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何平宴想了好几个法子。


    这回小妻子生气生得久, 到如今都没理会他,大有夫妻分房而住的架势。


    这可不行!


    他任她打骂便是,确实是他对不住她在先,反正他一个大男人, 皮糙肉厚的,经得住。但若要分房而居,岂不是要伤了夫妻感情?


    他第一个法子是唤了县中各家铺子来, 让他们把所有漂亮的珠宝首饰和漂亮的纱罗奉到仙仙面前, 换她展颜一笑。


    小妻子喜爱华服美衣, 胭脂水粉。


    米仙仙也确实爱这些。这大周的娘子姑娘们,有谁不喜衣衫首饰的?


    她收是收了, 但照旧没给他点子好脸色。


    他手头才几俩银子?还是她给的零花,哪儿来的勇气让她挑的?


    她手指在华服美衣上尽数点过, 大气得很:“就这些吧,全留下。”


    掌柜们心里一松。


    还没等收了笑, 米仙仙已经交代起来了:“我让人带你们去前院,你们挨个找大老爷收钱吧。”


    大、大老爷?


    找大老爷收钱?


    掌柜们还没从这话回神儿,米仙仙已经转去了里间,让玉竹带他们去了前院里边。


    “玉…玉竹姑娘, 我、我没听错吧?”


    大老爷是谁?


    那可是知县大老爷, 整个县就他最大,是朝廷钦点的官老爷,翻手间钦点的都是关乎整个县里的头等大事,说句抖一抖县里震三震不为过, 大老爷气势浑厚,无人敢在他面前撒野。


    如今竟要他们亲自去大老爷面前拿收银子这桩小事叨扰,几个掌柜都忍不住一哆嗦。


    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要、要不下回收也是可以的。”


    “是呀是呀,给夫人穿的用的甚么时候结不是结。”


    玉竹脸上的复杂一闪而过,当先领头:“走吧,不用怕,大老爷脾性随和。”


    可再是随和也没人敢拿这么点小事去大老爷面前啊。


    无法,见玉竹走远,几个掌柜只得跟上。


    何平宴早早便吩咐了黄芪注意着后院的情形,听他说夫人看上了翠楼甚衣衫,珍宝阁的首饰,瞧着很是高兴的模样。


    她高兴了,何平宴不由得放了心。


    但这会儿。


    “你说什么?找我收银子?”何平宴难得失去了一贯的稳重,瞠目结舌的,神情满是不敢置信。


    黄芪:“是、是呀,玉竹姑娘是这么说的,带几位掌柜找老爷结银钱。”


    身子往后斜斜靠着,他面儿上先是震惊,不一会儿平复下来,嘴角竟然勾起一抹笑,眼里又是宠溺又是无奈。


    黄芪急得很。


    都被人找上门要银子了,大老爷怎么还坐得住,还笑得出来?


    “你去……”何平宴起身,一手负在身后,抬腿朝外走:“算了,还是我来吧。”


    也不知他怎么解决的,总之几位掌柜很快便离去了。


    米仙仙得了信儿,鼓着脸儿哼了哼。


    她是存心给何平宴找些小麻烦的,也知道难不住他。


    谁敢在他的地盘找他麻烦呀。


    何平宴这头一个法子算是失败了。


    他又想了第二个,亲自下厨去了厨房里做了她爱吃的饭菜。


    何平宴从前在家中时,厨房都是由他进的,只如今成了知县老爷,要处理公务,着实没了时间亲自下厨,上一回厨房里,还是一家人刚搬来县里,他下厨给米仙仙和孩子做了顿早食的事了。


    米仙仙口味偏淡,何平宴很是花了些心思做了顿午食儿,尤其是中间的鱼肉丸子,浮在亮色的汤上,撒上几粒葱花,十分漂亮。常婆子在一边儿打下手,见一道道菜出锅,白的绿的,一道道光表面儿就极是好看。


    米仙仙母子吃得满嘴流油。


    她给四饼勺了个丸子,吹了吹,待凉了才放他的小碗里,见他勺着丸子啃,肯定的问:“好吃吧。”


    四饼奶声奶气的:“好吃。”


    她便朝守在外边的当归点了点头:“去跟大老爷说一声儿,就说这饭菜做得不错。”


    再接再厉呀。


    潜意思被传达了出去,何平宴听了也只能苦笑一声儿,接着任劳任怨的给妻儿们做饭菜。


    大饼几个也许久没吃过爹做的饭菜了,都很是给面子。连着吃了好几日,在知道他们爹还在娘跟前儿吃闭门羹的时候,难免同情他。


    但谁也帮不了。


    夜里,米仙仙给四饼脱了小衣裳,把浑身胖乎乎的小儿抱上床。四饼一动不动,窝在娘亲怀里后才奶声奶气的开口:“娘亲,四饼想爹爹了。”


    米仙仙一顿:“不,你不想他。”


    四饼:“想的。”


    米仙仙轻笑一声儿。


    “你爹爹让你这样说的?”


    她家小儿甚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他动都懒得动,全靠着哄着吊着,也不是叽叽喳喳爱说话的性子,往日里相公不在时也没听他说想的,这会儿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想爹。


    不是他爹使的手段是甚?


    都会指使儿子替他说话了。


    米仙仙在前几日确实生气,但这会儿早就气过了,如今还端着不肯递台阶放不下面儿呢。


    何况,打从他考中进士回来,做官、搬家,处理公务,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耗时耗力,人只有一个,也只有一双手,总是有顾不过来的时候,顾了这头多上一点另一头必然会少上一点。


    如今家中便是这般,日日都能见到,但能相处的时辰实在太少,多是清早她还未清醒人已经去前院了,夜里到三更半夜才回也是常有的事,在他百忙之中,米仙仙若出门,他必定会抽出时间来接,但如这几日般事事都围着她,以她的一切重于前边公务之上却是头一桩。


    她舍不得让这份心意走得太快了的。


    翌日,人参替她梳头,还带来了一支雕刻着花枝的木钗。


    花枝雕刻细致,宛若那鲜花一般婉婉盛开。


    人参随意说着:“听说前院里边大老爷昨日夜里忙了一夜,就着烛火一直伏于案上雕刻这支发钗,还险些伤着了手呢。”


    米仙仙起先随意,听到险些伤了手,顿时急了:“可有伤到哪里?”


    人参忍着笑,回道:“那倒是没有。”


    她这才放心,见这丫头遮掩不住的笑,忍不住有些红了脸:“好啊你,还打趣本夫人来了。”


    “夫人定是不会同奴婢计较的。”人参道:“夫人,你还不准备原谅大老爷呢,奴婢瞧着这几日大老爷似乎憔悴了不少?”


    米仙仙本来心里就不气了,只是一直别别扭扭的不肯拉下面儿来。闻言,清了清嗓子:“既然憔悴了,便让厨房给熬些滋补的汤药过去备着吧。”


    她下了台阶。


    人参高兴的点头:“是,奴婢一会儿就吩咐下去。”


    “今日一早,刘家小公子来了,这会儿正在隔壁公子们的院子里呢。”


    刘帆母子时常登门,米仙仙不意外:“孟氏没来?”


    人参摇头:“并未瞧见,只刘家的下人把刘家小公子送来的。”


    米仙仙没有主动过问过刘家的情形,她这人耐得住,不爱打听别人家的事儿,当年带着几个孩子住在村里,没一个说得上话的她照样过日子,把大门一关,在家里好吃好喝的。


    倒是孟氏登门,喜欢同她说些家常理短的。比如那刘家表妹刘月娇,说起来,刘月娇这水做的性子去了吴家当日就险些穿帮了,日日处着,哪里能瞒得住的。


    刘家还以为吴家会不满呢,没料消息传回来,那吴家夫人确实是有几分微词,但架不住吴刚自己欢喜,吴夫人也无法。


    按孟氏说的,那吴刚人物风流,见多了端庄大方、温柔小意的姑娘,但偏偏没见过刘月娇这款动动就掉泪的可人儿,如今正巴心巴肠的疼着呢。


    这便叫歪打正着了。


    米仙仙知道这刘家表妹日子过得好,她也是替她高兴的。


    刘月娇要过得不好,焦氏还不得登门的。


    房里流动着淡淡的花香之气,在一室静谧的房里分外香盈,何平宴伏于案上,正在处理公务,他面色平淡,不时提笔点划着。门被轻轻推开,黄芪笑容满脸的端了蛊参汤进来。


    这几日大老爷心里不爽,黄芪机灵,甚少往跟前儿凑的。


    “怎么?”


    黄芪顿时回神儿,上前两步把汤放在桌上,掀开汤盖,露出里边亮堂堂的汤水来,“爷,这参汤可是夫人特意吩咐了厨房熬的。”


    何平宴面儿上顿时柔和了下来:“夫人吩咐的?”


    “可不,夫人特意让人参姑娘去厨房里吩咐的。”知道他爱听,又说:“夫人虽说生老爷的气,但心里还是惦记着老爷的。”


    何平宴心里顿时就如那拨云见日一般。


    是啊,她始终是惦记他的。


    他立时起身,步履匆匆的往后院里赶。


    米仙仙站在窗前,只听一个脚步声,她正要回头,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搂住,高大的身躯紧紧贴着。


    她咬着嘴儿。


    他温言软语:“别生我气了好吗?”


    “谁、谁让你骗我的。”米仙仙噘着嘴。


    “是,我的错,我再也不骗你了,我保证。”他一手举着:“我发誓,要是对你再有一丝隐瞒,便……”


    米仙仙一把拍在他手上,软着声音,脸上还带点子娇羞朝他嗔道:“你干嘛呀,我不理你了。”


    第 82 章


    他眼中满是柔情款款。


    声音滴得要出水一般:“好,我不说。”


    米仙仙在他怀里, 小脸绯红, 小脑袋还在他怀中蹭了蹭。


    不习惯,想念彼此那份亲密无间的又何止他一人?


    她满心依赖, 何平宴更是满心安定。


    嗅着涌入鼻息的那股清甜, 他正想开口, 怀中的小姑娘却抬起头, 脸蛋上还带着绯红,娇娇羞羞的,却开了口:“相公,你给我说说那位子通的妹妹吧。”


    何平宴:“……”


    爹娘和好了,几个孩子头一个便感知到了。房间里, 三饼学着他爹何平宴的模样, 背着手,小眉头还蹙着:“唉,爹也是,哄个人费了多少力气了,到现在才把咱娘给哄好,真是替他着急。”


    二饼附和着点头:“就是。”


    大饼脸蛋微微有些红, 小模样唇红齿白的,他秀秀气气的跟几个弟弟说:“二饼三饼,你们不能这样说爹,爹说了,君子不能在背后说人是非, 咱们当儿子的,更不可说爹娘小话的。”


    “哦。’’三饼不跟他争。


    大哥已经被教成了个小书呆了。


    二饼出口纠正:“是孩子。”


    “咱们不是君子。”


    眼见几个堂弟要争辩起来,为了避免他们破坏了兄弟情谊,年纪最大的何安不得不站了出来:“听我说。”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些女子们实在太难哄了吗?”


    他二叔堂堂一个知县老爷,为了哄二婶,啧啧……


    他都不好意思说。


    几个饼相互看了看,这才不争了,只三饼好奇的问何安:“堂哥你怎么知道的?”


    二饼很是正经的回他:“堂哥虚岁十二,大伯娘已经在给他说人家了。”


    何安红着脸儿,结结巴巴的:“没、没有的事,我、我还小呢。”他就是想帮帮他二叔说说话,怎么就引火到自己身上了呢?


    二饼三饼还不到七岁,怎么甚都懂的了!


    “对了,我大姐虚岁十四了,奶和娘今日悄悄带她去相看人了。”他忙道。


    何心是如今何家最大的孩子,已经十二了,两房人就她和妹妹是女孩儿,亲叔叔又是县大老爷,上门提亲的人家很是不少,有家中富贵的人家,还有那耕读人家,刘氏婆媳挑了不少,这回瞧上的便是一户耕读人家出身的。


    “我听我娘说,那白家长子比我大姐长上两岁,如今才十四,已经考过了童生试了。”


    媒人登门后,刘氏婆媳也觉得这白童生很是有学问,兼之那媒人还说这白童生模样人物长得好,假以时日指不定便是他们县里第二个县大老爷了,因着这点,刘氏婆媳两个商量,便想着先见见人。


    左右何心还小,先看再定也是使得的。


    “大堂姐要相看人家了?”几个饼很是惊讶。


    在几个饼饼的记忆里,何心姐妹还是往日那小小模样,却不时帮着照看堂弟们的大姐姐。


    一眨眼,大堂姐竟然都要相看人家了。


    “要不,咱们偷偷去瞧瞧。”


    不知谁说了一句,这回连大饼一向把君子挂在嘴边的都没有开口反对了。


    几个孩子出门,身后有小厮下人们跟着,米仙仙那边也只听了禀报,以为他们是在家里待腻了出去寻同窗等,也并未在意。


    大周的风俗多是定了亲后相看人家,这回并非正式,两家便约在了吴家茶坊里。


    张氏喜欢把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同儿子何安念叨,是以,何安便带着他们直接过去了,他们到的时候,两家人也到了好一会儿了。


    吴家茶坊外边,何安打头,几个小的四处搜寻,一副偷偷摸摸的模样,正在犹豫着是否要进茶坊里时,就听一旁角落里,一男一女吵了起来,听着年纪应不大。


    女子哭着说:“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等你考中秀才便去我家提亲么,怎么你现在竟要同别人相看,那我怎的办?”


    秀才哪里是这么好考的。


    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男声开了口,安慰她:“你放心,我说过一定会娶你的,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情分岂是旁人能比的,”他顿了顿,又说:“只是,你也得理解我才是,我家中不过普通人家,科举一途如同那上青天一般,艰难至极,只有娶了她,我才能成为那人上人,也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几个饼饼们面面相觑,何安更是呸了一口。


    不知那男女又说了甚,没一会儿两人便低声细语起来,瞧着似是和好了一般。何安几个也没心思听别人的墙角,忙拉着人进了茶坊里边,寻了茶坊掌柜打听起了何白两家在哪间雅间里边。


    在他们进了茶坊不久,一道身影也匆匆进来,熟悉的上了楼。


    他们是何家人,是自家人,掌柜也没隐瞒,同他们交代了,在楼上的桃花间。


    “走!”


    到了门口,把他们几个给为难住了。


    这进,还是不进?


    按说该进,但这等非正式的相看,哪有这么多人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何家是那等极为挑剔的人家呢,何况他们还小,这等事家中长辈一般也不会告知他们的。


    里边的声音听不大真切,只隐隐有笑声传来,像是彼此都很是满意一般。


    里边,张氏瞧着这白童生确实很满意,模样斯文,小小年纪便考中了童生,比起二叔当年都差不了多少的,假以时日还不得平步青云呐,到时候她可就是大官丈母娘了。


    “我去叫人再上壶茶水来。”她起身,正要去门口唤人,一开门,却跟门口一排几个大大小小的人打了照面儿。


    “你们怎的在这儿!”她声音一下拔高。


    里边的人也尽数看了过来,见几个孙子,刘氏瞪了瞪何安,何心则是满脸娇羞的垂着头。


    这事儿她们连米仙仙都没知会,能找上来的,除了何安不做它想。


    “这几位是……”白家的夫人开口。


    白夫人中等样貌,面儿上有几分沧桑,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衫,头上特意插了两支金钗压门面儿,在她身边的则是一位少年,身着白衫,模样斯文,满身的书卷之气。


    “这是我几个孙子。”刘氏说:“还不快些进来。”


    张氏也反应了过来,忙放了人进来,关上门。


    有外人在,也不好当着他们的面儿数落自家人,刘氏便给白夫人母子介绍起几个孙子来:“……让你见笑了。”


    白夫人慈眉善目的,一直说着没关系,待听刘氏介绍了几个饼饼时,眼中一亮,“几位公子生得真好,这一看就知不凡。”


    她让白童生给他们打招呼,还说着:“我儿大上你们几岁,如今已考过了童生试,院里的先生都说他学问好,以后你们若是有那不懂的,找他便是。”


    府上便有堂堂进士老爷,去问一个童生?到底没好回绝,几个也客客气气的应下了。


    白童生这才开口同他们打招呼。他眼底颇有些倨傲,带着些高高在上。


    “先生说我资质上佳,如今已学了四书,不知你们学到哪里了?”


    在白童生眼中,面前这些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们,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论真本事,自是不及自己半分的。


    他刚一开口,何安几个顿时面面相觑。


    这个声音,不就是方才在楼下听到的那个跟一女子拉拉扯扯的男子么。


    进了茶坊后,何安还跟他们说过,让他们以后千万别学了这等做派。


    “就是他!’’三饼跳着脚一指。


    何安心头火气,端了桌上的凉茶朝他掷去:“好你个不要脸的,方才在楼下还跟别的女子拉拉扯扯的,现在还敢跟我姐姐相看!”


    白童生压根躲避不及,被泼了满身的茶水,还有茶渣尽数打在他的白衣上,整个人狼狈至极。


    “甚么!’’刘氏沉着脸。


    何心面色一下白下来。


    白夫人尖叫起来:“怎么还泼人的!”


    何府,刘氏婆媳并着何心,何安带着几个饼饼。


    米仙仙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们是说,你们去相看了人家,然后发现了那家人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B站的跨年晚会挺好看的。


    祝大家新年快乐,美美美发发发,早日脱单!


    第 83 章


    米仙仙一出口,刘氏是面儿上最挂不住的。


    往常她老说大儿媳妇张氏不靠谱, 对何心姐妹的婚事更不敢让她定下, 凡事都自己亲自来办,这回的白家虽说是张氏提到她跟前儿来的, 但刘氏在详细问过白家的情形后也是十分赞同的, 谁料发生了这等事。


    岂不是说她已经老眼昏花了?


    “那可不, 若不是元子听到了动静儿, 指不定这亲就结下了。”


    “弟妹你说说,这明明看着好好的人家,长得也人模人样的,我瞧着可高兴了,还以为给大闺女找了个良人呢, 谁知道这小子竟然还有个甚青梅竹马的!”


    张氏最讨厌的便是这青梅竹马。


    当年若非她动作快, 如今谁嫁给何志忠还不定呢。


    何安泼了那白童生一壶凉茶可真是便宜了他!


    米仙仙见她气鼓鼓的,显然是到这会儿气性都没消下去,有些好笑,目光瞥见侄女苍白的脸色,嘴边又只余两分叹气来。


    大嫂张氏不靠谱便算了,婆母刘氏怎的也跟着不靠谱了。


    这种事难道不该先打听了清楚才同媒人商议么, 怎的连打听都没便听媒人几嘴说道便先见了人的。大周媒人媒官儿多,媒人乃私媒,媒官乃官媒,只这些年私媒兴盛,官媒便逐渐没落。


    这做媒的, 自古以来便是凭着一张巧嘴拉媒牵线的,有那德行好的,便有那德行坏的,当日那王家高中举人,非要替王家老爷子给米仙仙下聘,那媒人便直截了当的放了话,说她要是不从便要毁她名声。


    只后来恰逢相公归来,让那媒人逃了。


    想到这儿,米仙仙觉得她得给她相公提个醒儿,让他查查这些做媒的了。


    “行了,这么丢人的事儿你还说个没完了?”刘氏打断她,还抽空同何心说了句:“这个不好,咱们看下一个便是。”


    何心脸色更白了点。


    米仙仙心疼她。


    何心性子柔软,年纪尚小,头一回相看便遇到了这种事儿,只怕心里难受得紧的,若是换成其他性子活泼的倒是不担心,但何心是个有事放心里的,不容易过的。


    她冲刘氏娇声道:“娘,咱们何家如今身份可不同了,哪有看了一个又一个的,要我说,还不如先由当长辈的挑了人,打听清楚了身家清白,人物模样,再让咱们心心出面儿。”


    “哪家的贵女不得端着身份的?”


    何心小脸儿慢慢红润起来,带着些羞意:“二婶。”


    米仙仙捂着嘴儿笑:“当然,咱们心心长得好,这挑的人自然也得模样出挑不是?”


    何心脸更红了。


    张氏被米仙仙那句贵女给惊醒,笑得合不拢嘴:“对对对,弟妹还是你脑子好使,那下回我便来找你,咱们一块儿挑。”


    刘氏还在呢,她便直接把婆母给越了过去。


    “让娘先给你掌掌眼咱们再一块儿议议吧。”


    刘氏本来脸色还有两分难看呢,这会儿也舒坦了。


    所以真不是她偏心米仙仙这个儿媳妇,实在是张氏这个长媳哪有半点当长嫂的样子的!


    因着出了白家这事儿,刘氏几个晌午也没留下用饭,坐了坐便回大房去了,临走,还把何安给一块儿带上。


    房里就剩下母子几个,几个饼饼对他们跑出去偷听人家相看的事儿很是心虚,在米仙仙这个当娘亲的威严的目光下,一个个都侧了脸不敢看她。


    二饼依旧正经着小脸:“娘亲,四饼呢。”


    “跟小柱儿在院子里玩呢。”米仙仙看着他。


    平日里没见这小子怎么念叨弟弟的。


    米仙仙板着脸,她在外走动时端惯了何夫人的高贵模样,这会儿在几个儿子面前使使也很是能唬弄人的。


    大饼头一个低头,半大的少年声音清清脆脆的:“娘亲,是我不好。”


    “我不该带弟弟们去的。”


    作为兄长,他愿意一力承担。


    三饼几步到她跟前儿:“不是,是大堂哥带我们去的。娘亲,你别生我们气了。”


    米仙仙在他柔软的发上轻拂,拢着人,轻声说道:“娘并非是生气你们去偷听,而是你们身为堂堂知县公子,哪怕是偷听也得做好防范万一,不然被人知道了知县大人家的公子们喜欢听人小话,哪怕是咱们自家人的事儿,旁人也会对你们颇有微词。”


    “男儿家,喜欢偷听的名声一旦有了便足以让人耻笑,觉得太软了些,没有那男儿家顶天立地的气概了。”


    二饼把她的话记在心头,反正推断,得出了结论。


    “娘亲,你是让我们正大光明的听吗?”


    米仙仙朝他招了招手,把他的小身子搂在怀里:“对,偷听就偷听,正大光明的偷听,别做那等猥琐的举止去偷听,十有**旁人会觉得难登大雅,正大光明便不同了,说明问心无愧啊,谁能有话说的?”


    二饼三饼很是受用,又受了亲娘的歪理教导,只有大饼打小就得何平宴亲自教导,后又一直在学堂书院读书,被米仙仙的歪理影响得少,很是学了些君子之风的大道来。


    听了她一席话,顿时小脸红着都不知往哪里放,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断她,告诉她这些都是不对的。


    偷听便是偷听,哪有分甚偷偷摸摸和正大光明的?


    翠云镇贾家。早前这贾家的婆子贾婆子是做媒人替人牵线搭桥的,这贾婆子一张嘴会说,一朵牛粪都能说成一朵花儿,不知做成了多少桩婚事,连带着这贾家也跟着发了家,一家子都做着这门活计。


    这贾婆子也确实有些本事,只有一点,名声不大好。


    这名声也是针对人的,谁家给的银钱多,贾家必然给牵上一个称心的人家,若是给的银钱少,这贾家便在背地里使坏,不知让多少姑娘过后在暗地里垂泪,但这家家户户要提亲便少不得媒人,还得靠着他们给牵线,是以,极少有人家真把人给得罪了。


    有话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贾家便是那小人,得罪了她家,回头到处一编排,家里的名声没了,连累家里的小子姑娘娶不上嫁不出的。


    前几月,这贾婆子匆匆赶了回来,慌得面儿上煞白,一家躲在家里不敢冒头,周围的人还以为这贾婆子是得罪了甚人,正高兴呢,这才过了几月,贾家的门又开了。


    还有那王举人家,前几月也突然闭门谢客。


    贾婆子还失口否认:“…没有的事儿,甚么得罪人了,我家好着呢,就是在家休息休息,我老婆子干了多少年了,还不兴休息的啊?现在?现在自是重操这牵线搭桥的活计了。”


    要说前几月贾婆子还心惊胆战的,生怕甚么时候那何家的小娘子,如今的知县夫人便要来找她算账,吓得连家门都不敢出的。但过了这么几月都没人找上门儿,贾婆子一家胆子又大了起来。


    只刚重新开张了三五日的,便有衙差闯了进来。


    贾婆子吓得一双腿儿直哆嗦:“官、官爷,这是怎的了?”


    她家往日可没少孝敬啊,咋还闯她家来了的。


    她还以为这是米仙仙派来的。


    为首的衙差一脸严肃:“奉县大老爷的命,调取私媒各桩婚媒可有哄骗、欺瞒、胁迫等,一旦发现,罚往秦州服役。”


    贾婆子瞪大了眼,直接晕了过去。


    她过手的婚媒,那哄骗欺瞒的事多了去了。比如女家要求男家模样生得好,但给她的银钱少,贾婆子不满,便给说了身体有问题的男家,大周是有风俗定了能相看人,但他们能做的手脚实在太多了,提前打点妥当,只见一面儿能瞧出甚么来的?


    诸如此类的事贾婆子不知干了多少,如今一听要查,顿时一口气没上来。


    贾婆子一晕,贾家人顿时乱了起来,他们还想着如同往日那般给衙差们塞银钱,但谁料那些熟悉的面孔如今却是一本正经,仿佛再是清廉不过的,拒绝了。


    不过看在贾家如此识趣的份上,倒也给他们透露了一丝丝口风:“此次不止你们贾家,所有私媒都在列,大老爷是下了铁心要诊治私媒行当了。”


    但贾家人并未被宽慰到。


    贾婆子一家锒铛入狱的消息在翠云镇上一下便传开了,有那曾深受贾婆子害了的男子女子们纷纷痛快大骂起来。


    柳平县下约有五个镇,上百个村子,私媒并不少,衙门彻查了私媒行当后,能全身而退的私媒所剩无几,多是做过些被罗列出来的事,小的被罚了银钱,大的如贾婆子这般的,直接被判了罚役。


    判决一下来,衙门的哭声震天,尽是求饶的。


    与之相比,外边的老百姓可就高兴了,人人拍手称快,比逢年过节还来得高兴,可见对这些私媒有多痛恨。


    贾婆子一直担忧提防着米仙仙找她麻烦,却不想直接被人连根儿拔了一窝。


    转瞬便过了两年。


    大名何越的大饼学问上佳,连夫子都夸他有灵气,兼之又有当进士出身的亲爹在侧,在学业上已远胜书院大多学子。


    孔举人同何平宴商量后,决定让他下场了。


    第 84


    科举一道, 如同万马千军过那独木桥一般, 十年寒窗苦读也并非能得一个好结果来, 不知有多少白发苍苍的老童生临到老仍旧只是一个童生。


    大周地大物博, 人口稠密,延续前朝来的科举已有几十载之久, 朝廷虽重才,却十分重视学子的学问品行,三年一次的录中, 如进士出身,一届只不过三百余人。


    若童生试十里挑一, 院试百里挑一, 那到乡试会试便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


    在经县考、府考后,中者为童生, 在经由院考为秀才, 而后二者则是在州府,由当今亲派官员主持, 考核州府辖下的学子, 而会靠则入京城,由朝廷派出主持官员们主持, 共同审核后中者入殿试,由当今亲考,定下名次。


    十年寒窗苦读,一举闻名天下知。


    天下学子莫不想争那最高处的位置。


    县考在各县举行,本该由何平宴这个知县主持, 但他为了避嫌,令柳县丞、陶主薄监考。


    米仙仙替大儿理了理衣裳,十岁的何越已经长到了她肩膀,再不是那个被她抱在怀里软软娇娇的小儿了,那些日子恍如昨日一般。


    两年时间,米仙仙面目仍旧如同大姑娘一般,面儿上娇艳如花,满眼找不出一丝沧桑倦意来,浑身清淩淩的,一出门,任谁也不觉她是有这么大孩子的人,把他们母子认成姐弟也是常有的事。


    米仙仙她实在是显得太年轻了些。


    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大姑娘才有的鲜活之态。


    “别担心,好好考便是了。”她安慰大儿。


    生怕他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


    昭明书院这一回也有几位学子下场,有孔举人作保,几位学子都能参加县考。


    何越已经有了两分他爹的那份长身而立,整个人却又更多了份清风朗月,他眉目如同那画中人一般,浅浅露出个笑来,少年人独有的声音清脆灵动,安慰她:“娘你放心,我没事的。”


    何平宴从一旁揽着人,看了儿子一眼,低下头极尽温柔:“越儿学问基础扎实,连孔举人都说他这回必定能过童生试的,莫要太担忧了。”


    何越嘴角抽了抽,从容走到一旁。


    童生试并不难,考校的也都是书中内容,其实这童生试一关无非是检验学子所学是否倒背如流罢了。多数官员会把这些书中内容打乱让下场的学子们拼凑或罗列出来。


    只要底子扎实,童生试并不难。


    何越书院有孔举人,见识宽广,家中更有身为进士出身的父亲教导,早早在学业上为他规划好了,何平宴并不担心他的儿子连一个小小的童生试都过不去。


    进士的眼界和学识远非寻常举子们能及的,他们的学问是站在大周最顶尖的人,这份能量是非常庞大的,大户人家为家中子弟甚至会拜访名师大儒,只为让他们在学业上更进一步,便是如此。


    “我倒不是担忧他能不能过,而是怕儿子心里有负担。”米仙仙躲在他怀里,抬着头悄悄跟他说。


    身份贵重,盯着的人越多,这压力就越大。


    也是她相公乌鸦嘴,他自信何家的人都是极有眼光的,但谁料大房那边何心如今也没挑上,何真年纪也到相看定下的年纪了,紧跟着还有何安,可是把上上下下给忙得团团转。


    前两年何心头回相看人,挑了个童生,后边没成,那白家转头就把青梅竹马给迎进了门儿。反倒是何心,连米仙仙都出马给说了两个,最后却还是没看上。


    连柳县丞家那个早前跟人私奔的闺女如今都嫁出去了。


    柳家原本还想给柳若若挑那等身家好的人家,最好是那等有头有面儿的,大小也是个小官家出身的公子哥的,但柳家的事这县里边有头有脸的人家谁还不知道的?如今何平宴整治了婚媒行当,私媒们不敢再把这等消息给藏着,免得后边被人告上了衙门,落得罚去秦州开荒的境地,柳家的事倒是接了,但没敢有丝毫隐瞒。


    县里有头有脸的不娶,柳家最后只得把目光放到了镇上,好歹给看上了一户,也不介意柳若若有这等过去的,柳家便把人给嫁了过去。


    米仙仙近日忙着何越要下场的事,对何心的事也没怎的放在心上,左右大房还有人亲娘跟亲奶在呢。


    大饼站在一边,二饼三饼站在哥哥跟前儿,三饼说:“大哥你先去考吧,过两年我也下场去考童生了。”


    二饼一惯附和,还添了个成语:“一门三童生。”


    “四个!’’还带着奶气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胖呼呼的四饼最小,也是兄弟几个中个子最小的,他指了指自己:“小饼过两年也要下场了。”


    三饼“嗤’’的一声笑出来。


    “拉倒吧,四饼你今载才进学堂,连字都认不得几个,还想着考童生试?”


    进了学的四饼还是以前那个四饼,他们的懒弟弟。


    四饼鼓着小脸,狠狠的瞪了瞪三哥,觉得他看不起自己。


    他瞪了人,迈着小腿儿就跑过去一把抱住米仙仙的腿儿:“娘亲,三哥好坏,你骂骂他。”


    米仙仙从何平宴怀里起身,看了看两个儿子,肯定道:“你又招你三哥了?”


    四饼长大了两岁,跟小时候相比,确实肯动了两分。这两分一分是各种糖果糕点和凉饮等吊着,一分是有严柱儿这个玩伴儿陪着的缘故,但也仅仅止于此,至于别的,便是喜欢跟三饼这个哥哥拌嘴儿。


    “没有。”


    他鼓着脸儿,“三哥看不起我。”


    米仙仙:“怎么看不起你了?”


    四饼更气了:“三、三哥说我不认几个字!”


    小娃也是有尊严的。


    ……


    米仙仙有些好笑,跟何平宴相互看了看。


    三饼说得也确实没错啊,虽说是直接了些。


    四饼抬着小脸,一副等着她给他撑腰的模样,让米仙仙很是为难。


    翌日,县考开启。


    一大早,何家上下便忙了起来,米仙仙头一回送儿子进考场,一惯注重衣帽穿衣都排在了后边儿,让伺候的小厮们再三检查了带去的小篮子里笔墨纸砚等齐了才放下了心。


    天色不过才亮了不久,县考外边已经堆满了来县考的学子和送行的长辈们,个个殷切嘱咐,再三查验。


    可见再当父母这点上,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时辰到,县考门慢慢开了。


    庄重肃穆的开门声儿一声声砸在了所有人心头。


    何平宴拍了拍儿子的小肩膀:“去吧。”


    第 85 章


    何越重重点头, 随着几个下场的学子一块儿进了门。


    待人看不见了, 何平宴这才转身, 拉着他的小妻子返回马车, 回了府。


    三个饼弟弟倒是想来给大哥送送行,嘱咐嘱咐, 但他们爹娘不允许,把几个人打发去了书院读书。


    四饼也在其列。


    他还小,不过堪堪才开始识字, 并没有送到孔举人办的昭明书院读书,而是在书院不远的一处学堂里进学。夫子是位中年秀才, 脾性也很是温和, 正适合给刚读书的孩子们启蒙。


    他去书院读书没几日,打小的玩伴严小柱也被送了进去。


    申时, 是书院下堂的时候, 不少小贩会趁机在这时把摊子开在出了书院学堂后的街口,等这些学子们一下了学出门, 便能闻到各种糕点果子的香气, 能进学的学子大多是家中有些闲钱,比较富裕的, 也不差那几个银钱,正听了书,也着实腹中有些空,不少学子都会买上一二垫垫肚子。


    何安带着二饼三饼出了书院门口,他们下了学, 便要顺便去接学堂里的四饼,然后一块儿坐马车回府。


    “小公子说饿了,带了糯米去街口买小食去了。”大豆留下来告知几位大公子,往街口的方向指了指。


    何家的马车也停在街口,马夫也在街口守着的。


    糯米和大豆是四饼的小厮,在他进学后米仙仙便特意给他挑的,平日里,四饼仍旧住在仙配院,只是他大了两岁,不好再跟爹娘一块儿睡了,在何平宴的建议下,把人挪到了正院旁边的房中。


    三饼顺着大豆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在一处卖桂花糕的摊子上瞧见了自己矮东东的小弟,正眼也不眨的看着小贩包糕点。身边严小柱儿比他高了些,正低着头正跟他说着甚,不过四饼全然没听见。


    桂花糕太香啦。


    “好香啊,哥哥,你给我买糕糕啊。”旁边来了一对兄妹,兄长七八岁模样,妹妹才不过三四岁,瞧着比四饼还小上一些。


    她拉着当哥哥的,指着雪白的糕点,两眼亮晶晶的。


    兄长一阵尴尬,眼在四处扫了扫,偷偷跟当妹妹的说:“咱们改日来吃好不好,要不明日哥哥买了给你带回去,今日哥哥没带银子啊。”


    这么好吃的桂花糕还要等。


    小姑娘抱了抱自己的小肚子,注意到旁边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小男孩,穿得好,旁边还站了个穿戴一般的小男孩,手中提着小篮子,他们的桂花糕已经做好了,小贩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是她身边的小男孩从兜里掏出里的铜板。


    她眼尖儿,见四饼兜里还有好多铜板。


    桂花糕的香甜气息一直勾着她,让她不住的咽着口水,她重重的点了点头,伸出小手拉住了欲走的四饼。


    “你、你帮我买个糕糕啊。”


    她一双眼还盯着他手中捧着的糕点上。


    四饼顿时把桂花糕藏在自己背后。


    不给。


    小姑娘急了,跺跺脚“你、你帮我买糕糕,我、我嫁给你!”


    几个大饼正好走近。


    小姑娘的兄长恨不得立马把妹妹给抱走。为了一个几个铜板的桂花糕就说要嫁人,简直是、简直是太丢人了!“妹妹咱们回家,这种话以后可不能说的知道么?”


    “为甚么?娘说了嫁人就是让人养,我嫁了就能让他给我买好多好多吃的,他兜里好多铜板啊。”


    已经被抱着走远的小姑娘还一本正经的跟哥哥辩驳着。


    何安蹲下身:“行啊小饼。”


    几个铜板就险些勾了个小媳妇。


    四饼看了看他,捧着自己的桂花糕咬了一口,转身跟着严柱儿一块走了。


    “夫人,几位掌柜送来了新的衣料,你要不挑上一挑。”


    “还有珍宝阁的首饰也做了一批新的。”


    何府中,几个丫头小心的说着。一边,米仙仙软软的爬着,小脸没甚精气神儿的摆摆手:“哎呀,哪里有心思挑这衣料首饰的。”


    大饼头一回下场,米仙仙紧张得很。


    还不等几个丫头劝劝,外边嘈杂的声音传了来,往外边一看,当归最先笑出声儿:“是几位公子下学了。”


    在侄儿儿子跟前儿,米仙仙还是得端着长辈的样儿,起了身儿,让人参几个给她理了理衣摆头发。


    刚收拾妥当,几个模样出挑的少年孩子们便迈进了门。


    “二婶,你要当婆婆了!”何安进门就说。


    米仙仙:“……”


    何安一脸高兴,三两下把下学后遇上的事儿说了,高兴得很:“没想到咱们家最先有了媳妇的竟然是小饼!”


    米仙仙:“你还骄傲不成?”


    “弟弟都有小姑娘上赶着想嫁给他,你的小媳妇呢?亏你还笑得出来,可真是出息!”


    你娘要是听你这话,怕得气死。


    虚岁已经十四的少年已经长得人高马大的了,没旬里放一日旬假,何安都不敢回家。


    大房三个孩子都到了能定人家,能相看的年纪,但一个都没定下来,大嫂张氏以往最喜在县里四处走动,挑些东西,如今也不走动了,隔三差五就跟四周邻里们打听哪家有模样人物都上等的人家,再不便是请了媒人办着走动。


    何安顿时不吭声了。


    二饼三饼在旁边笑。


    米仙仙搂着小儿子,问他:“真有小姑娘想嫁给你呀?”


    儿子的情况不同,或许可以定个小亲梅,等长大后不怕他缺媳妇。


    好歹不跟侄儿似的找不着。


    四饼很诚实的点点头。


    “那小饼想有个小姑娘跟你一起长大么,就跟小柱儿一般陪着你。”


    四饼十分惊恐:“不要!”


    他一惯说话都是娇娇软软的,还是头一回这么大声儿。


    说着,双手还不忘了捂着自己的衣兜。里边,是米仙仙给他装的铜板,也不多,就二三十个铜板,让他饿了就买两个糕点垫垫肚子的。


    四饼不要。


    他给小柱儿买,是他们是好友,小柱儿身上铜板少,他继母每日只给他三个铜板的零花,不够买两个人的,但攒够了铜板,小柱儿就会请他吃好吃的,说这是有来有往。


    小媳妇一点都不好,竟然要他养!


    一个铜板都不出的!


    “唉。”


    这可真的旱的旱,涝的涝。


    很快,米仙仙也顾不得了,大饼回来了。


    作为第一个下场的人,大饼一回来,几个兄弟便拥了上去,围着人问了起来,还是米仙仙见儿子不大自在,这才把人拉了出来,摆摆手让人都先下去。


    厨房早就煨好了一锅鸡汤,这会儿炖得喷香给呈了上来。


    县考共计四场,一场约有两个时辰,分两日考效,待考完,由县里批阅后方可参加府考。


    这回有柳县丞、陶主薄监考,待两日考核完毕,被封好的试卷被送入了房里,有柳县丞二人同教谕陈举人一同批阅,何平宴全程并不参与其中。案几上,厚厚一沓试题已搁好。


    柳县丞官职最大,理所当然的走在最前,朝身后二人客气的抬了手:“两位请吧,咱们尽快批阅,也好让等候的学子们安心。”


    陶主薄和陈举人都点点头。


    “这回何大人家的大公子也下场了,听闻大公子学问根基深厚,想来是定然没有问题的。”陶主薄还说了句。


    三两句后,三人各自坐好,取了试卷。


    “这不知是谁的试卷,竟然把卷面儿弄得一团乱,这墨都晕开了。”刚批阅了没一会儿,柳县丞率先皱起了眉头。


    陶主薄听了,说道:“你仔细瞧瞧答卷可有错处,许是太紧张了。”


    墨稍稍沾了水便宜化开,加之不当心,极容易沾在试卷之上。


    县考并非太过严苛,若是过了童生试院考时,便必须得试卷整洁了,大人们往往对学子的字迹也会看重两分。


    柳县丞摇头:“我瞧倒不是紧张所致,你听听这,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这本出自幼学琼林,不过稍稍把这两句打乱,他便整个颠倒了过里,如此墨水,也想过县考?”


    “怕是县中哪户富贵人家的孩子考的。”


    这等事不稀罕的,早前些年便有富贵人家的孩子参加这县考,明明肚子里没几点墨水,但家中非要让他们来参加,便胡乱做上一通的。


    三人动作不慢,这试卷仍花费了两日功夫才批完。


    “倒是陈教谕手头批的那张试卷不错,所有题都对了,且那卷面干净整洁,尤其是那字,瞧着还带着几分生涩,但却灵动飘逸,却有一股君子之气般,想来这作诗也是通透的。”


    考取的试卷已经被单独放在了一头,由陶主薄一一揭了封条,登记姓名住址,翻到柳县丞说的那张,他定睛一看,“巧了,这人咱们还是认识的。”


    “是谁?”


    陶主薄指了指县衙:“何大人的大公子何越。”


    衙门外,告示已经贴了上去。


    早早等候在县衙门口的人顿时涌了上去,纷纷找着自家人的姓名。


    米仙仙也派了人去,这会儿正坐立难安。


    何平宴身为县令,一县之长,哪怕他避嫌,消息仍旧第一个传了上来。为免他的小姑娘太着急,得了下边传来的信后便让人去后院报喜了。


    黄芪连声应道,刚转身又被喊住了。何平宴起身:“罢,还是我同夫人说吧。”


    他也想瞧瞧小姑娘那一张欢喜的笑颜。


    第 86 章


    何平宴把大饼过了县考的事一说, 果真见到小姑娘那比无比灿烂的笑容。


    当事人何越倒是不自在的侧了脸:“这才过了县考呢。”


    他连府考都还没过呢, 连童生都算不得的。


    县考只是同柳平县下的学子们比, 到了府考可是同府城辖下的所有县里过了县考的学子们比,其难度比之县考可谓不只重了一两分, 他才进学不到五载,而别人许是已进学了十载, 跟他们相比,他的优势便在于根基扎实。


    二饼三饼顿时觉得肩头上的重量加重了。


    米仙仙:“过了县考怎么不重要了,你看你大堂哥, 他连下场都不敢去。”还不忘了仰着小脸儿问:“是吧相公?”


    何平宴自然说是。


    何安愤愤不平的,想反驳又找不出理由来。


    谁让他二婶说的是大实话。


    最为何家小辈儿最大的一个, 在大饼何越下场时, 他理所应当的站了出来表明自己也要下场, 却被书院的夫子和何平宴一同驳了回来。


    说他火候还没到。


    哪怕能过了县考也过不了府考。


    何平宴一惯不赞成鼓励他们不断下场的做法,科举一途就如同那过独木舟一般,哪有去一回又一回的,有人能在过程中变得强大,但更多的人则会麻木。一旦麻木,把下场当成了寻常,在学问精进上便再难有寸进。


    要考, 便要有把握。


    何安已经能想象到若是堂弟考过了府考后,家里只怕他娘得闹翻天了。


    米仙仙到底重视大儿子的意见,没有把他过了县考的事儿宣扬出去。


    哪怕她恨不得给亲朋们挨家说上一回。


    告诉他们她儿子有多厉害!


    这时候,何家派去的下人也高兴的跑回来了, 边跑边叫着:“夫人,夫人大喜,大公子可是考了县考头名!”


    “咱们儿子厉害,随了我。”早就得了消息,但不妨碍米仙仙再高兴一回,还大言不惭的说道。


    何平宴目光温柔,并不若她这般高兴,显是儿子能过甚至考上县考头名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夜里,一家人用了晚食,大饼被几个小的给簇拥着走了,连四饼都屁颠颠的跟在身后去了。


    米仙仙跟他谈心,感慨着:“咱们家小饼别看不爱动又不爱说话,不过还挺招小姑娘喜欢的。”


    虽说人家看上的是小饼兜里的铜板……


    但没关系,她有的是银子!


    “对了,大饼县考过了,我让人去大房跟爹娘报了个信儿。”她说道。


    何平宴只微微楞了神,随意点点头。


    确实该同爹娘报信,不过依着大嫂张氏的性子,只怕是得憋闷了。


    消息传到了大房,何光夫妻高兴得很,直说家里又要出个读书人了,可把张氏气得不轻,夜里半宿没睡,不断翻来覆去的,何志忠只得问道:“到底怎么了这是?”


    张氏捂着胸口:“我难受。”


    难受隔房的侄儿眼见着考过了县考,要去府城府考了,她儿子连场都下不了,半点危机都没有,家里两个女儿年纪大了,亲事到现在也没定下来,儿子的婚事更不提了,前边两个姐姐还没定下,就跟轮不到他了。


    眼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子纷纷定了亲,张氏都不好意思在左邻右舍走动的了。


    “难受甚么,早些睡吧,明日请个大夫来瞧瞧。”何志忠真以为她难受。


    张氏沉了好一会儿才说:“听说那府考难着呢,多少人想考都考不过,大饼才进了几年学,指不定这回也考不过的。”


    “你知道甚么!”何志忠冷哼了声儿:“二弟可是个有本事的,他发了话让大饼下场,这童生试肯定没问题的。”


    他背对着张氏,没见张氏气哼哼瞪了他一眼。


    道理她能不知道的么,她就是说说!想给自家找回点面子来。


    再酸,大饼仍旧是府城参加府考了。


    何家在府城没有根基,他年纪尚小,米仙仙不放心,想陪着一块儿去,最好提前过去把住处之类的打点妥当,也好让大儿静下心来好生备靠,不过被何平宴父子几个给拦下来了。


    她去了,家里几个孩子怎么办,尤其是四饼,如今进了学有了玩伴面儿上瞧着是不粘着当娘的了,但若是一整日没见到人还是要发小脾气,总不能带着他一块儿去府城吧。


    何况还有二饼三饼。


    何平宴阻止了米仙仙要跟着去的念头,大饼也跟着劝,说是有书院的几位师兄们跟着一块儿,大家一起有照应,何平宴也帮着劝,说他们一块儿还能在学问上交流交流,去不过三四日功夫,有书院的师兄,还有派去的下人们跟着,很快就回来了。


    米仙仙只得应下。


    人一走,米仙仙好几日都没精气神儿。


    大饼再是有师兄和府上的下人们跟着,但他不过才十岁左右的半大少年,米仙仙当娘的哪有不担心的。


    四日后,大饼跟着书院的师兄们一块儿回来了。


    他没回书院,入了县里头一个便是回了府上跟爹娘报平安。


    府考是童生试最后一关,同样是考四场,每场约两个时辰,为两日,由知府大人主持。考校的同样是功底的扎实程度,外加上一些浅显的四书,跟县考相比,府考除了增添了涉猎其他书籍外,对字迹的工整也有评分。


    卷面儿首先是必须得干净整洁,否则直接刷了下来,如是字迹工整外,字体入了阅卷的大人眼,也会酌情有个好印象,添上两分,再来细看试卷有无错处,有无遗漏,对答如何,最后才是登记放告示。


    府考放榜要等上四五日,大饼几个考完后也没等放榜,在客栈休息了后便往回赶。


    “娘,孩儿回来了。”大饼恭恭敬敬给米仙仙施了礼。


    米仙仙把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这几日可有不习惯?可有吃好喝好?”


    几个小的倒是一哄而上:“大哥,你考得如何?”


    “那题难不难?”


    “不难的话下回我也要去考。”


    “……”


    大饼好不容易从几个兄弟的热情包围下挤出来,跟米仙仙说起:“娘,我这回在府城遇到一位伯伯,他说他姓樊,让我叫他子通伯伯,跟咱们爹是好友。”


    “不过我没听爹提过就是了。”


    樊子通!


    米仙仙刹那所有的情绪都收了起来,冷哼两声儿。


    她记得,樊子通那水灵灵的妹妹,差点不就嫁给相公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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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7 章


    米仙仙当日问过何平宴, 那位子通的妹妹到底是不是长得水灵灵的?


    在她面前, 温和还能夸一句水灵灵, 可见也是长得不差的。


    她问:“那位子通伯伯跟你说甚么了?”


    大饼想了想,从怀里拿了封信出来:“也没说甚, 就是子通伯伯让我带一封信给爹。”


    她伸手就要拿过来。


    大饼眼一下圆了,忙缩回来, 摆摆手:“不、不行娘,这是给爹的。”


    “君子立身,乞能偷看别人的信件呢。”


    她又不是君子, 她一个女子。


    孔圣人不还说了么,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她有理有据的:“我跟你爹是一家人, 都说夫妻一体, 说明他的就是我的, 我的还是我的,所以这封信,他看,我看,没有区别。”


    她倒不是真想看信,她只是想看看里边那位子通有没有提到子通妹妹。


    ……


    歪理,全是歪理!


    大饼俊秀的小脸绯红。


    “可、可是爹知道了……”


    米仙仙:“你不说, 我不说,你几个弟弟不说,你爹怎么知道的?”她看着另外几个儿子:“你们会跟爹爹说么?”


    几个饼一个个捂着小嘴儿点头,满脸的兴奋, 三饼最是活泼,还不住的催促她:“娘,你快拆了,快拆了。”


    二饼点头。


    四饼照旧没说话。


    米仙仙拍了拍大儿的小肩膀:“看吧大饼,弟弟们可都是赞成的。”


    “娘,这不好,爹说了,男子汉顶天立地,咱们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的。”他还极力劝说着,生怕弟弟们做不成男子汉大丈夫,万一以后学了随意看人书信的习惯可怎的办?


    他急得很。


    “大哥。”


    二饼很正经的看着他:“我们才不看信,娘看。”


    三饼点头:“就是。”


    他拍着胸脯,一副小男子汉很有傲骨的拍了拍。


    当然,最终米仙仙也没从儿子手里拿到。


    何平宴来了。


    大饼跟仍了个烫手山芋一般,急忙把信给了出去:“爹,这是子通伯伯的信。”


    何平宴:“樊子通。”


    他了然的目光在小妻子蓦然伸回手的身上看过,忍着笑意,微微抵着唇勾了勾嘴角,从儿子手里把信接了来,也没看,只同他说道:“下去洗漱休息去,待会儿咱们去大房跟你们爷奶说一声儿。”


    “你们也去。”


    他连着把几个儿子给打发下去了,等房里只剩下了夫妻两个,他笑着上前,大掌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儿,把信放在她手上:“看吧,我早说过,对你绝无隐瞒。”


    米仙仙:“我、我不是故意想要拿你信的。”


    何平宴越是大方坦然,米仙仙反倒有些心虚,半点没有先前说起夫妻一体的坦然。


    “我当然知道。”他目光温柔如水。


    小妻子甚么性子他还不知道,若不是被她放在心上的,她都懒得看一眼的,他平日与友人的信件也是从来不过问的,只是这封信是子通,又涉及到子通妹妹的事。


    小妻子在意吃醋,说明她在意他。


    “那、那我看了?”她眼巴巴的看着他,水眸里盛满了星光。


    何平宴点点头。


    她顿时轻笑一声儿,小手很快的拆开了信儿,展开,一目十行。


    这可是他允了她看的,不看白不看,她米仙仙才不是那等假装大度,回头在心里暗自后悔的人。


    这可是能光明正大的看。


    信上的字迹有着君子端方,米仙仙尽数略过,只看有没有提到子通妹妹的事。


    樊子通倒是没有与何平宴的书信中提及陈年旧事,毕竟过去已经过去,何平宴有家有室,他妹妹也早就嫁了人,只在末了说樊家、江家两家子膝多,有意与何家结亲,如是何家也有意,便书信一封回他。


    “这个江家是,子通妹妹的夫家?”米仙仙迟疑的问。


    何平宴沉默了一瞬,在想该如何措词。


    “这……”


    米仙仙气鼓鼓的鼓着脸儿:“我知道了,这是子通妹妹没能嫁给你,想着非得圆了这桩婚,让小辈儿们配成对好圆你们这个遗憾呢!”


    果然这封信拆得对!


    她险些就把这么大的事儿给错过了!


    “哼,咱们家没有适龄的姑娘,我有四个儿子,他敢把他妹妹的闺女定给我当儿媳妇,就不怕我是个恶婆婆啊。”


    哪家恶婆婆这么娇气的?何平宴把人搂在怀中:“咱家仙仙心地善良大方,哪会是恶婆婆的。”


    米仙仙被夸得小脸绯红。


    讨厌的!


    何平宴揽着人,手掌轻拂她的背,目光闪过一抹沉思。


    樊家的男儿他早有听闻,十足的清贵人家,比何家的底蕴可深厚多了,且樊家的男子甚少有纳妾的,家风清正,是极好的人家。


    下晌,一家子到了大房。


    刘氏早得了消息听说孙子府考回来,亲自出来把人迎进去,拉着人上下打量,越看越满意。


    不愧是她孙子,这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进了堂屋落了坐,张氏见二房这一家子光彩昭人的模样,再对比自家这焉哒哒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大饼啊,这府考容易么?你大哥你也知道的,跟你一起进的学堂,平日里学业也用功,这回不下场,下回就让他去。”


    何安学业确实没偷懒,但偏生悟性不好,何平宴早前便给他定下了刻苦用功的法子。


    勤能补拙,假以时日待他根基深厚了,也能一飞冲天的。


    不过张氏着急。


    许是所有长辈都是如此,尤其是当亲娘的,眼看着别人都快要考过了,自己儿子还没个功名的,哪有不着急的。


    听到问,大饼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大伯娘,府考比县考难上不少,县考的试题多是在平日里先生教学的书中,只要能背读下来,也不难,只府考时,出的试题便有四书了,不止打乱了四书读句,还打乱读句拼凑,要从中挑选出到底是哪本书中的读句,一不小心便有可能填错,被刷下来。”


    何平宴是跟大饼说过这些科举陷阱,尤其每个主考官性子不同,偏爱不同,在试题上的难度也各不相同。正是因为早早得了提点,大饼在试卷上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每一句都再三读过,果然规避了许多错处。


    不然他顺着答下去,只怕府考也过不了。


    能参加童生试的学子们必然是把如今学的书籍给通读过的,如同一同去的几位师兄们,在答题时都觉得答出来的题便是对的,那读句拼凑出来也确实是某本书中的读句,但用别的字拼凑也能完成拼凑成别的读句,这种试题步步陷阱,只有再三把罗列出来的读句读过了,才能用试题上留下的字句看出破绽来。


    几位师兄们便是栽在这上边,出来后对答题时脸色极为难看。


    张氏不懂他说的甚四书读句的,也没了主意。


    她觉得她儿子聪明,但大饼说得这么玄乎,她又直打鼓。


    “那、那还是再下回吧。”


    刘氏趁机问道:“大饼啊,你跟奶说,你这回能过不?”


    米仙仙:“娘,这还没……”


    大饼点点头:“我觉得能过。”


    刘氏:“那就好那就好,你打小就会背诗,奶一早就知道你聪明。”刘氏高兴得很,还不忘了跟米仙仙交代:“仙仙啊,大饼过了府考,那可就是童生了,这大喜事,可要好好办上几桌,让亲朋们都来沾沾喜气。”


    何平宴当年也是考上了秀才后何家才办的宴,大饼不过是过童生试,如今这过没过还没影呢。


    莫说米仙仙,何平宴头一个就否决了。


    “不过小小的童生试,等他考上秀才再说。”


    虽说何家决定了要低调,但等府考之后,大饼何越过了童生试的消息还是传扬开了,人人都说虎父无犬子,何越不过十岁左右年纪便能过童生试,有一个进士出身的父亲,想来以后也能考上进士当官,一家子都是官老爷,还有甚比这更威风的?


    何家的亲戚们一个不落的登了门儿。


    米家是外家,自然是头一个登门儿,王招弟把她家米福儿、米雪给带上,说要跟几个表弟亲近亲近,沾沾喜气。


    米福米雪两个已经定了亲,过两月米家就要娶媳妇了,米福如今也在衙门当差,他年轻,脑子灵活,何平宴出门也喜欢带着他,交代他一些不轻不重的活计。


    大有要栽培这个外甥的意思。


    除了米家,何家的亲戚也赶了来,连曾跟米仙仙撕破了脸的何金霞一家也来了,架子放得很低,言语还带着讨好,她是被刘氏带过来的,随行的还有何银凤。


    有刘氏在,米仙仙也不好当着她的面儿把人赶出去。


    她素来在人前给足了婆母脸,婆媳两个反倒甚少有矛盾的。


    何家姐妹中何金霞的日子尤其难过,她也没料到,她这个亲弟弟竟然这么狠心,说不照拂便不照拂。


    没了何平宴的照拂,何金霞一家半点没了之前的高高在上。


    何金霞不得不低头。


    彻底认清这个弟媳妇米仙仙在何平宴心中多有分量。


    刘氏带何金霞来,是何金霞暗地里跟刘氏说,想把大房的何心娶回家,正巧她的长子还没定亲呢,又是表兄表妹,何心去了日子不会差。


    这事刘氏没跟张氏提,想着来问问米仙仙的意思。


    何心的婚事难,这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都挑过,却始终没相看上,眼看着外边都有人说闲话了,刘氏婆媳都把目光放到了镇上。


    何金霞家便在镇上,家中还有一家杂货铺子,赵平性子腼腆,模样也过得去,两家又是亲上加亲,只有更好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再有一两章就要升官了,现在把县里的关系给清一波。


    第 88 章


    问她的意思?


    米仙仙看着婆母刘氏和隐隐期盼看着她的何金霞。


    她当然是。


    “我觉得这事不妥当。”


    何金霞脸色顿时一变。


    她倒是想娶二房的闺女, 奈何二房只有几个儿子, 弯弯秀秀年纪倒是能配,不过她也知道米仙仙是定然不会同意的, 便只得把主意打到了何家大房身上。


    大房二房关系好,只要跟大房扯上了关系, 不怕以后照拂不到自家身上来的。


    刘氏问:“怎的不妥当了?心心年纪到了,可拖不得了。”


    米仙仙有些为难:“娘,这事儿吧相公那边自有主张,说是还没定,所以也没声张, 等过些日子定下来了, 再跟娘你们细说的好。”


    刘氏想了想:“是、是心心的事儿?”


    米仙仙点点头。


    她确实没说错, 何平宴确实对何心这个侄女的婚事有了两分主张。


    刘氏张氏婆媳无法,县里边没有,只得往下了找,正巧樊家来了信儿, 何平宴便对樊子通信上说的结亲的事儿有了想法。这种事两头还没说定, 只是写了封信过去,若是樊家有意, 也算是给侄女找了个依靠。


    这一来一回自是需要时间, 如今樊家那边还没回信儿来呢。


    米仙仙也是听何平宴说了樊家的家风后才没反对的,不然依着有个子通妹妹在,她是断然希望何家跟樊家半点关系也没有的。


    刘氏母女心里都有了谱儿。


    刘氏是满脸喜悦,心中那块大石头一下子没了, 心里又很是骄傲。


    说来还是得靠她家老二出马,说给侄女找一门亲事便有了苗头,没见到一边闺女何金霞那难看的脸色。


    何金霞这个气啊。


    都是同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这亲弟弟发达了只提携大哥的,连对侄女的婚事都如此上心,对外甥女就不上心了?她家秀秀弯弯也正当年的了呢。


    刘氏带何金霞过来,一是想说何心的事儿,二来则是想当个中间人说和说和,都这么久了,气消了也就罢了。


    何心的事儿完了,这第二桩事她正要开口,就见二儿子走了进来。


    到口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樊家那边回信了。


    樊家是确确实实想跟何家结成姻亲的,樊家如今的当家人是樊子通的父亲,樊子通是家中嫡长子,以后是要继承樊家的,他开的口,自然说明樊家也是默认了这个事的。


    何平宴当日便详细回了封信过去,一是叙旧情,一则也是隐晦的询问樊家的情形,把大侄女何心的情况提了提,两人都是明白人,随便一提便知道是甚么意思,樊子通回了信儿,只说了他的侄儿正好会来柳平县替他上何家拜访。


    意思再明确不过,所明两家达成了共识。


    见刘氏在,何平宴正好一块儿说了:“……最多后日人便到了,我会留他小住上两日,到时只咱们一家人,也没有甚么避嫌讲究的。”


    刘氏问了句:“这是哪户的人家?”


    何平宴默了默,方道:“府城的大户人家,家中一派清贵。”


    其他的,如今两家并未正式定下,一切皆有变数,他和盘脱出,若是不成,怕是得让人非议,不如只浅浅透露些口风,也好让他们有个了解。


    刘氏“嘶’’了声儿。


    府城里头的大户人家?


    何三舅在府城里开了个铺子在刘氏等人眼里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这府城里的大户人家又该是何等的气派不凡?这等门楣的婚事,他们家能攀得上么?


    刘氏心里直打鼓。


    看出她心里不安,米仙仙柔声说道:“娘你别担心,这户人家虽是大户,但家中子弟出息,往后继承家业的那位与相公乃是好友,咱们何家虽说比不得那户人家,但如今比不过,往后还不定呢。”


    樊家能与何家结亲,不也是看上了何家往后么?


    确切的说,他们是看上了何平宴这个人。


    “是、也是这个理儿。”刘氏脑子也不差,没两下就转过弯儿来了,知道人家这是看在二儿子面儿上,挺了挺胸,“行,我这会就回去跟家里边通个气儿,让你大嫂他们准备准备,尤其是何心这丫头,没少听人叨叨的,性子越发沉闷了。”


    等她孙女嫁给了府城的大户人家,看外边的人还怎么碎嘴!


    刘氏说着,心里高兴得立马起了身朝外走,连闺女何金霞都忘了,更何况当中间人给他们说和了。


    刘氏只一个念头。


    他家老二好,老二媳妇也是善心的!


    不提刘氏带了信回去后大房那边兵荒马乱的,便是这里何金霞见刘氏匆匆走了,屁股跟坐不住似的,偷偷抬头朝米仙仙两个看了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娘都走了,你还不走?”米仙仙努了努嘴儿。


    刘氏不在,她对何金霞可就不客气的了。


    这是何金霞打从何平宴归家后第二回见到人,头回是在何家办宴上,她还想再争取争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角,眼巴巴的:“二弟,你看……”


    何平宴面无表情:“大姐还是跟着娘走吧,家里忙,怕是招待不周的。”


    在妻子跟何金霞这个向来不亲近的姐姐之间,他自然是站在小妻子一头。并非他待亲人绝情,而是除了他们之间关系并不亲近外,这个姐姐的所作所为也让何平宴心中的那份亲情越发消弱。


    并非是每对亲姐弟都能有那骨肉亲情在的,他还记得幼时,因着爹娘和大哥疼爱了几分,何金霞便时常带着何银凤跟前儿叫嚣,何金霞从来不觉得农家出身的弟弟能真有那运道能平步青云。


    十里八村的,有几家把人供出来了的?最后耗费了一家子的心血,耗空了银钱,还不是只能落一个穷酸童生穷酸秀才的名声,倒不如攒些银钱,让她能嫁得风风光光的,以后若是娘家日子不好了,说不得她还能伸把手。


    何金霞姐妹出嫁多年,何金霞倒是做了些表面功夫,这也跟她自持自己嫁到了镇上,是镇里人的缘故有关,总是一副大度体面儿的模样,何平宴当年还在家,身上有功名,她倒是有几分客气热络,何平宴人一不在,便只做两分表面儿情了。


    既然当个普通的亲戚走动,如今他也按普通亲戚这面子还回去便是。


    做个表面儿情就是。


    小妻子是在为他抱不平,为他鸣冤,他岂会为了普通的亲人伤她的心的?


    手心紧紧拽着手心里的柔软,恨不得把人揉进怀里。


    他眼眸稍冷,抬了抬手:“大姐,请吧。”


    第 89 章


    何越的前程如同那耀耀明日, 灼灼似锦。


    这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的。


    在接到樊家的回信时, 同时跟着的还有一张调令。


    调何平宴赶往平城任平城府知府。正四品官职。


    柳平县政绩突出,短短三载不到整个县的赋商税便提了几倍, 县里县外彻底变了个模样,楼阁飞宇, 商铺林立,茶坊\酒馆\食店,各大街坊人来人往,县下家家户户有余粮,这些一笔又一笔的政绩一报上去, 文帝本就对何平宴当初殿试上的那篇文章记忆犹新, 文章上那篇策论正是关乎百姓大计, 何平宴写得极为务实,一条条的笔下有物,并非那等空谈,言辞虽不瑰丽浮华, 却能说道心坎上。


    是以, 文帝这才把他点为二甲进士外放,又破格遣他回原籍任官, 便是想看看, 他到底能走多远。


    从正七品到正四品,连升三级,只用了三载不到。


    他这一步,许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走不到的高度, 何况,如今何平宴不过而立之年,正是一个男子正当年的时候。何越几个也从小小的七品小官之子成了堂堂知府家的公子。


    何越本就过了童生试,如今又是知府家的大公子,模样生得俊秀,身姿优美,便是小小年纪也能看出以后的儒雅来,不知惹了多少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惦记,请了媒人登门。


    又送走了一波,米仙仙脸都绿了。


    “关门关门,谁来都不许再放进来。”


    “大饼才十岁左右,这些人便左一句早些定下来,又一句熟人知根知底的,好似不跟他们家结亲,这以后就找不着似的。”她跟人参几个丫头抱怨。


    光这两日功夫就已经有十来家人请了媒人登门了。


    “谁叫咱们大公子长得好呢。”人参道:“奴婢听说,这几日外边有不少小姑娘还跑去书院偷偷瞧咱们大公子呢。”


    古有潘安,因容貌太过俊美,每每出门儿必被女子追逐掷上香囊秀帕,很是受欢迎,何越随着何安几个出了书院,准备去学堂里接了四饼。


    新任柳平县县令来了后,何家便要举家去府城,大饼几个自然也要跟着去府城读书,何平宴亲自跟孔举人谈过,让几个儿子在书院里把下旬读完,便要准备去府城的事儿了。


    同院的师兄们也送他们出来,说着以后多给他们写信,一行人正走出书院门口,就见门口站了不少如姹紫嫣红一般的小姑娘,身着各色的衣衫,一个个水灵灵的,见他们出来,一双眼含羞带怯的往他们身上看。


    还有个姑娘被推出来站在了何越面前,双手捧着一个荷包,结结巴巴的:“大、大公子,我家是陈记酱油铺的。”


    也请了媒人登门的。


    他们只得停下。


    几位年长的师兄朝着何越挤眉弄眼的。好小子,虽说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了,但也不过才十岁左右吧,竟有小姑娘给他送荷包了。


    倒是何越小小的蹙起了眉心,很是为难。


    作为君子,他自当好言好语的把人劝退,但是爹也跟他说过,在男女的事情上,他必须得果断,不然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不止自己要受这乱,牵连其中的姑娘也讨不到好。


    虽说依他如今的年纪还算不得真正的男人。


    他小嘴儿抿了抿,眼里下定了决定,开口:“抱歉,我不能收。”


    “我娘说我如今尚小,待我再过些年再收此类物,你还是送给别人吧。”


    小姑娘俏生生的小脸红红的,被他弄得满脸泪:“可、可是……”


    何越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施了个礼,匆匆走了。


    跟身后有人在追似的,修长的身躯还带了一丝慌乱。


    他一走,身后的人也跟着走,四周的小姑娘们见了陈家姑娘的模样,捏着手里的荷包不敢轻举妄动了。


    待接了四饼,几个人都不敢停留下去,连四饼想买糕糕吃都没允,直接命了车夫驾车回了府。


    米仙仙知道这一茬的时候已是夜里了,一家子正在用晚食,说起明日樊家公子登门的事,米仙仙告诫几个孩子在樊公子跟前儿要拿出他们何家的派头,莫要让人给看扁了去。


    樊家是难得的人家,但她米仙仙的儿子可是不差的。


    等听三饼说了有小姑娘送大饼荷包,夫妻两个都是哭笑不得的。


    他们家的小子还真招姑娘喜欢的。


    用了饭食,几个孩子在一边玩耍,何平宴拍了拍何越的小肩膀,把人叫去了书房里。


    父子相对而坐,何平宴开口:“从明日起,我会同孔师兄说一声儿,这段时日你便不用去书院了。”


    “是因为今日的事么?”他问。


    没了在下属外人面前,面对妻儿们,何平宴的面容柔和了下来,他如同一个智者正在一步一步的引导着子弟,把自己的所思所想传递过去一般,他问:“越儿,你可知为何不让你再去了书院?”


    何越摇头。


    何平宴也不失望,他拍了拍大儿的小肩膀,反而说起了其他:“你小时,为父便甚少拘束于你,也极少与你说这四时五谷,只教你背背诗,听听词,教你看山山水水,饱览着山河流淌,树木成荫,鸟语花香。”


    “读书人,不光要读书,会读书,还得有灵气儿。”


    “有了这一点灵气,再朴实的章句便能被修饰得完美,让人有**看下去,读下去,而不是干瘪瘪的,有时候,太过直白也是噎喉的。”


    何平宴自己便少了这么点灵气。


    哪怕他的文章并非是那等干瘪瘪的毫无光华,但跟那等世家培养出来的大家子弟相比,仍旧是星粒皓月。这也是为何文帝欣赏他的朴实,实干,却最终点他二甲出身,非一甲的理由。


    他身上所欠缺的,并不希望在儿子身上失去,自是不会早早教他,让他性子定了型儿。


    他虽教了他君子之道,但何越却不迂腐,不时便有小妻子教着与他不同的理念,他也长不成真的迂腐性子。


    这才说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上。


    “今日有小姑娘送你荷包,来日便有人送你别的,我们临别在即,还是莫要再有旁的枝节。”想与知府家结亲的人实在太多。


    何越有一点懂了他说的意思:“父亲是说……”


    何平宴点头,又同他讲起了科举、官场、大儒甚至是农桑等,点点滴滴把自己多年的经验所知一点点掰碎了糅合讲给他听。


    何越已经是半大的少年了,他的灵性已然定下,便可以接受这些真正的知识了。


    父子俩一人说一人听,房里的烛火快要燃尽,发出些微噼里啪啦的响声。


    “咯吱’’一声儿,门开了。


    米仙仙鼓着脸儿走进来:“你们父子两个是准备秉烛夜谈了不成?”她还叉着腰,瞪何平宴:“别以为你如今成了正四品的知府大人了就能越过我,府上可是我说了算的!”


    “大饼快去休息,有甚明日再说。”


    对儿子又是另一个态度,温言软语,温柔可亲。


    何越乖巧的跟他们福了个礼,回自己院子去了。


    她也打算回房休息,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搂进怀里,高大的身躯与她紧紧相贴,他温热的气息在脸颊徘徊,声音里带了两分不满:“他也不小了,你不能还拿小时候的态度把他哄着,万一成了那纨绔子弟可怎的办?”


    呵。


    米仙仙可是记得,上辈子她几个儿子就是别人嘴里的纨绔子弟。


    四个儿子,懒馋泼占齐了的。


    她故意哼着:“怎么,纨绔子弟就不是你儿子了?”


    “当然不是。’’他说得肯定。


    声音又柔软至极,带着些微诱惑:“可是夫人,你也该分些精力关心关心为夫了。”


    他十分怀念前两载刚家来时,那时她整颗心都心心念念的挂在他身上。


    只他一人。


    翌日,将将过了辰时,从府城来的樊家公子便到了。


    樊公子着一身墨色衣衫,款款迈过阶梯沿上而来,举止优雅,面儿上的笑都恰到好处,让人一见便觉温润,他模样不说多出挑,但整个人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来。


    行动举止有礼,气韵独特,并不显得外露张扬,这份行卧气韵,米仙仙只在顾氏身上见过。


    而顾氏,也出自大户人家。


    何平宴夫妻并未亲自到门口迎,只在垂花门前儿等候,由下人引了他进来。


    近前了,樊玉北浅浅含笑朝他们施礼:“何大人、何夫人。”


    他眉目半敛,只浅浅在他们身上看过便收回。


    何平宴:“不必如此,我与你叔叔乃是好友,你唤我一声伯伯便是。”


    樊玉北瞧着并不大,身上还带着少年人的轮廓,他笑笑,从容的唤道:“何伯伯、伯母。”


    米仙仙轻轻颔首。


    又引着去了前厅,何平宴让人把大公子何越唤了来,让他跟樊玉北见了礼认得了,便让下人带了樊玉北下去洗漱一番。


    “正好,我去瞧瞧厨房那边可备好了膳食。”


    樊玉北很是客气:“多谢何伯母。”


    “伯母果真如同薇姑姑说的一般。对了伯母,小侄临行前,薇姑姑让我同你说一声儿,待你们去了府城,薇姑姑想亲自登门来拜访您。”他笑容和煦,如同真的是替人转达一般。


    米仙仙伸出的脚一顿,心里咬牙切齿起来。


    哼,她就知道,这位子通妹妹还惦记着她夫君!


    她很是在意他口里的薇姑姑到底说了甚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仙仙上啊,冲啊,有人在隔空挑衅你啊!


    第 90 章


    米仙仙觉得这位子通妹妹竟然在隔空挑衅她, 气得跳脚, 哪里忍得住。


    你不仁,我不义。


    她拈花一笑,顿时声如那枝上莺啼,亭亭玉立,很是客气:“樊公子说笑了, 既是樊家小姐, 若她日登门我自扫榻相迎,谁不知樊家清贵, 公子小姐们个个模样极好,我倒是也想着瞧上一瞧,我乃乡野出身, 俗得很, 也就一张脸面能见人了,也不知能不能入了樊小姐的眼,哎呀, 想来樊家小姐也定是一位绝色佳人了, 只怕我是自惭形秽了。”


    大饼不明所以,见她自贬, 忙开口说:“娘不必谦逊,论及容貌,孩儿在府城也未曾见到过比娘更好的。”


    米仙仙小脸都在放光一般。


    “真的呀!”


    她肌肤白皙娇嫩,面儿上娇憨,眉梢眼底连一丝纹路都没有, 眼中仿若还带着不谙事事的天真,论及容貌,确实是一位难得的佳人,她捧着小脸开口,朝着樊玉北的方向。


    樊玉北心中一紧,正要开口,却听她娇声问了起来:“樊公子,你自小住在府城,自是比我家越儿见得多了,由你来说想来最是适合,你同婶子说说,可真如越儿说的一般?”


    樊玉北哪被人当面问及容貌这等问题的,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起来。


    “这、我……我不曾主意过。”


    哪有人会问别人自己生得好不好的?


    诚然,这位何家婶子模样确实出挑,但这性子哪里有半点温柔贤淑的。


    樊玉北脸颊还微微有些泛红,便是他觉得米仙仙实在太过大胆,但被她口口声声绝色佳人称呼薇姑姑还是有些脸红,姑、姑姑虽算不得绝色佳人,但自幼幼承庭训,是他们樊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识大体,知大理,岂能用浅薄的外貌来概论。


    他如此想,也这般说了。


    见他模样不服气,米仙仙更得意了:“大侄儿,我知道你不服气,可你第一回见生人,不看那外表模样,莫非大侄儿你能一眼瞧进别人心底里不成?”


    他自然是不能的。


    但、但是……


    樊玉北想说这话不对,人的德行岂能用外表来衡量的,但又找不出话来反对。


    头一糟相见,这第一眼确实是看的人的外表模样。


    便是这回来柳平县,樊家挑了他出来与何家结亲,樊玉北也是有想过何家这位小姐品貌如何的,若实在生得不好,这门婚事他也不能同意不是?可他若是承认了何家婶子的话,岂不是承认了他薇姑姑模样不如何家婶子?


    虽轮外表模样,何家婶子却是比薇姑姑长得好些,但他是定不会承认的。


    眼见他说不出话来,米仙仙心情大好,不过她到底身为长辈,犯不着为难一个晚辈儿,摆了摆手:“我去厨房看看去。”


    哼,跟她斗!


    何平宴忍着笑,拍了拍樊玉北:“莫放在心上,去洗漱吧。”


    樊玉北瞧着他眼里很是复杂,抬抬手,随着丫头下去洗漱了。


    何越很是同情。


    他娘那张嘴儿,叭叭叭的没几个人讲得过她,且他娘虽说喜欢说些不着边儿的话,但细细想来,也有几分道理,很是让人无法辩驳,自小到大,他不知听过多少。


    哪怕如今他进了学读了书,仍旧没法子能说服他娘亲,反而时常自己被堵得哑口无言。


    樊玉北在何家住了一日,次日,何家大房上门。


    刘氏婆媳都换了新衣,何志忠何安父子,何心姐妹一块儿。


    何心姐妹模样随了张氏两个,偏了何志忠一些,清清秀秀的,一梳妆打扮出来,倒是两个清秀小佳人模样。


    刘氏婆媳两个坐着,瞧着还有些局促的模样,一边儿扯了扯自己的衣角,问米仙仙:“那樊家公子如何?我们这般穿着不丢人吧?”


    知道那樊家公子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后,为了不让人看轻了去,刘氏婆媳两个把压箱底都拿出来了,衣裳的料子是用最好的布料特意裁的,原本都舍不得用的,如今是特意被拿出来,请了绣娘连夜赶制出来,又把头发给梳得油光滑亮的,带了金钗玉钗的,一身的珠光宝器,把米仙仙眼都给闪花了的。


    再看何心姐们,尤其是何心,一样被她们给打扮得跟那满身金灿灿的,反倒是把她原本的清秀给掩盖了下去,米仙仙沉吟了好一会儿,招呼着人参几个把何心给重新打扮了来。


    头上手上脖子上带的金银全都卸了下来,只留了个玉镯,头上也插了两支玉钗作罢。


    张氏有些迟疑:“弟妹,这样能行么,我可是听人说那等大户人家眼皮子都挂在天上呢,咱们要是不往好了打扮去,怕是会让人家瞧不起的。”


    米仙仙:“你这样才会让人瞧不起呢。”


    “人家樊家要跟咱们结亲,你当人家不知道咱们的底细不成?倒不如打扮得清清爽爽的让人瞧了欢喜,这一堆的金银挂在身上,要知道那等清贵人家最是不喜沾染上这满身的铜臭,他们啊讲究的都是甚么底蕴,行卧之间的气度规矩,你说说你恨不得在身上全挂了金银,人家看了怎能欢喜的?”


    张氏脸一变,急忙把身上的金银给卸了下来,让丫头拿好,还生怕人家给吞了似的,再三叮嘱过。


    稍时,何平宴带着樊玉北走了进来。


    刘氏夫妻坐在首位,何志忠夫妻坐在下边。樊玉北是晚辈,特意来何家拜访,便是让人知道了也能说是小辈来拜见晚辈的。


    樊玉北模样确实不出挑,但他那一身的气度底蕴却是旁人没有的。


    一身素色衣衫,身上再无多余的装饰,手上也不若如今的风流公子般喜拿折扇,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却任谁都忽略不过他去,他嘴角含笑,一身温润:“何老爷、老夫人。”


    又给何志忠夫妻见过了礼。


    他落落大方,还朝何心姐妹福了个礼,余光在何心身上停留了须臾,心中倒是安定了下来。


    不丑。


    他能瞒过了别人,但何心心思细腻,樊玉北的这一眼自然被她看在眼里。


    心如擂鼓,咚咚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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