和夫人,但她知道秦语是想要孩子的。她不想改变他。这对他是不公平的。但她又贪恋他。
2007年圣诞节,秦语在卧室里放了把红色的大伞,打开后伞里挂了支槲寄生,他把伞举在她头上,从内袋里拿出一支小盒子。
余自新一看盒子,双手捂着嘴哭了。
秦语立刻看出她的哭泣不仅是因为激动,比起期待,她很明显是在恐惧和焦虑。
他叹口气,“对不起。我不该逼你的。”
余自新摇头,“不,是我……”
秦语用力拥抱她,“不不,不要说了。”
再缠绵的夜晚总会迎来日出。
第二天是boxing day,按欧洲传统,这一天早上全家要聚在圣诞树下拆开礼物盒子。
秦语仍然把那只小盒子给余自新,“打开看看吧,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她拒绝了他的求婚,可没法拒绝这份心意,含泪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圣三一戒指,三枚金属圈锁在一起,黄金和玫瑰金圈之间夹着铂金指环,镶一圈玫瑰切割的小钻石。
他摩挲她头顶,“我喜欢你。非常。所以我不想看到你逼自己接受别人的想法,做你不想做的事。哪怕那个别人是我。”
余自新握着戒指盒子,用力抱住秦语。她也一样,不想他为任何人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那个人是她。
她希望他幸福。
第190章 2008年的大雪 让我继续为你骄傲吧……
秦语和余自新在一起之前优柔寡断, 千回百转,但分手时却雷厉风行。
第二天就差人拿走他留在她公寓的衣服杂物。
余自新当天晚上就回国,帕斯卡太太送她去机场, 告别时忽然红了眼圈, “别怪他。这样对你们都好。”
是啊。
快刀斩断情丝最好。
要是再犹豫纠缠几年, 难免会彼此伤害。
故事写到这里, 大家终于找到各自的平静后还能做朋友, 但继续纠缠下去,白月光就变成豆腐渣。
余自新抱着帕斯卡太太笑了,笑着笑着流下泪。
老太太掏出手帕给她擦泪, “这也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错。”
他们开始的时候她根本没想过这件事,秦语也差不多, 这几年他想安定下来的意愿才渐渐强烈。
也许,两个人刚开始想的都是,先试试,谁知道这段恋情能不能撑过两年呢?不仅异地,还是异国,中间隔着几个小时时差, 两人身边都有其他优秀的追求者——要是不能, 想那么远有什么意义?生活太苦,先吃甜品。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一起五年。
余自新登机后要了一杯红酒,喝下后睡了一觉,半梦半醒时忽然想到,当年时予新上市,秦语故意来晚半天,也许就是为了尽量减少他在她的重大场合出现的照片。
这样,日后两人分开, 她再翻看回顾重大场合的照片时,不会看到他,不会想到他,记忆中只有事业成功的欢乐。
似乎他早有预感。
又或者,在这场关系里,他始终是更悲观的那一个。
就像他昨晚说的,他是当下,她是未来。
回到海市后,起初几天余自新还不觉得怎样。新年前夜还跟同事们一起到新办公楼天台玩冷烟花滴滴金,拍照,欢呼迎接2008。
她回家睡了一觉忽然在凌晨醒来,一瞬间心如刀绞,难受得不得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问自己,要不要打电话给秦语?
要不要跟他说,给她点时间,让她再考虑考虑?
可她真的会改变想法么?
她认真思考。
也许将来真的会。
也许,等她三四十岁了,或者不知道哪一天,突然间看到别人的小婴儿欢笑,会想要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再经历一次?这次她能给孩子充足的物质支持……
可这“不知道哪一天”究竟是哪一天?多久之后?究竟会不会真的发生?
他是当下,他做选择的时间成本比她高得多。
那她怎么能用这种完全可能没法兑现的“承诺”去说服秦语陪她等待?也许他要亲生孩子的可能就在这没有具体截止日期的等待中消弭?
这对他不公平。
而且,更重要的是,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她现在非常确定重生后的年龄不能简单相加了。
返老还童的她比同龄的年轻人更渴望事业和成功,像是有一把火在她身体里燃烧。重生最开始这把火是愤怒,她想摆脱糟糕的家人,去挽救对她好的人的厄运,但现在,她重生十年了,这把火还在静静烧着,但不仅是愤怒了,渐渐有种使命感也在燃烧,催促她尽可能去帮助那些和她同样处境但没有重来一次机会的女性。哪怕只是给她们几片干净的卫生巾,一本关于生理卫生知识的小册子。
生命的壮丽和残酷就在于时间的不可逆。而重生,就像精密无情的时间机器中漏出了一滴晶露,这千年不遇的幸运落在她头上,而她要用这么宝贵的时间来挽留爱情?怀孕生孩子一年足矣,养育一个孩子所付出的心力和时间呢?如果这些是她真心想要的,还要仔细衡量一番,而这些又不是她想要的,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如果她真这么做了,对那个孩子也不公平。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想要孩子,那孩子必须是在期待中降生的!不是为了挽救感情!
想到这儿,她放下手机,甚至感到有些羞愧。
她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咕咚咕咚喝完,躺下继续睡。
也许每个人都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刻。
也许她只是时差还没倒过来。
2008年的春节是2月6日。
往年余自新都是除夕前一天或者当天才到G市,今年她提前几天就来了。
两个姐姐这时才知道她和秦语分手了。
余自新坦言,“他想安定下来,想要结婚生子,可我还不想。我还想拼。大家和平分手。”
大姐十分惋惜,“真不能商量商量?要孩子的话,他晚两年你早两年,这不就好了?”小妹和秦语交往这几年,她渐渐认识到他人品贵重,很难得。
余自新哈哈笑,“明天吃什么可以商量,这个,可不是能商量的事!”
宋诗远这阵子正被逼婚催生弄得心烦,“生不生、啥时候生都不能自己拿主意,那叫个屁总裁!”
她质问大姐,“你也真是的,咱们俩得永远站在小妹这边,知道么!你见哪个男总裁为这方面的事心烦?谁敢问到他们脸上啥时候结婚啥时候生孩子?那是大大得罪人的!他妈的换成我们女人,张三李四都敢腆着脸提这个话!凭什么?”
宋秋凤委屈,“我就问一句,小妹说不行就不行,我还能帮着外人?看看你,跟机关槍似的突突突一顿扫射。”
余自新给大姐揉心口,“不怕,伤口我给你堵住了!”
大姐拍开她手,“狗爪子拿开!”
宋诗远也给逗笑了,跟大姐赔不是,“昨天林通求公司尾牙,不相干的人一直追问我俩什么时候结婚生崽。真是受不了。”过几天还要到林通求家拜年,免不了又来一波。
但她也为小妹难过,“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就当得了一场重感冒。
这天晚上三姐妹跟李桂香宋家宝意思意思吃个年夜饭,吃到一半,宋家宝单位打电话叫人去火车站支援,他抱怨了几句只好去。
一月中旬寒流来袭,多省受灾,雪灾导致交通瘫痪,现在G市火车站滞留了十几万人,最近G市阴雨不断,气温只有五度,广场又挤又滑,政府调来了武警部队维护秩序,生怕出现踩踏,基层公务员也得跑去帮忙。
李桂香让服务员给宋家宝打包了些食物带走,又跟姐妹三个嘀咕,“谁会想到公务员就是政府的打工仔,一个月那么点死工资。你们想想办法,怎么给他调个不用费劲又安稳的地方?”
姐仨谁也不搭这个话茬,吃完饭宋秋凤让司机送李桂香回家,又给她红包,“过几天我要和金姐去一趟香港,你好好过年,这钱是我们三个给的,你跟老姐妹们逛街买东西用。别告诉小宝。”
李桂香笑眯眯接住,“我晓得的。”
宋家宝是当上公务员了,可是一个月才给她两百孝敬钱,给宋老爹也是两百,哼,宋老爹是给他洗衣还是伺候了?三个闺女还帮她开了银行账户,让她自己存钱,大丫头还悄悄说,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事多了,谁有都不如自己手里有。真是没说错!
回家路上余自新给乔自珍打电话,她那边乱哄哄的,一问,她也在火车站呢。
余自新还以为她也在等火车,“你回去干什么呀?就在G市过年吧!”
乔自珍说,“我才不回那个家过年!我是跟学校老师们一起来当志愿者了!”
她的小吃店开在中学旁边,前两天老师们也被动员了,她想起自己打工时每年回家那份艰苦,去买了些面包和水,跟着一起去了。
到了车站,天哪,比他们想的还吓人,乌央乌央人头攒动,带他们来的管事的说现在已经聚了几十万人,危险啊!
虽然高音喇叭一直在讲免费退票,劝大家在G市过年,可人群涌来涌去就是不动,方便面都卖到五十块钱一碗了。
管事的一听乔自珍还买了食物和水准备送,赶紧提醒,“千万别说免费送!听到免费的,人一下子涌过来可是会出大祸的!”
就一个面包一瓶水十块钱,然后再用这钱买了再送来吧。
没办法呀。
有的人十几个小时没进食没喝水,晕倒在人堆里都出不来,全靠大家举在头顶传出来的!
武警战士们挽着手臂站成一排,真是血肉铸成钢铁长城,就怕出现踩踏拥挤。
余自新开了免提,姐妹仨听着都感到又担心又心酸。农民工难啊,父母儿女一年没见了,怎么不想呢?不然谁会在寒风苦雨里站上几十个小时无望地等待?
宋秋凤问清乔自珍在什么地方,派人接他们回家休息,把她接到家问问具体情况。
乔自珍也不客气,一进门跟大姐讨热糖水喝,她冻了一天,耳朵鼻尖通红,“没吃没喝还不算最难的,没法上厕所才可怕。”挤不动,出不来,憋不住,怎么办?只能就地解决。
到了这地步,哪里还有尊严可言。
余自新对雪灾有些印象,上辈子这时候她已经到了海市,罗志安的肝病已经很严重,他们到处筹钱,准备做手术。在电视上听到雪灾的消息,她想到的是难怪这几天地下室冷得厉害,得想个什么办法给女儿保暖。
她完全没想到G市会滞留了几十万人,此时正在寒风苦雨里煎熬,她算了算广场面积和现在滞留的人数,心惊肉跳——这等于一平方米的地方挤了四五个人!
大家一起商量还能做什么。
然后余自新联系上金姐,说了她们的计划,“要是能在广场附近停车,我们弄几辆大巴车过去,改成母婴休息室,至少让带小孩的妈妈能喘口气,给孩子喝口热乎奶粉,再搞一辆姐妹互助的车,有谁要用卫生巾的,上厕所的,就在车里凑合一下。”
金姐说:“好办法!我再联系下几个港商,看能不能开了厂房,暂时安顿一下不回家过年的工人。”
好多工人想退票也不行啊,他们是从周边城市来的,工厂已经关门了,在G市住不起旅店,只能在火车站广场苦熬。
然后余自新再联系文娟,“辛苦大家了,我明天过去亲自发年终奖!”
宋诗远也赶快叫林通求一起帮忙。这下可有正当理由不去他家拜年了!
第二天姐妹团找来车子物资,车身挂着G市民营企业家协会的红布幅,文娟和金姐手下几个经理带着职员当志愿者,真的帮到了不少妇女。
余自新也去帮忙,她看到一个年轻妈妈背着一个一米多高的大包,胸前抱着一个小婴儿,她一手提着一兜子杂物,一手拍着哇哇哭的小婴儿安抚。
余自新赶紧跑过接过她手里的兜子。
这个妈妈衣服破旧,脸颊冻得红肿,耳朵边缘像是要长出冻疮了,可五个月大的小婴儿穿着干净绒衣,吃了奶,安安静静睡着,像个玩具娃娃。
不知为什么,余自新忽然掉泪。
她和几个新新的女职员提着高音喇叭,“有没有带小孩的妈妈?可以来大巴车里休息!我们有热水!”
突然人群里喊“有人晕倒了!”“快救人!”
志愿者们一刻不得停歇。
余自新奔忙了一天,深夜时还在大巴车母婴室帮忙,一个不认识的女志愿者递给她食物,“妹妹,你也坐下歇歇吧。”
她靠在车座上,车窗上起了一层雾,广场上高大的花枝灯柱光晕模糊,她此刻疲惫极了,心里空荡荡的。
这时她手机嗡嗡震动,是秦语!
她接起电话,他焦急问,“你在G市?还好么?我看到新闻……”
她说不出话,他焦急地连着“喂”了几声,她带着哭腔说,“我很好。我……我很想你。”上次听到他的声音,还是一个多月前。
秦语沉默了一秒,“我也很想你。”然后,他又沉默了一刻,问她,“你在哪里?好像有很多人,很乱?”没等她回答,他想到了——“你是在火车站?你——你安全么?”他紧张了一下子,立即明白了,“你是在帮助人?”
她“嗯”一声,他又问,“跟我说说吧,你都做什么了?”
她跟他讲这两天她们做的事,广场里现在还滞留着好多人,像随时会决堤的水坝,她有点害怕。她帮了好多人,也很开心,虽然只是一点点小忙。
他反复叮嘱她注意安全,轻声笑,“我真为你骄傲。”
两人说了会儿话,余自新渐渐平静下来,“你好么?”
秦语停顿了好几秒才叹气,“实话么?不太好。可你听我说,会好起来的。你看,这世界上除开爱情,还有好多好多事值得我们去拼命做呢,对不对?”
余自新又默默流泪,但她微笑,“你说得对。”
秦语挂电话前说,“让我继续为你骄傲吧,小女孩。”
余自新握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大巴车外,昏黄灯光下,雨丝又开始飘落。
仅仅几步之遥,有几十万人此刻备受煎熬。
有很多年轻女孩眼看着“公厕前方70米”挤了几个小时就是过不去,有人挨饿受冻,有人急着要跟家人联系——他们的家乡也在遭受雪灾。
余自新擦掉眼泪,跟乔自珍提上暖瓶和面包走向广场。
爱情确实很美好。
但还不足够让她放弃自己的选择。
在除夕前一天,G市火车站终于恢复运行了,停留在广场上的人受尽折磨,他们终于能能坐上车,向着家乡前进了。
金姐和三姐妹,林通求,还有几位留在G市的港商积极帮助滞留旅客,还有乔自珍这样自发来的志愿者们理所当然受到表彰。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宋家宝得到了领导的青眼。
他“无意”间跟提起,跟姐姐们吃团圆饭的时候接到支援火车站的电话,姐姐们才想起要组织帮助的。
这下领导心里可给他挂上号了,名牌大学毕业,家里条件好却很低调,长得还一表人才。
宋诗远听说了只能摇头,宋家宝啊,从小就会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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