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钟离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色, 目光恶狠狠的几乎像要噬人一般, 几乎是咬着牙甭出话来:“你胡说甚么呢!王妃娘娘只是见我一个姑娘不方便才邀我去王府里住, 压根没有甚么当干闺女的事儿,你可别瞎说!”
这话要是传出去那她成甚么人了?抢干娘的男人?
钟离夏也帮腔:“就是,我们小姐一直是借住在王府的,与王妃娘娘情同姐妹。”
情同姐妹?米仙仙是真不知她们主仆是怎么有脸说这话的, 就连她这么个才初初上京的人都知道安郡王妃待钟离夏极好,完全是当干女儿在疼,钟离夏一个商贾之女能在京城这贵人如云的地方站稳脚跟儿, 免不了安郡王妃给她撑腰, 带她周旋, 如今一句姐妹之情就把这些恩情给诠释了。
安郡王妃这才真真是引狼入室, 人财两空, 好好的干闺女就成了姐妹了,以后说不得还要跟她争夺王府的权利,米仙仙觉得,只怕这会儿安郡王妃已经气得吐血了。
“行吧,你觉得是情同姐妹就是情同姐妹吧,左右我这才上京,比不得这各家的夫人们知道得深的,若是日子定下了, 侧妃娘娘下个帖子就是,我定然要上门讨杯喜酒喝的。”
米仙仙还记得刚上京时安郡王府举办的秋日宴,安郡王妃口口声声帮着钟离夏的模样, 一副慈爱的模样,她倒是想去喝杯喜酒看看安郡王妃如今还能不能做出慈爱的模样来。
她也不欲跟钟离夏多说,带着人转头进了马车里。
“娘娘,咱们也回府吧?”他们一走,钟离夏跟前儿的丫头见她还定定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不由得问道。
别看她们主仆在外边耀武扬威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她们侧妃娘娘钟离夏在王府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钟离夏如何不知道外人怎么看的,只是她做了这等事必然要扯一张大旗出来,遮遮羞的,哪怕谁都知道是假的,她也要顺着这假话继续说,把自己都给唬弄住的。
她年轻貌美,又是安郡王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人,如今好不容易到了手,又被钟离夏伺候得舒坦,心里便很是愧疚起来,想把人正式纳进府上,也给个体面。
安郡王府闹了好几日,最终还是以安郡王妃退一步结束。安郡王妃虽说让安郡王纳了钟离夏进门,但后院到底是由安郡王妃说了算,便是她身边的嬷嬷们个个都不好惹,钟离夏不知吃了多少回亏了。
便是回去晚了些,也有由头加在身上。
“侧妃娘娘?”
钟离夏目光中还带着几分不甘,咬着牙:“走吧。”
她就不信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还比不过这么一个愚昧无知的古代妇人,没道理米仙仙都能过得这么好,她反倒被王府那个老女人给压得翻不了身的。
若她有一日成了安郡王妃,便是米仙仙在她面前,那也是要鞠躬行礼的!
“安郡王府的事儿怎的没听人说起的?”路上,米仙仙问了句。
听那小二哥说的,连外边都有些传闻。
人参等人早前也是听到点风声的,不过说的是有丫头爬了主子的床,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并不少见,人们听了也不过顺便传上两句罢了,并不当回事的,若是早知道这丫头是钟家这位,只怕满京城都要沸腾了。
“说来也是安郡王府瞒得好,便是等纳了侧妃那日知道了,恐怕也联想不到这上边去,最多说一声这王爷不讲究的。”
安郡王名声本就不好,尤其是在女色这一块儿,那钟离夏又是个美人胚子,安郡王想要纳这么个美人也是常事。
“要奴婢说,怕是到了纳妾日,恐怕不少人还会会说这钟家小姐可怜呢,安郡王毕竟是王爷,他若是真要纳,人家娇滴滴的大姑娘也无法跟王府作对呢。”人参说着,看了看米仙仙。
米仙仙摇摇头:“哪有这么简单的。”
她举了个例子:“今儿我一听这王府的丑事,再一看到钟离夏就猜测是她,这京城水深得很,那些大家夫人们还能想不到的?”
“人家不说,只是不当面说罢了。”
毕竟谁也不是傻子,钟离夏若是无法反抗的人,能在安郡王府一住就是好几年的?况且她手里还有的是银子,若是不想住在王府,还可以买宅子搬出去,请丫头下人给伺候着的。天子脚下,安郡王再是没脑子,也总不能强逼着一个大姑娘给他做小的。
安郡王府要真这么厉害,当年那王府的郡主看上了个书生,还能嫁不过去的?
几个丫头连连点头,又叹道:“安郡王虽是王爷,但年纪大了,这钟姑娘好歹还是个大姑娘呢,也不知道她图啥,当年还死皮赖脸的非要嫁给咱们老爷,亏的老爷眼亮,把她给拒了,不然可遭了。”
米仙仙身边这几个丫头提起钟离夏个个都没甚好话,要不是有顾忌,都想当面甩脸子给她看的。
也不知道神气甚么的,当小妾她还威风起来了,跑她们夫人跟前儿炫耀来了!
见她们越说越没谱了,米仙仙打断她们:“好了好了,连老爷你们都编排起来了,小心扣你们月例。”
回了府里,米仙仙让人把大儿何越的外袍给他送过去。
夜里,米仙仙拿这事儿给何平宴说了,她怪不了自己儿子,只得怪上了儿子他爹,“你看看你,都是你教出来的,甚么君子不君子的,我看差点教了个傻子出来,你看咱们小饼,谁能占他便宜的?”
四饼几乎是她这个当娘的看着长大的,米仙仙觉得功劳都在她身上。
何大人还带了公务回家处理,闻言露出个苦笑,低头赔笑的,等他把人给哄好,转头就朝着大儿子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番,让他赶紧把亲事给定下来,以免再生出甚么事端来。
夜里,何平宴在书房里坐了半宿,一早又宣布了个事儿:“待开了春,越儿的亲事定下,你便收拾东西去游学吧。”
游学,是科举学子离乡远行,遍访名师,增长见闻的一种,从前朝盛行至今,在读书人中尤其推崇。
何家有何平宴护航,膝下几个儿子在读书上颇有天份,尤其是大饼何越,灵动通透,何平宴也一直是当何家的继承人来培养的,在县里的时候去村里查验都会带着一起,不过到底是有他压着,大小事都由他做了主,把人护在了羽翼下,何家的下一任家主,可不能意气用事,凡事不分轻重。
何平宴看着他:“游学两年,回来后便可以成亲,参加会试了。”
这事突然,几个饼都没回过神儿来,何越低着头,他是知道他爹为何会突然安排他外出游学的,抿着唇应了下来。
见他沉寂下来,何平宴又解释了句:“科举艰难,尤以会试为重,你如今考取了举人,但要考中进士,光是在学问上是不够的,策论并非读书就能做出来的,当今喜务实,需得言之有物才行。”
何越点头应是:“我知道了爹。”
何平宴又跟他们交代了叫他们先不要把游学的事儿同米仙仙这个当娘的说,以免她担心。等交代完几个儿子后,这才去衙门当值了。
过了几日,安郡王府那头果真给何家下了个帖子来。
安郡王府敢下,米仙仙也敢去,让下边备了份厚礼,一到日子,米仙仙便带着几个丫头去了王府。
跟米仙仙这般登门吃酒的有,也有那消息灵通的家,知道这安郡王府娶侧妃里边有些内情的,便只命了家中的管家送了份礼,并不亲自登门,这般人家也多是同安郡王妃有些交情的,不亲自登门便是站着王妃这一头的。
跟钟离夏她们可是没那等交情的。
米仙仙到的不算早,被丫头引进门的时候后院里已经到了不少的夫人娘子,都是些生面孔,不若上回秋日宴时那般一众的官家夫人们。
米仙仙随口问了个丫头:“这回来的夫人怎的都不大识得的,都是哪些人家的官夫人们?”
丫头被问及,面儿上带着两分尴尬,小声回:“何夫人,这些来的都是城中各家商贾人家中的娘子并着姑娘们,官家的夫人如今只来了几位小官夫人们,若论场上,这会怕是无人及得上夫人的。”
这就是告诉她,如今来的官夫人中只有她的身份最高。
米仙仙微微点头:“多谢。”
对这些官家太太们今日不登门的举动,米仙仙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钟离夏还有些手段的,能请得这么些商贾娘子登门,瞧着笑意盈盈的模样,倒是热闹得紧,很衬这府上办的喜事。
进了王府,米仙仙还是去给正主儿安郡王妃见了个礼,未语便先笑了起来:“王妃有礼了,真是恭喜王妃,贺喜王妃了。”
安郡王妃坐在上座,面儿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见她道喜,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说了句:“是何夫人,我还以为夫人今日来不了的。”
“王妃说笑了,今日便是有事,可王府这么大的喜事,便是再大的事也得先放一放,紧着王府的喜事要紧。”
安郡王妃本就不是真心实意要给安郡王纳妃,何况还是钟离夏入王府,米仙仙这一口一个喜事,到底是戳了安郡王妃的心窝子,脸上的笑都淡了些:“怎么本王妃记得,何夫人跟新侧妃关系可不怎么好的。”
米仙仙笑笑:“那是以前。”
钟离夏只要一日惦记她相公,她们的关系自然不好,但她只要嫁了人,甭管是侧妃娘子还是别的,米仙仙就可以跟她和和气气的。
她就是这么现实的妇人家。
所以钟离夏嫁人,米仙仙还特意让人备了礼,还亲自登门。
安郡王妃撇开眼:“何夫人还是入座吧。”
都不是蠢的,安郡王妃也一下想明白了,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往前她真心实意把钟离夏当成亲闺女对待,自然对钟离夏的话深信不疑,钟离夏说爱慕何大人,只是米仙仙善妒,不让何大人娶,安郡王妃便信了,觉得米仙仙不贤惠,不慈。
钟离夏那可是对何大人有救命之恩的,这何家不说报答这救命之恩,反倒甚少往来,一副把人拒之门外的做派,安郡王妃早先很是看不惯,便由得钟离夏传出米仙仙的谣言来。
如今才知道,这米氏才是个聪明的,反倒是她,还沾沾自喜,以为再如何钟离夏都翻不出她手心,如今却是被打了脸。
米仙仙也看到了这安郡王妃满脸的不高兴,也不再多说刺人了,客客气气由丫头领着到了位上。
那些商贾人家的娘子认不得她,只远远看着,没敢上前来打招呼,只有三两个官家夫人过来同她打了招呼。
有人还压低了声音问她:“何夫人,你可知为何今儿安郡王府娶侧妃没几家的夫人亲自到场了么?”
这夫人看米仙仙的目光还很是好奇。
安郡王府的事儿他们也是有所耳闻,都以为这些大员家的夫人们不会来,到了场一看,果然如此,只有些商贾家的夫人撑场面。
这也不奇怪,这位侧妃娘娘就是商贾之家出身,她入了王府,只有对这些商贾好的,这些人自然会捧场。
米仙仙见她眼眸发亮,配合的摇摇头。
那夫人便凑近了两分:“何夫人是不知道啊,上回那位出面操办王府秋日宴的那姑娘,她呀,竟然就是今日的侧妃!”
夫人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儿:“方才我们好些人才从别人口里得了信儿,却是怎么都没想到的,你说说,这王妃娘娘待她多好,拿她当亲闺女不过分了,她倒好,还是个内里奸诈的,听说那日王妃娘娘不在,回来啊这事儿就已经成了,你说说这还能怎么成的?”
她拍了拍腿,肯定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啊!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安郡王妃也只能按着头认下了。
好几位夫人得了这消息,原本是件喜事的,愣是没人去安郡王妃跟前儿道喜,只看见米仙仙进门后笔直朝着安郡王妃就去了。
还跟她说:“何夫人你可得留心了,这事儿里头有些门道呢,你等着瞧吧,以后这安郡王府怕是热闹了。”
京里的夫人们可不是那等不爱看别人笑话的,相反,别看这些夫人们整日在后宅里待着,但其实个个消息灵通得很。
米仙仙想了想钟离夏这人的性子,对这位夫人的话很是认同:“夫人你说的是。”
钟离夏这种人,一个侧妃只怕是看不上的,她的野心大着呢,又在安郡王府住了好几年,不可能没点根基在,只要有这根基在,她想要在王府搅动些风云也是易事儿。
米仙仙往安郡王妃的方向看了看,眼里颇有些同情。以往安郡王妃身边总是围满了人,如今冷冷清清的,个个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米仙仙很没良心的松了口气。
跟祸害自家相比,还是祸害别人家去吧。
第 162 章
安郡王府侧妃宴过了后, 米仙仙又去了两回宴,便借口寒冬凛日的不出门了。何越的婚事也定下来了。
是他自己挑的, 女子小像上看着端庄大方,是光禄寺卿汤家的嫡长女。光禄寺卿是从三品官职, 他的嫡长女与何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米仙仙还特意打听了汤家的事, 连着请了三两个媒人都没打听出甚么不好来, 都说这汤家也算是周全厚道人家了,光禄寺卿掌祭祀、朝会、宴乡酒醴膳羞之事,算得上是个闲差, 许是因为汤家不参合着朝政大事上, 汤家人对外厚道, 性子上又有些精明, 不过这也算不得甚么, 谁家没点小心思的?
请了媒人打听了后, 何家便请了媒人登了汤家的门。那汤家本就有意, 不然也不会巴巴的送了小像来的, 何家这边一登门, 汤家也没拿着拧着的,等上两日, 全了女家的颜面便应了下来。
不过一旬,这两家的婚事便定了下来,便又开始过起礼来。
汤家院子里满满当当的堆满了何家送来的礼,汤家嫡长女汤明薇脸色淡然的站在院子里,身后两个丫头低眉垂眼的站着。
“小心点小心点, 对,就挨着那牡丹箱笼放着。”汤夫人满脸欢喜的说着,回头见了汤明薇,拉了她的手上前:“明薇啊,你看看这何家,甚是有心了,送来的礼可样样都是上等,外边有些人还说这何家小门小户的,怕是拿不出甚么来,可你瞧,这些礼比起那些真正的大户也是不差甚么的了。”
汤夫人当日也去了安郡王府举办的秋日宴,是亲眼见到米仙仙舌灿莲花似的把几个从四品的夫人给说得羞愧难当,恨不得落荒而逃的,当日米仙仙头上还带了两支玉钗,其价格很是不菲,时候有不少夫人说这是何家才上京来,怕是特意取了来装点门面的,汤夫人却瞧着不像,若真是那装点门面儿的,自是爱惜非常,生怕磕着了碰着了才是。
但这位何夫人却不,她的模样十分随意,那举手投足间显是并不把这几百两一支的玉钗放在心里一般,汤夫人就知道何家的家底了,何况何家如今简在帝心,何大人比她家老爷可年轻不少,却是正三品大员,假以时日,怕是这朝堂上下说一声儿何大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何家又有出息的子弟,祖荫、子弟、家底,样样不缺,反观汤家,她家老爷这从三品的官位怕是到头了。
汤明薇性子冷,闻言在一地的礼上看了看,轻轻点了个头。
汤夫人已经习惯了她这个性子,自顾的说着:“说来如今是过了明路,何家也送了礼来,但等你出嫁还得等上两年呢,前头媒人已经说了,说何家这位大公子开了春将要外出游学,待两年后才归来,到时候不止成亲,还要参加科举。”
“十八岁就参加会试,何公子当真是个人物。”
汤夫人对有这么个女婿那是满意得很,还叫丫头送了汤明薇回院子里,嘱咐她:“如今已是冬日了,你们的婚事也定了下来,可以相互赠些东西了,不如你给绣个荷包手帕甚的,娘待会让婆子给你送些布料来。”
汤夫人本是张嘴送让汤明薇送些上等的金玉坠子,话到了嘴边却改成了荷包手帕。
无他,汤家穷啊。
跟普通人家相比,汤家官家出身,那也是大户人家,府上下人婆子伺候着,自是说不上穷的,但那是跟普通人家相比,若是跟这京城的富户大户们比,汤家便捉襟见肘了。
汤大人这光禄寺卿的官职月例一月不过十来俩银子,他虽掌宴等,但这采买之事却由当今派遣的另一波人负责,这府上大大小小的开销、人情往来,吃穿用度,甚至修葺这府宅,每一笔都是开销,汤家能运转,汤夫人在其中绞尽脑汁的操持着,又有汤家还有两个小铺子才能维持下来。
更甚这大周的小官们都是在春辉坊另一片租赁着房舍,一家老小节省着过,若是不要求那大富大贵的,凭着大周官员的月例,养活一家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汤家这座两进的宅子说来还不是租的,而是买的,真算下来,也说得上不错了,何家送来的这些礼一看就知道没个几百两是买不到的,汤家要回礼虽用不着按这个礼尽数回过去,但回二、三百两是免不了的,且这礼还得重新着人采买,总不能就着何家送来的礼给送回去吧,不像话的。
汤夫人出了这一笔银子,账上立时便要负了,哪里敢大刺刺的说甚送金银玉坠的,左右荷包手帕都是亲手绣出来的,也是代表了一份心意。
人何家可是有单独给汤明薇送了礼来的,汤夫人也是看过的,是一副头面儿,金丝玉冠,还镶嵌着两颗硕大的宝石珠子,这样一副贵重的头面,别说汤明薇了,就是汤夫人都是没有的。
汤明薇回了房里,一眼就见到了房中摆在最显眼位置上的玉冠了,身边的丫头忙恭维着:“这是夫人的意思,说是让小姐你先观一观的。”
女子素来喜那华衣珠钗的,汤明薇也是不例外的,见那玉冠后眼中也不由得露出一抹惊艳来,更何况那些丫头了们了。
碍于汤明薇跟前儿素来有些规矩,丫头们很是不敢造次,只眨也不眨的望着那玉冠看。
汤明薇很快回了神儿,吩咐她们:“收了吧。”
伺候的丫头面儿上还有些不舍,正要去收起来,二小姐汤明晴跑了进来,进门就说了起来:“大姐,听说你这儿得了一顶上好的玉冠,我来看看。”
汤明晴是嫡次女,风风火火的跑了来,一眼也看到了被丫头捧在手里的宝石玉冠,顿时眼都亮了起来,一把从丫头手里拿了过来放在手上把玩,连连感叹:“这玉冠儿可真好看,大姐,左右明日我要出门去参加宴,你不如把这玉冠借我用用吧。”
“不行!”
汤明晴撅着嘴儿,她也不意外汤明薇会这么说,毕竟她们姐妹俩虽然都是汤夫人生的,但关系并不好,汤明薇觉得这个妹妹没甚规矩,汤明晴觉得汤明薇太喜欢装模作样了,又不是甚侯府千金,偏生喜欢装模作样的。
汤明薇不肯借,汤明晴气性一上来,当即就冷笑一声儿,把这上等的玉冠一掷,“我是你妹妹你都不肯借,亏的那些不知道你真面目的还夸你好,不就是一顶破冠么,我都听娘说了,人何家家底厚得很,不过一顶玉冠而已,没了你问他家拿不就好了,瞧你这小气的模样。”
“二小姐。”丫头们也惊呼出了声儿,几个人慌忙捡着那被掷出的玉冠。
这玉冠精致,用的都是生等的金银和玉石,哪里经得住汤明晴这故意一掷的,当即就让玉冠变了形儿,几个丫头脸都吓白了。
汤明薇脸色更难看了。
“你不要在这儿胡说八道的,甚么拿不拿的,你有这脸,我可没有。”汤明薇冷下了脸,拂了帘子进了里间,连看都没看一下那被掷在地上的玉冠。
汤明晴撇了撇嘴儿,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她这个大姐好面,最讨厌别人说她白拿白要的,很是要装作视金银为粪土的模样,每回只要一激就会上当。
汤明晴在知道家里给汤明薇这个大姐挑了何家后就闹将开了,她爹没甚实权,不得上边重用,汤家的闺女要嫁到宗室勋贵是不行的,除非当今开恩,她家的家世也只有在这同样官位或者往底下的去寻摸,何家这般条件的已是不错的了。
汤明薇一个当长姐的能高嫁,但她一个嫡次女是定然越不过长姐去的,这让向来跟汤明薇争夺的汤明晴哪里愿意的。
这一件玉冠那便是她故意掷的。
她才不会就这么容易让汤明薇嫁过去吃香喝辣!出了气儿,汤明晴高高兴兴的走了。徒留几个丫头捧着那玉冠满脸心疼。
就这么贵重的头面儿,就被二小姐给毁了!
临了冬日,不久便是年节。京城的年节热闹得很,各家各户的纷纷出门去采买,何家这边也采买了些,还给汤家送了份礼。
何家老家的年礼米仙仙是让侄儿媳妇楚荷在打理,她便只给在府城的何家老两口和娘家米家置办了礼托人带了回去,过问了下楚荷那边置办年礼的章程后便没插了手,全权让楚荷那边负责了。
汤家的回礼也到了,规规矩矩的布匹衣料点心,挑不出甚错处来,还单独放上了一份汤明薇单独绣的荷包、一条手帕。
汤明薇在京城小有名气,会识字读书,在那荷包上绣的也惯是书生们喜爱的梅兰竹菊等,米仙仙看了眼那针线活,让何越拿了去。
“这你收好,人家姑娘辛辛苦苦给你绣出来的,针线活也是不错的。”
米仙仙针线活计差,她倒是生得一副灵透,但在这绣活上愣是没天分,汤明薇的虽说比不得大家,但针线密实,也是规规矩矩的,在米仙仙看来,反正是比她好的。
“开春儿后出了年节里头,汤夫人会带着两位嫡女来府上看看,到时候也让你跟汤大姑娘看看。”
“但凡姑娘家就没有不喜欢男子殷勤的,这点你可得学学你爹,见了人好生说会话,把人哄一哄的,那礼也隔三差五给送些过去,表示你心里是惦记着人的。”
何越这是头一回定亲,真正定下了亲事的,这会儿听他娘给他转述经验,很是认真的点头听着。
不过这送东西,可把他给为难住了。
何越压根没送过女子东西,让他隔三差五送一回实在是太为难他,不禁问道:“娘,可是我不知道她喜欢甚么,我该送甚么去的?”
“媒人说,这汤家的大姑娘读书识字样样精通,又很有规矩礼仪,就偏爱那甚兰啊竹的,不拘你是挑甚诗集、首饰,只要不是那等大俗之辈,汤家姑娘也会喜欢的。”说着她有些没好气的:“你在家里时莫非没见你爹的手段不成,各家铺子里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甚至书册诗集、花甚的,你挨着送,我就不信还挑不出一样来了。”
大周有插花、卖花的习惯,连柳平县、平城这些地方都受人喜欢,何况是京城这种地方,每日挑着担子沿街卖花的小贩多的是,如今入了冬,最受欢迎的便是那寒梅枝了,买上三两枝来插在花瓶儿里一摆,屋里也增色不少。
何越把她的话一一记在心里头,回去后,当即便让人买了一束花儿给送去了汤家里头。
本就是小儿女互送东西,何家这边也没大张旗鼓的往汤家大门冲,而是敲开了偏门,把来意一说,等着人把花给捧了进去。
何越一直在等回信儿,见人回来,忙问:“怎么样了,汤大姑娘可喜欢。”
小厮笑眯眯的:“小人没见着汤大姑娘,不过捧花儿的婆子们都说了,这花大姑娘必然是喜欢的,汤大姑娘可是个爱花的人。”
何越点点头:“这就好。”
汤家里边,一婆子小心的捧着花往汤大姑娘院子走去,到时,不止汤明薇在,连汤明晴和汤夫人也在。
婆子仰着笑,知道她抢这差事没错了,把这花往前边送了送,高兴得很:“夫人小姐,这是方才何家大公子身边的小厮亲自捧过来的,说是给大小姐的。”
要她说,何家这门亲汤家确实是占了大便宜的,隔三差五就有礼送了过来,何家那边大方,又是钗冠又是花儿的,可见是把他们大小姐给放在了心里头的。
汤夫人很是高兴:“当真是大公子遣人送来的?”
婆子不住点头:“是是是,那小哥就是这么说的,老婆子听得真真儿的。”
汤夫人哪里不知道她捧花来的意思,叫她把花给捧了进去,叫人去领了份赏银,待婆子抱着花走了,满脸喜色的转头拍着汤明薇的手:“明薇,这可是好事儿啊,大公子对你上了心,往后你嫁过去,两人才能和和美美的。”
汤明晴有些阴阳怪气儿的:“呵,有些人也就是运气好了点儿,嫁进了富贵窝里头,以后靠着夫家也能跟着威风威风的,不比现在,连带两支钗子都带不得的。”
“神气甚么啊,还不都是靠了别人。”
汤明薇脸色骤变,汤夫人也跟着变了脸色:“明晴!”她要教训汤明晴,汤明薇已经冷冷的看了一眼,甩袖走了。
“她脾气还真大。”
“你给我闭嘴!”汤夫人瞪着人:“我叫你来,是让你跟你大姐打好关系,往后对你的婚事也是有益的,你激她做甚么!”
汤明薇好胜,最是容不得别人提她是靠着庇荫。
汤明晴跳着脚:“她嫁得,我就嫁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感觉后边还有一万八千字,但是没时间写了,好烦
第 163 章
过了年节后, 寒凉的冬日也透出了几缕暖光来。
大理寺衙门除了留下的当真衙差官员,也早早封了衙,大周年假不少, 有一旬有余, 其他时日,每一旬有一日假, 逢节里也有假,短则一日, 长者三两日的。
二饼何楠, 三饼何景, 四饼何敬几个的书院在年节前也是定了下来,二饼三饼有秀才功名, 去的是庐山书院读书,四饼还是白身,去青云书院读书,年节时, 米仙仙还挨着给书院的夫子们送了年礼去。
何平宴年假在家时无事,二饼三饼都有秀才功名了,在学问上是不用何平宴怎么教导他们的, 只让他们多出去走走看看,听听的, 唯有四饼被拘在家里整天的学。
没学两日他就坐不住了,还想往外边跑,还没到门口就被逮了回来。
米仙仙就教训他:“你说说这大冷天的你往外边跑做甚么的, 不就是读个书么,你爹堂堂二甲进士出身,不知道多少人想拜在他门下求着他传授学业呢,就你这当儿子的不知好歹,还不听的。”
四饼被逮了回来,手里还揣了三四个银子,合着有二三十俩。
米仙仙当即就把银子给他收了,何家逢年过节也是有红封的,何家和米家都托人带了来,红封里银两不多,但一个个红封加一块儿也有不少银子,米仙仙有银子,也用不着拿儿子的红封银子,都是由着他们自个儿归置的。
四饼花销大,在府城的时候一月的银子早早便用没了,到了京里,也只在府上安份了两日,便逮着功夫出门,花销就更大了。
小时候花销都是铜板,如今花的都是银子了。
见银子被收,四饼不干了,挺着小胸膛,说话一套一套儿的:“哪里是我不听的,爹都说了要劳逸结合,大哥二哥三哥都不用学,爹整日就盯着我一个,这不公平!”
——呵,他还讲公平了。
米仙仙在前头带着他往里走,头都没回:“那你怎么不说说,咱们全家就你一个白身,这也不公平了?”
何家院子里洒扫得干净,如今地面儿上也只留着些水滞,米仙仙怕摔着,便小心的走,后边四饼气鼓鼓的跟着。
“你一个白身不说,就你一月里的花销,你二哥三哥加一块儿都没你多,你怎么不说公平了?”
唉。
四饼鼓着脸儿,写满了愁绪。
总归都是穷闹的。他要是有银子,这会儿就能底气十足的说一声,是花的自己的银子!
把人送回了院,米仙仙站在门口没进去,只催着人进去:“快些过去,我跟你爹说了,再让你学一个时辰,明儿汤家要登门拜访,我跟你爹要接待汤家,明儿你就不用读书了。”
何汤两家原本就定了在开春时登门拜访的,前两日汤家那头给下了帖子定了时辰,何家这边得了信儿,米仙仙便让人准备着要招待人的,也没空再盯着这小子了。
四饼这一听,这才高高兴兴进了门。
次日,便是汤家来何家拜访的日子,辰时过后,汤家一行便到了,马车一停在了何家门外,何平宴两人便迎了上去,各自见了礼,何平宴带着汤大人去了前边书房,米仙仙便带着汤夫人母女等人往后院里走。
何家这宅子早前保养得不错,后边又是归置修葺,又是添置,如今府上人来人往,一派的热络之像,廊下四处都有草木花草,空气中还能嗅着寒气和梅花的香气,花瓶儿摆件、字画屏风,山石花木,往来的丫头们穿着一样的衣裳走动,脚步轻缓,规矩有礼,全然一派大家之象。
汤夫人原本以为这何家不过是家底稍厚些罢了,手头有些银两,闺女嫁过来才不会吃亏,如今进了何家门才知道,这哪里是家底稍厚,瞧着分明是很有些底子才是。
她在四处走动的丫头小厮身上看过:“府上这些伺候的,莫非都是签的定契不成?”
她是见这些下人的穿着都一模一样,米仙仙身边伺候的丫头穿得又是另一种,只一见,便知道这些是分了等的。
谁家也没有给雇契的婆子妇人们发衣衫的道理。
米仙仙带着她们慢腾腾在府上走着,闻言点点头:“是,都是从府城里带过来的,经年伺候的了,还有些留在府城的宅子里看家护卫了。”
平城在何平宴的大力整治下,也是有些名儿的,能在府城里买上一座宅邸,还请得起这么多丫头婆子们伺候,何家的日子可见宽裕。汤夫人脸上的笑更浓了几分。
入了厅,里边烧着火炉子,暖洋洋的,窗户半开,门上帘子也朝两边轻轻拨开,里边透亮,眼一撇,就能见到厅外好一小片儿的腊梅树,好几支枝丫太长,那枝头都伸进了窗里,花瓣上站着水露,红艳艳的。
炉上有丫头正在煮着熟水,草木的香气在水中开始浓郁,混着腊梅的香气,沁人心脾,汤夫人好一会儿才感叹:“夫人好享受。”
这样的生活谁不想的,但这处处要的都是银子,哪样不是银子铺出来的,她家可用不起。
米仙仙摆摆手:“夫人客气了。”
余光,米仙仙见汤家两位小姐都有两分拘束,便把话往她们身上引:“要我说汤夫人才是好福气,两位小姐一个端庄大方,一个活泼开朗,承欢膝下,不知添了多少乐趣,可比我这几个皮实的小子来得贴心。”
正说着,何家几个饼依次进了来给汤夫人见礼。
何越一身白衣,清隽优雅,施施一走来,汤夫人便眼前一亮,心里不住点头。
见了礼,米仙仙问:“可去前院里见过你爹跟汤大人了?”
“回娘,儿子已经去过了。”何越声音清透,还带着一分温文尔雅,自进了门后,便目不斜视,绝不多看。
米仙仙点点头,何越坐了坐,不便多待,便先告辞了。
汤夫人不着痕迹的说道:“看着他们这些小年轻,我可真真是老了,也不好叫她们陪着我们干坐着了,借夫人的地儿,也让她们开开眼的。”
“明薇明晴,我与何夫人说说话,你们小年轻的,便出去赏赏花吧。”
汤明晴早就坐不住了,她也是个耐不住的性子,一听汤夫人这话,当即便起了身,口中说道:“那娘你们说,我出去走走。”
汤明薇没动,只恨是含蓄的说道:“外边天冷,我就不出去了。”
米仙仙脸色一顿。
汤夫人赶紧给汤明薇使了使眼色,叫她不要在这个时候拗。
甚么让她们出去开开眼,这些不过都是借口罢了,摆明了是想让他们这对小年轻有功夫说上几句话罢了,来之前,汤夫人也是把这事跟汤明薇这个女儿讲清楚了的。
但汤夫人怎么都没料到,汤明薇这会儿全然没给她面子,丁点没顺着这个台阶下,却让汤夫人下不来台了。
她声音骤然带了两分不悦:“明薇”
汤明薇撇开脸,坐在椅子上依旧规矩有礼的,米仙仙见状,只得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这天儿也确实冷,汤姑娘不出去就不出去吧,这里边茶水糕点瓜果应有尽有,咱们自己边吃边聊就是。”
汤夫人很是不好意思:“让夫人见笑了,我这个女儿啊,自个儿有主意,不喜我插手,罢了,就像夫人说的那般,随她吧。”
“小姑娘嘛,都这样的。”
米仙仙附和着。
但是,她私心里却是不喜欢这种姑娘的。
外边,汤明晴在何家到处逛,身后还跟着个丫头,何家的下人知道她是随着汤夫人来的贵客,是汤家的二小姐,更是未来他们大少夫人的亲妹妹,对她很是和气礼貌。
殊不知,汤明晴越看心里越气。
应该说,何家越好,她越气。
何家越好,就代表以后汤明薇的日子就会越好,尤其她这位姐夫一表人才,还是堂堂举人老爷,何家这家境看着又好,汤明薇嫁过来只有享福的命,反倒是她,以后还不知道要嫁到哪家的破落户。
所以,何家这么好,她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汤明晴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知道进了一个院子里边,里边花木要少上不少,多了几分冷硬,迎面来的丫头福了个礼,提醒她:“汤二小姐,这里是几位公子的院落。”
汤明晴那也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知道男女有别的,一听这话,也不好继续朝前走,讪讪笑了笑,带了丫头走出了院子里。
刚出了院子,迎面就见一个穿着锦衣的半大少年走了来,身后两个小厮跟着,正面带愁苦:“少爷,今儿可是花了二十俩,要是被夫人知道了,下月里定是要扣少爷月例了。”
俩小厮手里还捧着几个盒子,那盒子包装精细,一看就是各家铺子里上等的东西才会用这般精致的盒子来装点。
汤明晴正好碰了个面儿。四饼抬眼看她:“你是谁?”
有何家的丫头回他:“四少爷,这是汤家二姑娘。”
四饼了然的点点头,很是乖巧的跟汤明晴打招呼:“汤二姐姐好。”
汤明晴在外边还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对着四饼也客客气气的:“你是何家的四公子吧。”
四饼点点头,眼珠转了转,朝身后招了招,让小厮捧了个盒子来,很是大方的招呼起了汤明晴:“二姐姐,你吃粽子糖么?”
他把盒子掀开让她看,露出里边的三角粽子形的糖果来。这粽子糖不宜在夏季制成,形如三角粽子,取名叫粽子糖,糖果透明光泽,还能清晰的看到玫瑰花、松子仁匀称的散步在糖体里,很是美丽,味道甘润,芬芳可口,有松仁和玫瑰的清香,这粽子糖在京城中也很是受人喜欢,这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汤明晴一个千金小姐,这些糖果糕点自然也是吃过的,只汤家不宽裕,汤夫人也买得少,如这般一盒一盒的买来当零嘴儿却是不会的,这一盒子少说也得五六俩银子才行。
四饼身后的小厮身上还捧着好几个盒子,有两个便是汤明晴也只在别处见过,心里顿时打翻了醋瓶儿一般。
她粗粗在心里算了算,就这么几个盒子,怕是少说没个十几二十几俩是买不到的。人家随手出个门就能花上十几二十几俩银子的,都顶得上她大半年的月例了。
汤明薇嫁到这种人家里头,那不是得这辈子都把她给压下去的?
汤明晴很是不忿,接了糖果,扬着个天真的笑朝四饼问:“四公子,这府上我还不大熟,不然你带着我逛逛吧。”
四饼不疑有他,觉得他今日银钱花得多,怕被米仙仙这个当娘的怪罪下来,一见汤明晴在,便想着扯出她这面大旗来挡挡,当即就点头道好,把人引着在府上四处走动,还不时给她介绍介绍。
反正汤家大小姐迟早要嫁到他们家来,汤二小姐可是他大哥的小姨子,他定是要把人给照顾好的。
汤明晴不着痕迹的问:“我看四公子可是喜欢吃这糖果的?这糖果倒是不错,就是太贵了些,我家大姐也喜欢吃,可是”
四饼很诚实的回:“二姐姐别担心,等大姐姐嫁到我家了,让我大哥每日给她去买这糖果糕点的。”
汤明晴顿时摆摆手:“这怎么好使得的”
“哎呀,有甚么使不得的,我娘说过,这媳妇娶进门就是拿来疼的。”他很是知柴米油盐贵的一般叹了口气儿:“再说了,汤大姐姐只是喜欢吃些糖果糕点,很好养了。”
小时候四饼不懂为何时常便有铺子里的掌柜捧着胭脂水粉,衣料布匹的往家里送,等着他娘挑,等长大后知道银子价格后,如今提起汤大姑娘只喜欢吃点糖果相比,四饼觉得这糖果再贵,总比不过他娘留在府城那一箱箱的金银朱钗贵吧?
四饼曾经好奇过,问他娘那几箱子首饰值多少银两,按他爹的话说,那几箱子金银珠宝足够在京城里买上一座宅子了。
他娘,把一座宅子给带在了头上,而且上京的时候,还几乎如数的留了下来。四饼当时不知道价值,如今每每一想起,只觉得心里都是一紧。
他娘,实在是太败家了些。娶个媳妇,也实在是太难养了些。
汤明晴问了不少,四饼没防备,也不疑有他,都如实的回了些,听在汤明晴耳里,却更是在心里掀起了滔天大浪一般。
她拂了拂耳边的碎发,似是不经意的说着:“四公子说得也是,姑娘家么,总是喜欢吃些糖的甜甜嘴儿的,说来我大姐倒也不是很喜欢这些,上回何府送的那玉冠我大姐才欢喜的,都放在那屋里摆着看,说是光有这贵重的玉冠,没那华贵的布匹相衬也是不美的。”
她本意是想说汤明薇这人贪心,得了玉冠还想贪华服,便是所谓的得陇望蜀,贪心不足,让何家对汤明薇心生厌恶才是,没料她说了半晌,四饼却不如她想的一般不高兴,反倒是认真的点点头:“二姐姐你说的是,华服美冠才能相衬,只有一样确实不美,实在不美。”
汤明晴:“”
她是这个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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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4 章
汤明晴有些急切。
她朝四饼说:“不是,四公子, 我的意思其实是这般”
“汤二姐姐不必说了, 我已经懂你的意思了。”四饼小脸很是严肃,却让汤明晴露出一个笑来, 心里也一松。
她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再是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也该知道她的意思了才是。
汤明晴都想好了, 若是何四公子不高兴,她假模假样的说上几句也就是了, 只要让何家知道汤明薇是个贪慕虚荣的就成, 何家知道了, 这亲事自然也不成了。
四饼很是认同的点头:“汤家大姐姐说得没错, 我娘也时常说这话。如今想来, 这汤大姐姐果真不愧是以后要当我嫂子的了,连玉冠华服需得配着, 否则缺了一个便少了。”他又问:“汤大姐姐今日可是不曾带了玉冠来的。”
他说得很是肯定。
汤明晴僵在原地,讪讪的勾着笑:“原、原来何夫人也是这般么。”
“不过何夫人生得貌美, 便是没有那玉冠华服相衬也是仙人之姿,旁人难以匹敌。”汤明晴又捧了句。
四饼看她一眼。觉得这个汤家的二姐姐真是个眼亮的, 还喜欢说实诚话。
他摆摆手,正想客气两句, 见他二人不远处,他娘跟前儿的大丫头当归姑姑手中托着个盘子,微笑着朝他们福了个礼。
四饼问:“当归姑姑这是做何?”
“府中新采买了些时新的瓜果,夫人让备好了给汤夫人和小姐食一食。”当归问了句:“四公子和汤二小姐可要用些, 奴婢这便使人下去给备着,正巧前边就是亭子,叫下人们烧了炭火,放了纱帐,也能在亭子里赏一赏这冬日美景的。”
汤明晴眼一亮。在亭子里赏花吃茶的,往日汤明晴也只在别家里享过两回,冬日赏景,本就是一桩美事儿,奢侈得很的,汤家是支撑不了这般的奢侈的,她正要应,却见四饼撇了撇嘴儿:“不了。”
他一口给回绝了,也没问过汤明晴。
四饼最是不喜这般瞧着很是附庸风雅的事儿,在何家,冬日里能在亭子里赏景的恐怕也只有大哥何越了。
去做这事儿,倒不如翘着腿儿在屋里烤着火吃些点心的。
当归也是知道四饼的性子的,闻言也不意外,脸上依旧挂着好声好气的笑问了汤明晴:“汤二小姐呢,可要去亭子里赏雪一番?”
汤明晴还想着好生跟四饼说说大姐汤明薇的小话,闻言心里顿时为难起来。一边是奢靡的雪中赏景,一边是在何家跟前儿上眼药,她是两头都不想放弃,余光朝四饼瞥了瞥,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
若是知情识趣的公子哥见了这般模样,只怕早就主动提出来赏花看景了,如此也能得美人儿另眼相看,指不定有了这赏花赏景的情分,还能如愿抱得美人归的。
汤明晴用这招也不是头一回的了,几乎次次都能如愿,这一回汤明晴以为会跟以往一般,无往不利,就等着何家这最小的公子哥开口。
四饼道:“汤二姐姐要去就去吧,我就不去了。”
姑娘家除了府城的赵海棠外,四饼并不喜欢跟姑娘家一块儿玩,看在汤家大姑娘以后是他大嫂的份上,四饼自觉已经陪了好一会儿,已经做到了地主之谊,正好她去看她的景,他回他的院。
汤明晴却是一脸的错愕。
他不去?
他不去那她去做甚么的?
汤明晴险些气得脸青。她本来以为这当男子的都得让着她这个当姑娘的,以往不也是如此么,怎么到了这何家公子这儿就行不通了?
他一个男子汉,都不知道让着姑娘的么?这何四公子小,但正因为小,汤明晴才以为他好说话,好唬弄。
谁知道他竟然半点没有男子的风度!
“我、我还是不去了。”说完这话,汤明晴脸色到底有些难看。
四饼见了,心里很是奇怪,对汤明晴的态度很是莫名,他大度的说着:“汤二姐姐不用迁就我的,我娘说,我虽然还只是个半大孩子,但也不小的了,汤二姐姐自己去赏雪便是。”
他拍着胸脯,很是大方。
汤明薇无法,只得挂着笑模样:“没有没有,小公子误会了,其实我也不喜那赏景的,只是怕小公子喜欢,这才”她乖巧的掩着嘴儿:“却是我误会了。”
四饼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还连连摆手。
当归道:“若是四公子与二小姐都不用赏景,那奴婢便把这果子带去与夫人了。”
汤家这头一回登门,米仙仙在各处都很是细心,如这般招待人的茶果糕点更是采买了不少,各种点心都有,不怕不合汤家母女口味儿。
前厅里边,何平宴同汤大人相处也很是愉快,两人都是进士出身,无论官场上有何不同,但在学问上却是有共同的趣味在的,短短时辰,说得倒也十分投机。
晌午,汤家在何家留了饭,待用过后才告了辞。
送走了汤家人,何家的下人们麻利的收拾起来,何平宴理了理下摆进门,见米仙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跟前儿一个华贵的盒子里还装着一只翠绿的玉镯。
何平宴是知道这玉镯的,昨日米仙仙便准备好了,准备着今日汤家人拜访后把这玉镯送给汤家大姑娘汤明薇的。
他朝她手腕看去。果然,只见米仙仙平日里惯常带的玉镯已经没了。
这玉镯倒也不是多贵重,与盒子里这只精心挑选的相比,更是普通,米仙仙平日里也不怎的爱戴这些镯子之类的,不过是见人时特意带着,如今手腕上那普通的玉镯不见了,这盒子里的玉镯却留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他问。
何平宴再清楚不过米仙仙的性子,她为人大方,这般精心挑选的玉镯绝对不会给忘了的。
米仙仙抿了抿嘴儿,似乎在想着措辞,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位汤家的大小姐,怕是很心高气傲了些。”
何家娶的大儿媳妇,可以心高气傲,却绝对要是个知进退的女子。
如汤明薇这般当着他们长辈的面儿,丝毫不给面子的,更甚是当众打破了两家默认的安排,米仙仙当面不提,心里却极为恼怒。
这汤家的大小姐未免太清高冷傲了些。
她若是不想登门,不想单独见一见人,又何必来何家的?
米仙仙捂着胸口:“你说说,就这样的,我能把这玉镯子给她?”
那精挑细选的玉镯子原本是要给汤明薇的,只米仙仙恼她这不给面子的态度,便随手取下了手上的玉镯全一个面子,这精心准备的玉镯自然是不会送出去的了。
当初媒人给何家的回话,个个说的都是这汤家的大小姐汤明薇是个端庄贤淑的性子,在京城里也称得上一声小有名气,识字读书,又早早跟着汤夫人学着打理家务,全然是按照一个嫡长女来培养的。
反观嫡次女汤若晴,汤家便没有尽心在她身上栽培,万事也多是随了她的性子来的,为人活泼,单从姐妹俩的外貌上来说,一静一动,长女为人沉稳,次女活泼机敏,也是多数人家的培养法子,若不是米仙仙亲自接触,她也万万没料到这长女汤明薇会有这么一面。
何平宴在那玉镯上扫了一眼,抬手把盒子盖上,往一边上推了推,语气温柔至极:“好了,别气了,左右如今才不过刚定亲,咱们还有时间慢慢看,若是这汤家女当真是冥顽不灵之辈,便给退了就是。”
理是这个理,大周民风开放,退亲也并不是难以起口的丑事,但米仙仙一个当娘的,哪里容得了别人这么忽视她千般呵护,万般护着,长成如今这般优秀的儿子。
她倒是想看看,这汤家小姐眼是往哪儿长的!
“行!我就好生看看!左右这还有两年呢,如今也只是定了亲,送了礼,两家走动往来,还没到咱们下聘礼,换婚书的时候。”
要真到了换了婚书的地步退亲,那才会叫人非议的。
何家这头议论着汤明薇的举止,汤家那头,汤夫人一回了汤家,在外边还带着笑的脸儿顿时沉了下来,当真汤大人的面儿就发了火。
“好啊,这就是我养出来的好女儿,竟然学会跟我这个当娘的阳奉阴违了!”汤夫人冷笑:“怎么的,你莫不是以为人家何家的大公子还配不上你吧?”
她一个劲儿的给汤明薇递台阶儿,谁知汤明薇连她这个当娘的都不给面子,屁股就像是粘在了那椅子上似的,就是不肯动一下,若不是在何家,汤夫人早就忍不住这口气了。
她这是要做何?她是不想跟人何家结亲不成?
汤明薇白着脸儿。汤大人云里雾里的,但汤夫人话中的意思他却是听懂了,当即就脸色一变,忙问:“怎么回事?可是处得不愉?”
他跟何大人却是说得投机,汤大人走了这一趟,也是定下了要跟何家做亲的意思。
汤夫人指着汤明薇:“你问问你的好女儿做了甚么!”
汤明晴在一旁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汤明薇白着脸儿,却是再也忍受不住一般朝汤夫人吼着:“我做了甚么!我只是不想巴巴的贴上去,让人觉得我们汤家高攀了他何家,我有甚么错!”
汤明薇心高气傲,生平最厌恶的便是比不过别人,尤其是汤明晴这个当妹妹的整日在她跟前儿说她以后嫁过去只要问何家张张口便能荣华富贵,吃香喝辣的,这让汤明薇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没有何家,她汤明薇莫非就过不上好日子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
第 165 章
汤夫人知道长女心气高, 但绝对没料到她已然是到了执拗的地步。
汤家比不上何家, 这不是明摆的事么?
不说何家的家底丰厚,吃穿用度样样比不上人家,就是两家的当家老爷们,一个从三品,一个正三品, 汤家也是比不过的。
“不靠着何家那你想靠谁家?还靠你自己不成?你这么厉害, 你是给咱家挣了多少银子还是挣了多少名声?”
“没有我跟你爹, 你当真以为你这个汤大小姐别人能认?”
汤夫人满眼失望,只觉得倾了整个汤家资源培养出来的长女竟是个这般性子,神色不禁有些颓然得紧的。
汤明薇若是继续这般下去, 只怕是祸不是福了。
汤大人也听出了里边的严重, 呵斥着汤明薇:“怎么跟爹娘说话的, 汤家尽心培养你,是让你来跟爹娘顶嘴的么!你不服气, 你娘这话却是没说错的。”汤大人还格外语重心长的说了句:“任何人都离不开家里的扶持,尤其是官家子女们。”
汤明薇还是梗着脖子, 一副她压根没错的模样。
汤夫人不欲见到这个糟心的女儿,只把她给打发走了,汤明晴倒是想留下来看热闹, 也被汤夫人给打发了。
不过这会儿,汤明晴心里高兴得很。
她在何家原本是要说汤明薇坏话,败坏她的名声的,结果任由她怎么说, 都被何四公子给曲折了,让汤明晴很是挫败,原以为汤明薇的小话她是没法子说了,不料汤明薇自个儿作了一手,峰回路转,都不用她冒着姐妹不和的风险,汤明晴怎么能不高兴的?
“这也是个叫人糟心的。”汤夫人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又叹了一口。
她怎么会不知道姐妹俩不合呢,打小就这样,明晴羡慕长姐所得的资源,可汤家能力弱,只能倾进全力培养一个出来,再多一个汤家也承受不来,汤夫人对汤明晴有愧,是以便格外宠她。
汤夫人觉得汤明薇也应该理解才是,家里把资源都倾斜给了她,平日里对妹妹多两分忍让,又能明白他们一心在她身上培养的苦心来,等以后出嫁,有能力了也能帮衬着娘家几分,这两家结亲不就是如此么。
汤夫人也不知道汤明薇那浑身的傲骨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她面色沉重的跟汤大人说道:“左右她还小,还能教一教的,但我担心的是何家那边只怕会有想法的。”
汤大人一个男子,自是不能理解,但汤夫人身为女人,在性子上却要敏锐不少,今日拜访何家,汤夫人就敏锐的察觉到汤明薇这做法怕是会引得那何夫人不满的。
她沉着脸把今日在何家的事一一说了,忍不住跟汤大人抱怨:“你说说的,她这性子怎么拗成这样子,那何家的大公子我也是看了,当真是一表人才,模样规矩无一不出挑的,还是个举人老爷,人那何家可算是正儿八经的清贵人家了,何家那位夫人模样出挑,家底丰厚那后院又只有一个当家的夫人,可见也是有手段的,明薇这般明火执仗的,我怕那何夫人心里对她会有意见的。”
汤大人闻言,颇有些不以为然:“何夫人有意见又如何,这等结两家姻亲的大事向来是当家老爷们做主的。”
汤家就是如此,这后院里的事汤夫人确实能当家做主,但汤大人要是说个不字,汤夫人却是只能依他行事的。
说白了,汤家里头,这男主外女主内也只是当家的汤大人不过问后宅之事罢了,他若是过问,汤夫人哪里能真正被人称呼一句当家夫人的。
但人何家却不是啊。
汤夫人想着她在何家听到的,那何家的门楣家风怕是跟汤家不同的,再把自己想到的同他说着:“就我在何家看到的,那位何夫人却不是只在后院里待着的,连何家的下人都说这何家里,何大人极为敬重夫人,家中的大小事几乎都由这位何夫人点头。”
汤夫人忧心的是,要是这何夫人恼了汤明薇,以后她嫁过去也没甚好日子的,但这都还能有法子解决,只要何夫人不是那等恶婆婆,汤明薇尽心服侍她,也有软化的日子,她怕就怕这何家觉得汤明薇不识趣,把这亲给退了。
在如今来提亲的人家中,何家从各个方面来说,都称得上是上上之选的。要是没了这家,那就只能往那低了的挑。
这是何大人两个都不喜见到的一幕。
“这样,你让明薇给何夫人也绣上些荷包手帕甚的,或者再做两身衣裳甚的,不拘甚么,只要能显得咱们家有诚心,明薇也还是识大体的就行。”汤大人思虑半晌,才定了下来。
自古两家结亲都是结那两姓之好,汤何两家有意结亲,如今只是小辈中出了些许问题,他们当长辈的自是只有把这问题给解决了,才好让这婚事继续下去。
不提别的,至少汤何两家的婚事一定下后便已经传了出去,都是这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不若那等不知名姓的,若是不满悄悄给退了也就是了,但他们这亲事才定下多久,若是骤然定下又退亲,只怕两家都要受人非议。
汤大人又是最好面儿的人。
汤夫人也觉得这法子不错,当即点点头:“行,我这两日把布匹拿过去,让明薇给做个大的送过去。”
夫妻两个这头商量好了,后院里,汤明薇一回了房就大哭一场。
她身边有两个经年伺候的小丫头,唤凤霞、金桂,两人伺候汤明薇多年,哪里见她有这般当着下人的面哭成这般的,遂都上前劝说劝说。
“小姐快别哭了,待会儿仔细眼给肿了。”
“是啊小姐,不如奴婢拿了小姐最喜欢的书来给小姐看看,小姐看了书,许是就不伤心了。”
汤明薇是按标准的大家闺秀培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有些了解,她房里也放了不少书,多是些诗词集,不过凤霞金桂所说的书并非是这些书,而是话本子。
这些话本子是汤明薇偷偷看的,平日也只有身边两个丫头知晓。
汤明薇哭了好一会儿,方才捏着绣帕点了点红肿的眼下,吩咐金桂去拿了话本子来。
她看得沉入迷,身边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凤霞悄悄问金桂:“你拿的话本子这回是讲的甚么?”
当主子的爱私下里偷偷看话本子,当丫头的耳濡目染的也是得了不少趣儿的,不时还偷偷探讨一些话本子上的故事。
金桂道:“讲的是落魄书生跟大家小姐呢,那书生出身乡野,自小便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知道读书科举让自家人过得好,很是勤奋努力,奈何家里人没银子,供不了他金银玉食,只得自己想法子挣银子。”
“这回讲的便是这书生进京赶考,奈何天公不美,囊中又羞涩,书生为了剩下几个银钱,便暂居在城外的破庙里,正好大家千金去城外上香,也遇上这场大雨,被逼得不得不停留在破庙里,就与这书生遇见了,两人一见钟情,相互爱慕。”
后边的情形便是这大家小姐是官家小姐,如今已经定下了亲事,但奈何这官家千金自小主意便正,并不愿接受这门亲事,小姐端庄大方,外柔内刚,一心只想着与良人一块儿吃苦奋斗,最终成为人人艳羡的大家夫人,她与书生的事自是遭到所有人的反对,两人经历了重重磨难,最终在百般阻挠下终于在了一起,和和美美的过起了日子。
而百般阻挠的人中,有小姐的亲眷,还有来自定下亲事的公子一家。
屋中又响起了小小的抽泣,凤霞毫不意外的朝汤明薇的方向看了看:“咱们小姐近日一直看这话本子,想来对话本子里的官家小姐是感同身受呢。”
“可不呢,大家小姐与落魄书生,不顾世俗阻碍,执意相守,想来这才是令人肝肠寸断的一桩姻缘才是,那些大家公子们已经甚么都有了,何必不让大家小姐们去追寻自己心中所爱呢。”
就如同他们小姐,堂堂官家小姐,汤家又是这么富裕的人家了,还非要拿小姐攀那高枝做甚么的?
两丫头心里不住的为他们小姐抱不平,但奈何人微言轻,连小姐都反抗不了,何况是她们的了,也只能在心里说上几句罢了。
汤明薇放下了话本子,好一会儿才定定说道:“凤霞金桂,给我熟悉打扮,我要去城外上香。”
汤夫人抱着布匹进来,闻言正要反对,但转念一想,三两步走过来,对汤明薇道:“去城外上上香也好,正好去求两个平安符,到时候给大公子也送个去。”
说完,她把布匹放在桌上,又说:“这些料子都是娘攒下来的,都是些上等的料子,你给看着做一件外衫。今日咱们在何家得罪了人,尤其是你,指不定人何夫人心里就对你有意见了,正好做件外衫过去给描补描补,让人何夫人知道你也不是那等任性的人。”
汤明薇略微露出两分不耐来,但汤夫人哪里会给她反应,认真叮嘱了人后便处理后院的事儿了。
凤霞金桂上前:“小姐,咱们还去吗?”
汤明薇堵着气:“去,怎么不去!”
当归抽了个空,寻着人参说了件事儿:“,奴婢见四公子也没应,便没再管。”
当归说的正是汤家拜访那日,汤明晴在四饼跟前儿说了不少话,当归也听了不少,四饼没听出来汤明晴话中那些意思,但当归跟在米仙仙身边,对汤明晴那暗地里诋毁汤明薇的话却是听在了耳里。
抽了个空,当归把汤明晴的异常同人参说了。
“按说这话当奴婢的不该说,只咱们公子不懂这些后宅的弯弯道道,奴婢也是怕他吃了亏。”
汤家姐妹失和,这种事听着像是不可思议,但真要说出来,也并非是没有先例的。
大户人家中,姐妹兄弟失和的多不胜数,只都是瞒着让外人看不出来罢了。
人参脸上有些冷意:“她当真这样说的?”
当归点头。
人参贴身伺候夫人,只要把话同她说了,便也是同夫人说了。
“行,我知道了。”人参点头,让她这话不要拿出去说,叮嘱两句后,这才回了米仙仙身边伺候着。
没两日,汤家送了个平安符来。
将将要开春的时候,雨水繁多,前两日雨水滴滴答答的下个不停歇,米仙仙依在窗前,微微闭目听着雨水滴落的声音,听了这事儿,眼皮都没抬一下的,嘴里含糊着:“送去给大少爷。”
当日何越也是按着风俗习性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的,只汤明薇一直未出去见人,米仙仙便给人参递了个眼色,让人参去告诉他一声儿。
本就是寒冬,外边站久了凉意入身能冷得人打寒颤,米仙仙心疼儿子,这也是她不喜汤明薇的原因。
丁点都不知道体贴。
人参上前两步:“夫人”
话未落,米仙仙已经抬了眼,喊住了要送平安福的下人:“等等。”她招了招,让人把那平安福送过来她瞧瞧。
下人上前两步,把那平安福放在她手心儿,面儿色有些讪讪的。
这平安福实在是太破旧了些。
普通人,若是要送人这些珠串平安福之类的,怎的也要寻个袋子盒子的装一装的,以表示郑重,汤家送来的这平安福,这福倒是瞧不出来,只装福的袋子着实有些破旧。
米仙仙等人还没去过庙里上香,哪怕是去,依他们的身份地位,必定是在大师处亲自求取的福,但这些下人们却是去庙里求过的,不过去的是普通香客求福的地方,排着长长的队伍,半俩银子一张福,那装福的袋子便是这般简单的。
几乎是在见到福的瞬间,下人心里就打了个鼓,还有些同情大少爷。那般芝兰玉树的人物,原本只有那翠绿的玉石才能与之相配,没料这汤家竟然拿这个把人打发了。
她能瞧得出来,米仙仙又如何瞧不出来,眼里闪过不喜,手心里那袋装着平安福的袋子便轻飘飘的落到了桌上。
她拍了拍手:“罢了,这福想来与大公子是没有缘的,你下去吧。”
下人应下,忙退出了房里。
人参道:“夫人,这汤家。”
“不是汤家。”米仙仙摇头,很是肯定:“是汤家大姑娘。”
汤家的态度米仙仙看得很明白,汤夫人对何家再满意不过,哪里会做出这般不讨人喜欢的,只有那个在头一回登门便露出两分傲气的汤大姑娘才有可能做这等事。
她回头,施施然坐在椅上,问她:“你昨儿说汤二姑娘在四饼跟前儿胡言乱语的,明里暗里的说汤大姑娘的小话。”
“可不。”说小话还是抬举的了,汤明晴这行为称得上恶毒了。
“都说这汤家家世简单,汤大人夫妻和气厚道,大小姐稳重,二小姐娇俏,还有个大公子在老家里勤学,啧啧。”她脸上挂着嘲弄,朝桌上那副努了努嘴:“找个人亲自送到汤夫人手上,让她亲眼看看。”
这可不是何家不愿同汤家结亲,而是自古结亲结两家之好,若是汤明薇一直这般下去,何家也不愿娶个不乐意的来,把日子过成仇人,这就不是结两家之好,而是结仇了。
人参把那福给收了起来,慎重的点点头:“奴婢让玉竹亲自去办这事儿,只是,汤家送福的事儿需要知会一声儿大公子么?”
“不必了,越儿一向不过问后宅的事,此事不必同他说了。”
“是。”人参匆匆出去交代玉竹做事,不过一二时辰玉竹就回来了,在米仙仙跟前儿说得绘声绘色的。
“夫人是不知道,奴婢把那福放在汤夫人跟前儿,汤夫人当时那脸就没挂住,一阵青一阵白的,生生没脸得很,坐了半晌才让奴婢回来跟夫人说,说这事儿是汤家不对,过些日子汤夫人会亲自同夫人赔礼。”
依玉竹看,只怕她走后,汤夫人要找大姑娘汤明薇说道说道。
不过这些何家也不在意的了,汤夫人如何教女那也是汤家的事,开了春,何家先是把二饼三饼和四饼给送到了书院里头。
二饼三饼去的庐山书院还好说,里边也有不少跟他们一般身赋了功名的学子,里边文风浓郁,正适合他们这种身有功名,但在学问上还有不足的学子。
只四饼在知道要去青云书院后,愣是在屋里打滚打了一圈,一个尽儿的嚷嚷着要换个书院才肯去读书进学。
何平宴父子几个愣是没拉得住他,眼睁睁看着他在地上滚来滚去,好生生的衣裳被滚成了黑色,连脸都沾了灰,黑乎乎的。
三饼朝他们爹说,问要不要找娘来。
“不用。”何平宴脸沉如墨,他还不信他一个当爹的奈何不了当儿子的了。黑着脸朝还在地上滚的儿子呵斥:“你起来不起来的,已经快到书院进学的时辰了。”
他还是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但是谁教他的不顺他的心就在地上打滚撒泼要父母改变主意的。
“敬儿!”
四饼哪里听得进去,圆滚滚的身子很是灵活的在地上滚动,哪里有犄角旮旯就往哪里钻,还一个劲儿的嚎:“不听不听,我不要去青云书院,我不要去青云,你们换,你们给我换。”
何家搬到京城也这些日子了,四饼又是个见天喜欢带着小厮往外蹿的,没几日就结识了附近几家同样半大的公子哥们。
这些半大的公子哥跟四饼讲了不少京城的事儿。其中便有关于这青云书院,提及这青云书院,这些半大的公子哥们个个都面如菜色,一副敬而远之,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青云,光听这名字便知道这书院的雄心壮志。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青云书院要求严苛,整个书院都是必须勤奋努力,对这些公子哥来说,哪怕这一生一事无成也不愁吃喝,哪里用得着去青云书院里受这份不痛快的。
四饼性子懒散,更是对青云书院拒而远之,早前他还追问过家里给他定下的书院是哪家,不过上到米仙仙两个,下到几个兄弟,个个嘴巴都闭得紧紧的,都到了进学的时候才露出口风来。
只要不进青云书院,哪怕是没脸没皮他也认了!
何平宴可不惯着他这坏习惯,严肃的拒绝:“不行,书院上下已经打点妥当了,哪里是你说不去就不去的,你快些回房换一身衣裳,外边马车已经等着的了。”
但不管他怎么说,四饼都不肯去。
“爹,要不然还是请娘来吧,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二饼三饼还是说。
何平宴定定的看着人,突然大步走过去,弯着腰要把地上的人给抓起来,但四饼灵活,劲儿还大,何平宴又怕力气大了伤着人,硬是拿他没法子,只得朝一边站着的两儿子说:“还不快些过来搭个手。”
二饼三饼这才动手,父子三个合力才把人给堵住。
饶是如此,父子三个一身也被扑了一层的灰,跟抓小鸡儿似的,何平宴把人搂在怀里,大步出了门,要带他回去换衣裳。
“你放开我、放开我!”他双腿双手的乱蹬着,扯着嗓子嚎得几乎全院子都听到了。
“怎么了这是?”米仙仙的声音传来,对四饼来说宛如天籁。
就着何平宴在听见声音时那一顿,四饼抓了这个空档从他手头溜下来,一溜烟跑到米仙仙身后躲着,还告状:“娘,他们欺负我!”
手指在米仙仙衣袖上一抓,顿时一个留下一个黑印儿。
米仙仙把衣袖抽出来,没好气的:“你是不是去地上滚了,怎么黑成这样!”
何平宴正好大步走来,冷着脸要拉他出来:“还不快些出来,都多大的人了还躲你娘背后,也正好让你娘见见,不去书院在房里打滚的人,你好意思么?”
米仙仙本就是随口一说,这会儿顿时看了过来。
四饼心虚,躲着伸过来的大掌,朝他吼:“我就是不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光要送我去书院读书,还要把我大哥送去游学!”
四处顿时一静。
米仙仙目光转向何平宴:“游学?”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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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6 章
何平宴对着儿子还板着的脸顿时一僵, 不着痕迹的瞪了瞪儿子,语气都有两分结结巴巴的:“仙仙, 这个事情,你听我慢慢同你说。”
米仙仙半点没生气,脸上还笑眯眯的,不住点头:“行, 你说。”
“你现在就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何平宴看了看四处几个儿子打量过来的目光, 面儿上依旧清淡着脸,很是淡定:“这一句半句的也说不清楚, 不如回屋里我好生同你解释解释。”
他又让二饼三饼两个当哥哥的把四饼带回去换一身衣裳, 送到书院里去。
“我不去!”四饼一把抱住米仙仙的胳膊, 甚么黑灰尽数往她手臂上蹭着, 好生生一件翠绿的衣裳就险些成黑色的了。
四饼满心以为只要他娘米仙仙来了, 他就能违抗当爹的意思不去青云书院读书了, 谁知道米仙仙招了招两个大儿子, 破有些头疼的:“快快快,把你们小弟给带去换衣裳, 送到书院里去。这头一回去书院读书, 可不好去晚了,未免给人夫子们留了个轻狂的名声。”
四饼瞪圆了眼, 满是不敢置信:“娘!”
米仙仙想拍拍儿子的小肩膀,但见他浑身脏兮兮的,举着的手又放了下来,很是语重心长的:“小饼啊, 青云书院是一家极好的书院,除了在那学问上严格了些,与别的书院也是并无差别的,娘是很赞成你过去进学的。”
四饼还有甚么不明白的,他娘脸上一点异色都没有,想来也是早就知晓了要送他去青云书院读书的事儿。
甚至,说不得这事儿还是他娘定下的。
何家的大小事,那可都是只有他娘才能拍板定下来的,他爹也不是那独断专行的,除了官场上的事,余下的向来由他娘当家做主的。
他娘,变了。
“娘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四饼一直把他娘的话记在心里头,他娘以前说得极为好听,说他性子懒散,往后只要会识字读书,知道做人的道理就行,不要求他像大哥二哥三哥一般走上科举之路,只愿他做个富贵闲人。
当初只愿他做个富贵闲人,四饼也确实按照富贵闲人的条件来要求自己,不求上进,吃喝玩乐,这才多久啊,这个愿又变了。
那青云书院要求多严苛啊,听说写不出夫子教的大字还得被打两板子手心。
一篇大字一个手心。
还有背不出文章要被夫子留下来,逐字逐句的读给夫子听,得让夫子评了后才能离去,这京城中不知多少公子们受过青云书院的教导,成功让这些公子哥们闻青云书院色变。
四饼虽然还没去,但听多了,对青云书院也很是畏惧起来。
米仙仙只说了句:“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再多说,摆摆手让二饼三饼两个大儿子把人给带走。
青云书院对院中学子确实是严格了些,但也只限于在做学问上,院风便是从上到下,无论夫子还是学子都严格勤奋了些,在除了学问之外,青云书院同别的书院并没有任何差别,便是打甚手心也是有控制力道的,否则,米仙仙也不会应下把四饼给送到青云书院读书。
她是早就把青云书院的规矩给彻底了解了一番后才点头应下的,不然她哪里能放心的。
她摆摆手,这会儿重要的是大饼何越游学的事儿。
米仙仙一发了话,二饼三饼便没甚顾忌的了,一左一右把四饼一抬,架着就往他房里走,何府的下人也机灵,知道主子们有话要说,忙福了个礼退得远远的。
米仙仙四处看了看,随意的点点头:“行了,现在没人了,你说吧,游学是怎么回事?”
米仙仙心里越不痛快,就笑得越发高兴。
合着她儿子都要去游学了,她这个当娘的竟然毫不知情?
“仙仙,你先听我说。”何平宴弯腰陪着笑脸,面目柔和了下来,声音也越发温柔:“这事儿不是不想同你说,只是怕你舍不得放他去外边闯一闯,便先同他说了说,当然,越儿要不要去游学还是得仙仙你说了算。”
他一副只要米仙仙说个不字,二话不说就不让何越去游学的模样。
米仙仙斜倪他一眼:“你们都说好了还问我做何?”
“要去就去吧,左右我也干预不了的。”米仙仙很是大度的摊手:“只怕这会儿越儿连行礼都收拾好了,我再说反对有用么?”
何越那边确实收拾好了行礼,他这一路游学不拘去哪儿,但身边也是带了两个功夫极好的护卫们跟着的,何平宴只给了他不少银钱让收着,便没管了,只嘱咐过让他每到一个地方便写信给家里。
米仙仙语气平和,连何平宴都摸不准她这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的。
米仙仙语气平淡的继续问着:“定的甚么日子?”
何平宴小心回:“后日呢。”
她就摆摆手了:“行了,我去看看越儿还差甚么,时辰也不早了,你也赶紧去衙门吧。”说着施施然往何越院子走去。
何平宴原本以为会有一场硬仗,甚至会面对着妻子的怒火,甚至他都已经准备好了,没料竟然就这么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完了?
黄芪走了过来,何平宴问他:“黄芪啊,你有没有觉得,夫人的脾性好了很多。”
也只有这么个解释了。
黄芪哪里好说的,只得含糊着:“是、是的吧。”
他都不知道两主子到底说了甚么。
何越原本也有些忐忑的,知道他娘知道了,还没想着词儿,没等他把这事儿给揭过去,米仙仙进了门后已经先问起来了。
不过她没问怎的要去游学,怎的不跟她商议的话,只问他还缺了甚不。
何越心思心,原本就对瞒着娘亲这事儿有些愧疚,又见她甚么话都不说,更是不知道该说甚么好的。
他早就长得比米仙仙还高了,如今米仙仙看他已经得仰着头了,但她目光慈爱,高大的何越站在她跟前儿却反倒像是矮了一头似的,听着教诲。
“游学的事娘亲帮不了你甚么,不过想来你爹已经同你说过不少,当年他身受重要流落到淮州地界儿去,也称得上是另一种游学了,娘只要你好好的,出门在外的,多带些银两和药,多听多看,不要瞎逞能,哪怕你要做好事,也要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善用智谋取胜。”
何平宴当年受重伤三年未归,何越是老大,对这事还有些记忆,听米仙仙提及,也不由得想起了幼年的旧事来。
他道:“多亏了娘把我们兄弟几个拉拔大。”
“说甚么傻话呢,不拉你们拉谁的?”米仙仙嗔道。
她没待上一会儿,后日何越要离家去游学了,米仙仙让厨房给备下了不少他爱吃的点心,再有些干粮,何越也知道出门从简,他的行礼米仙仙看过,也只有几身衣裳罢了,银票也都是贴身放着的。
大周钱庄遍布,受朝廷监督,大周的子民只要在钱庄里放了银钱,凭着票号也可在钱庄各处里取出银钱来。
米仙仙虽然看着风轻云淡的,但在何越临走时还是给了他一张票号,里边是米仙仙特意放进去的两千俩银子,只要有这票号在,哪怕是出了些意外,这身上的银钱都没了也不怕的。
夜里,一家子一块儿用了顿晚食儿。
四饼被二饼三饼压着去了青云书院读书,头一日就被夫子给留了下来,盯着他背完了书才放人,还给了个评语,说此子聪慧,就是心性还没摆正,以后还得磨炼磨炼。
几乎便是以后要着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的意思。
在书院里读了一日的书,四饼这会儿爬在桌上,满脸疲倦,连饭菜香气都没勾得动他精力好些的。
几个哥哥担心,想同他说几句,被米仙仙阻止了:“不用管他的,他这是头一日进学不适应,被打击了,过几日适应了也就活蹦乱跳了。”
米仙仙对小儿子的性子也是很了解的了。
照旧,一家子用了晚食儿后说了会话,何越便主动带着弟弟们回院子去了,米仙仙回房里洗漱,何平宴衙门事多,先是去了书房里看了会公文,等到夜深,他吹了灯回了正院,却见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守在门外的人参一本正经的:“老爷,夫人说了,叫你今日寻了别处歇着。”
何平宴:“”
何平宴就说依着仙仙的性子怎可能如此轻易就揭过,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的。他不禁面露两分苦笑,问:“夫人当真这么说的?可有没有说过何时气消的?”
人参摇头:“奴婢不知。”
事实上米仙仙下晌还吩咐了人去街上寻一寻了洗衣板的,只是没寻到,这才命她们关了门。
何平宴在门外站了半晌才离去。
人参这才推门进去,过了屏风,米仙仙斜靠在床榻上,正捧着甚在看,闻言头也不抬的问了声:“走了?”
人参点头:“是,老爷走了,奴婢瞧着似是回了书房的方向去的。”
“他爱上哪儿上哪儿的。”米仙仙抿了抿嘴儿,微微侧了侧脸,突然又招呼人参近前,指着手中捧着的话本子朝她说:“你来看看这本话本子还有两分意思,讲的是一个穷书生挣钱养家,走上科举之路的故事。”
人参心里有点谱,就听她说:“只凭这点,倒是跟你家老爷破有些相似。”
同样是出身乡野,挣钱养家糊口,又同样的一路凭着学识踏上科举之路,年少成名,一步一步往上走。
不过。
米仙仙把话本子扔在一旁,撇了撇嘴儿:“不过后边就没甚意思了。”她轻笑一声儿,“这么一个聪明的人,怎么会对在破庙里躲雨的一位大家小姐一见钟情了?这大家小姐既不是貌美出众,又非婀娜多姿,莫非那书生没见过女子不成?还是一眼就看进这大家小姐心里头去了,觉得她心地善良了?这不是扯么?”
米仙仙觉得这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上回从大丫头灵芝的屋里搜罗出了不少话本子后,米仙仙闲来无事时便让人采买了些话本子来打发时间。
这本落魄书生和大家小姐便是时下最受欢迎的一本。
米仙仙看话本子同那些年轻姑娘不同,年轻姑娘看话本子多是会沉溺于那其中波澜起伏的爱情故事,看其中的悲欢离合,甚至把自己也沉溺进去,幻想着也拥有这么一份感天动地的情爱,米仙仙这个年纪,自然不专注在那情情爱爱上,更是想看看如今这些话本子都写些甚么。
米仙仙看话本子也不下好几十本了,但每本话本子在写这情爱上都差不多,先是男女双方身份差距大,再然后两人一见钟情,又经过了其中无数考验,分分合合的,这其中,无论是谁都要跟他们作对,却被他们一次次躲过,最后感动了所有人,终于在一起了。
“就这本落魄书生和大家小姐,这小姐本早早与人定了亲,全副心思本该放在夫婿身上才是,但她却与别人私相授受,不止弃生养她大的父母,还置这两家结亲于不顾,这般自私自利的人”
说到此处,米仙仙却是一顿,突然问了句:“汤家大姑娘可是个喜欢看话本子的?”
人参蹙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应是不会吧,当日那几个媒人说得可是言之凿凿的,说这汤大姑娘喜诗词,最喜看那诗集的。”
“当日她们还言之凿凿的说这汤大姑娘端庄大方,很识大体呢。”米仙仙想了想,说道:“这样,你派人去打听打听,找那汤大姑娘跟前儿的问问,多使点银子,总是能问出来的。”
人参点头应下。
又问了句:“大公子后日要出门游学了,可要知会汤家那边一声儿。”
“说啊,怎么不说,也用不着刻意去知会,随口说上一声就行。”米仙仙倒是想看看,这汤家会做甚动作。
她还添了句:“罢了,你使人在那汤大姑娘跟前儿说说就是,她要是个有心的,自然该知道怎么做。”
定了亲的男女,送个行还是正常的。
何平宴是到大儿子要游学那日才得以被放进了正院里,说来还是沾了儿子的光,米仙仙让人给他挑了身衣裳,带着几个儿子,一路把人送到了城外才作罢。
何越带着两个护卫,一个包袱,朝米仙仙两个磕了头,这才驾着马车远去。
马车一走,米仙仙到底忍不住红了眼眶,二饼三饼带着四饼围着她身边,脸上也带着几分落幕,往常何越在,都是他这个当兄长的负责教导下边几个小的,如今他骤然离开,让他们都有些无所适从的。
何平宴胸腔里叹了声儿,朝米仙仙伸手,安慰她:“仙仙,别伤心了,越儿不过是出去游学两年,过两年他就回来了。”
学子,多是要走这一步的。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米仙仙顿时没好气起来:“是啊,只是两年!”
她招呼着几个儿子上了马车回了府,只把何平宴留了下来,到夜里又没让他进门。
一大早,汤家那边,汤明薇跟前儿的凤霞金桂望了望外边的天色,又看了看里边毫无动静,两丫头不由得上前,在里间外轻声询问:“小姐,天色已经不早了,要是再不去的话怕是迟了。”
金桂说了好一会儿里边都没动静儿,她正要开口,凤霞扯了扯她的袖子,不让她开口,一直退到外边了,她才说:“你傻呀,咱们小姐何时没底的,不过是小姐不想去罢了。”
“可那不是小姐的未婚夫婿要去游学了么。”金桂说。
凤霞撇撇嘴儿。前两日她们跟前儿便听到了消息,当时小姐便没开口,也没准备甚的,凤霞心里便有些猜测。
金桂还不大信,一直到晌午了,汤明薇才走了出来,金桂这才信了。
汤明薇是出来让她们传饭的,她施施然的坐在桌上,金桂去传了饭,凤霞在身后伺候着,没一会儿,粗重的脚步声传来,汤明薇眉心顿时蹙着,想着等金桂回来得好生说说,在她院子里可不能没规没矩的。
脚步声传到了耳边,汤明薇话刚到嘴边,侧了个脸要说,一个巴掌却狠狠打在了她脸上。
“娘!”汤明薇捂着脸,眼瞳一缩。
汤夫人怒目圆睁,身后还跟着金桂:“娘,你还知道我是你娘,你可还记得你姓甚么!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的!”
“娘,我到底做了甚么要你这般说。”汤明薇不解,明明劈头盖脸打了她一巴掌,又骂了她的人是汤夫人,怎么合着却像是自己的错一般。
汤夫人见她还装傻,冷笑一声儿:“你做了甚么你心里没点数的?方才何家传了信儿来,要与我们家退亲,你可满意了?”
“退亲!”汤明薇一声惊呼。
“汤明薇,当初两家议亲你也是知晓的,议亲的时候你没开口,如今定了亲尽闹些幺蛾子,让我们汤家跟着丢尽了人,你是特意来害我们的是不是!”
汤家又不是非要摁着牛喝水的人家,汤明薇要早不满她就不该应承下来。
汤明薇也白着脸儿,心乱如麻,“我、我不就是没见人么?我不就是今日没去送行么?怎么就罪无可赦了不成?”
她凸自争辩。
“你不愿见人,也不愿去送行,那你跟人定甚么亲?”汤夫人反问。
她闭了闭眼,抿着嘴儿说道:“这事儿你爹也是知道的了,在前边大发雷霆,若是何家当真退了亲,往后这家中的资源怕是得跟着置换一番了。”
“娘!”她这是甚么意思?
“享了长女的资源,又不愿做长女该做的事,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几个姐妹中,唯有你得到的东西最多,院子是最好的,衣食都是紧着你,首饰也都是紧着你,甚么都是紧着你这里先挑选了再分给姐妹们,甚至连月例都比别人多,这亲事一退,往后这些便没有紧着你先挑的道理了,你爹已经准备把汤家的资源分到你四妹身上了。”
汤夫人当然心疼,但她也得为汤家着想。不过汤夫人还想着争一争的。
米仙仙是给她下了个帖子,让人透了个信儿来。
但汤夫人哪里等得及的,接到帖子后便往何家赶了去,刚见了人便求情起来:“何夫人,这其中定是有甚么误会才是,怎么就闹到说要退亲的地步呢。”
米仙仙对汤夫人还是很客气的,请了人入座,还好茶好点心的招待着,不过汤夫人这会儿哪里用得下的。
见状,米仙仙只得说道:“这事儿说来也估摸着是两个小辈没甚缘分,汤夫人也知道我何家要娶的是长子媳妇。”
言下之意便是说汤明薇还不够格了。
哪怕是知道汤明薇有错在先,汤夫人到底好面儿,脸色微微有些冷凝:“夫人这话,其实,这怎么的还不一定的。”
说完汤夫人就后悔了。
米仙仙没客气的:“当日汤家登门的事就不说了,后边送福,今儿连个影儿都没见,怎么,还要我何家子求上门不成?求她来送行的?”
“不是不来,是不巧。明薇今儿身子有些不好。”汤夫人想把这事儿给遮掩过去,米仙仙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她也不怕让汤夫人知道她往汤家打听过的。
“夫人这话可别说了,大姑娘到底有没有身子不舒坦你清楚,我也清楚,何况,夫人恐怕还不知道你家那位端庄贤淑的大姑娘屋里还藏了不少的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偷着看吧。”
汤明薇要真是身子不好那也就罢了,米仙仙也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的,但她身子好得很,就是不情愿来送个行而已。
不愿意跟人见面,又不愿意送行,怕是两个人擦肩而过都不知道彼此是定了亲事的吧,她何家娶这等不情不愿的儿媳妇做甚的?
汤夫人下意识要说不可能,只话到了嘴边儿见着米仙仙那了然的目光,却是再苍白不过。她闭了闭眼:“罢,夫人既然要退亲,那便退吧。”
分明是汤家不对,汤夫人这话却像是他们何家非要退亲一般,也不想想,若不是有汤明薇接连出的这些事,何家为何要退亲的?
她不管教自己的女儿,倒是想把退亲的名头推在何家一头来。
米仙仙笑笑,也不欲跟她争辩。左右她何家也不是吃素的,若是以后有甚么闲言碎语的传出来,少不得也要把汤明薇做的这些事说一说的。
双方定下来后,没两日,汤家就把何家送过去的礼如数退了过来,何家这头也按着汤家送来的礼一丝一毫的还了回去。
米仙仙也没管,只让下边的人去清点,还当真清点出了问题。是当日何家送礼时特意送给汤明薇的那盏玉冠,原本那玉冠四周镶嵌着不少的宝石,如今宝石灰扑扑的,有不少还险些要掉下来了,那冠都变了形儿。
“这”清点的下人吓了一跳,把这事儿捅到了米仙仙跟前儿。
米仙仙拿着玉冠看了好一会,搁到一旁:“放着吧,不必管了。”
一个玉冠,她何家不差这点银子,但是用一个玉冠认清了人倒也是值得的。
两家退亲的事儿,米仙仙也同几个饼饼说了说,免得他们以后喊错了人,听闻的时候,二饼三饼点点头,说了声儿知道了,四饼捧着小脸,也跟着感叹了句:“我大哥娶个媳妇也太不容易了。”
头一个说要娶的,那姑娘不适合他们家,如今这个算得上门当户对了,听说性子又不行,没成亲就使各种小性儿的,等以后成亲了那还得了。
四饼近日一直被拘着读书写字,好不容易得了点闲,小嘴儿叭叭叭的闲不住了:“娘,上回那二姑娘一直找我说话,明明想要赏景,非要巴着我,那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了。”
你上回还跟人说得很是高兴呢,还二姐姐二姐姐的叫得欢着呢。
米仙仙:“哦,那你怎么不早给我说,早说许是当场我们就给退了。”
四饼被问得一怔,结结巴巴的:“我我我,我那是没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
第 167 章
大理寺掌整个京城治安刑罚,若非重大刑事由当今开口三司会审外, 都由大理寺判罚。这三司指的乃是大理寺、刑部、都察院。
大理寺有大理寺卿、少卿、寺丞、寺正、评事、主薄、录事、司直等大小官员, 大理寺卿为正三品大员,少卿为正四品官员, 余下寺丞、寺正为正六品,评事为正七品。
主薄、录事、司直等为正八品、从八品官员。
王主薄是去岁才入的大理寺, 他原是一五品官家的次子,由家中做主给走了庇荫的老路子捅了门路,被安排到大理寺做了个主薄。
这主薄是掌大理寺的印章、抄目、文书、薄籍及各类文书的建立, 活计很是清闲, 王主薄又不是个蠢的,进了没两日就把这一套流程给弄熟悉了。
他当主薄的时候, 上任大理寺卿还在任,如今骤然换了个大理寺卿来, 如王主薄这等芝麻小官更是紧随着上边的趋势, 按兵不动。
谁不知道陈少卿已经在大理少卿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六七年了, 本以为大理寺卿调任,这寺卿的位置终于能落到他手里头了, 谁知道当今一个调任, 直接从京外给调了个来。
为了不得罪人,下边的官员们都只得夹着尾巴。
夜都深了,王主薄整理好文书,起身锁了门儿正要出衙门,却见对面烛火还大亮着, 透过那剪影还能见到一人伏于案上埋头公务之中。
王主薄抬腿要走,想了想,又折了身回来,敲了门,待里边开了口后推了门进去:“大人,这天色已晚,大人还是早些回家吧。”
这已经是这位大理寺卿夜宿在大理寺的第三日了。
连王主薄都不得不感叹。莫怪人能做到寺卿的位置上,光是这勤奋二字便足以甩开了大部分人。
换了是他,王主薄自认是做不到的。
便是陈少卿,也从来没有过这般时候。
何平宴放了笔,烛火照在他脸上,让他向来冷淡的脸上带着一抹暖色来,他缓缓点头:“王主薄说的是,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却没有半点自己要走的意思。
王主薄本也是连着看了好几日,这才来提一句的,见状便准备要走,话到了嘴边,却突然问了句出来:“大人不愿归家,可是因着府上大公子的婚事缘故。”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汤何两家定亲没几日便退了亲的事一传出来,外边传得沸沸扬扬的。
汤家一个从三品家原也引不得这么多人说传,只因着何家如今备受关注,不知多少人家正盯着呢,这才传开了去。
何平宴一怔,才道:“王主薄这话从何说起,我家大儿堂堂举人公,如今不过是两家小儿女觉着不合适,便给退了罢了。”
“若是不挑个合意的,以后要是过成怨侣来,岂不是怪我们当长辈的。”
一个举人老爷还有不合适的,要是他王家有个举人女婿,还不早早就把女儿给嫁了过去,把人给看好的。
王主薄在心里骂了声儿汤家蠢,扬着笑附和:“是是是,这亲事是得挑个和意的,有人喜欢青菜有人喜欢萝卜,若是没挑好,以后日子也难过。”
他见何平宴还没打算离开,便只得抬手告辞:“大人,那下官就先走了。”
“王主薄好走。”
何平宴目送王主薄关了门,才重新提笔勾划起来。
他倒是想家去的,但家里没给他留门。
汤何两家退亲的事儿不止王主薄这个芝麻官知道,各家的夫人们更是清楚,尤其是嫁入安郡王府的侧妃钟离夏,笑得极为畅快。
开春后,各家夫人带着各家的小姐们前往城外寺庙里上香,米仙仙也带着丫头婆子去了的,正遇上那钟离夏。
钟离夏打扮富贵,浑身金钗玉饰,身着上等的绸缎,被四五个丫头搀扶着,一派高贵模样来,她如今跟米仙仙也早就撕破了脸,见了面儿,一近了身,钟离夏便说了起来:“米姐姐,听说你家的大公子被退亲了?说着的,这京城里的姑娘俏得很,眼光高着呢,看不大上外来的。”
京里冬日冷寒,难得开了春,各家夫人都来了,汤家那边汤夫人早早打听过,知道何家这边要来,便避开了去,以免见了面不自在。
汤家好面儿,汤夫人也不喜被人问东问西的。
“我要是米姐姐,我也就不出来讨嫌了,你瞅瞅的,多少夫人等着打听的,有面儿么?”
在她们四周,有不少夫人们朝这边张望的。
“跟你有甚么关系?”米仙仙原本以为钟离夏嫁了人后两人至少能和平相处了,也没想过嫁人之前钟离夏反倒还遮遮掩掩的,这嫁人后也不遮掩了。
米仙仙问她:“安郡王眼光这么高,怎么也瞧上妹妹你这个外来的呢?”
那是安郡王没甚眼光,只要长得好哪里管其他的。
钟离夏被问得面红耳赤的,她倒是想夸自己,但论学识她比不过这城中的小姐们,论美貌还比不过米仙仙,最后只能狠狠的放着狠话来:“你别得意,你家大公子是举人又如何,连个四品官家的小姐都留不住,以后也只配跟他爹一样,娶个乡下来的泥腿子罢了!”
她这是暗自比喻米仙仙是乡下来的泥腿子。
米仙仙可不是那等出息了就嫌弃出身的,她是乡下来的这点向来是大大方方的不遮掩,闻言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回她:“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家的大公子哪怕是娶个乡下来的又如何,乡下也是知道羞耻的,不跟某些人一样,出身富户又如何,还不是给人做妾的份儿,人乡下人娶进门那还是正妻呢。”
“是吧,钟侧妃。”
要真论嘴皮子,米仙仙也是没输过的。
钟离夏这辈子顺风顺水,只有两样事不称心如意,一则就是想嫁到何家来没成,二则是当了小妾。钟离夏名声大,生得好,手头又有银子,心高气傲的,一心就想当那人上人,贵夫人的,还想要压米仙仙一头,依她的条件若是要当个正头娘子却是容易,只钟离夏不服气,非要飞上枝头做那凤凰。
何平宴如今的官位是正三品,往上能压着米仙仙的只有成为那二品、甚至一品大员的夫人,钟离夏在京城多年,对城中这些大员们自然是清楚的。
往上,几乎个个一二品大员都是足以能当她爹的年纪。
钟离夏还是要脸的,若是她当真不管不顾的去当了这些大员们的继室,只怕这满京城还不知道得怎么议论她的,不止钟离夏丢不起这个人,就是钟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只有宗室不同,皇族宗室身份贵重,安郡王哪怕年纪大了些,也不会有人会议论,不过一桩风流韵事罢了,他这个侧妃娘娘在身份上自然也比米仙仙一个三品夫人来得贵重。
若不是身份不够,谁不想当正的,想当个小妾呢?米仙仙这一戳,直接就戳中了钟离夏的心窝子。
“好好好,很好,米姐姐,山高水远的,咱们走着瞧便是。”她恨恨的瞪了人,冷哼着带着丫头们走了。
“夫人”身边的丫头面露担忧。
“怕甚么。”米仙仙摆摆手,生怕以后那钟离夏要来找麻烦。
放狠话谁不会的?
她一个堂堂的官家夫人,当今亲封的三品淑人,钟离夏不过一个侧妃,上有视她如心腹大敌的正妃娘娘,光是安郡王妃便足够让她头疼了,钟离夏哪里能腾出手来找她麻烦的,再则何家是官身,她男人还是掌这京城刑罚治理的,钟离夏找她麻烦那纯粹是自投罗网。
不过有一点钟离夏确实说得没错,这四处来的夫人中,有不少都想打听打听这里头的事儿。
米仙仙去庙里走了走,听了会经,就被迎面来的几位夫人给堵住了,七嘴八舌的问她怎么给退亲了。
那其中还有个眼熟的,便是当日他们母子几个刚上京时,在安郡王府里碰上的为难她的其中一位。
米仙仙可不客气:“人家家里的事有甚么好打听的?你们甚么都想知道的,怎么不把你家的事拿出来说说的,比如你家老爷们娶没娶二房,怎么娶二房,你儿子闺女娶得好还是嫁得好,如今家里有甚么功名?是没用功还是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去了?这些你们也说说,说了指不定我也给你们说说这退亲的事如何?”
几位夫人被奚落的没脸,也很是不大高兴:“这怎么能一样,我们不就问问退亲的事儿么,爱说就说,不爱说就算了,怎么还扯上我们家里的事儿了。”
米仙仙抬了抬眼皮,冷笑一声儿:“那行,我先看看你们这脸皮有多厚,你家的事儿不说,就想叫别人家说事儿给你听,你是觉得自己脸长得圆,谁都比不上是不是?”
她这一番话,可比当日在安郡王府上厉害多了。当日米仙仙不过是有两分得理不饶人,说话还是带着软,今日却是字字珠玑,说话带刺一般,谁跟她对上谁就能被骂得狗血喷头的。
几个夫人被骂得抬不起头,旁边还有人笑,让她们更是没脸,抬着裙摆跑了。
走得远了,还朝她的方向跺跺脚:“你等着!”
呵,她等着就等着。
倒是也有遇上那好的,见了面儿后客客气气的见过了礼,还请米仙仙在亭子里说上几句话的,对这种夫人,米仙仙也客客气气,彼此心里都满意,眼见着天色不早,又客客气气告辞。
“下月里家中有个宴,何夫人要是有空,我便给你下个帖子来,请你来府上座座。”苏夫人很是文静,身上都带着股书卷气,苏夫人可不是那些爱说长道短的小官夫人,苏大人如今任从二品内阁学士,比何家的门第还高上一头的。
米仙仙矜持的颔首:“行,下月有空我便来府上坐坐,若是没空,也必给夫人送份礼,不叫夫人花费了这一张帖子才是。”
苏夫人隔空点了点,嘴边勾着笑:“你呀,那我就等着。”
笑意盈盈的,苏夫人也喜欢米仙仙这种性子,不卑不亢的,也不跟别的娘子一般见了她话里话外的就是谄媚讨好。苏夫人这等人甚么人没见过的,那些人讨好她为了甚么她也一清二楚,到如今这个年纪,那些虚荣她也过够了,如今反倒是不喜那些抱了别的目的的。
米仙仙这等态度随后的对她来说,正正好的。
两人约好了,便又一起下了山,登了马车,一路到了城里才分开。
米仙仙想了想,让人驾着马车去了青云书院。这会儿时辰正合适,小饼到青云书院里进学,她这个当娘的还一回没来过的,如今正好接她下了学回府。
青云书院占地大,外边一条街全是书院的,何家的马车一到,便有人来询问,听他们说是顺便来接人下学的,这才允了。
米仙仙等着人,只是没等来四饼何敬,却先等来了书院的夫子。
作者有话要说: ~
第 168 章
覃夫子是青云书院里出了名儿的严厉夫子, 常年的板着脸, 不喜说笑, 书院里的学子们对他都很是敬畏。
覃夫子原本是要家去的,近日来在经过一番敲打后,才进学的学子们也安份下来, 几个带头的小子背了两回书后也不敢带头了,让覃夫子等人也狠狠给松了口气。
夫子也是人, 只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能进学才故作板着脸,不然压不下来,这些被千宠万宠的公子哥们还不得翻了天去。
何敬便是这带头的人之一。
大理寺卿何大人的名头覃夫子那也是听过的,他还曾跟人探讨过, 提及何大人这生平也是极为佩服, 尤其他还养出了一个举人, 两个秀才。
当夫子的, 难免学问好的学子打心里就欢喜,连带的对何大人也极有好感,觉得他在学问上很有一手。
早前何家大公子何越登门,说想让幼弟来青云书院进学, 拜访的便是覃夫子。
覃夫子想, 何家前边几位公子在学问上都极为优异, 这位小公子想来也是如此, 何越当时说的甚幼弟顽劣甚的也没被覃夫子给放在心上,甚至都没见过人,没考校一番, 只顾着与何大公子探讨了下学问,浅浅问过几嘴何家小公子如今的进度便大手一挥应下了让人进书院进学的事儿。
等何家小公子入了学,被覃夫子接收后,覃夫子才明白,何大公子当日那些话都不是假的。
何家小公子确实顽劣。
短短几日他就被留下背了好几回书,打了三两回手心儿了。覃夫子又是个惜才的,何敬天资高,正因着如此,覃夫子才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天资是高,但他懒!
覃夫子都出了门,正听见守门的护卫说起外边刚停了辆马车,是何家来接人的,覃夫子心里便有了底,想了想,便抬腿走了过来。
米仙仙很是忐忑,让人掀了帘子一角,微微朝覃夫子见了个礼:“覃夫子,不知夫子可是有事儿要与我说?”
跟每个被夫子亲自找上门的长辈一样,米仙仙在心里也不住的猜测着,是不是自己儿子在书院里做了甚?还是学不进?
四饼的性子她知道,不是那等乖觉能听得进话的,向来只有他闹出动静儿来,没人能欺负得了他的,前些日子入学那一遭在地上满地的打滚那一回就能看得出。
不过他这性子米仙仙也能放得下心来,顽劣些总比太过乖巧来得好,头一个是生怕他惹出乱子,后一个却是怕被人给欺负了。
四饼那性子,虽顽劣,但大是大非还是能分得清的。
覃夫子摆摆手,他在书院里板着脸习惯了,面儿上不见柔和,越发让米仙仙心里七上八下的。
覃夫子:“没有,何敬如今在书院里表现极好。”
他过来便是想跟何家当长辈的好生说说别的。
“不知夫人可曾听说过,溺子之祸。”他很是心疼:“何敬天资高,依我之见,并不逊于大公子,听闻大公子在这般年岁已有功名在身了,但小公子却浑浑度日,性子顽劣,还望夫人往后对小公子多家看顾才是啊。”
覃夫子还感叹一声儿。别人家要出个有天资的只怕早早就安排上了,可这何家的子弟个个有出息,竟还放任这般有天资的弟子随着性子来的。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米仙仙本以为覃夫子是要与她说何敬在书院的事,没想到覃夫子竟是来教训她这个当长辈的。
一时半会的,米仙仙还说不出话来。
“老夫言尽于此,夫人回去同大人好生斟酌吧。”说着,覃夫子挥了挥衣袖,背着手走了。
米仙仙:“”
覃夫子这是觉得她一个人不能当家做主么?
从来只见夫子教导学子的,还没见过夫子教训学生长辈的。
覃夫子走后,不多时书院的学子们也纷纷踏出了门儿,车夫上了前,没一会儿就把何敬给领了来。
何敬一爬上马车,车里头顿时热闹起来,他小嘴儿叭叭的说着:“娘,明日旬假,我陪你去庙里头上香吧,我保护你。”
——呵。
“你大哥走时给你布下的文章大字,看的书你做了多少?”米仙仙面无表情,严格按照覃夫子说的话做。
人覃夫子都点名了,说他们宠子。
“还有,今日我已经去过城外庙里上香了。”
四饼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都旬假了怎么还要读书的,娘,人柱儿都说了,放旬假的时候得休息,不然把脑子给用坏了怎么办?”
“柱儿旬假了得帮着家里做些活计,并非是玩,再说了,人柱儿也是童生的了,你怎么还是个白身呢?”
何敬:“”
何敬:“大堂哥也是十三四了才考上的童生,我还小呢。”
米仙仙简直是哭笑不得的。
说甚么他都能给回上几嘴。
何家大房那边,如今大房一家子都在府城住着,隔三茬五也给京城这边通个信儿的,何安上回也考过了秀才公,如今有了秀才身份,大房把田地都划到了何安名下,大哥何志忠倒是想让何安在科举上更进一步,靠个举人回去,但何安天资不出众,也没这份耐心,如今也歇了这心思,安安分分在府城书院里谋了个闲差。
“敬儿。”米仙仙认真看着他:“娘知道你坐不住,但是你要知道,你大堂哥天资普通,你有秀才的身份也是足够了,他还有你爹这个二叔做靠山呢,但你不同,你是何大人的儿子,娘不要求你入仕为官,跟你爹一样在朝堂上,上边你大哥替你们承受了,但你们好歹也得考个举人的身份出来。”
“你二哥三哥我是不担心的,如今已经是秀才了,又一贯勤奋,只有你。”
米仙仙语重心长的劝,反正就一个意思,无论他怎么顽劣,举人是必须要考上的。
“可是、可是咱们邻里家的公子们都不用考举人的。”四饼很是委屈。同样是官家公子,别的公子既不用去青云书院读书,又不用科举的。
米仙仙拍了拍他的小肩膀:“人家公子的父母又不是你的父母。”
何家可没有这种规矩。
为了安慰他,米仙仙在给他讲了大道理后还让人去买了包糕点给他,完美的诠释了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精髓。
“小饼啊,反正你怎么拖都是要考的,倒不如早些考了,还不用再继续进学的了。”下了马车,米仙仙最后说了声。
四饼捧着一包糕点,认认真真的思考起来。
却说项祝董梁这几位从四品官家的夫人,向来是沆瀣一气,米仙仙接连让她们出了大丑,就被这几位夫人给记恨起了。
尤其是被米仙仙嘲讽脸大那位,心里更是气愤不已,跟几个说:“要我说,这汤何两家退亲的事儿,指不定还有甚么内情呢,谁家结亲刚结了就退的,汤家的名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汤大人夫妻两个厚道,教导出来的小姐素有才名,端庄大方的,若不是这门第不够,咱们谁家不想着求娶来的?怎偏生定给她何家就出问题了?”
她还说:“你们想想,这米氏的为人做派端的是气焰嚣张跋扈,汤家的小姐许是知道有这么个恶婆婆在,在她手头吃了亏,这才忍无可忍给退了的。”
米仙仙对着她们都如此嚣张跋扈,不难想象对着儿媳妇又该是怎样高高在上,摆足了恶婆婆的款。
汤大人夫妻都是疼闺女的人家,刚开始被何家给唬弄住了,等汤家看清了何家的真面目后,自然是不愿让汤家的闺女去何家吃苦头的。
“对对对,祝夫人说得对。”
几个人都应承这话。祝夫人笑着摆摆手:“说起来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这事儿咱们干脆找人弄个清楚,也好把这何家的嘴脸给传出去,让人都看个清楚的。”
她们丢的面子也就能保全了。
项祝董梁几位夫人又商议了许久,才定下由董梁两家的小姐出马,去找汤大姑娘汤明薇探个口风。
汤明薇这人性子有些骄傲,往日里来往的也都是三四品的官家小姐们,这回被退了亲,汤家当真断了汤明薇的资源,把她平日里所得的好东西给了下一个被倾力培养的汤家姑娘。
汤明薇没了长女的特殊待遇,衣料布匹、首饰用度,甚至房里的摆设都与别的姑娘相差无几,到手的月例也只有一星半点,这让汤明薇又是惶恐又是怨恨。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汤明薇享受了汤家十几年的倾力栽培,如今一朝这些如数被收了回去,当真是从天上落到了泥地里,汤明薇早就把这些倾力栽培的资源当成了自己理所应当的,汤家动这些,就让汤明薇觉得汤家动了她的东西。
她也怨恨何家,不就是丁点小事么,还说甚是清贵人家,一屋子的读书人,都是读书人,岂会不知道体谅人的?
她到底是个姑娘,就不知道让让她么?
在董梁两位小姐不着痕迹打听后,汤明薇便露出一个委屈的模样来,她也不说何家的小话,只遮遮掩掩的:“你们、你们别问了,其实这也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看在董梁两家小姐眼里,汤明薇这简直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她们听了项祝董梁几位夫人的话,本就对何家带着偏颇,如今又见汤明薇这副模样,当即就站在了汤明薇一头,很是同仇敌忾的。
“汤姑娘你别怕,不就是三品大员的公子么,咱们这京城里,王孙公子们可多了去了,谁家跟他家似的。”
董家姑娘一开口,梁家的姑娘顿时点头附和:“对,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何家人欺负你了?那一家子都是从乡下来的,规矩礼仪想来浅薄得很,有甚么冒犯你的地方并不稀奇的,你跟我们说说,我们给你做主!”
这是良安郡主办的宴,专门邀请各家的小姐们前来赏,这些官家千金都在其列。
汪明月先前就站在她们背后,原本要走的,只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便留了下来,这会儿一听梁家姑娘说完,顿时忍不住露了个面儿。
梁姑娘:“表姐。”
梁姑娘看着汪明月惊呼一声儿,拍了拍胸脯:“怎的是你,也不说一声儿,吓得我还以为是别人在偷听呢。”
她们这种躲在一旁说人小话,照理来说本就不对。
汪明月急匆匆拉着梁姑娘的胳膊到一边儿:“你疯了是不是,这是人汤何两家的事儿,你能做哪门子的主?”
汪家母女当初还看不上何家呢,如今汪明月见了人就躲。
“表姐你是不知道。”梁姑娘就把项祝董梁几位夫人在寺庙里被米仙仙给一顿奚落的事说了,还问她:“你说,我娘都被别人这么欺负了,我不给出面儿找回来?”
“就你?”
汪明月道:“这事儿你回去跟姨母说,让她别掺和了,当日在安郡王府下不来台的是项董两位夫人,在寺庙里被骂脸圆的是祝家的夫人,姨母非要跟她们掺和去一块问东问西的,被人骂几句也是活该,人项董祝家三位小姐都不出面,你们母女两个出甚么头的?莫不是被人当了那出头鸟的。”
梁姑娘觉得不高兴,指了指一边的董姑娘:“董家姐姐在的呢。”
汪明月:“”
汪明月:“反正这事你们别掺和了,免得没找着人家麻烦,反倒把自己的名声给赔进去了。”
梁姑娘还不大乐意,被汪明月插着腰给瞪了瞪:“你走不走的?”
“走走走,走还不行!”
汪明月让她在一边等着,亲自去了汤明薇处:“汤姑娘,我表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们汤何两家的事儿到底如何我们也不知道,你若要证甚么清白,便明明白白的把经过给说出来,别说两句话,露个委屈模样的让人猜,谁都不是傻子的是不是?”
汪明月以前最讨厌的便是汤明薇了,她在外头的才女名声是装的,但汤明薇却是实打实的。
说完这话,汪明月冷哼一声儿,带着梁姑娘走了。
没人给附声儿,董姑娘一个人也唱不起来,讪讪的看了眼汤明薇,只得也跟着走了。
汤明薇准备了半晌,就等着她们再开口问两句,她再露出些口风,只说那何家小性之类的,只她都准备好了,却横空冒出汪明月这么个程咬金来。
“汪明月!”毁她好事!
如今外边都知道汤何两家退了亲的事儿,也都各有猜测,汤明薇这么自负的人,自然是容不得别人对她有一丝恶意的猜测,如今唯有把事情都推到何家上头,她才能博得众人的同情,踩着何家成功嫁个好人家的。
她要跟所有人证明,她没错,她汤明薇不用攀高枝也照样能站在人前,受人敬重!
汪明月把人带到偏僻的地方,教训这个表妹:“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何家那夫人是甚么性子,你们母女还敢去招惹她的,我看你是不打算嫁人了是不是!”
“你娘糊涂,就喜欢跟着那些长舌婆子混,你怎的也不长脑子的!”
梁姑娘被骂得一头雾水的,看了看汪明月:“表姐,你怎么对那何家那熟悉啊?”
不是废话么,她那是亲身去体会过的!
汪家老家在凉州境内,离那平城近,汪家母女在回了京后,汪夫人不大放心,特意写了信回凉州,叫老家的人去打听打听这何家的情形,前两日从凉州来的信儿才到。
何家在平城的名声实在是极佳,汪家打听了好些日子都没甚么信儿,最后是摸到了何家的老家里,悄悄探寻了几日,又使了些银钱才得了些消息。
尤其是关于何夫人米仙仙的,听那何家老家的人说,这米氏当年还在村里的时候手段便厉害得很,村中的妇人没一个是她的对手,只要米仙仙一登门,这些妇人便少不得要被家里的男人一顿训斥。
且她能说会道的,一张嘴,那大道理就是一套一套的,让人都没法反驳。
“你去惹了她,万一她赶明儿大张旗鼓的往你梁家赶,在你爹问你爹是怎么教养妻女的,你爹的面子要不要?你梁家的面子要不要?你的面子要不要?”
“你连暗地里说这两家的事儿都偷偷摸摸的,要是以后出门被人指指点点的能受得住?”
反正汪明月在知道了老家那边传来的信儿后就越发不敢出头了,还很是庆幸上回在安郡王府她们母女两个没有出面儿。
不然,被找上门的就是他们汪家了。
“她这么厉害?”梁姑娘听她讲了些,吓得脸色发白。
一想到那场面,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般人家,便是妇人之间有甚么不和的,那也就是吵个嘴甚的,再不济互相撕扯一阵,都没有说去找当家男人的,打架又不是甚美事,遮羞都遮不急的,哪里能四处宣扬的。
“我这就回家找我娘去!”梁姑娘可是知道她娘几个还想着使人去抹黑何夫人一番,顾不得这还是郡主的宴,急匆匆往外走。
可不能当真让她娘把人给得罪了。就算要得罪,那也不该她梁家来。
作者有话要说: ~
第 169 章
梁姑娘还是头一个在郡主宴上提前离场的。
良安郡主得了信儿好一会都没回过神儿。
梁家这些从四品小官家的千金们本来也是良安郡主顺手给请来的, 身为郡主, 良安郡主自不会出面招待这些小官千金,向来只有这些小官家的千金们围着她讨好的份,骤然听说有个小官家的千金竟然没来讨好她, 直接出了门, 一副恨不得立马离开王府的模样沉了脸来。
这实在太不给她堂堂郡主面子了。
梁姑娘急着走,甚至没顾得上跟主人家告辞的。
四饼在那日得了他娘米仙仙的认真叮嘱后,回房里拖着腮思考了好半晌,觉得他娘确实没说错。
反正早迟都要考科举,早考总比晚考的好。
四饼从前压根没想过科举的事儿,他一心惦记着读书识几个字, 往后也跟四周的邻里家的公子们一般, 肆意逍遥, 有吃有喝的。
他倒是不想考, 但他拗不过爹娘。
唉,他何时才能长大。
“糯米, 你说小爷做些买卖如何?”她问。
身边伺候的小厮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一言难尽的笑模样来, 劝了劝他:“少爷,你还是别折腾了。”
反正又争不过,何必非要做这白用功的。
小厮的话再明显不过,四饼愤愤然的拿了书又读了起来。
他小就不说了,还没银子!
没读一会儿,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子从门口处探了个小脑袋瓜进来, 随后是没站住,身子顿时滚了进来。
“小小姐小心啊。”身后跟着的嬷嬷吓得脸都白了。
米娇娇兴冲冲的,没被吓住,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拍了拍小裙子上的灰,胖乎乎的手指朝嬷嬷摆了摆,一派的正经儿:“嬷嬷别担心,摔不着我的。”
转身她就朝四饼跑了去,边跑边喊:“小表叔,你陪我玩啊。”
四饼如临大敌,见她小小的人朝他跑了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我忙着呢,没空陪你玩。”
一个懒散的人,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改变的。
四饼也知道早考早好的道理,但他懒散的习惯已经形成,也非一朝一夕就能改的,米娇娇前几日被送过来时,四饼还拿她当挡箭牌,说要陪她玩玩。
不过陪了两日,四饼就乖乖捧起了书本。
他觉得,跟陪米娇娇这个小疯丫头玩相比,他还是读书吧。
米娇娇脚步在他脚边停下,闻言插着自己的小腰,跺了跺脚,娇声娇气的反驳:“不行,小表叔你前日才说过要陪我玩的,不能说话不算话的。”
“小心我告诉姑奶奶去!”
她这么丁点大,已经知道告状的了。
四饼:“”
四饼放下书,倾了倾身,目光跟她平视着。
“米娇娇,你娘当初可是送你来陪你姑奶奶解闷的。”汤何两家出了这等事,庐月夫妻怕米仙仙这个当姑母的心里不舒坦,便把米娇娇送来她身边陪着给解解闷儿的。
许是见了米娇娇这小丫头,那心里的不舒坦就消了几分。
四饼刚开始确实对米娇娇这小丫头的到来很是庆幸,生怕他爹娘会全然把目光放他身上,逼迫他读书的。
如今看来。
米娇娇到底是不是来开解他娘的还不好说,但他知道一点,到底是他陪她玩还是她玩他呢?
米娇娇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用红色丝带绑着,一跑一跳的时候,那丝带便跟着上下飘忽着,身上的小衣裳也是白衣红裙,她嘟着小嘴儿,丝带一飘一飘的:“可是姑奶奶不要娇娇解闷了啊。”
米娇娇可没忘记来的时候她娘说的,叫她想法子哄了姑奶奶高兴,她听话,早就把姑奶奶给哄开心了,这会儿理直气壮的:“娇娇已经哄好了姑奶奶,是小表叔你没有陪娇娇玩。”
四饼早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他就不招这么个小丫头了。
米娇娇是个说一不二的小姑娘,说要玩就是玩,说要吃点心就吃点心,绝对不会被用点心给唬弄过去。
四饼试过两回,没成。
他看了看书,想了想,又换了个法子:“娇娇,不如小表叔教你读书识字吧。”
米娇娇不叉腰了,两只胳膊学着姑爷爷平日的模样背在身后,她是米家孙辈第一个,打从出生就备受宠爱,性子直爽,因为养得好,两只小胳膊也胖乎乎的,朝后一勾都碰不到自己的手。
米娇娇勾了两下没勾到,又故作背着小手的模样,抬着她圆乎乎的小脑袋,在小表叔四饼脸上看了好一阵儿,看得四饼心里都直打鼓了,这才撇了撇小嘴儿,很有些嫌弃:“小表叔,我娘说过,不能说大话。”
她嘴巴都能挂油了。
“娇娇就从来不说大话。”
四饼:“我怎么说大话了。”
他就算没功名教这么丁点的小姑娘还教不了了?
“哼。”米娇娇挺了挺胸脯:“娇娇甚么都知道的,小表叔学问是几位表叔里最差的了,姑奶奶都说了,小表叔喜欢玩,身上还是个白身的。”她又巴巴的仰着小脸,小姑娘娇娇羞羞的跟他说:“不过娇娇也喜欢玩。所以小表叔,我们去扑蝶吧。”
扑蝶?
他一个男子汉扑什么蝶?那都是小姑娘家干的事!
“不去不去,你自己去吧。”四饼使劲儿摇头,他堂堂男子汉去扑蝶,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不得被人耻笑的。
米娇娇看了看。
然后她很是大方的让了一步::“不扑蝶,那你来抓我吧,小表叔来当天上的大鸟,娇娇要当小蛇,我要跑啊跑,让小表叔抓不到我。”
这是米娇娇近日最喜欢玩的游戏,四饼就是连着陪她玩了两日的大鸟抓小蛇这才躲回了房里宁愿看书的。
“你死心吧,我不会陪你玩这个的。”
米娇娇伤神了,还说了他一句:“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四饼不干了:“我怎么就难伺候了?”
米娇娇继续插着小腰:“你连个大鸟抓小蛇都不会玩,我都给了你两日功夫你都不会玩,现在还不肯去学,怎么会有这么懒的人。”
她比划着胖胖的两根手指头,还摇着头,一副四饼孺子不可教的模样。
米娇娇时常听她娘提及姑奶奶家几位表叔,尤其说到这位小表叔的时候,总是会说他性子懒散,米娇娇是不懂甚么叫懒散,但她知道懒是甚么意思。
她爹每日下衙回来往椅上一瘫,她娘就会说他懒。
“你这么懒,以后怎么考功名的!”
这句话,米娇娇说得十分语重心长。
四饼不由得蹲下,跟这个小姑娘说:“你才几岁啊你,连这都懂!”
他这么小的时候他娘说还只会跟她要糖吃呢。就是平日里他见到跟米娇娇这般大的也都是懵懂的年纪,哪跟米娇娇一样的,跟小大人似的。
小大人米娇娇挺着小胸膛,很是得意:“娇娇聪明,我爹说了,姑奶奶小时候也这么聪明的。”她还有两分惋惜,连玩个大鸟捉小蛇都不会玩的小表叔,竟然是姑奶奶的儿子。真说起来,她这么聪明才应该是姑奶奶的闺女才是。
到底还是小孩子,说了半篓子话,米娇娇也耐不住了,不耐烦起来:“小表叔,你到底陪不陪娇娇玩。”
身边跟着的嬷嬷也跟着劝:“小少爷,你就陪着小小姐玩一会吧,不耽搁多少时间的。”
四饼呆滞的看了过去。这话是真的么?
前两日嬷嬷也是这样说的,这个不耽搁是他整整陪了小两日。
这叫不耽搁?
他叹了口气,为自己争取起来:“那、那就真的只能玩一会了!”
他着重强调玩一会儿。
米娇娇顿时一脸笑开了:“小表叔你真好。”
还当真是孩子脾气,方才还一脸的小大人模样,这会儿一下有玩的又开开心心拉着人去玩了,把人拉到了院子里,米娇娇甩开了四饼的手,往旁边的草堆上扎了下去,草屑全往身上头上的放,活生生让自己全身遮掩在草屑下,还朝四饼喊:“小表叔,你快飞啊,大鸟都要飞的,大鸟要飞着飞着才能在草堆里找小蛇。”
四饼简直眉眼看她那一身,又禁不住她不住的嚷嚷,只得举着手一扇一扇的,还要在原地不住的打个圈儿到处飞。
“大鸟来了,大鸟来了。”
米娇娇尖叫一声,越发缩着:“啊,小蛇要躲起来了!”
四饼嘴里一直嚷嚷着不想陪米娇娇玩,觉得跟小姑娘玩这些太丢人,但没玩多久,院子里就是两人的笑声,嘻嘻哈哈的。
米仙仙带着庐月走过来,听到着笑声不由得跟她说了起来:“娇娇这孩子乖巧,平日里最喜欢找她小表叔玩了,难为他们俩年纪相差好几岁还能玩到一块儿去的。”
往日米娇娇要来找四饼玩,米仙仙都是让了嬷嬷带她来,她自己这还是头回见着他们玩一块儿的情形。
一入了院子里,却见一个头顶上顶着毛草的小丫头奔跑着朝它们跑来,还不断的大声尖叫,半大的四饼在后边追,还不住的说着甚大鸟来了。
米娇娇一下撞在了米仙仙腿上,头上的草不住往下掉。
米仙仙:“”
她刚刚还夸这小丫头乖巧。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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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0 章
庐月面色复杂。
要不是把闺女送到姑母家里, 她这个当亲娘的甚至都不知道她小大人似的闺女还有这等疯玩的时候。
米娇娇撞了人,一个没稳住,连连后退了两个小步, 撅着小屁股一下坐在了地上, 嘴里还呼出声:“哎哟,蛇蛇要倒了。”
等她仰着头往上看的时候,小丫头一下愣住了。
“姑奶奶、娘。”
米娇娇的表情实在是太过震惊, 很快,她眼里就闪过了心虚的模样,把小手背在身后, 朝着身后本来追着她的,当着大鸟的小表叔说:“是小表叔非要我陪他玩。”
四饼脚步一顿, 带笑的脸一僵。
说清楚,到底是谁陪谁玩的!
他气得浑身发抖, 原本见了他娘和表嫂就很是不好意思了, 生怕她们笑话他都这么大了还玩这些,还没来得及解释, 先被米娇娇给气了一通,气得跳脚:“不是!”
他低着头,高声扯着嗓子:“米娇娇,是你让我陪你玩的!”
这个小疯丫头她竟然恶人先告状, 她竟然倒打一耙。
米娇娇垂着脑袋,小手在背后搅啊搅,就是不吭声儿。
米仙仙被他这声音给吓了一跳, 瞪了他一眼:“小饼,娇娇还小呢,你小声点行不行。”
庐月忙蹲下身,把米娇娇一身的尘土给拂掉,眼里满是复杂,到底把人给搂到怀里:“娇娇,你跟娘说,到底是你让小表叔陪你玩还是小表叔陪你玩?”
可不新让她说谎的。
庐月脸上严肃,并没有纵容着人。在米家的时候,因着米福太喜欢宠着闺女,恨不得把米娇娇给抬到头顶上去,庐月这个当娘的只得不时板着个脸充当白脸的。
她一板着脸,米娇娇就不敢推诿了,头上小揪揪上的红色带着随着她小脑袋点头的动作一上一下的:“是我。”
“是娇娇让小表叔陪的。”
四饼挺着胸,脸上可得意了。
总算还他清白了。
米福夫妻两个住在康秋坊一片,米福跟着何平宴这个姑父在大理寺当值,做了个录事,为从八品小官,这录事官也是何平宴替他谋来的,录事与主薄类似,只品级比主薄低一等。
大周官员俸禄比前朝可谓好上不少,米福这等小官的俸禄养活一家几口是没问题的,怕庐月忙不过来,家中还请了个浆洗的婆子,庐月便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米娇娇身上,打小就叫她读书认字的。
米娇娇生得好,又跟个小大人似的,在他们巷子里小孩堆里那也是出了名儿的,那些小孩也最喜欢跟在米娇娇身后,让米娇娇如同众星拱月一般,被众人给围簇着,走到哪儿都跟官老爷下地一样,娇娇姐长娇娇姐短的。
米福庐月夫妻在巷子小孩的眼里,都只是娇娇姐的爹,娇娇姐的娘。
米娇娇这么众星拱月的模样,庐月哪有见过她跟普通小孩又跳又闹的时候,庐月都以为这闺女会一直这么下去的。
她还问了问。
米娇娇很是理直气壮的:“他们都叫我娇娇姐了,我当然不能玩小孩玩的。”
往前,米娇娇都是偷偷玩。
庐月:“”
行吧,说来说去就是好面子呗。
庐月也不问她了,只是脸上还一言难尽的跟米仙仙说:“我也不知道她这么小就好面儿是打哪儿来的,明明我跟她爹也都不是好面儿的人。”
再往上推就不用说了,米娇娇她亲爷,米仙仙的亲大哥,那就是个混不吝的。
米仙仙笑了笑没吭声儿,亲自给米娇娇把一身的草屑给拍了,这才让后边赶来的嬷嬷把人抱下去换身衣裳的。
“再叫人把院子给清理一下。”
本来好好一个院子,被他们两个给祸害的草屑满地都是,活像这院子遭了灾一样。
“娘,表嫂是来接娇娇回去的么?”四饼眼神发亮的看着庐月。
米娇娇可把他给祸害惨了,还是让她被接回家去吧。
庐月看他一副心急的模样,也摸准了他两分想法,但她很可惜的摇摇头:“四饼啊,嫂子娘家有事,得回乡里一趟,娇娇这么小,不好带着她到处奔波,就让她多陪陪你吧。”
米福夫妻最开始送米娇娇来是让她来陪陪米仙仙这个姑奶奶,不过没两日娘家那边就传了信儿来,说家中老爷子病重,让她回去看一看。
这是急事儿,庐月夫妻是定然要赶回去的,米福把人送到了后还得赶回来,一路奔波也不适合带着米娇娇赶,庐月就怕回去后忙里忙外的照看不过来。夫妻两个便想到了何府米仙仙这个姑母这里。
四饼一听这意思,顿时就脸垮了。
合着,这小疯丫头还要祸害他不少时日。
这也是没法的事,四饼也反对不了,只得想着,米娇娇要再来找他玩甚么大鸟捉小蛇的,他是定然不会同意的了!
米娇娇被换了身衣裳出来,翠翠绿绿的,头上的带着也换成了珠花,看着就是个乖乖巧巧的小姑娘,谁能想到她先前连头顶都顶着草屑的。
庐月不能多待,等她出来,拉着她说:“娇娇,娘要回乡下一趟,你爹在衙门里也没空照看你,所以,娘请了你姑奶奶照顾你一些时日,你觉得好不好的?”
她声音轻柔,极力的安慰,生怕米娇娇不应。
“你放心,娘回来后定然头一个就来接你的。”
“要是你舍不得娘”
米娇娇很是淡定:“娘你去吧。”
她可不跟庐月似的,庐月觉得米娇娇听到这事儿怕是舍不得离开他们,毕竟打小米娇娇就是由她一手带大的,平日也跟在她屁股后头到处打转,庐月一想到这么久见不到女儿心里都一阵阵的难过,她小人家家的不得照样难过,说不得待会儿还得哭闹一场的。
这么一想,庐月都恨不得把她带着一起了的。
米娇娇:“娇娇可以照顾自己的,娇娇不会给姑奶奶添麻烦的,娘你走吧。”
跟庐月这个当母亲的相比,米娇娇就像是个冷漠无情,抽身走人的无情男人一般。
庐月半晌没回过神儿来。
米仙仙忍着笑,把米娇娇招了招:“来娇娇。”
米娇娇屁颠颠的就跑到她身边,仰着她的小脸,先前还一本正经的脸上笑开了花一般,哪有半分小大人的模样,如同再是普通的小姑娘一般,娇娇的唤道:“姑奶奶。”
庐月哪里见过这么会撒娇的闺女,差点认不得了。
“娇娇啊”
她才是当亲娘的吧?
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人拖大,怎么没见对着她这么依赖撒娇的样子?庐月心里气啊,却不知道人米娇娇心里还很不耐烦呢,觉得这些大人一个个的简直都是心口不一。
小表叔明明喜欢玩还非不肯承认,她娘明明让她哄着姑奶奶呢,她分明照办了呢,但她如今又一脸心疼。
简直是不知道他们都在想甚么!
米娇娇把小脑袋埋进米仙仙这个姑奶奶怀里,拿了屁股对着庐月。
庐月只得给自己找回面子来,讪讪朝米仙仙说:“姑母,这丫头就是个倔脾气,往前在家的时候,还老拉着他爹要找我呢,这会儿就是没好意思,好面儿得很。”
米仙仙表示理解。
她也没如实跟庐月说,打从米娇娇被送到何府来后,还当真没找过庐月这个当娘的。米娇娇精力足得很,在府上从清晨儿起了床到夜里睡下,没甚么时候是闲着的,她总是有不少的花样出来,扑蝶都能扑几个时辰的,米仙仙想,许也是整天玩着,已经没精力想起庐月夫妻两个了。
庐月这回过来,还给米娇娇带了她平日里穿的小衣裳等,又在何府待了三两个时辰,见时辰不早了才离开。
庐月走后,米娇娇小小个人坐在椅上好一阵不吭声。
米仙仙把人拢在怀里,很是心疼。这么点大的孩子,已经知道心疼母亲了,她倒是希望她跟普通的小孩一般大哭大闹的,总好过闷在心里头。
她幼年聪颖,极懂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话,可半点没有这般过的,向来喜欢在米婆子跟前儿胡闹,亲哥哥米康有的她也得有,没有的她也偷偷找米婆子拿,到出嫁时,米婆子才终于松了气,说她这个性子到了哪里也是吃不了亏的,最后事实上她出嫁到现在,也的确没吃过甚亏。
夜里,何平宴父子相继家来。
米娇娇早就恢复了,这会儿正跟四饼两个坐在一块儿打闹,满屋子都是他们两的声音。
何家一时热闹至极,何平宴还朝米仙仙说道:“要是咱们家里再添个孩子,只怕这房顶都要被叫破的。”
他也只是感叹一声罢了,到他们如今这个年纪,也早就没甚要添子的意思了,谁知道正跟米娇娇玩闹的四饼一下转回了头,满脸惊恐:“不行娘,我不要再有弟妹了。”
要是再来个米娇娇这般的疯丫头,四饼觉得以后的日子他怕是要生活在水深火热里的。
米仙仙没好气的嗔道:“说甚么呢,你爹这是说笑呢。”
他这才松了口气,又被米娇娇看甚么似的盯了半晌,拖着她软软的小嗓音说:“小表叔,你怎么老是长不大呢。”
比如米娇娇自己,她就不会说这种太幼稚的话。
她都可以的。
小表叔真的是长不大的。
“你别说话。”四饼凶狠狠的。
四饼就见不得这小丫头这副语重心长的口气,到底他是长辈还是她呢?
米娇娇撅着嘴儿爬下了椅子,几步哒哒哒的跑去找二表叔三表叔告状去了,她委委屈屈的爬在两个叔叔中间,小眼神还不住的朝着小表叔四饼瞥,捂着小嘴,不难猜测她是在如何嘀嘀咕咕的。
四饼气得很。
尤其二饼三饼还朝他看过来,目光中还露出两分不赞同的目光
二哥三哥也被这小疯丫头给唬弄住了!
有了两位表叔在背后支撑,米娇娇胆子可就大了,经常在四饼头顶上撩拨,只要一见人发火就去找靠山,让府上整日都没个清净。
米福夫妻回去半月后,米福那边倒是来了信儿,说他已经从老家里准备返回京城了,还顺道去府城看了看米家和何家大房。
信儿先到,米福还在路上,托的是驿站,正巧驿站有批急货给运来京中,顺便给捎了来,话也不多,只有浅浅几笔。
何家隔壁府宅要卖,牙行的人找来了何家。
要说隔壁家与何家大小倒是差不离多少,这回也是隔壁的大人要调任到外边,一家大小都要跟着去,那银钱不称手,便想卖掉这处房舍,换些银钱置办些东西给带着去。
何家早前买房舍的时候便想买个大的,不过京城的房舍贵重,这房舍最是抢手,便是捧着银子都寻不到的,牙行也是正巧碰上有这么一座房舍,又有上回何家问询大宅的事儿,牙行估摸着便登了门,把来意一说,很快就被引进了门儿。
米仙仙问他:“听下边说,行老手头有房舍?”
行老是对这牙行行人的称呼,这行老姓马,叫马行老,回道:“确实有一座,便是夫人隔壁史大人家。”
马行老介绍:“史大人家中与贵府府上地方大小差不多,这两个宅子的格局也差不离,前日史家有意要卖掉春辉坊这处房舍,已经请了牙行的人登门去看了,房舍保管尚好,主屋、梁顶、回廊等漆色也上好,便是住进去,也只消稍稍布置一番就能住人的。”
米仙仙面有难色。何家确实要买房舍,只是他们要寻的是大房舍,不是这等与她家规模相当的府宅。
马行老走街串巷多年,哪里不知道米仙仙的犹豫,他敢登这回门儿,便是心里已经有了谋算的,提点她:“夫人,容我说几句,京城房舍抢手夫人是知道的,尤其是不少的勋贵家里,现在还到处寻摸呢,也都想买个大的,要真抢,还不得到何年何月去,倒不如把这两家变成一家。”
马行老说的是如今京城的情形,三进以上的房舍几乎一出就被人给抢了,还有不少人早早就给他们打了招呼,让他们给留着。
马行老是觉得何家出手大方,接触过,觉得人不错,正好又在何家隔壁,这才上门走这一趟。
米仙仙:“你的意思是,在两家开个门?”
马行老点头:“便是如此。”
两座三进院子加上,可比一座五进院子宽敞,虽说这格局不如一座整的五进院子美观,但有地儿就行了,再挑那就没这店了。
“不过,史家这房舍因着出得急,价格上也并不贵,比当初何家这房舍还便宜一点。”
何家这府宅当初置办是三千俩银子,史家因为走得急,要换银子置办东西,把价格压下了两百俩,不讲价了。
马行老斟酌着说道:“这价格已经不错的了,如今史家院子的事儿还没传出去,若是传了出去,以这个价格,只怕传出去就能被人买走。”
米仙仙也知道这个道理,同马行老说考虑考虑,明儿给他答复。
置办房舍这等大事,米仙仙当然要给相公做足面子,在外人面前做足了要一起商议的模样。
她可是个好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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