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去打工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小杏子给许青禾推荐的酒肆挨着镇外的小河, 名字也简单,就叫“临河酒馆”。


    酒馆门口搭着木廊,客人能边喝酒边看河上的乌篷船,倒也惬意。


    许青禾到时只见几个刚下活儿的渔夫脚夫, 勾着肩搭着背, 一副熟客做派朝酒肆里头喊:“陈掌柜, 老规矩, 打两角酒, 再来碟花生!”


    听着还挺亲切。


    对于即将赚外快的工作地点,许青禾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虽说是名义上的面试, 但许青禾并未特意准备什么, 就连衣服都是平日惯穿的那件, 想着能行算着不行拉倒, 就算这个外快赚不了,也还有别的外快在等他。


    这样一想,许青禾的心情便格外轻松, 抬腿迈进了大门。


    屋内地方不算特别大, 十几张木头方桌沿着墙壁摆开,边上摆着几个大酒坛,坛口盖着红布,分别写着 “女儿红”“状元红” 等酒名, 临河那面墙开了几扇木窗, 风一吹,屋内满是香浓酒香。


    门口对面便是柜台, 后面站着个人,看身穿蓝布短衫的打扮应该是店内小二,许青禾发动社牛属性过去和他聊了几句, 得知对方的名字叫小宋。


    听完许青禾的来意,小宋领着他前往酒肆后门。


    “小郎君往里走就行了,我们掌柜的这会子正和其他应聘的人说话呢。”小宋说道。


    其他应聘的人?


    许青禾忍不住问:“来应聘的人很多吗?”


    “还成,不算少。”小宋说,“我们酒肆毕竟是新开的嘛,本来就缺人手,给出的工钱也比寻常酒肆要高,来找上门的人多也正常。小郎君你说是不是?”


    闻言,许青禾感觉自己面试成功的几率更小了。


    他点点头,发自内心说了声“是”。


    很快到了酒肆掌柜面试的地方,许青禾对一路送他到这儿的小宋道了谢,这才敲敲门进去了。


    他走后,小宋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就像方才他说的一样,酒肆每日来应聘跑堂、搬工的人数不胜数,几乎每个都是他领着过来的,但对他有礼貌的人寥寥无几,就更别提对他说“谢谢”的了。


    新来的这小郎君还真是不一样,别的不说,至少人有礼貌,还长得好看。


    但愿他能成功选中,这样也好有人在酒肆里和自己作个伴。


    小宋在心中默默为许青禾祈祷了一番,这才拿上抹布继续去前厅擦桌摆碗了。


    进了屋,许青禾对小宋方才对他说的那番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他此次前来面试的是下午帮工,并非人流量最大的晚间,人竟然也不少,且大多是些膀大腰圆、看着就有力气的年轻汉子。


    看来这间酒肆开出的工钱的确不少。


    临河酒馆的掌柜是个面相精明的中年人,姓陈,人称陈掌柜,正叼着烟斗挨个考核面试者。


    他考核的主要是应聘者的力气和手脚麻利度,方式简单粗暴,要么让人去搬沉甸甸的酒坛子,要么模拟端托盘送酒水,以此来考虑这人到底适合干什么。


    于是,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便在小小的后屋忙活起来,很快就只剩下许青禾还没个着落。


    陈掌柜自然注意到了许青禾,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心头闪过一丝讶异。


    眼前这年轻人和这些天来面试的人都不一样,身姿挺拔,眉眼清俊,站在一群粗汉中间宛如珠玉在侧。


    模样也太出挑了些,不像来做粗活的。


    是以,轮到许青禾时,陈掌柜没问他力气如何,反而饶有兴趣地问:“以前可做过此类活计?”


    许青禾神色坦然:“不曾。”


    他没说“我不会但可以学”这种面试时一定不能说的话,而是把自己在镇上卖茶叶蛋和淀粉肠的事迹说了一遍。


    说完才后知后觉,这不就是古代版的简历么?


    敢情上辈子没写的简历都在这时候补上了。


    听完许青禾的“简历”,陈掌柜面上神情不变,看不出满意与否,只让他试端托盘。


    这么多日的小吃卖下来,许青禾整治起这些瓷盘碗筷可以说是得心应手,稳当当端起盘子,绕着屋子走了两三圈,酒碗里的水一滴未洒。


    姿态也是从容不迫的,在一群毛手毛脚的汉子中有种格格不入的优雅。


    陈掌柜敲了敲烟斗,心中已有了计较。


    这般品貌气度,放在大堂洗碗搬货实在太暴殄天物,但若是去二楼雅间伺候那些有头有脸的客人,倒是再合适不过。


    陈掌柜很快拍板定下,“小许是吧,你不用去后厨,也不必在大堂,从明日起,专负责二楼雅间,工钱是普通帮工的两倍,只需端酒送菜,应对得体便可。你可愿意?”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许青禾连忙点头:“自然是愿意的,多谢掌柜。”


    “只是掌柜的,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他提出了自己唯一的要求,“我在酒肆做工之事,还请陈掌柜代为保密,莫要让不相干的人知晓,尤其不要传到我家人耳中。”


    后半句话用他自己的话翻译过来,其实就是“不要传到陆晚亭耳中”。


    临河酒馆差不多在甘泉镇边上,离他们住的房子相距甚远,许青禾并不担心陆晚亭会突然出现在此,但多嘱咐一句总是没错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看他神色认真不似有假,又想着开门做生意只求利益,其他闲事何必操心,陈掌柜便也爽快答应。


    “成,这有何难,咱们这行讲究个你情我愿,你既不愿声张,我便当不知。”


    许青禾松了口气,笑了笑道:“多谢掌柜。”


    安顿好他,陈掌柜这才去瞅那群搬了半天酒坛子的汉子,许青禾则被派去找小宋学习酒肆打工经验。


    见许青禾过来,小宋便知这酒肆帮工真叫他给选上了,一时之间竟然比许青禾本人还要高兴,跟他倾囊相授了不少经验。


    小半个时辰下来,许青禾觉得自己都能出本关于酒肆打工的书了。


    这还没完,小宋仍在滔滔不绝,话匣子像开了闸似的,许青禾终于意识到对方的话痨属性,连忙叫停。


    “……谢谢你小宋,我差不多都清楚了。”


    “客气什么,咱们既然在同一个酒肆上工,那就是同僚,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小宋喝了口水,润了润说得发干的嗓子,继续道:“话说回来,小许,你既然着急攒钱,为什么不应聘晚上的帮工啊?晚上的工钱可比下午要多多了。”


    许青禾笑了笑:“我家里有人,晚上还得等我回家呢。”


    “原来如此。”小宋一脸恍然大悟。


    见许青禾一脸笑意温柔,再结合方才那句“晚上有人等我回家”,小宋莫名有种……被秀了一脸的感觉。


    他试探问道:“小许,你是不是成亲了啊?”


    许青禾“嗯”了一声,坦然承认:“上个月刚成的。”


    虽然再过不久可能就要离了。


    小宋不知晓其中的种种隐情,只是再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小许明明看着和他差不多大,却已经家庭美满、事业有成(酒肆应聘成功也算),真真是让他好生羡慕。


    他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自己的爱情呢?


    许青禾不知道小宋在想什么,只是看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就觉得话匣子又有打开的架势,客套几句便去楼上了。


    也差不多到该工作的时间了。


    二楼的雅间果然与楼下大堂陈设不同,每张圆桌上面都铺着锦缎不说,还摆了精致瓷瓶,里头插满了时令鲜花,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花香,还有淡淡的熏香。


    与堪称“豪华”的陈设相反的是,可能是时值下午的关系,客人并不算太多。


    许青禾表示满意:这不就是理想的工作场所么?


    事少,钱多,没人的时候还能摸鱼。


    于是许青禾便放心地摸起鱼来,思考淀粉肠后面的小吃该卖什么——下午在酒肆打工是下午的事,上午的小吃依然照卖不误。


    半个时辰过后,许青禾终于迎来酒肆二楼雅间的第一波客人,风风火火进来好几个人,听口风似乎是几个朋友来此聚会。


    许青禾并未去瞧那几人的长相,只是默默进行自己的工作,将温好的酒稳妥地送入二楼,再适时添酒。


    不多言,不窥视。


    他容貌出众,气质干净,即使没怎么说话也引得那几人多看了两眼,还有个人借着酒意想搭话。


    许青禾充分发挥糊弄学,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半日下来,他虽站得腿脚有些酸软,耳朵里也灌满了吹牛酒话等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但这么多条的小商小贩当下来,这些东西也不是不能忍受。


    许青禾觉得自己长大了。


    傍晚时分,陈掌柜果然守信,将五百文沉甸甸的铜钱当场结清,还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得不错,小许,明天下午记得准时来。”


    许青禾应了一声。


    为了这五百文钱,他自然得来。


    路过前厅时,许青禾看见小宋正同几个做活的杂役,围着一盆没什么油水的大锅菜和硬邦邦的杂粮馒头吃饭。


    这是……员工餐?


    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想到自己日后可能也要吃这个,许青禾有点笑不出来。


    正在吃饭的其他几人却并不介意,大口大口往嘴里送饭。


    见许青禾出来,小宋从饭堆里抬起头,热情地招呼:“小许,一起吃点再回去?人多热闹!”


    许青禾瞥了一眼那清汤寡水的饭菜,没胃口不说,最重要的是他心里还惦记着家里——陆晚亭这时候应该回来了。


    他礼貌地笑了笑,婉拒道:“不了小宋,我家里还有些事,得先回去了。”


    小宋知道他的情况,并不强留,挥了挥手道:“成,那你回去吧,路上小心啊。”


    许青禾也和他摆摆手,说“明天见”。


    他将那五百文钱仔细收进内袋,这才踏出了酒肆大门。


    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他身上沾染的酒气,街上已行人稀少,酒肆门口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


    逆着人流,许青禾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快要到时,在一棵老槐树后取回了自己的小推车——这是他用来应付陆晚亭的工具。


    酒肆下午时段的帮工下班时间并不算晚,许青禾推着推车进院门时,天色还未彻底暗下,但陆晚亭已经将灯点着了。


    许青禾莫名想到一句话。


    万家灯火,总有一盏留给我。


    陆晚亭坐在石桌边看医书,听见动静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


    “回来了?”他放下书卷,语气寻常,“今日收摊似乎比平日晚了些。”


    许青禾心里早有准备,面上不动声色,一边脱下外衫一边自然地答道:“嗯,今日生意好,最后几根肠子卖完又遇上个老主顾,多聊了几句。收拾完摊子顺道在集市转了转,看看有没有便宜的木料,想着给鸡窝再加个顶棚,免得再下雨小鸡们挨淋。”


    他这话半真半假,收摊晚是真的,去看木料也是真的,只是中间省略了去酒肆做工的那一段。


    陆晚亭听着,应了一声。


    “我做了红葱酱炒豆苗,在灶上温着,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见他没继续刚才的话题往下说,许青禾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好呀,我正好饿了。”


    说着便朝厨房走去,顺道鸟悄地把新赚来的那五百文铜钱放进了钱罐子。


    这钱赚来明明是给陆晚亭花的,他却要偷偷摸摸的,真是没处说理。


    但也没办法,陆晚亭知道这事儿肯定不同意,到时他的赚钱计划就要泡汤了。


    只能暂时先瞒着他了。


    另一头,陆晚亭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今晚的许青禾身上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怪感觉。


    只是这感觉太过细微,没头没尾,摸不着头绪,他便也暂且按下不提。


    许青禾还不知道陆晚亭光凭第六感就发现了自己的破绽,正站在锅边鼓着腮帮子大口咀嚼豆苗,兀自吃得高兴。


    豆苗是豌豆苗,自己种的,先将颗粒饱满的干豌豆在温水里泡上半日,等豆子吸饱水变得微微鼓胀,就可以往土里撒了。


    陆晚亭第一回在院子里耕地时就把种子撒了下去。


    除了豆苗,他还栽了小葱和韭菜,现下都绿油油地在地里长着。


    其中豆苗长得最快,才过半月就能掐着嫩尖吃了,脆生生的,满是豆香。


    豆苗本来就自带清香,并着红葱酱炒了以后,脆嫩中多了层焦香葱香,吃起来脆嫩鲜香,清爽解腻,偶尔嚼到颗粒感十足的碎红葱粒,咸香更浓。


    倒真有股不是蚝油胜似蚝油的鲜味儿。


    两筷子豆苗下肚,许青禾探头朝外面的陆晚亭喊道:“不愧是咱们亲手种的豆苗,就是好吃,你熬的红葱酱也好。”


    陆晚亭看着他,到底还是笑了-


    一天后。


    许青禾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前往酒肆。


    今日是他去酒肆打工的第三天,两日下来,他对自己的工作内容已差不多全了解了,总体感觉良好。


    只有一件事不习惯。


    那就是酒肆的员工餐实在太难吃了。


    第一日,许是因为初到新环境还有些兴奋,许青禾并没觉出什么;但到了第二日,也就是昨天,摸了一个时辰的鱼后,许青禾感觉肚子有点饿。


    他怎么把上班的时候要带点小零食的事给忘了!


    之前卖茶叶蛋淀粉肠时,因为体力消耗大,许青禾偶尔也会肚子饿,但因着刚出锅的新鲜热乎的吃食就在眼前,他直接就拿来吃了,是以脑子里并没有要特意给自己准备吃食的想法。


    陆晚亭要是知道他打工赚外快的事,说不定还会提醒他带点吃的,但此事偏偏不能叫他知晓。


    种种原因相加,这才造成了昨日下午许青禾肚子咕咕叫的局面。


    酒肆后厨倒是也有专给帮工制备的吃食,只是……许青禾忍不住想嘴陈掌柜几句,这陈掌柜对员工的饮食问题也太不上心了,就用点杂面馒头和几道没什么油星的素菜来糊弄大家。


    偏生酒肆其他人对此毫不在意,特别是小宋,一提起吃饭便两眼冒光,光看那股子积极劲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待会儿要吃的是山珍海味满汉全席。


    昨日得知许青禾肚子饿了,小宋还热情招呼他:“小许,你不是肚子饿了吗?快来吃啊,这萝卜丁芹菜炒黄瓜藕片刚出锅,还热乎着呢!”


    许青禾:“……”


    萝卜丁芹菜黄瓜藕片……谁把菜园子种锅里了?


    许青禾也不想这么挑剔,但不管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他都没在吃上委屈过自己,没办法,吃不下就是吃不下。


    他婉拒了小宋的邀请,饿着肚子把剩下的半程班上完了。


    不过这已经是昨天的事了,许青禾痛定思痛、饿定思饿,决定今日要带些吃食去酒肆。


    他思来想去,打算带点包子,往荷叶片里一包就能带走,等到饿的时候在后厨小灶一热便能开吃,简单省事。


    说干就干,他马上做起了包子。


    寻常那种包子也行,但许青禾更偏爱底脆、皮软、馅多汁的生煎包,便调了猪肉大葱的肉馅,挨个包进皮子,然后把包好的生包子码在刷了油的锅里。


    先用小火把底面煎得金黄酥脆,再淋点水淀粉,盖上锅盖焖煎,让水汽把包子皮蒸熟,最后开盖煎一会儿,这样煎出来的底子更脆。


    做好的生煎包圆润饱满,脆软爆汁,凉了底也不会软,还是脆的。


    要不是许青禾中午饭已吃了不少,这会子肯定还要再装上几个生煎包进肚。


    他揣好刚做好的、还温热着的生煎包,推上掩人耳目的小推车,向着酒肆的方向出发了。


    第32章 生煎包 他有种从前的包子都白吃了的感……


    到了酒肆, 许青禾照例先和其他人寒暄了一通,而后便要上楼摸鱼。


    从小宋旁边经过时,对方突然抽抽鼻子,叫住了他:“小许, 你往身上抹了什么东西啊, 怎么这么香?”


    许青禾哑然失笑, “抹了东西”, 听起来就和他好像喷了香水一样, 还是包子味的。


    “没抹东西,就是带了些包子, 万一下午饿了能垫垫肚子。”他答道。


    “包子?”小宋嘿嘿笑道, “包子好啊, 我最喜欢吃包子了, 小许你真会带。”


    许青禾朝他一笑,正要说“你若爱吃到时候我分你两个”,就听一旁有个人道:“唉, 要不还是说镇上人讲究, 瞧不上咱们酒馆的炒菜馒头,得自个儿带着吃食来。”


    这阴阳怪气的不是别人,正是酒馆的一个扫地杂役,姓周, 因长了一脸麻子, 人送外号周麻子。


    许青禾没和他说过几句话,甚至除了此人长了一脸麻子外对他一无所知, 没想到两人的第一次正式交流居然是这样的。


    他哪受这种气,当即便张口怼了回去。


    “周大哥怎么对别人口袋里的钱这么有占有欲啊?”


    “听周大哥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从你口袋里掏钱买了包子呢, 我想吃什么不是我的自由么?”


    许青禾小嘴一张火力全开,三两句话便将周麻子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光是他,酒肆其他几人也都呆了。


    怎么没人告诉他们,看起来性子十分和软的小许,发起火来像个小炮仗似的啊?


    周麻子也是这样想的。


    他瞧着许青禾见人三分笑,以为是个好欺负的,再加上之前见许青禾轻轻松松就当上了二楼雅间的帮工,工钱不知比他多了多少倍,心中愈发不快,方才便想着借题发挥刺他几句,好让自己心里痛快痛快。


    没想到对方竟然比他还能说。


    这合理吗?


    这么多人看着,饶是周麻子脸皮再厚,被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后生说了一通,面子上也很有几分过不去。


    正要给自己找找面子,小宋便站出来打圆场道:“哎呀,行了行了,待会儿就该上工了,大家伙都消消火气!都在同一个屋檐下,和和美美的不好么?”


    他扭头对周麻子道:“周大哥,你说你也真是的,小许乐意吃啥就吃啥呗,掌柜的都不管,你管他干啥?”


    听他口风像是要各大五十大板,估计一会儿也要这般说许青禾几句,周麻子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便不情不愿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小宋又去瞧许青禾。


    周麻子双手抱胸,等着看他像数落自己一样数落许青禾,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然后,他便听小宋对许青禾语重心长道:“小许啊,待会儿客人就要来了,你快上楼去吧,别让人家等。”


    周麻子:“……?”


    事情的发展怎么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这对吗小宋?你刚才念叨我的劲头上哪儿去了?


    不光是他,许青禾也很意外。


    周麻子来酒肆的时间肯定要比他长多了,相应地,他和小宋的相处时间也长,交情肯定更为深厚,他都做好自己要孤立无援的准备了,但没想到小宋这番却肯向着他说话。


    许青禾不禁有些感动。


    待会儿分给小宋三个生煎包好了。


    他这样想着,和几人打过招呼,转身往楼上去了。


    这段小插曲就算这么过去了。


    摸鱼的时间飞逝而过,不知不觉,许青禾已在楼上温好了三盅酒、启了一坛子新酒,照护了三桌客人,总共花费了一个时辰。


    做完这些,他肚子果然准时准点地饿了起来,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位置,从口袋里摸出揣了已久的生煎包。


    生煎包已经放凉,没了刚出锅时的热气腾腾,原本鼓囊囊的圆肚皮也稍稍塌了点,但底面还是脆的,依旧保持着焦香的深黄色。


    尽管凉了,但凑近闻闻,还是能闻到面皮的香和肉馅的鲜,还有底壳那股子焦香也一点没散。


    这么凉着吃也成,但这种面食还是热乎的味道更好,陈掌柜也许这些人用后厨,况且许青禾还打算分给小宋几个,便揣着包子下了楼。


    来到酒肆后厨,他就见其他几人围着馒头炒菜正吃着,小宋也不例外,只是这回没和旁人凑在一起,自己单开了个小桌埋头吃着,脑袋一拱一拱的,跟小狗似的。


    许青禾这辈子的身体年龄和他差不多大,但心理年龄却比他大了几岁,看小宋就像看弟弟一样。


    因着刚炒完菜,锅里还有些余温,灶膛里也有不少没燃完的柴火,许青禾便用这点没用完的柴火余温把生煎包复热了一遍,放在盘中,端着到小宋旁边坐下。


    “我可以坐这儿吗?”许青禾说,“你不愿意我就换个地方。”


    听到突如其来的说话声音,小宋吓了一跳,见是许青禾才松了口气,啃着馒头连连点头:“可以,当然可以!这有啥不行的?小许你坐。”


    许青禾朝他笑笑,把盘子放到桌上,坐下了。


    他没急着吃,先用筷子夹了三只生煎包子放到小宋碗里,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包子,你尝尝。”


    他虽不至于自信到指着这盘生煎包说“这是全天底下最好吃的包子”,但拳打脚踢桌上这些杂面馒头、水炒素菜还是没问题的。


    没想到许青禾会愿意把自己亲手做的包子送给自己,小宋一时受宠若惊。


    “这怎么好意思呢小许!这可是你亲手做的包子……哎呀你都放我碗里了,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青禾忍俊不禁:“嗯,你吃吧。”


    小宋倒是没急着吃,先对着碗里的包子仔细瞧了一遍。


    这包子皮莹白如玉,不薄不厚,能隐约瞧见里面的粉肉馅和绿葱花,底面是深金黄的焦色,应该是放在锅里煎出来的,用筷子一碰能听见沙沙脆响,冒着油光,焦香诱人。


    和他从前吃过的包子都不一样。


    而且还是肉馅儿的呢!


    小宋方才已啃了一个馒头,还扒拉了半盘子炒菜,按理说肚子已经有七八成饱了,但被面前油亮饱满的小包子散发出来的肉香味一熏,立马跟上了发条似的,馒头也不啃了炒菜也不夹了,对着包子就直接开吃。


    咔嚓一声,底面那层焦壳先被咬开了,焦香酥脆还不硌牙,满是煎出来的面香。


    紧接着,松软的面皮并着饱满的肉馅送进嘴里,面皮吸了肉汁变得油润可口,里头肉馅咸鲜,葱花清香,外脆里软,好吃极了。


    半个包子还没下肚,小宋就成功被俘获了。


    妈呀,这也太香了!


    他顿时有种从前的包子都白吃了的感觉。


    见他吃得都顾不上说话,许青禾便知这包子成了,也放心地吃了起来。


    刚出锅的生煎包咬下去能噗呲一下爆出汁水,而现在,距离生煎包出锅已过去了一两个时辰,虽上锅复热了一次,但已呈现不出那种一口爆汁的效果了。


    尽管没法爆汁,馅儿里的肉汁子却也并未白白浪费,全闷回了皮子和馅料里,鲜香味儿一点没减,倒也称得上汁浓肉香,别有一番滋味。


    小宋没许青禾点评得这么专业,他才不管什么肉汁流不流、淌不淌得出来,满脑子都是“好吃”二字。


    有了肉包子,他觉得那些馒头炒菜变得没滋没味起来——许青禾算是他的版本前瞻,一早就觉得那些菜不好吃了。


    小宋赞不绝口:“小许,没想到你手艺这么牛,真是太厉害了!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手艺,肯定开个铺子自己当掌柜的,才不辛辛苦苦给别人打工!”


    许青禾笑了笑,边吃包子边跟他说:“被你说中了,我确实有个小吃摊子,上午出摊,下午没什么事做,这才给自己找了这个酒肆的活儿。”


    小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认识许青禾之后说了多少个“原来如此”了。


    “我就说嘛,你这么聪明,肯定不会把自己这么好的手艺白白浪费。”


    小宋问:“那你那个摊子在哪儿啊?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也去给你捧个场。”


    许青禾没瞒着,把地方告诉了他。


    小宋听完,认认真真把许青禾的小吃摊地址记了下来,这才低头继续吃生煎包子。


    这回他吃的速度极慢,连面皮带肉馅每次都只咬下一捏捏,仔细在嘴里咂摸着滋味,和方才气吞山河,一口直接吞下半拉包子的架势形成了鲜明对比。


    原因很简单:吃完就没有了啊!


    虽然看小许的意思是准备天天往酒肆带吃食了,但这回是小许主动分给他的,他总不能下回也腆着张脸去要。


    无功不受禄,他可不是那么没脸没皮的人。


    这样一想,小宋就有点伤心了。


    俗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完肉包子,他还能继续啃酒肆里清汤寡水的素材馒头吗?


    小宋觉得有点难了。


    那,要不他也像小许一样,自个儿带着做好的吃食到酒肆来?


    可是他的厨艺稀巴烂啊。


    小宋一时犯了难。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际,一个念头倏然闯进脑海,他把嘴里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忙不迭对许青禾道:“小许,我刚才突然想到……就是,你以后带吃食到酒馆,能不能也给我稍上一份啊?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挑口味。”


    他解释:“我不白吃你的,给你工钱,价格你定!”


    小宋想得简单,反正许青禾都是要做吃食生意的,上午在集市上卖小吃,和下午把小吃卖给他,压根没什么区别嘛。


    许青禾却是比他多想了一重。


    他来酒肆打工是为了赚外快不假,但若是让陈掌柜知道他还赚起了自家员工的外快,那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搞不好炒了他的鱿鱼也未可知。


    那可就不好了。


    但许青禾也不愿放弃这次机会,想了想说:“给你带点吃的对吧?小菜一碟。”


    小宋听完心中一喜,正要问价,便又听许青禾道:“我不要你的钱,你帮我干点别的事就可以了。”


    别的事?


    小宋支起耳朵:“什么事啊?”


    许青禾便把自己想让他帮忙打个广告的事告诉对方。


    “你就帮我和亲朋好友宣传一下小吃摊就行了。”他说道。


    他来临河酒馆已有三日,称不上时间长,但对这里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这里的人依河而居,自给自足,很少到甘泉镇中去,自然也不知晓镇中心的集市里还有他的小吃摊的存在。


    许青禾之前找过菜蔬铺子的赵掌柜打广告,在他铺子里贴了幅小吃图,广告效果还算不错,有不少爷爷奶奶辈的食客便是看了菜蔬铺的小吃图,才去他的摊上给自家孙儿孙女买淀粉肠的。


    有些爷奶比较活泛,见手里的肉肠热腾腾的冒着香气,禁不住诱惑自己先吃了,结果一击即中,自此也成了许青禾摊前的常客。


    此时并非信息时代,营销全凭口口相传,打广告这一环节就变得尤为重要。


    若是能将这处的市场也打开,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小宋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只是帮着宣传宣传,立刻满口应下。


    “没问题!小许,你放心,我认识的人可多了,今日回去我就告诉我七大姑八大姨她们,说集市里有个特别特别好吃的小吃摊,叫她们一定不要错过。”


    许青禾从没这么感谢过小宋的话痨属性,笑道:“那就多谢你啦小宋。”


    “跟我还客气什么!”


    许青禾朝他笑了笑,后知后觉,自己现在也算是副业带动主业了。


    一切向赚钱看齐!


    他们这边兀自聊得欢畅,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碗中肉包子的香味儿已渐渐漫散到了别处。


    现下整个厨房几乎全是素菜,衬得这股子肉香如同异军突起,愈发鲜明,清晰地钻进了每个人的鼻中。


    其余桌上几人闻着肉包子的味道,和小宋一样,顿时都觉得碗里的菜不香了,而且,因着许青禾并未把包子分给他们,他们可比小宋要惨多了。


    于是,这几人一边心不在焉地啃着馒头,一边不自觉地留意着许青禾和小宋那边的情况。


    然后就听到了“带吃食”“不要钱”“宣传宣传”之类的言语。


    虽然没听完全程,但把这几个词联系起来,也能猜出他们大概都说了什么。


    有人便起了心思,放下碗筷,起身走到许青禾旁边。


    “那个……小许,你既然都帮小宋带了,能不能也帮我带份吃食?我也能帮着你宣传。”


    许青禾抬眸看他一眼。


    确认过眼神,是不熟的人。


    小宋他能相信,其他人他却是信不过的。


    谁知道他们说的宣传是不是真的,万一他如约把吃食带了过来,别人吃完拍拍屁股走人,那他找谁说理去?


    从小奶奶就告诉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许青禾一直记在心里。


    毕竟是同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许青禾摆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可以呀。不过我想问问,大哥想怎么帮我宣传?”


    那人卡了卡壳:“就、就是像小宋那样啊,跟家里人念叨念叨。”


    许青禾扯了扯嘴角,正要开口,一旁吃完生煎包的小宋先发话了。


    “大哥,我先插一句啊,我说要跟亲戚朋友念叨念叨,是因为我家里人多,一个个都念叨下来,半个村子的人差不多也就都知道了,我觉得这种宣传效果才配得上小许给带的吃食。”


    “要是只跟家里人随便提一两句,就让小许给带吃食,那是不是有点对不起小许的付出了?”


    许青禾听完,在心中默默给小宋竖了个大拇指。


    小宋说的全是他想说的词啊!


    这话说得直白,那人听得面上微微发红,有点后悔自己冒冒失失跑这一趟了,但又舍不得喷香诱人的生煎包子,便道:“是是是,小宋说的确实在理,我头一回做这样的事,考虑得有点不妥当了。”


    “这样,我手写一幅小吃摊的标语贴在村头,这样人来人往的都能瞧见,也算是起到宣传的作用了,小许你觉得咋样?”


    标语……那不就跟小吃画一样?


    许青禾觉得可以。


    他点了点头:“那便依大哥所说。有劳大哥帮我宣传了,明日我也给大哥带份吃食。”


    那人喜不自胜:“多谢小许了!”


    想着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都已经帮两个人带吃食了,再多带几份也没什么,况且哪怕整个屋子里的人加起来,也不过是多了四五张嘴的事。


    他卖茶叶蛋淀粉肠时,要面对的可是四五十张嘴。


    事已至此,许青禾已经不在意喊其他人帮忙宣传的事会不会被陆晚亭知道了。


    按照这个赚钱速度,建个医馆指日可待,而建好医馆之时也是他和陆晚亭的分手之日。


    都已经分手了,他还会在乎陆晚亭知道他去酒肆的事吗?


    哼哼,可笑。


    许青禾扭过身问:“还有需要我帮忙带吃食的吗?”


    这句话其实是在问:“还有要帮我宣传的吗?”


    于是其他人便也只回答第二个问题。


    “我!小许,我家那口子是卖鱼的,每日来买鱼的人都可多了,我让她在摊子上帮你吆喝着!”


    “还有我小许,我家娃子刚上学堂,我编个童谣教给他,让他去给其他小娃子唱。你听这个怎么样:许家肠,香又脆,三种酱料味不同,咸甜辣口任你选……”


    “还有我还有我!”


    “……”


    很快,在场几人几乎都答应帮着许青禾宣传了,只有一个人沉默着没开口。


    那就是周麻子。


    其实,他之前开口阴阳怪气许青禾,不仅是觉得他性子软好欺负,还有个重要原因,那便是许青禾看起来实在不像会做饭的。


    他压根没觉得许青禾带过来的吃食会好吃。


    结果就是被狠狠地打脸了,包子这么香不说,人家还帮忙外带。


    周麻子后悔极了。


    早知如此,他才不嘴贱说那几句话!


    啃完最后一口干巴巴的馒头,他悻悻地离开屋子走人了。


    第33章 肉松饼 陆晚亭怎么会在这儿啊?……


    免费得了几个广告位, 许青禾心情大好,心里头欢快的小曲都要哼出声了。


    这得省下多少营销费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小宋说的那番话的原因,这几个大哥似乎格外想证明自己不会白嫖, 一个说要把自己写好的小吃摊标语拿给许青禾看, 一个要将孩子带过来给许青禾唱童谣, 还有直接邀请许青禾到自个儿村子里去的……


    总之是千方百计想要力证“清白”了。


    正因如此, 许青禾心里头那点些微的怀疑也消散了, 已经开始畅想起广告打出之后,各地的村民镇民都往他小摊上跑的场景了。


    真是想想都觉得高兴。


    然而, 许是乐极后头必定跟着生悲, 许青禾还没高兴多久, 一件倒霉事儿就发生了。


    有个客人往自己碗里倒酒时, 不小心把酒水洒在他的袖子上了。


    许青禾垂眸去看,就见青绿色的衣袖被水渍晕开了一小片痕迹,湿淋淋地贴着皮肤, 触感十分明显。


    “哎哟, 不好意思啊小兄弟!”那名客人道,“我这老眼昏花的,没看好,对不住了啊。”


    许青禾摇摇头说没事。


    确实没事, 一来只是洒到了胳膊, 并没有洒到身上其他地方,二来这人愿意主动承认错误, 没倒打一耙把责任怪到他身上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许青禾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只是默默地想,这次赚了钱帮着陆晚亭开了医馆之后, 他应该能成为陆晚亭这辈子最好的前任了吧?


    虽然陆晚亭只有他一个前任。


    是了,想要帮陆晚亭开个医馆,除了一直以来接受他的好心中有愧,还有个重要原因,那便是经此一役,许青禾想要成为陆晚亭心中最难以忘怀的前任。


    这念头没有来由,许青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和谁较真。


    他只是这么想便这么做了,仅此而已。


    很快,到了傍晚的下班时间,许青禾从陈掌柜那处拿过自己的工钱,客气地与他道了别,陈掌柜也笑眯眯地冲他挥了挥手。


    然后,他看着许青禾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今日许青禾和周麻子在大堂发生口角冲突的事自然也传进了他的耳朵,和其他人一样,陈掌柜也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许发起火来竟是这样的。


    敢情这小禾苗是小辣椒啊。


    他忽然就有点后悔把许青禾安排在二楼雅间了。


    不过,看他下午被客人往身上洒了酒也没发火的样子,陈掌柜又觉得还行了,而且,自从许青禾当了二楼的帮工,爱去二楼雅间的客人明显更多了。


    这两者间不可能没有关系。


    看在铺子营业额提高了的份上,陈掌柜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把他的铺子搞砸,随他去了!-


    回家之前,许青禾依然先从那棵老槐树后把小推车推了回来,在这个过程中,他挺直腰背目不斜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鬼鬼祟祟。


    谁知,糊弄陆晚亭的理由都想好了,进家后却并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回忆着陆晚亭临走前说的话,许青禾想起来了,陆晚亭今天是要去看一个腰上长了带状疱疹的病人。


    从前陆晚亭在医院时,许青禾还没太大感觉,但自从穿越之后,陆晚亭的工作地点距离许青禾就只有一步之遥,他对陆晚亭的工作有了进一步了解,也见识到了多种多样的病人。


    有糖吃多了醉糖的、被蜜蜂蛰了整张脸肿成猪头的、误服毒菌子见小人的……


    无一例外都被陆晚亭治好了。


    许青禾相信,这位得了带状疱疹的病人在前男友的治疗下,再过不久也能重获健康。


    用来掩陆晚亭耳目的小推车暂时没了作用,许青禾将它摆在老地方放好,然后便着手准备起晚饭兼明日要带去酒肆的小吃了。


    今天的生煎包其实不错,皮脆肉香,但就是还得在锅上复热一遍,有点麻烦,并且哪怕加热过后也无法复刻出刚出锅时的那种完美的爆汁效果,许青禾便想着试试旁的。


    他按照“方便携带、打开即食、好吃管饱”的标准,琢磨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一个。


    肉松饼。


    方便携带——不流汁不撒汤,也不用担心会被压扁,包进荷叶片能直接揣兜里带走;打开即食——打开就能吃,还不用加热;好吃管饱——绵软微甜的饼皮配上干松掉渣的咸香肉松,堪称上班摸鱼解馋的必备佳品。


    还有比肉松饼更符合他要求的小零食吗?


    许青禾觉得没有了。


    肉松饼做起来不简单,又是和面又是炒肉松的,得抓紧时间。


    他先煮了一条纯瘦的猪里脊,捞出来晾到不烫手便开始顺着纹理撕肉。


    把大块肉撕成手指粗的细条,再把每根肉条撕成纤维,越细越好,许青禾撕到一半撕累了,就拿着擀面杖在案板上擀两下,把肉擀松了再继续撕,果然更轻松了。


    撕好的肉松纤维蓬蓬松松,像一团小棉絮,纤细均匀,看着就令人成就感满满。


    锅里不用倒油,直接把撕好的肉纤维倒进去,小火慢炒,炒到肉纤维质地变干、颜色变浅就加调料:酱油、白糖和少许盐。


    为了提香,许青禾还往里撒了好些芝麻。


    慢慢地,锅里的肉丝逐渐变成金黄诱人,干燥蓬松,抓一把能轻松散开不粘手,这时候肉松就做好了。


    满屋子都是鲜香扑鼻的肉香味。


    闻着香味儿,许青禾继续和面,把面粉倒进木盆,添水和油揉得光滑均匀,搓成条揪成小剂子,按扁了用擀面杖擀成薄圆片。


    拿起面皮,舀一勺肉松馅放中间,像包包子似的捏褶子,再轻轻按扁,一个个圆滚滚的肉松饼胚很快就成了,小巧玲珑,玉白可爱。


    许青禾上辈子吃过的肉松饼都是烤出来的,但这时候没有炉子,便只能上锅煎。


    好在用锅煎出来的肉松饼也不错,金黄油亮,馅料饱满,有好几个饼子皮裂出了细缝,里头金黄金黄的肉松碎露出来,就像是被馅料给撑破了一样,格外诱人。


    忙活了一下午,许青禾早就饿了,拿起一块肉松饼吃了起来。


    外皮酥脆,内馅咸甜交融,因着是自家做的,一点绿豆之类的充数物都没加,格外真材实料,有些地方的肉松塞得特别满,鲜香四溢,能尝到一□□馅的满足。


    若是和面时放的是猪油,饼皮还能更酥香些,不过现在就已经很好吃很好吃了。


    许青禾觉得自己做的肉松饼一点都不比外边卖的差。


    当然,此时此地,外头已没有卖肉松饼的了,他煎出来的这一盘子肉松饼差不多就是甘泉镇的独苗,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周朝的独苗。


    这样想着,许青禾都有点舍不得吃了。


    不过转念一想,因着占了穿越的时间差,他做出来的哪样吃食不是独苗?


    多做多做!


    做出多多的独苗出来!


    肉松饼香飘甚远,引得鸡窝里的大黄二黄三黄“叽叽”“啾啾”地大声叫了起来,似乎也想尝一尝这香酥滋味。


    许青禾举着半个啃到一半、还露着肉松馅儿的饼子走到小鸡崽们面前,看着三双一张一合的小鸡嘴,低头问道:“你们想吃肉松饼吗?”


    大黄二黄三黄:“叽叽叽!”


    许青禾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想吃”了。


    “不行。”他冷酷地把手收回,“你们是小鸡,不能吃这个。”


    大黄二黄三黄:“叽叽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青禾总觉得鸡崽们的这句叫声比刚才消沉许多。


    不能吃肉松饼也是小鸡的烦恼。


    许青禾正思考着该怎样给鸡崽子们改善伙食,院门就被推开了。


    陆晚亭回来了。


    进门之前,陆晚亭就隐隐约约听到许青禾在说话,还以为家里来了客人,进门一瞧才知道是这三个刚来家里没多久的“客人”。


    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问许青禾道:“聊得怎么样?”


    许青禾叹了口气,佯装烦恼道:“不太行,这三只小崽子一听我不让它们吃肉松饼,现在正生我气呢。”


    “是吗?”陆晚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确实很坏。”


    许青禾把剩下的小半个肉松饼塞进了他的嘴里。


    陆晚亭从善如流接过,慢悠悠嚼着吃了起来。


    一口咬下,先是饼皮的酥香,接着里头塞得鼓鼓囊囊的咸甜肉松涌出来,绵绵的在嘴里化开,咸鲜绵软,酥香可口。


    陆晚亭夸了一句“好吃”,又问:“你做的?”


    许青禾哼了一声:“当然。还要吃不?”


    陆晚亭点了点头。


    许青禾便又返回厨房又给他拿了一个大的,递到他手边。


    陆晚亭伸手接过,正要放到唇边,忽然眉头一皱。


    “你衣服上怎么有股酒味?”


    许青禾:“?”


    许青禾:“!”


    这是之前在酒肆的时候,客人不小心把酒洒在他袖子上了!


    陆晚亭鼻子怎么这么灵,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还能闻得出来,这象话吗?啊?


    许青禾心跳顿时加快,转了转眼珠,装作不懂地问:“什么酒味?”


    陆晚亭抓起他的手,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得出结论:“你袖子上的。”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许青禾就已经把说辞想好了。


    他把手抽回来,也放在自己鼻子下闻了闻,恍然大悟道:“哦,这个啊,可能是我炒肉松的时候不小心沾到黄酒了。”


    自从两个人手头里有了点钱之后,米面粮油菜肉不说,调味料差不多也都备置了个齐全,黄酒也不例外——这时候没有料酒,镇上的人都用黄酒,他们便也只好如此了。


    而且许青禾方才做肉松的时候确实用到了黄酒。


    他自个儿都有点惊着了:为什么他每一次不小心出现的破绽,都能完美无缺地圆回来啊?


    只能说是老天都在帮着他赚钱。


    听完他的解释,陆晚亭神色不变,“这样。”


    “嗯嗯就是这样。”


    担心他还要继续往下追问,许青禾连忙把话题抢了过来:“那什么……你那个得了带状疱疹的病人怎么样了?”


    “好多了。”陆晚亭说,“给他扎了几针,开了药,已经不疼了,明天还要再扎一回。”


    说到这位得了带状疱疹的病人,陆晚亭先前还以为对方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见了面才知是个大小伙子,看起来身份还有些不一般,似乎是在道上混的。


    不过陆晚亭并不在意这些。


    病人来找他,他给病人看病,就这么简单。


    其他的事他并不在意,也懒得在意。


    一听又是扎针又是开药的,许青禾顿时觉得前男友今日十分辛苦,招呼他道:“咱们快去吃饭吧,今日吃肉松饼子配小米绿豆粥,都在锅里呢。”


    陆晚亭温声说好。


    许青禾便跑去厨房了。


    看着他欢快的背影,陆晚亭一时陷入沉思。


    他太了解许青禾了,知道他心思单纯,压根不擅长说谎,每次试图隐瞒什么,身体总会先于意志露出马脚。


    比如比平时眨动得要快上许多的睫毛,比如下意识扯弄衣角的小动作。


    在方才一览无余。


    陆晚亭忽然想起上辈子的一件事。


    那是个周末,他临时需要回医院处理一个紧急病例,临出门前许青禾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得知消息挥着手对他说:“去吧去吧,我一会儿正好补个觉。”


    等他忙完,比预期早了两个小时回家,推开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膏药味道。


    许青禾姿势有些别扭地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人歪着脑袋睡着了,手边还放着拆开的膏药包装。


    陆晚亭心头一紧,轻轻走过去,这才发现他左手手腕肿着,贴了膏药。


    显然是之前画画的旧伤复发了。


    这是怕影响他工作,这才在他临走前故意装作没事人一样。


    似乎是察觉到动静,许青禾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他,条件反射把伤手藏到身后。


    “你、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话没说完,自己先心虚地眨了眨眼,另一只没事的手揪着衣角,睫毛乱颤。


    陆晚亭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去拿了暖宝宝,小心地给他贴上了。


    许青禾看着他沉静的侧脸,自知这事没有瞒过,小声嘀咕道:“我没事,就是老毛病,不严重的,你别担心了嘛。”


    ……


    想到这件事,陆晚亭的眼神深了深,目光再次投向厨房方向,听着里面传来的碗勺碰撞声。


    这回,许青禾又是因为什么对他撒了谎呢?-


    转天。


    许青禾卖了一个上午的淀粉肠,赚了三百四十三文,吃完午饭,马不停蹄地推着小推车、带着昨日做好的肉松饼前往酒肆了。


    经过一整晚的回油,肉松饼已经比刚出锅时软和许多,变成了不一样的香。


    饼子香软绵密,里面的肉松回油后吸足了饼皮的油脂,油油润润,咸香浓郁,回味无穷。


    许青禾相信小宋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果不其然,他刚把肉松饼掏出来,酒肆这几人就被这烤得金黄香软、散发着诱人肉香的小圆饼给俘获了。


    他们平日在酒肆都是粗糙的伙食管饱,何时见过这般精致的小点?


    小宋最为捧场,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外皮酥香掉渣,内里是满满的、绒绒的肉松,咸香中带着一丝微甜,油润而不腻口。


    他眼睛一亮,三两口就吞了下去,咂摸着嘴连连称赞:“香,真香!你们快尝尝小许做的这饼子!”


    其实不用等他吆喝,其他人也都纷纷伸出了小手。


    不多时,后厨里便充满了咀嚼声和赞叹声。


    “这饼子香得很,还不腻人,小许这手艺真是没谁了。”


    “里头的肉松是咋做的?真是又酥又香。”


    “比我娘做的肉饼还好吃!”


    许青禾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了笑:“就是寻常做法罢了。”


    其他人闻言便直说他谦虚。


    正热闹着,酒肆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还夹杂着陈掌柜略显紧张的高声迎客。


    “邱老板,您今日怎么得空来了?快楼上请!”


    听到这话,一个正嚼着饼的帮厨探头朝外望了一眼,脸色微变,缩回来压低声音对人们说:“糟了,是邱吉来了!”


    马上便有人接道:“邱吉?他怎么到咱们这儿来了?”


    “是啊,他今日怎么来了……”


    人们顿时忧心忡忡起来。


    只有许青禾一头雾水:“邱吉是谁?”


    城管?


    旁边有人立刻告诉他道:“邱吉是咱们镇上的地头蛇,平日里专收平安钱,等闲没人敢惹。”


    闻言,许青禾“哦”了一声。


    懂了,是黄毛。


    正说着,前面传来陈掌柜的呼唤,让许青禾赶紧去二楼送酒。


    本就忧心忡忡的众人一听,更是替许青禾捏了把汗。


    邱吉脾气阴晴不定,小许过去招待,万一哪句话没说对,岂不是要吃亏?


    小宋主动道:“小许,我替你去吧。”


    许青禾朝他笑笑,婉拒道:“不用,我自己去就成了。”


    他难道还怕一个黄毛吗?


    “就是和平常一样去送个酒而已,我又不招惹他,他能把我怎么样?”


    “大家接着吃饼,我去去就回。”


    说罢,许青禾端起温好的酒壶和配套的瓷杯,转出后厨,沿着楼梯向二楼去了-


    二楼雅间,邱吉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之上。


    他半边衣袖撩着,露出的手臂上,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印记和零星结痂在上面爬着。


    这疹子名叫“缠腰龙”,别人爬腰,他爬胳膊,是老毛病了。


    这么多年来,邱吉被这玩意折磨得苦不堪言,每每发作起来便如火烧电掣,夜不能寐,寻了好些大夫郎中都没能敲好。


    前些日子,他听手下人说,镇上那位早些年连风寒都瞧不利索的陆大夫不知从哪处突然开了窍,医术竟突飞猛进,治好了镇子里的许多疑难杂症,就连菜蔬铺子的赵掌柜都称赞有加。


    别人的话邱吉尚且不信,毕竟没人知道这些人是不是那陆大夫找来的托儿,但这位赵掌柜可是出了名的抠门,他说的话,邱吉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于是,他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那陆大夫请来一试,没成想,对方只用了两次针,配合几剂汤药,就让原本红肿疼痛疱疹消退了大半。


    身上顽固的疼痛真真切切地缓解了,邱吉夜里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他这下是真服气了,简直是把陆晚亭当成了救命稻草,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变成了近乎殷勤的敬重。


    今日便是约好了在此处进行第三次针灸,邱吉早早地清了场,只等陆晚亭前来,想着等治疗完成请他喝顿酒。


    自己顺便也能喝点。


    旁边一个机灵的小弟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醒:“老大,针灸期间,这酒要不还是别喝了吧,万一复发了咋整?”


    邱吉闻言,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挥挥手:“啰嗦,老子知道!这点小酒能碍什么事?”


    他顿了顿,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对那小弟吩咐道,“待会儿陆大夫来了,你就说这酒是你馋嘴,非要点的,听见没?”


    小弟苦着脸,却不敢反驳,只得连连点头:“是是是,老大,小的明白,都是小的喝的。”


    这时,许青禾端着酒盘推开了雅间的门。


    邱吉本来就因这小弟的突然打岔有些不耐烦,见进来个生得过分俊俏的跑堂,不由得眯起眼,用挑剔的目光在许青禾身上扫了一圈。


    许青禾将酒壶酒杯轻轻放在桌上,人机一样地说:“您的酒。”


    邱吉却并没去碰酒,反而盯着他调笑道:“你这细皮嫩肉的,能端稳盘子吗?”


    说完,他身旁两个混混便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哄笑。


    恶意昭然若揭。


    许青禾翻了个白眼。


    他不惹事,却也不是个怕事的,像昨日的周麻子一样,若不当场就还回去,日后这些人说不定还要蹬鼻子上脸。


    他抬起眼,清凌凌的目光看向邱吉。


    “客官若觉得酒不好,可以退,若觉得人不好,也可以换,只是还请不要胡说八道。”


    邱吉听完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胡说八道?这是跟他说的话?


    邱吉横行霸道惯了,哪见过一个小小跑堂敢这么顶撞他,当即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


    “敢这么跟我说话,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让你在镇上混不下去!”


    许青禾并未被他的气势吓倒,淡淡道:“客官是来喝酒的还是来耍威风的?若是后者,那恐怕找错地方了。”


    邱吉被他噎得一愣,随即勃然大怒,霍地站起身,“你这小子……”


    便在这时,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许青禾下意识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陆晚亭拎着药箱,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目光先是落在剑拔弩张的邱吉身上,然后,缓缓移到了许青禾的脸上。


    许青禾:“。”


    谁能告诉他,陆晚亭怎么会在这儿啊?


    第34章 卖方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赚到银子呢!……


    “陆大夫!”


    几人当中, 还是邱吉最先反应过来,像变戏法似的,在脸上挤了个堪称和蔼的笑容出来。


    “陆大夫,您可算来了, 快请进快请进。”


    这变脸速度让许青禾都看得都有些呆了。


    看来这年头, 黄毛也要看人脸色过活啊。


    不过话说回来, 陆晚亭当时和他提到的“得了带状疱疹的病人”, 居然就是他啊?


    亏他当时还祝愿对方能快些恢复健康来着, 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许青禾都有点佩服自己了,陆晚亭还在他面前不远处站着, 他却还有工夫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不如想想现在去学个隐身遁地之类的超能力还来不来得及。


    陆晚亭没理会邱吉, 目光在许青禾身上足足停留了好几秒, 确认他无事, 这才迈步,径直走到他面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


    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许青禾心说:这话我还想问你呢。


    哦, 他问不了, 因为他知道陆晚亭来这里是做什么的,给人看病来了嘛。


    比他的理由正当多了。


    早在看见陆晚亭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许青禾便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垂着睫毛回答了陆晚亭方才的问题。


    “当然是赚钱来了啊。”


    陆晚亭一向对他管得很严, 平日里在家都不让他喝酒, 酒吧这种地方更是提都别想提,正因如此, 那次他给朋友庆生回来后陆晚亭才会那么生气。


    而他现在居然不声不响偷偷在酒肆打了好几天的工。


    许青禾都能想象陆晚亭此刻的脸色会有多冷了。


    正要去瞧前男友脸上现在零下几度,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动作自然地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


    “累不累?”


    陆晚亭问道, 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宠溺。


    许青禾:“?”


    前男友的反应怎么好像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许青禾愣了片刻,但很快反应过来,摇摇头,低声道:“不累。”


    陆晚亭上前一步,牵住了他的手。


    “手这么凉,吓着了?”


    “……”许青禾现在才是吓着了。


    他试着将手抽回,奈何陆晚亭力气太大,握着他的手纹丝不动,无法,许青禾只好放弃,任由对方牵着了。


    他拉着陆晚亭的手,细声细气道:“是有点吓着了。”


    和他相比,邱吉才是真真正正的吓着了。


    从方才到现在,陆晚亭和许青禾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动作和眼神交汇,都分毫不落地传进了他的脑海。


    邱吉脸上的笑还僵着,心里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小白脸跑堂怎么会认识陆大夫?


    陆大夫看这小跑堂的眼神又怎么这么……深情?


    自打和陆晚亭打交道以来,对方一向态度冷淡,别说有什么谄媚言语,便是连几个淡笑都很少在脸上出现。


    邱吉一开始还不乐意,但很快就想通了,谁让人家医术好,能给他把病瞧好了呢?


    脸臭点就臭点吧,换作是他拥有这般出神入化的医术,只怕是要斜着眼睛看人。


    正因如此,看见一贯冷面如霜的陆大夫露出这般温柔的模样,邱吉才觉得惊异。


    哪知道更炸裂的还在后面。


    在看到陆晚亭拉住许青禾的手,并给他仔细地整理好衣领之后,邱吉的脑子更是嗡的一声炸开了。


    陆大夫和这小跑堂,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啊……


    不等他琢磨明白是怎么个不对劲法,陆晚亭便转向他道:“邱老板。”


    邱吉马上应了一声,那模样让许青禾觉得陆晚亭才是他的老板。


    陆晚亭依然牵着许青禾的手,对邱吉道:“这位是我内人,这几日一直贪玩外出,想不到在这里寻到了,多谢。”


    贪玩外出……


    许青禾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言外之意,装作四处看风景的样子。


    邱吉却远没有他这么松弛,心中哀嚎一声。


    怪不得刚才陆大夫那般作态,果然是内人。


    内人,内人啊!


    是个人都清楚这两个字的含金量,邱吉心中后悔极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些混账话啊?!


    得知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陆大夫还会给他看病吗?


    难道他又要回到那些被疱疹折磨得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日子了吗?


    那种事情不要啊!


    不光是他,邱吉手下那几个小弟也都发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正犹豫要不要背了这黑锅,就说方才骂那小跑堂的人是自己——并非忠诚,完全是怕邱吉秋后算账怪罪他们罢了。


    正要开口,便见自家老大陪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许青禾开口。


    “小兄弟,真是对不住啊,我刚才是猪油蒙了心,冒犯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啊。”


    闻言,小弟们面面相觑。


    干他们这行的,自然听过不少类似的讨饶的话,但向来都是别人说给他们听,他们白白受着,没想到今日也有把这些话倒出去的时候。


    而且说话的人还是他们老大。


    刚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惶恐。


    怎么感觉……有点爽呢?


    许青禾眼神淡淡扫过对面的邱吉,没说话,既不说接受这番道歉,也不说不接受。


    陆晚亭一看便知他这是不满意的意思。


    他也不满意。


    “邱老板,”陆晚亭开口,提醒道,“道歉,要有诚意。”


    邱吉眨眨眼。


    难道他刚才还不算有诚意吗?


    他可从来都没说过这么长一段的道歉词,跟他亲爹都没有!


    邱吉目光扫过桌上那壶刚开封的酒,咬了咬牙道:“那我便以酒为罚,就当是给这位小兄弟压惊了!”


    说完抓起酒壶,也顾不上用杯子了,直接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开灌。


    邱吉虽爱喝酒,但一次性喝这么多还是很难受的,况且白酒性烈,一壶便把他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满脸通红。


    陆晚亭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是看着许青禾,“出气了么?”


    许青禾看了眼举着酒壶吨吨吨的邱吉,说:“再让他继续喝就该出事了。”


    万一真喝死就不好了,他们现在已经欠很多钱了,再欠一条人命会很麻烦的。


    闻言,陆晚亭朝他点点头,淡淡地对邱吉道:“邱老板,治疗期间饮酒对身体不好。”


    已经快喝晕了的邱吉:“……”


    我刚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看着这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人,许青禾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端着盘子跑路了。


    剩下的事就让前男友去解决吧。


    刚到楼下不久,许青禾就听到二楼雅间传来一阵如同杀猪般的嚎叫。


    邱吉发出来的。


    不必多说,定是陆晚亭开始给他施针了,听这么大动静,多少有点个人恩怨在身上。


    许青禾心里却并无多少同情,摇了摇头,继续向下走,将那鬼哭狼嚎的声音抛在脑后了。


    回到后厨,其他几人立刻围了上来。


    小宋一脸担心,将许青禾来来回回看了个遍:“没事吧小许,邱吉没为难你吧?”


    许青禾没细说刚才楼上发生的事,只道:“没事,现在他正叫那位陆大夫给看病呢,老实得很。”


    都挨针扎了,能不老实吗?


    听他语气轻松,众人便放下心来,随便聊了几句这地头蛇以前的事迹,又接着方才提到的“陆大夫”说了起来。


    “刚才我瞧见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进来,手里还拎着个药箱,一看就是个大夫,还以为他走错地方了……没想到竟是那位很有名的陆大夫!”


    “邱吉有个腰缠龙的老毛病,你们瞧见他胳膊没?疱疹都消下去了,估计就是让这位陆大夫给看好的。”


    “我感觉也是!话说回来,咱们镇上终于出个有名的大夫了,这下生了病再也不用辛辛苦苦跑去云州瞧了。”


    “……”


    几人你说一句我搭一句,很快就聊得热火朝天。


    只有小宋一句话都没说。


    他回忆着许青禾方才提到“陆大夫”时的神态,又联想到楼上刚才传出的隐约动静,摸着下巴细细思索,最后一拍脑门。


    “小许!陆大夫就是你夫君对不对?!”


    其他人:“什么?!”


    许青禾:“……”


    这小宋是不是有点过于神了,也没多少参照物,居然就这么水灵灵地猜出来了?


    事到如今,陆晚亭人都已经在这儿了,再瞒着也没意义,许青禾便点点头,承认了。


    于是众人便又炸开了锅。


    “什么?小许你居然成亲了?”


    “还和陆大夫是两口子?”


    “咋不早点告诉我们!”


    “就是啊小许,要早知道你和陆大夫是这种关系,方才陆大夫进门时我们几个就好好招待招待了!”


    许青禾摸了摸鼻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事的来龙去脉一时还真解释不清。


    便在这时,陈掌柜风风火火从楼上跑下来了。


    不久前邱吉在屋里闹了这么大一通,他自然是知道的,找邱吉手下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这才知晓了短短几刻钟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那位冷面神医是小许的夫君的事暂且不提,更重要的是,近日那个在集市卖生粉肠卖得风生水起,引得大人小孩都排队的小郎君,竟然就是小许本人!


    陈掌柜惊讶极了。


    第一回见面,许青禾跟他说自己卖茶叶蛋和生粉肠的经历时,他并没往心里去,这几样小吃红火,就连在他们村口街边路旁摆摊卖的人都不少,他只当许青禾也是其中之一的模仿者。


    没想到竟是本尊。


    陈掌柜心里这个悔。


    若早知道小许有这般本事在身,他还让他在店里当什么跑堂?


    肯定要跟他谈谈更为重要的合作之事啊!


    陈掌柜现在就是为此事来的,拉着许青禾来到一处方便说话的地方,堆起了十二分的热情。


    “哎呀,小许,你看这事闹的,要早知道是你,我哪能让你干端茶送水的活儿?”


    许青禾倒不怎么介意什么端茶送水,但听他话里有话的意思,便随口应付了两句,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陈掌柜继续道:“小许啊,往后你摊子上若是需要烧酒什么的,咱们酒肆按本钱给你供,你看怎么样?”


    许青禾觉得不怎么样。


    他一个小吃摊,又不是开食肆的,哪里需要烧酒?


    于是便开门见山道:“多谢陈掌柜好意,不过这酒肆的活儿我本就是临时做做,今日过后便不来了,烦请陈掌柜帮我把今日的工钱结了。”


    他说得干脆,陈掌柜听完:“啊?”


    没能攀上关系不说,怎么还把给人弄丢了?


    转念一想,他觉得这事应该和自己没啥关系,甚至和酒肆也没关系,问题多半出在小许的夫君身上。


    不过那是人家小两口的事,他没必要多说什么。


    陈掌柜脑筋一转,立刻又有了新主意。


    “小许,你看这样如何,你那生粉肠滋味独特,若是放在酒肆作为下酒小菜,定能吸引不少客人,我是想,不知能否从你这儿买下制作法子,价格好说。”


    许青禾闻言沉吟起来。


    卖方子?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了。


    直接将方子卖断,虽是一次性收入,但省却了每日出摊的辛苦,也能更快攒下钱来。


    似乎还不错。


    “陈掌柜既然开口,自然可以谈。”


    许青禾说:“只是这方子是我自己反复试出来的,用料、火候都有讲究,着实费心费力,不知陈掌柜愿意出多少?”


    陈掌柜马上伸出五根手指:“五两银子。”


    他自认为这价钱对于一个小吃方子来说不算低了。


    许青禾摇了摇头,“陈掌柜说笑了。酒肆一道招牌下酒菜,一日能卖出多少份,利润几何?五两银子,怕是连十日的利钱都不够,况且若是我将这方子卖给其他酒肆……”


    其实许青禾并没有把方子卖出去的想法,只是想激一激陈掌柜罢了。


    陈掌柜果然被击中了,咬牙道:“十两!”


    许青禾直接报出底价:“三十两。”


    “一口价,我保证方子只卖您一家,往后您赚多少,都与我不相干。”


    “三十两?!”


    陈掌柜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不是小数目,够寻常人家将近一年的嚼用了。


    他肉痛地纠结着,想到生粉肠可能带来的客流和利润,狠了狠心,一咬牙一跺脚,道:“成!三十两就三十两!但小许,你可得给我立个字据,保证这方子不再外传。”


    “这是自然。”许青禾笑着说。


    他眨了眨眼,“不过我还有个小要求。”


    陈掌柜用力点头:“你说。”


    三十两银子都应下了,还有什么他不能答应的条件?


    “我觉得,陈掌柜可以给帮工们的餐食换个口味了。”许青禾说。


    ……


    须臾,两人达成一致,请了酒肆的账房先生做保,立下字据,银货两讫。


    陈掌柜高兴地捧着生粉肠方子,许青禾也将三十两银票仔细收好了。


    三十两诶!


    这还是他第一次赚到银子呢!


    开医馆的本钱这下宽裕多了。


    许青禾这边高兴了,酒肆其他几人却是有些笑不出来。


    特别是小宋,得知他这就要走,而且以后都不来了,顿时涌上浓浓的不舍。


    这几日相处下来,许青禾模样好、性子好、不藏私,临走前还不忘为他们谋福利,他们都看在眼里。


    上哪找这么好的同事去?


    “小许你这就走了?真舍不得你啊!”


    “是啊,你这一走,我们得少不少乐子。”


    “往后一定要经常来看看我们啊。”


    许青禾一一应下。


    他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心里也有些不舍,笑了笑道:“多谢大家这几日的照应,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若有缘分,自会再见的。”


    他这话说得洒脱,倒冲散了些让离别的愁绪,众人不再强留,只是说着祝福的话将他送到了门口。


    临走前,小宋诚恳地对他道:“小许,你以后一定要发大财啊。”


    许青禾回头朝他笑笑:“这个祝福我收下了。”


    “你也是,小宋。”


    他前脚刚踏出酒肆大门,后脚便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陆晚亭拎着药箱跟在他身后。


    “都处理好了?”他问道。


    许青禾点点头,“我们回家吧。”


    陆晚亭“嗯”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往家的方向走。


    直到两人身影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后厨的窗户后,几个圆圆的脑袋还挤在一起张望。


    “唉,小许和陆大夫真是般配啊。”


    “谁说不是呢?走吧走吧,干活儿了!”


    “……”


    二楼雅间,邱吉捂着刚被针扎过还有些酸麻的胳膊,正巧也瞥见了楼下那两道相携离去的身影,心里再次告诫自己。


    等病好了之后,一定要离这两个人远点。


    越远越好!-


    另一头,许青禾和陆晚亭已经到家了。


    刚进门,陆晚亭便将药箱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转过身,目光沉静地看向许青禾。


    “小禾,”他说,“我们聊聊吧。”


    第35章 大辣片 好久没和陆晚亭亲嘴了。


    许青禾知道陆晚亭这是找他秋后算账来了, 心里想着“累了毁灭吧”,态度消极地应了一声。


    “聊什么?”


    陆晚亭皱着眉头看他,声音很沉:“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就知道他要问这个,许青禾顿时不高兴道:“我只是想多赚些钱, 早日把欠款还清。”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有自己的分寸。”


    陆晚亭没有放过他, “所以你的分寸就是瞒着我, 去那种龙蛇混杂混杂的地方?你可知今日若是我不在……”


    “可你不是在吗?”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靠自己的本事赚钱,有什么不对?”许青禾说, “你总是这样, 什么事都要管着我, 我难道是你的囚犯吗?”


    他有点委屈, 但更多的是生气。


    谁要上了一天班之后听前男友说这些啊!


    陆晚亭也说不下去了。


    他盯着许青禾的嘴唇,用目光描摹着这处柔软,又总是说出让他气恼话语的地方。


    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在争吵中疯狂滋长, 缠绕心脏, 越收越紧,让他心火直窜。


    陆晚亭上前一步。


    下一刻,没有预兆地,温热的唇重重压了下来。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感受着突然贴上来的薄唇的熟悉触感, 许青禾心里想的却是:好好好, 又是这样,吵着吵着就开始吃嘴子了是吧?


    从前他们也是, 每回吵架都会吵到床上,身体得到了满足,问题却并没有得到解决。


    许青禾觉得这次不能再那样了。


    他伸手要推开陆晚亭, 手腕却被更快地攥住,还被反剪到了身后。


    结果就是,许青禾不仅没能把人推开,两个人贴得还更近了,近到能清楚感受到彼此胸腔失控的心跳。


    吻还在继续。


    渐渐地,陆晚亭不再满足于表面的厮磨,他强势又充满技巧性地顶开许青禾的齿关,长驱直入。


    像是久旱逢甘霖,又像是终于寻到了宣泄的出口,所有的担忧怒气以及那些难以说出口的占有欲,都化作了此刻唇-舌间的激烈纠缠。


    陆晚亭觉得像是终于含住了一颗渴望已久的、娇艳欲滴的软烂果子,轻轻一抿,甘甜的汁液便充盈了整个口腔,让他想要汲取更多的甘甜。


    他也这样做了。


    渐渐地,许青禾也不反抗了。


    好久没和陆晚亭亲嘴了,感觉还……挺好的。


    不知何时,陆晚亭的手掌扣住了他的后颈,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他的腰,将两人密不透风地压向彼此。


    许青禾仰着头承受着过于深入的探索,身体不由自主发软,只能依靠陆晚亭箍在他腰间的力量站立。


    唇舌交-缠间传来液体相濡的细微声响,许青禾搭在陆晚亭肩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摩挲起他的后颈。


    这是他被亲舒服了的表现。


    他脑子很乱,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专心致志和嘴里这条舌头打架。


    两人的吻技都是在对方身上练出来的,都很出色,但再怎么出色这么长时间没有练习也会生疏,不知是谁的牙齿磕到了谁的嘴唇,许青禾吃痛,闷哼了一声。


    他就是这样的,痛了就要叫出来,才不会忍着。


    陆晚亭跟着停了下来。


    他的呼吸仍然灼热急促,带着不稳的气息。


    “……弄疼你了?”


    许青禾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张着被蹂躏得嫣红肿胀的唇瓣微微喘息,平复心跳,良久才道:“你吻技变差了。”


    陆晚亭看着他,慢慢地笑了起来。


    气氛旖旎,他与许青禾额头相抵,看着那双近在咫尺,不久前才被他含过的甜美双唇,仿佛受到蛊惑一般,再次缓缓低下头去。


    许青禾却把头偏了过去。


    “不要了。”他说。


    他的气还没消呢。


    再给陆晚亭亲,那不就是在奖励他?


    他才不要。陆晚亭又没说谢谢。


    陆晚亭垂眸凝视着他,见他眼中的迷蒙水汽慢慢褪去,逐渐变得清明,这才退了开来。


    “抱歉。”他说。


    闻言,许青禾在心里哼了一声。


    还“抱歉”,刚才不是亲得很带劲吗?


    虽然他也亲得很爽就是了。


    许青禾必须承认,上辈子他和陆晚亭的感情出现了许多矛盾却一直没有分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两个人在床上太过和谐。


    就像两块残缺的拼图,只有对方才能成为自己拼合的另一半。


    但他向往自由,陆晚亭又控制欲太强,是天生的一对矛盾体,又似乎并不该在一起。


    许青禾也说不清他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了。


    反正分了手的前任是不会把嘴黏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的。


    心中默念了几句“难得胡涂”,许青禾从陆晚亭身上起来,也没看他,直接撸起袖子去厨房了。


    路过鸡窝时他顿了顿脚步,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见大黄二黄三黄也都在伸长了脖子看他。


    “……”许青禾莫名一阵心虚。


    刚才他和陆晚亭亲嘴不会也被这三个小崽子看到了吧?


    有种“父母亲热被孩子当场捉住”的错觉。


    许青禾伸出手指,威胁似的指了指鸡窝里的三只毛团子,“你们刚才什么都没看到,知道了吗?”


    大黄二黄三黄:“……”


    叽叽叽,这里有人欺负未成年鸡啦!-


    许青禾和陆晚亭在一起要从医院说起。


    那时候奶奶刚刚去世,潮湿的钝痛无声无息蔓延在许青禾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他不知该去哪里,就总到奶奶最后住的那家医院,坐在住院部后面那片小小的人工湖边,看着水里呆头呆脑的红鲤鱼发呆。


    一坐就是大半天。


    那天下午,许青禾照旧盯着水面发呆,没过多久,一片阴影忽然笼罩下来。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那位陆医生。


    他记得这位陆医生,是奶奶入院时负责某项关键检查的医生,穿着白大褂的身形挺拔,很高,相貌英俊,但神色总是很淡,许青禾当时就觉得对方很高不可攀。


    一看就写过不少拿奖的论文。


    陆晚亭在他身边坐下,没有看他,目光也落在湖面上,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湖水不深,淹不死人。而且,很脏。”


    许青禾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有些哭笑不得,又有点被人关心的温暖,低声道:“我没想跳湖。”


    像陆医生这样的人,肯定见过太多生死别离,也见过因此一蹶不振而走上极端的家属,这才以为他也会步上后尘。


    但他真的只是来散心的。


    奶奶一个人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到这么大,他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嗯。”陆晚亭也不知信没信,轻轻应了一声。


    沉默片刻,他才再次开口,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却算不上冷漠:“如果心里难受,我们医院的心理咨询室,从这边走过去,左拐,第四栋楼,二楼。”


    陆晚亭顿了顿,补充道:“我可以带你过去。”


    许青禾当时很是意外。


    他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冷冰冰的医生会主动关心一个近乎陌生的人。


    对方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近。


    鬼使神差地,许青禾点点头,答应了。


    后来,心理咨询他确实去了,但只去过一两次,倒是和陆晚亭莫名其妙地熟络了起来。


    这时候,一股霸道浓烈的辛香忽然传来,将许青禾从回忆里扯了出来。


    他低头看着正在辣酱里泡澡的豆皮,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做着辣条呢,怎么突然想起陆晚亭来了?


    这明明是两个完全不相关的物种啊。


    昨天“不小心”和陆晚亭亲嘴之后,许青禾便一直没怎么和对方说话,一来他有点不知道两个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心里乱乱的;二来陆晚亭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让许青禾十分生气。


    他决定以后都不要理陆晚亭了。


    许青禾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做辣条的时候想到陆晚亭了——陆晚亭现在就相当于他手里的豆皮,被他放在辣酱里麻辣了。


    这样一想,许青禾心情好多了。


    话说回来,他今日做辣条是很有一番原因的。


    那日陈掌柜买下淀粉肠的方子,虽然没说不让他继续卖,但许青禾这辈子没有认识的靠谱法律顾问,担心引起什么纠纷,便决定还是算了。


    况且他也很想再引入些其他新奇的小吃。


    茶叶蛋退居二线,淀粉肠有了新的主人,在后世颇受年轻人和小孩喜爱的辣条可以横空出世了。


    他这回没做那种一条一条的辣条,而是做了老式的大辣片,拿在手里一大张,吃起来更爽。


    之前的甜面酱蒜蓉辣酱草莓酱暂时用不上,也没剩多少了,许青禾便炒了专门用来做辣片的辣椒酱。


    先炸油,烧热的菜籽油中投入葱段姜片还有八角大料等各种香料,慢火炸至焦黄后捞出料渣,只留浸润了所有香料的底油,再将细细剁碎的豆瓣酱,与粗磨的辣椒粉、花椒粉、孜然粉、白芝麻一同倒入滚烫的香料油中。


    只听“刺啦”一声,各种滋味充分交融,辣酱油亮红润,很快满屋子便都是香辣扑鼻的味道。


    此时将晾至半干,已变得韧性十足的鲜薄豆皮浸入熬好的辣酱中,反复抓拌揉捏,让每一寸豆皮都吸饱麻辣鲜香的精华,搁置片刻等待腌渍入味。


    古代版的大辣片就做好了。


    许青禾自己先尝了一片。


    甜辣咸香,柔韧够味,嚼劲十足,一点都不比商超卖的差。


    他都有点舍不得卖了。


    他从辣酱锅里留出一部分够吃的,这才推着小推车去集市了。


    作者有话说:lwt:是谁今天和老婆亲亲了,原来是我^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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