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合一 淀粉肠、炸虾饼、豆腐脑。……


    空气一时沉默。


    许青禾眼睛乱眨, 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明明已经把目光从陆晚亭身上移开了,但那处颇具分量的轮廓始终停留在脑海里,异常显眼。


    前男友好像……忍得很辛苦。


    要不,帮他一下?


    反正也不是没帮过。


    许青禾抿了抿唇, 想要伸手, 脑子里突然冒出两个小人, 吵得不可开交。


    两个小人都是缩小版本的他, 一个顶着黑黑的恶魔弯角, 手里捏着根黑木小叉子,单手叉腰叫嚣道:“都分手了还这样, 像什么话!”


    另一个小人长着一对纯白的天使翅膀, 头上顶着枚闪闪发光的金色光圈, 声音微弱地反驳:“可是他看起来很难受……而且他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 你不能见硬不救。”


    一番天人交战过后,恶魔小人悻悻退场,天使小人最终占据了上风。


    前任夫夫之间互帮互助一下怎么了?反正大家都这么熟了。


    这样想着, 许青禾试探着伸出手, 开口道:“我……”


    “帮你吧”三个字还未出口,陆晚亭便问:“你很不想?”


    方才许青禾那番犹豫都被他看在眼里。


    闻言,许青禾几乎有些恼火地看了陆晚亭一眼。


    大哥你还在立着诶能不能别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了!


    收回眼神,许青禾伸手直奔目的地, 谁知却被陆晚亭侧身避开了。


    陆晚亭站起身, 对他说“等我一下”,离开卧房去浴室了。


    许青禾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愣了好半天。


    这就完了?


    好像是完了。


    明明问题已经解决了, 他却高兴不起来,听着浴间隐隐约约传来的水流声,想到陆晚亭正在做什么, 心里有些发空,又有点痒。


    过了半晌,陆晚亭回来了,和离开之前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发梢有点湿,身上还散发着冷水浸过的凉意。


    他继续做之前没做完的事,搓热了手掌抹上药酒,按上许青禾的脚踝,直到觉得按揉得差不多了,这才拿起一旁的鞋袜给他穿上。


    许青禾连忙阻止:“这个我自己来就行了。”


    药酒按摩他不专业,穿个袜子还是手到擒来的,陆晚亭现在对待他的态度简直像他腿断了一样。


    他垂眸看向陆晚亭,压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因为方才忍疼时一直咬着下唇,许青禾把自己的嘴唇咬得颜色嫣红,脸蛋红扑扑的,额上沁出了亮晶晶的薄汗。


    眼神也是湿润的。


    陆晚亭只觉得方才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和他对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连带着手上动作都强硬了几分,三两下便帮他把鞋袜穿上了。


    “……别这么看着我。”他说。


    许青禾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又不想再火上浇油,只好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


    许青禾这一脚崴得并不严重,再加上陆晚亭的悉心照顾,每日雷打不动地给他用药酒按摩、疏通筋络,不过四五日便能下地走路了。


    尽管还有点微微跛脚,走路速度稍微有点慢,但日常生活已不成问题。


    许青禾下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做淀粉肠。


    赚钱不能停!


    这几日他虽没法下地,却也没闲着,灌了足量的肉肠出来,就差刷酱了。


    许青禾从小到大都爱吃淀粉肠,见他吃的次数太多,奶奶觉得外面卖的不干净,于是顶级名厨便下凡给他做起了淀粉肠。


    自己在家做淀粉肠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一次性吃到不同种酱料口味,什么甜面酱、蒜蓉辣酱、西红柿酱、色拉酱、黑胡椒酱……许青禾都尝了个遍。


    经过他的精细测评,结论如下:咸口酱里,甜面酱混着蒜蓉辣酱是最好吃的;甜口酱里,草莓果酱最好吃。


    这次许青禾也打算调制这三种口味的酱料。


    他起个了大早从集市上买回做酱的材料,高高兴兴地拎着大兜小兜回来了。


    一瘸一拐都拦不住他的热情。


    他先做蒜蓉辣酱,扒一大头蒜,拍扁剁成细细的蒜蓉,再切出足足的小米辣,油热后放锅里和豆瓣酱一起炒,炒到红油出来,蒜香混着辣香飘出,熬上一会儿,酱汁就会变得浓稠挂勺又鲜辣诱人。


    许青禾拿筷子尝了一点,果真蒜香浓郁香辣爽口。


    他只尝了一点都觉得辣得极过瘾,要是刷在外皮酥脆、内馅软香的淀粉肠上,那得成什么样啊。


    真是想想都觉得好吃。


    做完蒜蓉辣酱,许青禾又刷干净锅做甜面酱。


    甜面酱做起来就更简单了,买来的生豆泥里放上酱油糖盐,搅成酱糊,放锅里小火慢熬就成了,熬好的甜面酱酱香浓郁,咸鲜适口,便是不刷淀粉肠,刷馒头饼子或是直接用来拌面都极好吃。


    将咸、辣两种不同口味的酱装进陶罐,许青禾这才做起了草莓果酱。


    他买草莓没少费工夫,集市上卖草莓的小贩寥寥,要么品质不好,要么索价太贵,许青禾都想着要不要找西红柿和山楂替代了。


    就在即将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在街拐角处寻到了自个儿心仪的草莓摊。


    个大、鲜红,鲜嫩欲滴,果香扑鼻,许青禾洗的时候就忍不住偷吃了两颗,还想再吃,又想到这草莓是他好不容易来买来的,再吃下去怕是要不够做酱的了,这才堪堪停住了手。


    他想好了,等他以后赚了大钱,赚大钱了,一定要买好多好多草莓吃,实现草莓自由!


    陆晚亭也可以吃。


    草莓果酱是这三种酱中做法最麻烦的,得先把草莓切成小丁,再用糖腌,待到原本硬挺的草莓果肉变得软软乎乎,糖水也都杀了出来,再把草莓连汁倒进锅里,小火慢熬。


    熬着熬着,果肉慢慢化开,变成细腻的果泥,颜色也从浅红变成深艳的玫红色,汁水越来越多,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小泡。


    屋里飘满了浓郁的草莓香,果香四溢,在院子里都能闻到。


    熬好的草莓果酱趁热倒进罐中,还冒着热气,光泽莹润,香甜诱人,许青禾觉得刷面包片上肯定好吃。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候哪有面包片?刷馒头上还差不多。


    馒头片上刷草莓酱……给陆晚亭吃好了。


    许青禾快手炸好三根淀粉肠,分别刷好三种不同口味的酱料,自己没吃,先让陆晚亭挨个品尝。


    陆晚亭一一尝过,评价道:“都好吃。”


    “哪个最好吃?”许青禾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依依不饶地追问。


    陆晚亭思忖片刻:“甜面酱的。”


    虽说是甜面酱,但因着还有甜口的果酱,许青禾往豆泥里放的白糖并不多,只起到调味作用,甜面酱的口味还是咸占大头。


    听到前男友的回答,许青禾并不意外。


    作为一名医生,陆晚亭不光作息健康到令人发指,生活习惯同样绿色健康,很少吃辣,几乎不吃甜,所以,在他的口味词典中,咸口就是最好吃的。


    许青禾忍不住笑了:刚才他喂给陆晚亭这三根甜辣咸兼备的淀粉肠,估计要让他运动半天了。


    许青禾本想着做完酱就出摊去卖,奈何陆晚亭不同意,非说他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超标了,想要去集市只能等明天。


    一开始许青禾还不乐意,但略一思考之后,觉得前男友的话也在理,他现在还是个小瘸子呢,不能不为那只崴了的脚考虑。


    于是他便硬等了一晚,转天才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带上肠、酱等工具,推着小推车前往集市了。


    因着脚伤,许青禾这几日都没出摊,这可馋坏了他的食客,几日来一直翘首以盼,眼瞅着今日终于把人盼来了,看见许青禾刚在市口冒出个头就围了过来。


    多日相处下来,他们对许青禾的称呼早就变了,不再喊客套疏离的“小郎君”,纷纷改口,亲热地唤他“青禾”。


    “青禾,你终于来了,我都快想死这口茶叶蛋的滋味了!”


    “就是就是,青禾,你这几日怎么没来啊?”


    “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许青禾和相熟的邻里乡亲一一打招呼,回答他们的问题:“没事,就是前两天不小心把脚崴了,如今已经好了,大家不必担心我。”


    趁着热闹,他话锋一转介绍今天的主角:“今日不卖蛋了,卖生粉肠,一共三种酱料口味,大家可以看看喜欢哪种。”


    边说边开锅起火,往锅里下淀粉肠。


    一听他说不卖茶叶蛋,人们还有点失望,但很快就被锅里炸着的肉肠吸引了目光。


    油锅滋啦作响,一根根滚圆的肉肠在热油里翻滚,很快就金黄焦脆地鼓胀起来,焦香诱人。


    众人不约而同咽了咽口水。


    这叫什么……生粉肠?


    好像也挺香的。


    有人好奇问道:“青禾,你刚才说有三种酱,都是啥味儿的啊?”


    “甜面酱,蒜蓉辣酱和莓子果酱,分别对应咸、辣、甜三种口味。”许青禾答道。


    此时草莓不叫草莓,叫莓子,许青禾便只好和“生粉肠”一样,依旧入乡随俗,起了个莓子果酱的名字。


    甜面酱和蒜蓉辣酱听着还成,但莓子果酱对其他人来说就有点猎奇了——谁不知道莓子是甜的?


    有人把心中疑惑说了出来:“甜口的莓子搭咸味肠子?这能好吃吗?”


    许青禾笑笑:“您尝尝就知道了。”


    有个胆大的小姑娘要了一支,许青禾从锅里捞出一根炸得差不多了的淀粉肠出来,仔细刷上厚厚一层嫣红粘稠的草莓果酱,递给对方。


    “小心烫。”


    小姑娘应了一声,看着面前裹着粉红酱汁的焦酥肉肠,之前的迟疑都化作了此刻的期待,吹了吹热气,张嘴咬下一大口。


    酸甜的果香充斥口腔,与淀粉肠本身的油润咸香混合,果酱的甜润清新中和了油炸的腻感,酸甜交织,甜咸交融,别有一番滋味。


    她惊喜地睁大眼:“好吃!好奇特!”


    这一声引来了更多人尝试,人们先是可着草莓酱点,接着以一带三,点甜面酱和蒜蓉辣酱的人也多了起来。


    没过多久,淀粉肠便以外焦里嫩的口感俘获了不少食客,尤其是年轻娘子和孩童。


    许青禾手下动作不停,淀粉肠在油锅里滚得金黄焦脆,膨胀开花,香气四溢,趁着捞出沥油串签子的工夫,他便扬声问人要哪种口味。


    要咸口的,就刷上浓稠的甜面酱,酱汁咸香醇厚,稳稳托住肠衣的焦脆;要辣味的,蒜蓉辣酱便派上用场,红油鲜亮,蒜香扑鼻,吃得人大呼过瘾。


    至于草莓果酱更是不必多说,直接成了三种酱里卖得最火的。


    也有那好奇的,非要三种酱料都挤上一点,尝个新鲜。


    许青禾的小摊前围满了人,铜钱叮叮当当落进口袋,速度快得惊人,一锅肠子刚炸出来,转眼便卖空了。


    许青禾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笑意盈盈。


    看来,这淀粉肠也叫他卖火了-


    镇长家。


    薛德金坐在堂屋里,对着自家闺女唉声叹气。


    “小杏子啊,那王家老二不挺好的,你就和他见上一面,能怎么样?”


    薛德金继续苦口婆心:“你也老大不小了,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会满地跑了,你这婚事总没着落,爹心里也不踏实啊。”


    早在听到“小杏子啊”这熟悉的四字开场白时,薛宝杏就知道自个儿亲爹要说什么了,低着头不说话,看似人还在这儿,实际上已经走神好半天了。


    催婚催婚,她最讨厌别人跟她说这些话了,不就是没成家,至于这样一天到晚的念叨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了什么天条呢。


    薛宝杏神游天外,思考起晚上要吃点啥好东西才能弥补自己受伤的心灵,直到被母亲程秋艳轻轻扒拉了一下,才想起要回她爹的话。


    “啊,那个,”她说,“王家老二是吧。”


    “那人虽然家境富裕,但说话酸溜溜的像个老学究,我一听就起鸡皮疙瘩,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我能好受吗?”


    听闺女说了一大串最佳女婿人选的缺点,薛德金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不禁提高了嗓门:“这么好的条件都看不上,那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你自己说!”


    薛宝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老爹语调拔高,她不仅没害怕,也跟着嚷了起来。


    “我当然要找我自己喜欢的!”


    薛德金手捂心口。


    在他心里,选女婿无非三个标准:财产、名望和知识学问,未来女婿必须至少满足其中一样,如此才能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王家老二三个标准几乎全占了,这才成了他心中的最佳女婿人选。


    至于小杏子说的什么“自己喜欢的”……这算是哪门子标准?


    一听就行不通。


    眼见父女俩又要吵起来,程秋艳连忙拎着食盒从厨房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德金你少说两句。”


    “小杏子,娘新做了云片糕,还热乎着,你去集市给刘婆婆送些去,顺道自己也散散心。”


    薛宝杏如蒙大赦,应了一声,赶紧接过食盒溜出了门。


    暂时摆脱了父亲的唠叨,薛宝杏心情稍松,从食盒里拿出一片云片糕,边走边吃——根本没有什么刘婆婆,娘不过是找个借口让她出来,好避免和爹吵起来。


    薛宝杏心里门清,她也不想让娘为难,这才借坡下驴了。论起吵架,她爹未必是她的对手。


    她边吃边逛,正走着,忽见前方一个小摊前围了不少人,阵阵诱人焦香随风飘来,钻进她的鼻子。


    她好奇地踮脚望去,就见一绿衣年轻郎君正麻利地忙碌着,旁边的油锅里炸着金灿灿、开了花的肠子,边上还摆了好几罐不同口味的豆酱。


    看起来挺新鲜的,薛宝杏的兴趣一下就被勾起来了。


    她把没吃完的云片糕放回食盒,提着朝那热闹的小摊走了过去。


    摊前人多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肉肠不要钱,薛宝杏好不容易才挤了过去,离得近了,肉香更是裹挟着油香扑鼻而来,比方才浓烈了数倍不止。


    对比之下,她食盒里刚出锅的云片糕都不香了。


    小摊前的年轻郎君手下利落,捞肠、刷酱、打包,动作行云流水,自有一番赏心悦目。


    薛宝杏瞧着瞧着便瞧出了几分眼熟。


    这不是陆大夫家的许郎君么?


    那日陆家喜宴她也去了,远远就瞧见红盖头下面的半张俏脸,当时就觉得惊为天人。


    他们甘泉镇可没出过这样漂亮的男子。


    后来她听娘说,这位许郎君在集市上摆摊卖蛋,可香可好吃了,可惜那阵子她正好和手帕交一同去往云州游玩了小半个月,没赶上,不然以她爱吃好吃的性子,定然是要好好品鉴一番的。


    现在虽没了茶叶蛋,但这个生粉肠看起来也是不错的。


    因着方才吃了不少云片糕,薛宝杏本没那么饿,但禁不住香味的诱惑,还是买了。


    “劳驾,要一根……嗯,蒜蓉辣酱的吧。”


    甜面酱和那个莓子酱看起来也不错,下次再试。薛宝杏想。


    “好,稍等。”许青禾应了一声。


    他从锅里捞出一根炸酥炸透的淀粉肠,甩了甩油,先洒一层孜然,再拿酱刷子均匀刷上一层红亮亮的蒜蓉辣酱,然后递了过去。


    薛宝杏道了谢,伸手接过,吹了吹气,小心地咬了一口。


    肉肠外皮焦脆,内里软糯咸香,比她想象中还要好吃。


    辣酱也好,鲜辣够味,蒜香浓郁,配着肉肠吃刚好。


    薛宝杏爱吃辣,很快就被这根鲜辣满满的淀粉肠俘获了,顾不得热烫,又连着咬了两口,连签子上的那点些微肉丁也没放过,吃得嘴角都沾了点红油。


    她抬眼看向许青禾,由衷赞道:“真的好吃诶。”


    这一看倒是微微怔住了。


    之前已知这位许郎君模样出众,没想到此刻近看更觉惊艳,眉眼清俊,鼻梁挺直,唇色是自然的淡红,穿着寻常布衣,但自有一股出众气质。


    倒是她之前和爹说的,自己喜欢的那类。


    就是已经婚配了。


    想到这里,薛宝杏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惋惜之情。


    她压下心头那点小小的遗憾,笑着和许青禾搭话:“许郎君手艺真好,生意也红火。”


    许青禾一边给下一位客人打包,一边客气地笑笑:“小本生意,糊口而已,小娘子过奖了。”


    薛宝杏点点头,咬了一口淀粉肠,目光忍不住又在许青禾脸上转了一圈,心里暗自嘀咕:模样好,性子看着也温和,还会赚钱……


    陆大夫的运气真好。


    她吃完最后一口肉肠,掏出铜钱付了账,这才提着食盒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许青禾才将今日卖淀粉肠挣的铜钱数完。


    淀粉肠的成本和茶叶蛋差不多,单价却能比茶叶蛋高出两三文钱,并且因着之前的茶叶蛋打开了销路,食客们对于淀粉肠接受良好,许青禾这次准备的六七十根肉肠都卖光了。


    赚大发了!


    他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把一枚枚铜钱用绳子串起,又仔细地放进钱罐子。


    便在这时,陆晚亭回来了,手里拎着个鱼篓,还在不停啪嗒啪嗒滴水。


    许青禾放下手中的铜钱串,迎上前道:“回来啦。”


    “嗯。”


    陆晚亭将沉甸甸的鱼篓放在地上,弯腰打开篓口,露出里面密密麻麻、活蹦乱跳的小东西。


    许青禾探头一看,竟是一满篓的小河虾。


    小虾米们通体透明,身上长着灰褐色斑点,在篓底挤作一团,须脚在空中不停乱划,看上去新鲜极了。


    许青禾看向陆晚亭,眼中满是惊喜:“这么多小河虾!”


    他蹲下-身,看着那些活力十足的小虾,想起从前吃过的那些炸得酥香金黄的小河虾,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陆晚亭说:“今日运气好,下游浅滩处撞见一大群,捞了不少。”


    “你想吃油爆小河虾还是炸虾饼?”他问许青禾道。


    油爆小河虾和炸虾饼是许青禾最喜欢的两种河虾做法,都很好吃。


    手心手背都是肉,许青禾一时犯了难。


    纠结半晌,他还是决定吃炸虾饼,再配上粥,就是一顿顶顶好的晚饭。


    陆晚亭对此没有异议:“那就吃炸虾饼。”


    说着便提着鱼篓去厨房了。


    许青禾跟了过去,看着陆晚亭腌鲜虾、调面糊,把腌好的小河虾倒进去,又切了把葱花,已经开始想象炸好的虾饼是什么味道了。


    这虾新鲜,肯定又酥又香。


    陆晚亭单手起锅烧油锅,舀一勺面糊倒进油里,把虾饼两面都炸成金黄。


    油花滋滋作响,香味顺着锅沿飘出来,虾鲜浓郁,面香十足,是扑鼻的香。


    等虾饼炸得外酥里脆,捞到盘子里控油,虾饼冒着热气,金黄的饼身上能看见小虾米的影子,绿色的葱花点缀其上,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开。


    陆晚亭把刚出锅的头一个炸虾饼递给许青禾。


    “还很烫,放放再吃。”


    许青禾却不听他的,略吹了吹热气便张嘴咬下一大口。


    他好饿了!


    虾饼金黄发亮,又酥又脆,咬下去都能听见咔嚓咔嚓的脆响,嚼两下,油香便混着虾鲜立刻溢满口腔,满口生香。


    小河虾没去壳,已经炸酥炸透,连壳带肉都能吃,一点都不扎嘴,鲜甜的虾肉藏在酥脆的虾壳里,每口都是酥香滋味。


    葱花的香也没被盖住,混着虾鲜和面香,让人一口一口停不下来。


    许青禾边吃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前男友的厨艺真是没得说。


    美中不足的是,就像陆晚亭说的那样,有点烫,许青禾嚼两口虾饼就要喝一口粥中和一下。


    就这样几口虾饼几口粥地吃下去,很快肚子就饱了。


    吃完晚饭,刚刷完碗,院门就被敲响了。


    外头的人说:“陆大夫在家不?我身子有些不适,想让陆大夫给瞧瞧。”


    那日赵掌柜离开之前说要帮着陆晚亭宣传宣传,果然没食言,这几日有不少人过来看病,虽然都是些咳嗽风寒之类的小毛病,赚不了多少诊金,但比起之前的无人问津还是强出太多。


    许青禾只好继续在心中默念,徐徐图之,徐徐图之。


    他相信陆晚亭一定能成为一名远近闻名的好医生的。


    就是不知道赵掌柜是怎么帮他宣传的,许青禾想象了一下那个对话:


    其他人:“哎,赵掌柜,陆大夫给你把什么毛病瞧好了啊?”


    赵掌柜:“这你就别问了,知道陆大夫医术好就行了!”


    许青禾想起便忍不住笑。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这回来看诊的是个半大少年,脸上、脖颈到处冒着星星点点的水疱,精神头虽然还好,但显然是水痘发作的模样。


    陆晚亭瞧了一眼便脸色微变,一边引着少年去偏角的厢房,一边不着痕迹地将许青禾挡在身后。


    “这病气过人,你先进屋,把门带上。”


    许青禾愣了一下,看到那孩子满身的水疱,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没有这辈子的记忆,不记得自己是否发过水痘,会不会被传染,还是小心为妙。


    正要转身进屋,许青禾想起什么,不放心地问陆晚亭:“那你呢,你有没有出过水痘?”


    “出过了。”陆晚亭声音沉肃,“我没事,不用管我。”


    许青禾这才转身进了屋,并依言将门仔细掩好。


    陆晚亭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进了药房,专心为那少年看诊,言简意赅地交代了注意事项,开方拿药。


    全程利落干脆。


    只是待到少年离开,陆晚亭紧蹙的眉头依然没有松懈。


    家里终究不是正经看病的地方。


    病患来来往往,轻重缓急皆有,像这样传染性强的,今日能让小禾避进去,下次若他恰好不在跟前呢?


    还是得有个正经的诊所才行,与人隔开,器具药材归置妥当,他也能安心看诊。


    最重要的是,得将小禾彻底隔开在这些风险之外。


    这个想法一经生出,便迅速在陆晚亭心中扎了根,变得迫切起来-


    清晨,天色快要大亮,许青禾依然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睡得迷糊。


    将醒未醒之际,他忽然觉得脸颊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


    他费力地掀开眼皮,朦胧间就见陆晚亭已穿戴整齐,坐在床沿,正将一方用细棉布做的柔软物事往他脸上戴。


    两边似乎还连着带子,得绕到耳后系好。


    “嗯?”


    许青禾发出一声含混的鼻音,头发睡得翘起几撮呆毛,眼睛都还没能完全睁开,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点起床气。


    “干嘛……”


    “把口罩戴上,看看合不合适。”陆晚亭说。


    什么东西?


    许青禾稍微清醒几分,努力睁开眼睛,看清了陆晚亭手里的东西。


    一方长条状物什,四四方方,边缘缝了两根细带子,正是后世医用口罩的模样。


    “戴这个做什么?”许青禾一头雾水。


    陆晚亭解释:“家里常有病人往来,有这个能防止被过了病气。”


    说着便把古代版医用口罩在许青禾耳后系上,又仔细调整了松紧。


    严丝合缝,大小正好。


    许青禾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防毒面具”,触感柔软,有股浓郁的草药香,比想象中好闻。


    “你往里面放了什么?”他问道。


    “一些抑菌草药,有艾叶、苍术、丁香,”陆晚亭说,“怕你闻不习惯中药的味道,里面还放了些薄荷叶和金银花。”


    难怪。


    感受着脸上柔软的束缚,许青禾心头一暖。


    陆晚亭人真好啊,对已经分手的前男友还这么上心。


    他也会对陆晚亭好的,以前男友的身份。


    许青禾默默想。


    两个人在异世陪伴对方解决眼下困境,再和平地分道扬镳。


    陆晚亭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许青禾感到一阵忧伤的安慰,轻声说了句“谢谢”,又问:“那你有吗?”


    陆晚亭需要直面病人,肯定比他这个连二道手都算不上的人更需要口罩。


    “有,别担心我。”


    陆晚亭目光软了下来,“我去趟后山。灶上温着早饭,记得吃。”


    说完起身出门,拎上弓箭出发了。


    透过窗户,许青禾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摸了摸脸上的口罩,心里忍不住嘀咕:怎么这么早就去打猎了。


    前男友好勤快。


    陆晚亭这么努力赚钱,他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


    吃完早饭就去集市上卖淀粉肠!


    这样想着,许青禾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快速洗漱完毕,趿拉着鞋子走进厨房。


    锅里盛着一锅嫩白的豆腐脑,上面浇着卤汁,里头有香菇丁和黄花菜,还撒了芫荽和虾皮。


    旁边碟子里是两根刚炸好不久、还冒着热气的油条,金黄酥脆。


    都是他爱吃的。


    看着诱人的豆腐脑和炸油条,许青禾忽然忆起上辈子的一件事。


    那时他和陆晚亭刚在一起不久,两人正处于对彼此身体的探索阶段,有一次探索过了头,许青禾不必多说,陆晚亭也罕见地起晚了。


    许青禾本想把早饭这事混过去,但男朋友说什么也不同意。


    两人便去楼下的早餐店解决早饭。


    陆晚亭点了一碗撒着紫菜虾皮榨菜末的咸豆腐脑,许青禾则捧了一碗浇了糖浆、缀着蜜红豆的甜豆花。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碗里的东西,相顾无言。


    问:和对象口味不合怎么办?


    答案许青禾暂时没想出来。


    陆晚亭看着吃甜豆花吃得眉眼弯弯的许青禾,问:“好吃么?”


    许青禾连连点头:“当然好吃了!甜豆花就是最好吃的。”


    他和奶奶口味一样,是典型的南方人口味,祖孙俩这么多年就没吃过咸口的豆腐脑。


    陆晚亭对比并未反驳,只是把自己那碗没动过的豆腐脑往许青禾面前推了推。


    “试试。”他说,“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看着面前卤汁深褐的豆花,许青禾勾了勾唇角。


    想让他倒戈?


    不可能!他可是坚定的甜豆花党!


    抱着绝不服输的想法,许青禾舀起一勺咸豆花送入口中。


    又送一口。


    再送一口。


    ……


    咸、鲜、滑、嫩,偶尔还能咬到脆脆的榨菜和紫菜,口感丰富,不仅不难吃,甚至还有点奇妙的和谐。


    许青禾睁开眼,眼神有点迷茫。


    好像……还真挺好吃的。


    看着他这副模样,陆晚亭唇角微扬:“怎么样?”


    许青禾嘴硬:“……还可以吧。还是甜的好吃。”


    话虽如此,往后的每一顿豆腐脑,他都和陆晚亭一起吃咸口的了。


    思绪回笼,许青禾从锅里盛了一碗豆腐脑,又端了油条,在饭桌边坐下。


    豆腐脑还是温热的,滑嫩得几乎不用咀嚼,舌头轻轻一抿就能咽下,卤汁咸鲜适口,香菇丁弹软,黄花菜脆爽,并着热乎乎的豆花一路滑进胃里,很快便驱散了残存的睡意。


    再拿起一根油条,外层焦脆,内里蓬松柔软,油香可口。


    空口吃了几口,许青禾又把油条掰成小段,泡进豆腐脑的卤汁里,油条吸饱汤汁变得软韧,这时候再捞起来吃,又是另一番丰腴满足的滋味。


    一口豆腐脑一口油条,许青禾吃得惬意极了,吃饱喝足,高高兴兴地带着工具推着推车出门了。


    刚到集市口,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了一下。


    他平常摆摊的地方前头乌泱泱排起了一条长队,清一色全是半大不小的孩子,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望着他来的方向,眼神里写满了期盼。


    显然都是冲着淀粉肠来的。


    许青禾知道这淀粉肠受小孩子欢迎,但这种火爆程度还是让他惊了一下。


    有眼尖的孩子发现了他,立刻欢呼道:“来了来了!卖肉肠的哥哥来了!”


    队伍瞬间骚动起来,小萝卜头们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


    “哥哥我要甜的,莓子酱。”


    “我先来的!我要辣的!”


    “我娘说我今天听话,要给我买两根。”


    许青禾忍不住笑了,赶紧停好推车,生火热油。


    现在再面对小孩子,他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排斥,只觉得这帮小萝卜头们还都挺可爱的。


    他边炸肠边招呼着这群小客人,间或还得维持秩序。


    “别挤别挤,都有份儿。”


    “小心烫,拿好了。”


    “你要什么酱来着?”


    “……”


    不过片刻功夫,许青禾这摊子简直成了儿童乐园,他本人也莫名其妙晋升为孩子王,被一群举着肉肠的小不点围着,忙得连擦汗的工夫都没有。


    许青禾趁乱抽空看了一眼旁边的钱袋子,满意点头。


    嗯,今天的钱包也鼓起来了。


    不远处,一个男人将眼前发生的热闹一幕瞧了个真切。


    眼见许青禾的生意红火得刺眼,他心里又酸又妒,脚底抹油,一溜烟就跑去找王金凤报信了-


    午后,王金凤倚在窗边绣花,刚把两片绿叶子绣好,就见一个男人屁颠屁颠地从门口跑了进来。


    她蹙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烦躁。


    这男人叫李奎,住她邻街,从前和陆景逸他爹关系不错,是个游手好闲之徒,脑子也不大好使,快五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连个男妻都讨不到,若非家里有祖上留下来的财产,恐怕早就露宿街头了。


    要不是他家里有点小钱,身边又没有碍事的拖油瓶,王金凤断不会留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闹这么多年。


    知道她不待见陆晚亭家的那个小男妻,李奎这些日子一直来找她说许青禾的坏话。


    今日估计也是为这事来的。


    果不其然,李奎进了门,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匀实,便断断续续地报起信来。


    “弟妹,你猜我今天看见啥了?那许姓小男妻的摊子现在卖什么……生粉肠?刷好几种酱!那排队的人哟,从街这头排到那头,真是……真是……”


    “真是叫人气不打一处来!”他总结道。


    王金凤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不动声色,给李奎倒了杯茶,慢悠悠道:“是么?看来那孩子也是个有本事的,不光蛋卖得好,如今新吃食也卖得红火。”


    李奎接过王金凤亲手递来的茶杯,心里高兴,都没细琢磨她说的是什么便笑呵呵点头。


    “是挺红火的。”


    王金凤:“……”


    这人真是她这边的人吗,怎么专挑她不爱听的话说?


    她瞥了李奎一眼,心里默念“不跟傻子计较”。


    凭借这么多年对李奎的了解,王金凤知道他是最禁不住激的,便不着痕迹地引导起来:“只是这做生意啊,讲究各凭本事。”


    “他卖他的,旁人自然也能卖类似的,得保持自己的特色才能长久。”


    刚听到“旁人自然也能卖类似的”这句话时,李奎依然在傻乐,过了片刻才明白话里的意思,陷入沉思。


    是啊,这吃食又没写谁的名字,自然是谁想卖谁就能卖。


    他何不也去分一杯羹?


    他手里是有点闲钱,可没有进项,坐吃山空也是早晚的事,不如早做打算。


    况且不就是个肉肠吗,做起来能有多大难度?


    李奎用简单的大脑把这事过了一遍,觉得可行,立刻道:“那是,他能卖,别人自然也能卖……我也能卖!”


    这上钩速度比想象中快多了,王金凤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随即又蹙起眉,一副全然为对方着想的模样。


    “李二哥若有心,自然也是能的,若是你也支个摊,价钱实惠些,还怕没人来买么?”


    她就这样轻轻巧巧地把抢生意的念头塞了过去,又状似担忧地补充:“我琢磨了一下,要不还是算了,那孩子如今到底是有人撑腰的,性子瞧着也不和软,万一他觉得你是故意与他为难,闹将起来,反倒让李二哥你难做。”


    这话明着是劝退,实则是激将,更是提前把自己摘干净:我可是劝过你的,是你自己非要去的,出了事可别赖我。


    李奎果然被激得上了头,满脑子都是把许青禾的生意挤垮,好在王金凤面前扬眉吐气的念头。


    “弟妹放心,我做我的生意,光明正大,他还能拦着不成?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他屁颠屁颠地走了。


    第28章 烤鸡香 陆晚亭和许青禾平常都吃这么好……


    刚一进门, 许青禾就被一股浓郁油润的葱香扑了满怀。


    第一个念头是前男友又在做好吃的了。


    他吸吸鼻子,循着味儿走进厨房,果然就见陆晚亭站在灶前,手里握着木铲, 不停搅动着锅里熬煮的东西。


    “做什么呢?这么香。”


    许青禾凑过去, 好奇地探头看。


    锅里满是油亮亮的小葱碎, 已经熬成了焦糖色, 还有炸得金黄的干葱末和小虾皮, 里头的酱汁子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密油泡,香气浓郁极了。


    陆晚亭侧身让他看个清楚, 手下动作不停, “熬点红葱酱。”


    “熬这个做什么?”


    许青禾有些不解, 陆晚亭还是第一回做这个。


    陆晚亭弯腰从灶膛里抽了几根木柴出来, 将火调小,让锅里的酱慢慢收着汁,转过身来看他。


    “你之前不是说, 想吃蚝油的鲜味却寻不着, 这红葱酱应当能顶些用处。”


    许青禾听完一愣。


    他确实说过想念蚝油之类的话,不过只是随口感慨了一句,自己说完便忘了,没想到陆晚亭一直记在心里, 还默默琢磨出了替代的法子。


    许青禾一时有些感动。


    他们两个人已经和平分手, 有很多事情陆晚亭都没必要做,但他还是做了。


    那么, 他要做点什么才能回报陆晚亭对他的好呢?


    还没琢磨出来,陆晚亭便说“红葱酱熬好了”,许青禾分了心, 主动过去帮忙装罐。


    装酱的陶瓷罐子是他在集市上买的,八文钱一个,买六个以上有优惠,单价能便宜一文,许青禾没禁受住批发价的诱惑,花四十二文钱拎着六个陶罐子回家了。


    当时他面对这么多空罐子还很发愁,不知该用这些陶罐装些什么,没想到不知不觉,这个罐子装了点酱料,那个罐子装了些香料,竟渐渐也都装满了。


    不说别的,光是那甜辣咸三种不同口味的酱料就占了三个罐子。


    现在红葱酱也占了一个。


    浅褐油亮的酱里,葱粒大小均匀,有的还没被熬得完全化掉,颗粒分明,有的已经熬成了细细葱丝,和油润的酱混在一处,咸香扑鼻。


    许青禾把这罐子红葱酱和自己做的甜面酱、蒜蓉辣酱和草莓果酱并排摆在了一起。


    看着食案从刚穿越时的空空荡荡到现在的满满当当,许青禾感觉十分满足。


    真好呀!


    装完酱,陆晚亭又带他去验收今日的打猎成果。


    一只个头硕大的山鸡。


    许青禾看了看那只山鸡,又看了看陆晚亭,忍不住说:“陆晚亭你真是……有点厉害啊。”


    谁能想到,握惯了手术刀的前男友还有这手打猎的功夫?


    陆晚亭对此不置可否,轻轻勾了勾唇角,“一共猎了四只,三只卖了,剩下这只我们烤着吃。”


    听说有烤鸡吃,许青禾马上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转身就去拿木头了。


    那日从大伯伯娘家回来,吴黎特意给他们塞了一大捆苹果木,说是从自家苹果树上劈下来的,烧起来烟不大,还自带淡淡果香,很适合用来烤肉。


    许青禾一直没为这捆苹果木找到合适的去处,现下正好派上用场。


    他在院里用苹果木搭了个简易烤架,划着火石点燃,木头噼啪响着烧起来,没一会儿就飘起浅白色的烟。


    趁着他搭烤架这会子工夫,陆晚亭把鸡也腌好了,用葱姜汁子混着香料粉腌的,还刷了蜂蜜——赵掌柜那罐子野蜂蜜送得真是时候。


    山鸡两只翅膀别在背上,整只鸡架在烤叉上烤,不多时,鸡皮滋滋冒油,皮色逐渐转为诱人的金红焦脆。


    烟里的果香混着鸡肉的油香,飘的满院都是。


    陆晚亭时不时转动木枝,确保每面都受热均匀。


    许青禾眼巴巴在旁边守着,咽了好几次口水,隔一会儿就凑到旁边闻一闻看一看,只盼着鸡赶紧烤好。


    这种现烤出来的山鸡,哪怕上辈子也很少吃到。


    他可馋了。


    见他小馋猫似的在一旁转来转去,陆晚亭低头一笑,山鸡甫一烤好,他便撕下一条最肥美的鸡腿递给许青禾。


    “吃吧。”


    许青禾最爱啃鸡腿了,伸手捏着骨头把鸡腿接了过来,甜甜笑道:“谢谢。”


    他一口咬下。


    鸡肉烤得极好,外皮虽不像在油锅里炸过那般酥脆,却也带着些微的焦感,内里的肉鲜嫩可口,汁水丰富,咸香微烫的肉汁顺着鸡肉直往下淌。


    好吃极了。


    陆晚亭也挑了块鸡胸口的肉,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就在两人吃得正惬意的时候,院门忽然被敲开了。


    门外,一个人捂着肚子走进来,额上冷汗涔涔,细看脚步还有些虚浮。


    显然是一副有病的模样。


    正是陆景逸。


    看到院中正吃着烤鸡的两人,尤其是看到许青禾,陆景逸眼神躲闪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要不是实在忍不了了,他家离其他医馆路途又远,他才不来找陆晚亭看病呢!


    陆景逸硬着头皮对二人道:“我好像吃坏东西了,现下难受得紧,能不能帮我……看看。”


    得知他是来看病的,许青禾也很意外,他还以为陆景逸此生都不会再踏进这个门了。


    真是太阳打北边出来了。


    不等陆晚亭发话,许青禾先站起身来,走到陆景逸旁边转了两圈,也不问病症,只道:“你知道给一只特别胖的猫洗澡要按什么收费吗?”


    陆景逸:“……?”


    不是,这什么问题,给猫洗澡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而且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但见许青禾执着地等待着他的回答,颇有不问出来不罢休的架势,陆景逸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不知道。按什么收费?”


    “要按超级大胖猫收费。”许青禾回答。


    陆景逸:?


    不等他的疑惑浮出水面,许青禾又问:“你知道给你看病要按什么收费吗?”


    “按……什么?”


    陆景逸心头心头涌现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许青禾微微一笑。


    “要按超级大坏蛋收费。”


    陆景逸:“…………”


    他感觉自己的肚子好像更疼了,苦着脸问:“那超级大坏蛋要怎么收费啊?”


    许青禾整治起熊孩子一点也不留情,抱着手臂,好整以暇道:“你就按三倍诊金交钱吧。”


    这小屁孩之前惹了他那么多次,他现在不过是讨点利息罢了,十分公平。


    陆景逸别无他法,只好苦兮兮地答应了。


    看着这一幕,陆晚亭立在一旁笑而不语。


    看在陆景逸现在是个病人的份上,许青禾没再为难他,直接让他去药房了。


    陆晚亭并未马上跟着进去,反而走到了许青禾身边。


    许青禾还以为对方要指责自己方才做得过火,正要开口狡辩,就见陆晚亭从身后取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口罩。


    陆晚亭微蹙着眉,不由分说地将两边带子系在许青禾耳后。


    “戴上。”


    许青禾:“……”


    怎么还想着这事呢!


    陆景逸吃坏肚子这毛病应该不传染吧?


    尽管如此,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口罩系好了,本来就不大的小脸被口罩一覆,只剩下一双翦水清瞳露在外面,对着陆晚亭眨了眨。


    “好了,满意了吧?”


    陆晚亭点点头,这才进了药房。


    药房内,陆晚亭给陆景逸检查了一番,确认他并无大碍,只是食积,便问:“吃了什么?”


    “山楂。”陆景逸有气无力道,“个头比寻常山楂小很多。”


    昨日他从学堂回来,娘特意给他做了一盘子山楂糖球子,不好吃,特别酸,但为了不辜负娘的一番心意,陆景逸还是把大半盘都装进了肚子。


    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一听他提到“小个山楂”,陆晚亭便心中明了,言简意赅道:“这种山楂有毒,以后不要吃了。”


    说完便给他扎了几针缓解腹痛,又包了两副消食导滞的药散。


    陆景逸蔫头耷脑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想:既然这山楂有毒,一吃就会胃口难受,娘吃了怎么没事?


    这疑问在他脑子里盘旋了好几圈,直到出了药房也没能消散。


    这时,烤鸡的浓郁香气突然飘了过来,陆景逸肚子明明还在隐隐作痛,却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香。


    陆晚亭和许青禾平常都吃这么好吗?


    有点羡慕,他也好想吃烤鸡啊。


    尽管如此,陆景逸也拉不下脸来讨要吃食,闷声付了先前答应许青禾的三倍药钱,低低说了声“走了”,便拖着还有些发虚的脚步离开了。


    一路想着那勾人的肉香回家,陆景逸只觉得嘴里更没滋味了。


    推开院门,就见桌上已摆好了饭菜,依然是那清汤寡水的老几样,与他方才在陆晚亭院中看到的焦香烤鸡形成了惨烈对比。


    见他回来,王金凤立刻迎上来,满脸关切:“景逸啊,可好些了?娘给你做了些清淡的,快吃点垫垫肚子。”


    陆景逸本就没什么胃口,看着这桌饭菜更觉堵心,勉强坐下扒拉了两口菜,只觉得味同嚼蜡。


    那日他从集市回来,本想问娘为何不将陆晚亭欠了赌债的事告诉他,但转念一想,何必为了旁不相干的人伤了他和娘的感情,于是便把话咽了回去。


    眼下却是不得不问了。


    他抬头,问正在盛汤的王金凤:“娘,那山楂您吃了没事吗?”


    “娘舍不得吃,就尝了一个,剩下的全给你了,许是吃得少才没闹起来吧。”


    王金凤说完,将汤碗放到陆景逸面前,道:“来,快喝点热汤暖暖胃。”


    她话说得自然,眼神里满是关切,仿佛真是把最好的都留给了儿子。


    其实,那些小山楂是她赶集时贪便宜买的,自己尝了一颗觉得酸,这才全塞给了陆景逸,哪成想竟给他吃坏了。


    男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娇气?


    陆景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看着那张熟悉的慈爱面孔,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之感。


    他放下筷子,没什么精神地道:“娘,我现在实在没什么胃口,先进屋看会儿书。娘先吃吧。”


    说完,不等王金凤开口,他起身径直回了自己屋子,顺道把门也带上了。


    书本摊在面前打开,陆景逸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烤山鸡的香味一直在脑子里飘啊飘-


    另一头,陆许两人已经把剩下的烤鸡吃完了。


    许青禾得了三倍的诊金,还吃了香喷喷的烤鸡,满足得不得了。


    可能是拿了钱的缘故,再加上陆景逸生了病没力气作妖,很是安静,许青禾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小叔子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不过也许仅限今日。


    夜色渐深,许青禾和陆晚亭洗漱过后便各自歇下。


    没过多久,窗外忽地狂风大作,一道惨白闪电撕裂夜幕,震得窗框似乎都在颤抖。


    陆晚亭几乎登时就醒了。


    担心许青禾害怕,他马上披衣起身,借着闪电的微光悄声走到隔壁房门前。


    屋内并未传来什么动静。


    陆晚亭却不放心,轻轻把门推开了一条缝隙,打算进去看看。


    下一刻,许青禾就从屋里探出身,紧紧抱住了他。


    第29章 养鸡经 两个人,三只小鸡。……


    许青禾双手紧紧搂着陆晚亭的腰, 整个人都埋进了他怀里。


    陆晚亭被他主动的拥抱撞得微微一怔,心口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满了,很快收拢手臂,将怀里的人更紧地圈了起来。


    “没事了。”


    他伸手在许青禾背后轻轻拍抚, 语声又低又温柔地安慰道:“我在, 别怕。”


    许青禾发出一点模糊的鼻音, 在他怀里蹭了蹭, 抱得更紧了。


    雷声依旧轰鸣, 雨点噼里啪啦地在瓦片上砸出声响。


    许青禾在陆晚亭怀里埋了半晌,抬起头来看着他, 声音闷闷地道:“你今晚能不能别走了, 就在这儿睡, 好不好?”


    他很害怕这样的雷雨夜。


    奶奶就是在这样一个晚上走的, 那天雷声很大,雨也很大,许青禾起了个大早去看奶奶, 就见她躺在床上, 表情安详,仿佛没有痛苦,像睡着了一样。


    但许青禾还是很难过。


    陆晚亭知道这些事情,低头看了看许青禾发顶的发旋, 没有多问一句, 只是紧了紧环抱着他的手臂。


    “好,我今晚在这里睡。”


    得到想要的回答, 许青禾感到了一丝安慰,点了点头。


    心情稍微平复,他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有多黏人, 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手,从陆晚亭怀里钻了出来。


    陆晚亭也没介意——待会儿都要一起睡了,现在不抱了也没什么。


    两人一同进屋。


    谁知,刚踏进屋子,就听见一阵滴答水声。


    抬头一看,屋顶一角不知何时被雨水洇湿一片,正往下滴着水珠,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屋子年久失修的坏处在这时就显现出来了:屋顶不幸漏雨了。


    陆晚亭皱了下眉。


    夜已深,许青禾还伤心着,且外头雨下得正大,显然不是修房子的好时机。


    陆晚亭环顾四周,拿了个木盆过来,对着漏水处的正下方放好,雨水便一滴一滴落入盆中。


    他看了看不断滴落的水线,又看许青禾一身单薄衣衫,沉着开口:“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屋里潮气重,没法睡,去我屋里。”


    许青禾心绪正乱,听到陆晚亭的建议,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


    快要迈出门口时,他想起自己还没拿枕头,正要回身去取,就见陆晚亭不知何时已先他一步,把他的枕头拎在手里了。


    动作还挺自然。


    就好像那枕头是他的一样。


    见他望过来,陆晚亭还道:“走吧,等明日天晴了我再修屋顶。”


    许青禾点点头,就这样跟着他去了隔壁。


    陆晚亭住在另一间卧房,放到现代应该叫侧卧,床榻没许青禾主卧那间那么宽敞,但显然更干燥暖和。


    窗外雨声潺潺,隔壁屋里滴答滴答的接水声隐约可闻,反倒衬得这间屋子格外安宁。


    陆晚亭先脱了外衫,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许青禾也跟着躺好。


    因着床榻不大,两人并肩而卧,胳膊不可避免地挨在一起。


    许青禾侧过身,像过去很多次一样,轻轻靠向陆晚亭这边。


    “冷不冷?”陆晚亭侧过头问他。


    许青禾轻轻摇了摇头:“不冷。”


    多了一个人的体温,他感觉暖和多了,不光是身体,心里也是。


    陆晚亭“嗯”了一声。


    过了许久,许青禾轻轻说了句:“谢谢。”


    陆晚亭没有问他谢自己什么,只说:“睡吧,我在这儿。”


    他的声音低沉安稳,像最可靠的壁垒,许青禾感觉很安全,慢慢闭上了眼睛。


    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眼皮越来越沉。


    在他即将沉入梦乡之际,隐约感觉到身侧的陆晚亭动了一下,似乎是将被子又往他这边拢了拢。


    听着身旁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陆晚亭竟然有些舍不得就这样睡去。


    直到后半夜才慢慢合上眼。


    窗外风雨依旧,但屋内暖意融融,再未惊扰梦中人。


    翌日,天空放晴,太阳从东边升起,明晃晃的日光照着院子里未干的水洼。


    一派雨后初晴的景象。


    陆晚亭换了身利落短打,搬了梯子,寻来瓦片和泥灰,开始修补房顶漏雨的地方。


    许青禾本想过去帮忙,奈何陆晚亭不让他上前,他便只好继续收拾起一会儿出摊要用到的东西。


    目光却总不自觉地往房顶方向瞄。


    陆晚亭正俯身将一片瓦贴在房顶,随着他的动作,背脊的肌肉在衣衫上绷出流畅的轮廓。


    想到两个人昨夜挨在一起睡觉的画面,许青禾心跳忽然快了几分,回过神来,忍不住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乱看什么!


    不就是个男人吗,有什么好看的!


    他低下头,将淀粉肠、酱料罐、竹签子等等一一装上车,动作比平日快了不少,似乎这样就能把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画面甩出去。


    “我先去出摊了!”


    他朝着房顶上喊了一声,也不等上面的人回应,推起小车便奔出了院门。


    到了熟悉的集市口,周遭喧闹的人声混杂着熟悉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许青禾这才定下神,熟练地生火热油,摆弄起淀粉肠来。


    他正串着签子,一抬眼,冷不防瞧见不远处也支了个肉肠摊子。


    那摊子旁边还摆了个招牌,上面写着“正宗生粉肠”,锅里果然也炸着些形似淀粉肠的东西。


    许青禾一愣,随机心中了然。


    这是竞争对手来了啊。


    他这段时日卖的茶叶蛋、淀粉肠,说是集市上最红火的小吃也不为过,有竞争者来模仿也很正常。


    许青禾并不十分在意。


    先不说肉肠如何,便是那些刷肠的酱,都是他自个儿按照奶奶的配方精心研制的,出了甘泉镇再寻不着相同滋味。


    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且,另个肉摊前冷冷清清,与他这边渐渐聚拢的人气形成鲜明对比,一看便没什么前途,更不用他费神操心了。


    尽管如此,许青禾还是多看了摊主几眼。


    那摊主是个中年男人,因着生意冷清,正歪在凳子上打瞌睡,个子不高,不胖不瘦,模样还行。


    就是眉眼间透着股子憨劲,让人打眼一瞧便觉此人不打聪明。


    许青禾不记得自己在甘泉镇见过这号人物。


    他正想着,几个常来光顾的小萝卜丁过来了,跑着跳着围到他摊前,七嘴八舌地嚷开。


    “青禾哥,你可算来了!”


    “我们都等你半天啦!”


    “那边那家卖的根本没法吃!”


    一个胆子大些的男孩皱着鼻子,指向不远处的肉肠摊位,一脸嫌弃地评价:“那家卖的生粉肠硬邦邦的,一点味儿都没有,像在啃粉坨子,还是青禾哥你做的好吃!”


    “对对对!青禾哥炸的肠最好吃,又香又脆,酱也好吃!”


    孩子们叽叽喳喳,用直白的话语表达着自己的喜爱之情。


    许青禾倒是从他们的话里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粉坨子”?


    他伸长脖子,仔细瞧了瞧对面锅里炸的肉肠,果然瞧出了不同。


    肠子下锅后膨胀的形态不对,颜色也过于黯淡,一看便是纯纯的淀粉疙瘩,怕是半点肉糜都没掺。


    许青禾心下好笑,这淀粉肠虽叫“淀粉肠”,但要想好吃,里头至少得掺上三两成的肉糜提香增味,再用调料调味,如此才能做出外脆内软、肉香隐约的效果。


    若真是全用淀粉,那炸出来可不就是死面疙瘩,能好吃么?


    难怪食客们不买账。


    “好了好了。”许青禾笑着摇摇头,将第一批淀粉肠下锅,“今天给你们多刷点酱,不许再嚷嚷了。”


    油锅里滋啦作响,白色的肠体在油炸之下膨胀开花,变得诱人金黄,混合着油香与肉香的味道弥漫开来,立刻将孩子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回去,一个个眼巴巴地等着肉肠出锅。


    “青禾哥,我要个莓子酱的。”


    “我也要!莓子酱甜甜的,好吃!”


    “青禾哥,我这两日嘴上长泡了,吃不了辣酱的,你给我刷个甜面酱就成。”


    “青禾哥……”


    许青禾笑着一一应下。


    “别急,都有都有。”-


    临要吃午饭之前,许青禾将最后一根淀粉肠卖完了。


    他推着小车收摊回程,经过街口时,忽然看见卖鸡蛋的张大娘蹲在路边,面前摆着个敞口的竹筐,里面叽啾着毛茸茸的一团。


    显然不是鸡蛋。


    张大娘跟旁边的人念叨:“昨晚上那场雨下得急,我那窝棚漏得厉害,怕这几只崽子养下去都得糟蹋了,这才拿出来卖了。”


    许青禾凑过去一看,竟是三只小鸡崽,颜色嫩黄,似乎刚从蛋壳里孵出来没多久,个个毛色亮黄,精神头十足。


    许青禾有些心动,“张大娘,这小鸡多少钱?”


    “青禾来了啊。”见是他,张大娘爽快道,“你要的话,十文三只拿走吧,我把这小筐也送给你。”


    许青禾温和一笑:“好,那我要了。”


    院里正空着,养几只小鸡崽刚好。


    说着便数了足够的铜钱递了过去。


    张大娘接了钱,表情还有些不舍,“青禾,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不明白的,随时过来问我,这三只崽子都是我家里岁数最大的那只母鸡孵出来的,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这种心情大概就是被迫把喜欢的宠物送人,许青禾很能理解,对张大娘道:“张大娘,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它们的。”


    他以前也养过小鸡,不算是零经验。


    听他语气诚恳,张大娘这才放下心来。


    许青禾便那筐小鸡崽小心地抱起来,放在推车空着的一角,听着筐里细弱的“啾啾”声,他心里也软乎乎的。


    回到家,陆晚亭刚修完屋顶,正洗手,见许青禾带回来一筐小鸡,挑了挑眉。


    “快来欢迎咱们家的新成员。”


    许青禾扭头对陆晚亭说完,将那群毛茸茸的小家伙放在日头下暖和着。


    时值正午,日头正暖,小鸡崽们被晒得暖洋洋的,嫩黄的绒毛蓬松开来,像一个个滚动的毛球,很快就活泼起来。


    它们迈着粉红色小爪子在筐里走来走去,黑豆似的小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嫩黄的小嘴这里啄啄,那里啄啄,似乎想要吃东西。


    许青禾抓了把小米撒在筐底,小鸡崽们立刻“啾啾”地围拢过来,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啄食。


    模样可爱极了。


    陆晚亭也走过来看。


    许青禾便分给他一小把米,两人一起蹲在筐边喂鸡。


    尽管刚相处不久,但或许是知道这两个人并无恶意,小鸡崽们一点都不怕他俩,甚至还有一只胆大的,直接啄起了陆晚亭的手指。


    陆晚亭的眉眼柔和下来,轻轻碰了碰它毛茸茸的小脑袋,鸡崽立刻欢实地叫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许青禾心里暖融融的。


    两个人,三只小鸡。


    好像……越来越有家的样子了。


    第30章 菌菇面 来碗火热劲爽的菌菇面吧!……


    清晨, 太阳羞怯怯地从云层里探出一道金边,将小院映照得一片柔黄。


    不等天然闹钟启动,许青禾一反常态,干脆利落地从床上爬起, 穿好衣服了出门。


    自从昨日把小鸡接回家, 许青禾就一直很兴奋。


    他小时候也养过一只小鸡。


    那时他爸妈还没离婚, 但两个人已经感情破裂相看两厌, 连带着也不爱搭理他, 把他丢给住家保姆看管,几个月都不回来一次。


    小小的许青禾已经懂得了孤独的滋味。


    有次放学, 他看见学校门口多了个陌生的小摊在卖小鸡, 因为只有一只, 并不吸引人眼球, 摊主便不知从哪里拿来一罐色彩鲜艳的颜料,想要给小鸡染色。


    许青禾知道被染色的小鸡都活不久,在这只小鸡被染色之前, 他花五块钱买下它, 并带回了家。


    小鸡对新环境适应良好,逐渐健康长大,奈何后来拉屎太多,保姆阿姨怨声载道, 楼房里实在养不下了。


    无法, 许青禾只好把它送去了奶奶家。


    当时奶奶作为厨师已经小有名气,许青禾也知道自己有个做饭很好吃的奶奶, 因此更加担心,怕小鸡被奶奶一不留神拿去涮锅了,送去前说了好久“不要吃它”, 还时不时过去探望,见奶奶果真将它养得圆圆滚滚才彻底放心。


    后来,这只鸡寿终正寝,度过了比寻常鸡都幸福的鸡生。


    希望新来的三个小家伙也会这样幸福。


    抱着这样的想法,许青禾来到鸡窝旁边,看一眼便笑了出来。


    这鸡窝是陆晚亭做的,怕小鸡们伸展不开,特意做了超大一个,这才显得十分好笑:明明窝里还有那么多地方,三只小团子却非要挤在一处,把自己挤成一团毛茸茸的黄色大团子。


    但是好萌,许青禾忍不住伸出手,在不惊动小家伙们的情况下,摸了把鸡崽身上柔软的绒毛。


    手感真好。


    小鸡崽们对自己被摸全无所觉,依旧眯着眼睛做美梦。


    再过不久,许青禾的天然闹钟——隔壁不知谁家的公鸡,就会开嗓响亮啼鸣,然而现在,和它属性相同、但小了好几号的小鸡崽子依然睡得香甜。


    此情此景,许青禾不由感叹:年轻鸡就是觉多啊。


    这时,陆晚亭从厨房里转出来,看见许青禾在鸡窝前把自己蹲成了一个小手办,觉得可爱,又想到什么,说:“你的脚刚好没多久,别这样蹲太长时间。”


    “你小声一点。”许青禾扭过头来,伸出食指放在唇边朝他“嘘”了一下,小小声提醒,“大黄二黄三黄都要给你吵醒了。”


    大黄二黄三黄是他给三只小鸡起的名字。


    许青禾声音太小,陆晚亭甚至没能听清他说了什么,但他实在对这人过于了解,光是看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大黄二黄三黄?


    还真是……挺可爱的。


    但那也不能蹲太久。


    陆晚亭往前走了几步,作势要把许青禾给薅起来。


    许青禾倒不怕被薅,就是担心鸡崽子们会被吵醒,见状连忙站了起来。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多亏陆晚亭的悉心照顾,再加上许青禾本人也不想耽误小吃生意,对脚伤很是注意。


    这些天来,除了偶尔阴雨天时脚踝伤处还有些隐隐作痛之外,已经好得八-九不离十了。


    许青禾觉得不是个问题。


    活蹦乱跳指日可待!


    看完鸡崽子,他又给鸡窝食槽添了食,换上干净的凉白开水,这才洗干净手去吃早饭了。


    早饭是“馒堡”——许青禾从前在网上看到的一种吃食,类似于中式汉堡,隔夜或者现蒸出来的馒头对半切开,中间刷上自己喜欢的酱料,再放煎蛋、煎鸡胸肉、西红柿片、生菜叶子之类的配菜,两片馒头迭起来直接开吃,满满都是大口吞食碳水的幸福。


    许青禾还喜欢往里面放些肉松、辣条、甜肠之类的小吃,做成一个巨无霸馒堡,自己吃不完,剩下的一半就让陆晚亭吃。


    现在条件不足,只能夹枚煎蛋夹片生菜叶凑合吃了。


    当然,“凑合”只是和以前相比,许青禾对这顿早饭还是满意的,他往馒头片上刷了蒜蓉辣酱,咸鲜香辣的滋味让他爱不释口,吃得津津有味。


    陆晚亭也是如此。


    吃饱喝足,两人依旧各做各事。


    许青禾准备着待会儿出摊要用到的肉肠酱料等一系列相关东西,抬头就见陆晚亭已经换好了衣服。


    “要去给病人看病?”许青禾问道。


    陆晚亭点头道:“昨日乔婆子的孙子跟我说,乔婆子最近身体不爽利,行动不便,让我去看看。”


    闻言,许青禾也了然地点了点头。


    陆晚亭给赵掌柜治好“肾虚”的事差不多已经传遍大街小巷,现在只要提起甘泉镇的陆大夫,已没有人会再把他和过去的“医术欠佳”四字挂上钩了。


    相应地,来找陆晚亭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从过去的十几天没有一个病人上门,到现在一天能有十好几个。


    可谓是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了。


    只是,许青禾后知后觉发现,虽然来看病的人变多了,但陆晚亭留在家里的时间好像越来越少了,整天拎着药箱出门在外当游医。


    今天不就是如此么?


    仔细一想,许青禾觉得也能理解,家里地方太小了,特别是那个厢房改的小药房,实在是伸展不开。


    他正想着,就听陆晚亭道:“今天中午我不回来,你自己好好吃饭。”


    顿了顿,他又叮嘱:“不要应付了事。”


    许青禾知道陆晚亭这是在点他从前的坏习惯,心中悄咪咪吐槽自己早就改了,忙不迭点头:“知道啦,你放心吧。”


    “你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哦。”他又说。


    陆晚亭听着这句仿佛嘱咐小孩子似的话,不由得摇头一笑。


    陆晚亭离开后没多久,许青禾出摊的东西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他把竹签肉肠酱料罐子一一摆上推车,临走前又手痒把小鸡崽摸了个爽,这才推着小推车出发了。


    刚到集市,还没站定,身边便又围了一大群小孩子,亲亲热热地喊他,“青禾哥”和“小叔夫”两种称呼此起彼伏。


    喊“小叔夫”的这波小孩儿是从卖茶叶蛋开始就一直追随他的老粉,以阿芸和小虎子为首;另一波喊他“青禾哥”的,则是后来卖淀粉肠才出现的新粉丝。


    新粉里还有几个更新的,似乎是第一次来,站在摊前犯起选择恐惧症。


    “真的好吃吗?”


    “哪种酱最好吃啊?”


    老粉们叽叽喳喳地嚷完“小叔夫,蒜蓉辣酱多刷点”“小叔夫,给我留一根刷莓子酱的”,听见新粉的话,觉得新鲜,七嘴八舌地支教起来。


    “当然是蒜蓉的好吃!”


    “甜面酱才香!”


    “不要放过这个莓子酱!”


    新粉们:“……”


    三种酱都说了一遍,那不就跟没说一样吗?


    他们被说得更加犹豫不决了。


    许青禾看着这阵仗,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决定自个儿出马,扬声对后面的新粉们道:“都好吃,看个人口味。头回来,要不先尝尝甜面酱的?咸香适口,最不容易出错。”


    搬出陆晚亭最爱的口味肯定没错。


    果然,新粉们被他说动了,纷纷点名要甜面酱口味的淀粉肠,许青禾一下子就卖出了四五根。


    新来的小萝卜头们接过肉肠,试探地咬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


    粉肠外衣酥脆,内里的芯子软糯咸香,刷得厚厚的甜面酱随之在口中散开,带着淡淡的甜味儿,咸甜交织,越吃越香。


    这生粉肠真绝了啊!


    一根下肚,新萝卜头们意犹未尽,又去买另一群萝卜头刚才说的蒜蓉辣酱、莓子果酱口味的淀粉肠。


    这下两边都满意了,老粉们作为“过来人”的建议被采纳,心理上得到了满足;新粉得了口味上的满足,也放下心来。


    摊子前的气氛顿时更热闹了,许青禾穿梭在孩子们中间,手上忙活着,嘴里应付着各种童言童语,脸上始终带着笑。


    一个时辰过去,锅里的淀粉肠就剩下最后一根,是小虎子要的——这孩子今日已经吃了五根,再吃就是第五根了。


    许青禾觉得有点不健康,淀粉肠虽然好吃,但也不能贪多啊。


    万一小虎子被他喂成小胖墩怎么办?


    思来想去,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坏主意:待会儿淀粉肠出锅他就自己吃掉,不给小虎子留了。


    小虎子不问,他不说;小虎子一问,他惊讶。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许青禾把炸好的淀粉肠从油锅里捞出来,正要神不知鬼不觉替小虎子解决掉,抬头忽然看见吴黎和阿芸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


    小虎子也瞧见了,离得老远便蹦了起来,欢天喜地的打招呼:“阿芸!”


    这么多日下来,许青禾发现,他这个小侄女阿芸在孩子堆里拥有不可撼动的地位,不管大孩小孩、男孩女孩都听她的,是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小小年纪便展现出了惊人的领导能力。


    “小虎子!”


    阿芸回报以相同的热情,冲着小虎子招了招手,接着把目光转向许青禾,兴奋喊道:“小叔夫!”


    许青禾和小姑娘打了招呼,正要接着说话,便被小虎子抢先一步。


    “阿芸,小叔夫的生粉肠还剩下一根,给你吃吧,我今天已经吃了五根了。”


    在边上旁听的许青禾:“……”


    得,这下倒是省的他操心那根淀粉肠的去处了。


    听了小虎子的话,阿芸秀气的眉头立刻竖了起来,“什么?你都吃了五根了!”


    小虎子立刻露出一副心虚的表情。


    “你才七岁,再吃两根生粉肠就要超过你的年纪了,积食了怎么办?”阿芸看着他,善解人意道,“剩下那根我帮你解决吧。”


    “嗯嗯。”小虎子感动得连连点头,“谢谢你,阿芸,你人真好。”


    阿芸摆摆手,一脸“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听完这番谈话,许青禾和吴黎不由得相视一笑。


    小孩子就是这么天真无邪啊。


    按照阿芸的要求,许青禾把刷了草莓果酱的淀粉肠递给她,笑着问吴黎道:“黎大哥这是带着阿芸做什么去了?”


    吴黎笑了笑说:“这不再过些日子苹果就要收了,我带着阿芸去林子里转了转,让她学学剪枝打药什么的,毕竟这林子以后都是她的,早些学习,日后也好能早点上手,不至于太辛苦。”


    吴黎这番为阿芸筹谋深远的劲头倒是让许青禾想到了自己奶奶。


    当初奶奶身体还硬朗时就没少“强迫”他学习做饭,许青禾之前还不大乐意,如今看来,真是派了大用场。


    想到奶奶,许青禾心中一时有些感慨,不想把话说得太煽情,就说:“阿芸这么聪明,肯定能学好的。”


    吴黎笑道:“希望如此吧。”


    阿芸对大人之间的谈话并不感兴趣,举着淀粉肠签子吃得高兴。


    小叔夫卖的这三种咸、辣、甜不同口味的生粉肠她都吃过了,都好吃,但她还是最喜欢莓子酱口味的生粉肠。


    带着果味的甜滋滋酱汁子中和了油腻,还把肉肠的肉香衬得更足了,一次就能尝到酸甜咸香好几种味道,美极了。


    在此之前,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肠。


    也不怪小虎子连吃五根生粉肠依然意犹未尽,阿芸觉得,若是放开了吃,十根生粉肠对她来说也不在话下。


    阿芸心中默默双手合十:感谢小叔叔,给她找了这么好的小叔夫!


    吃完肉肠,临走前,吴黎把手里拎着的东西给许青禾看。


    许青禾一边收拾酱料罐子一边探头一瞧,竟是好几窝白胖胖的菌子。


    对于野菜、杂菌此类生长在野外的野物,他向来拥有良好的记忆力,虽不至于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看几回也能记得差不多了。


    上回跟陆晚亭进山采蘑,许青禾就记住了不少或有毒或无毒的蘑菇,但眼前这种菌子却是从未见过。


    菌柄直直的,有手指粗,白嫩嫩的透着点浅黄,菌盖是奶白色的,还挺好看。


    许青禾好奇问道:“黎大哥,这是什么菌子?”


    阿芸在一旁抢答道:“这是荔枝菌哦小叔夫!”


    许青禾看着她眨眨眼。


    荔枝菌?


    听起来就感觉很好吃呢。


    “对,这个是荔枝菌。”吴黎说,“我姐姐家里有个荔枝园,这荔枝菌就是从荔枝树下采的,得是老荔枝树,新栽没几年的荔枝树养不出来。”


    阿芸在旁边接话:“小叔夫,这荔枝菌可好了,炖汤或者蒸着都好吃!”


    许青禾了解菌子的特性,正要说“那你们快拿回家,不然伞盖一开就变老了”,接着便听吴黎道:“青禾,这菌子你带回去吃吧。”


    许青禾吓了一跳,连忙开口拒绝。


    吴黎却忍俊不禁:“跟我还客气什么?我姐这几天天天让我过去拿荔枝菌,我跟阿芸还有你大伯伯娘都有点吃腻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显得有些矫情,许青禾只好收下,“那就多谢黎大哥了。”


    同时心里想着,等他和陆晚亭有了什么富余的好东西,一定要给黎大哥一家送去。


    告别吴黎大哥和阿芸,许青禾推着空空的小推车,带着满满的钱袋子和一兜珍贵的荔枝菌往家去了,边走边在心里盘算这几日赚的铜钱。


    他和陆晚亭穿到甘泉镇已有月余时间,这一个多月来,他卖小吃,陆晚亭上山打猎外出看诊,两个人加起来一共已经赚了三十余两银子,实打实地比之前宽裕不少,不仅能还清这月欠款,还能有所结余。


    但一想到开医馆的事,许青禾便觉得钱袋子还是太轻。


    是了,想到陆晚亭对待他这个已经分手的前任依旧照拂有加、温柔以待,许青禾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些天一直琢磨着该怎样回报陆晚亭,最近终于琢磨出来了。


    那就是帮着陆晚亭开个医馆。


    现在的小药房显然配不上他。


    虽然有了目标,但通往目的地的道路依旧十分曲折,如今卖小吃收入可观,但这钱要兼顾还债、日常开销以及未来开医馆费用,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许青禾正琢磨着还有什么来钱快的路子,一抬头,恰巧遇上了正在集市闲逛的薛宝杏。


    薛宝杏今日又被亲爹老生常谈的催婚了,正烦闷着,忽然瞧见许青禾那张清俊面容,眼睛一亮,心情顿时好了几分。


    她上前打招呼:“青禾哥。”


    淀粉肠买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薛宝杏也不例外,连着来买了好几次,两人年纪相仿,她渐渐便和许青禾熟了,知道许青禾比她大了一岁就喊他哥。


    许青禾也是,自从知晓镇长主动帮他和陆晚亭拖延了还款时间,他便对镇长一家很有好感,对他们的女儿更是以礼相待。


    “青禾哥今日收摊挺早啊,生意定是极好。”薛宝杏笑着说。


    “还过得去。”


    许青禾简单和她寒暄两句,想到自己方才进行到一半的念头,便问道:“小杏子,你在镇上待得久,见识广,我想问问,镇上除了摆摊还有什么地方来钱最快?最好是能日结工钱的。”


    闻言,薛宝杏有些犹豫着说:“青禾哥,你如今这摊子不是挺好?何必再去想那些旁的。”


    她的话里带着几分规劝的意味,显然是觉得那些“来钱快”的地方多半不正经,怕他走了歪路。


    许青禾看出她的顾虑,心里一暖,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便放软了声音:“小杏子,你就告诉我吧,我不是去胡闹的,赚了钱也有正经用处。”


    他本就生得好,这般放软了姿态说话,饶是薛宝杏这种爽利的性子也有些招架不住。


    她犹豫片刻,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告诉你便是。”


    “若说现钱结得快,临河新开的一家酒肆正招着帮工,早中晚都有,什么洗碗碟、搬酒坛子,活儿是累些,也难免有些醉汉闹腾,不太平,但工钱确实是当日一结,从不拖欠。”


    “青禾哥,你可得想清楚了,这可不是什么轻省地方。”


    许青禾听后若有所思。


    酒肆帮工,那不就跟去酒吧打工一样么?


    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只要别被陆晚亭发现就行。


    得了准信,许青禾心里有了底,连忙道谢:“多谢你了小杏子,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有了目标和实现目标的路径,许青禾心情好了不少,到家之后,做饭的劲头都更足了些。


    前男友不在家,一个人寂寞……来碗火热劲爽的菌菇面吧!


    许青禾打算用荔枝菌做碗瘦肉汤面,这是最不浪费菌子鲜味的做法了。


    他把瘦肉切成薄片,用少许盐、生粉和葱姜汁子放在一旁腌着,接着便收拾起荔枝菌。


    这菌子极嫩,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掐出汁水,许青禾都不敢用力,只能先用布巾擦去泥土,再用干净井水细细冲洗几遍。


    处理完菌子,他烧开水,煮了一锅面条出来——面条是陆晚亭制备的,他觉得每次现擀面条有些麻烦,前几天一次性做了许多面条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干了,这样每次想吃面条能直接拿一小把煮开,方便省事。


    前男友在这种小事上总是很细心。


    这样想着,许青禾把煮好的面条捞到碗里,另起一锅水烧开,把瘦肉片丢进去,煮到肉片表面变色再下荔枝菌,大火煮开转小火,咕嘟一盏茶的工夫就差不多了,煮太久菌子会柴,鲜味儿也都跑了。


    最后撒点盐和葱花,连汤带菌倒进面条碗中。


    做好的荔枝菌瘦肉面汤清味浓,汤里漂着翠绿葱花,根根分明的面条裹着鲜汁,碗边卧着几片嫩红的瘦肉,还有块头分明的荔枝菌。


    看着就清爽诱人。


    许青禾捧起碗,先喝了口汤。


    清爽的汤汁里满是菌子熬出来的鲜甜,还有瘦肉的香,便是放十瓶味精都出不来这种效果,真真是鲜掉眉毛。


    许青禾又夹了一筷子荔枝菌,菌肉吸满了汤和肉的鲜,软嫩带脆,菌香十足,比吃肉还要过瘾。


    最后再吃面条,面条吸足了汤的鲜味儿,滑溜进嘴里,一口下去,鲜香软滑全占了,恨不得连葱花都是带着鲜气的。


    许青禾没几分钟就吃完了一碗面,连汤底的葱花都挑吃得干干净净。


    明明只是一碗简单的菌菇面,他却比吃了山珍海味还要过瘾。


    吃饱喝足,许青禾简单收拾了一番,然后便去酒肆“面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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