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拜别南溟


    “呼——”


    鱼腹中, 江迟砚挂在腰上的两枚传讯符同时亮起,他心下一惊,顾不得没死透的魔修,一手用神器将结界打开, 一手握紧涣风, 找准了覆海吸人鲨唯一的弱点——


    那是魔修一开始坐的地方,有一块手掌大小的凸起, 不起眼, 但也不算难找。


    江迟砚眸光一扫,对鱼腹中的其他人喊道:“都让开!”


    众人被他一吼, 下意识退开几步, 为他腾出了地方。


    “系统,接下来就靠你了。”江迟砚闭上眼, 任由系统接管他的身体。


    “尽管放心吧。”系统用令人信服的声音道。这种事,她已经做了几十遍。


    江迟砚, 确切地说, 是被系统附身的江迟砚猛得睁开眼, 周身灵力达到前所有为的恐怖程度,蔓延至涣风剑身。


    他&她手起剑落, 无形的风刃伴随着皮肉撕裂的声音,一道道裂痕瞬间撕碎覆海吸人鲨全身, 紧接着,是剧烈的冲击!


    砰——


    南溟海上方发生了一场大范围的爆炸。


    但奇怪的是,这场理应与周围人同归于尽的爆炸却没有造成伤亡, 众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保护罩包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完整地落入水中。


    与此同时, 厚厚的冰层自一人脚下凝结,缓缓向外蔓延,直至汹涌的海面上出现一面足以容纳千人的冰盘。


    萧仇这才收回了手,示意弟子下海捞人——


    林邬玦在爆炸的一瞬间便盯紧了覆海吸人鲨鱼腹的位置,然而血肉横飞的景象还是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没能找到想找的人。


    现场一片混乱,他避开来往的人,四处寻找江迟砚的身影,心中不由急躁。


    他亲眼看到江迟砚被覆海吸人鲨吞噬,可这么短的时间内,以他的修为,应该能保全自身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到处找不到人?!


    突然头皮微微泛痒,林邬玦伸手一抓,抓到一条蛇一样的东西,定睛一看,才想起是呜呜。


    “你倒是悠闲。”他苦涩地笑笑,不抱希望地轻点它鼻尖,“你知道带你来的人去哪了吗?”


    他不抱希望,呜呜却点了点脑袋,尾尖一甩,指了指北边。


    北边,是个很笼统的概念,因为南溟海就在最南边。


    林邬玦试着理解它的意思:“你是说……他已经离开南溟海了吗?”


    “呜!”是肯定的回答。


    林邬玦稍稍安心,能离开,那应该没什么大碍……


    他将呜呜藏进衣袖,缓缓落到冰面上,顺着感应走到冰面边缘,朝海面伸出手。


    “哗啦!”


    一坨白色不明物体伸出两只尖尖的爪子,紧紧扒在林邬玦手腕,湿溻溻的毛黏在它身上,原本一只圆润可爱的小猫咪此时成了可怜巴巴的一条,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抖了抖浑身的水。


    早在发现岛上不断有人受到殷瑟尸块的影响,甚至走火入魔时,林邬玦便将小白放了出去,让它游走在岛上,及时唤醒即将入魔的修士。


    小白是灵兽,不会有生命危险,林邬玦倒是不担心它的安危。只不过南溟岛坍塌时,它行动难免受限。


    猫咪讨厌水,小白也不例外,看它一步三抖,林邬玦忍俊不禁,抬手给它施了个净水咒。


    舔了舔重新变回蓬松的毛,小白纵身一跃,熟练地跳到林邬玦头上,屁股一塌,蜷起身子睡了起来。


    林邬玦习惯了小白的懒惰,起身准备离开,余光中瞥到熟悉的身影,身上还背着一个人,面色苍白,昏迷不醒,头上还流着血。


    他眉心一蹙,忙迎了过去:“鹤师兄,师叔他……”


    鹤归尘脸色难看地摇摇头:“师尊被爆炸波及,不慎坠海,后脑砸到了海中的南溟岛残骸,恐怕……”


    他止住了话头,神情却越发难看。


    看得林邬玦不禁忧心:“师叔他可是受了什么内伤?”


    不然区区砸伤,何至于如此失态?


    鹤归尘垂着眼,轻描淡写地说:“我也不知道,还是先……”他突然止住了话头,转而恭敬地朝林邬玦身后道:“宗主,您来了。”


    宗主郝酌华微微颔首,盯着闵宥的脸一时无言。


    林邬玦觉得奇怪,刚想找个借口离开,宗主冷不丁开了口:“归尘啊,此地混乱,还是先带你师尊回宗门疗伤吧。”他话音一顿,离开之前又补了一句,这次是对林邬玦说的,“你袖中的那位不方便抛头露面,你们便一起回去吧。”


    袖中的……呜呜?


    林邬玦心领神会,颔首称是。


    鹤归尘朝宗主点点头,道了句:“那弟子便先回去了。”


    郝酌华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然而鹤归尘才迈出一步,一块石子意外从闵宥身上掉出,许是触碰到了冰面上的灵力,留影石自动播放起来,一副画面顿时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先是两个人打斗的场景,而后又出现两个人,三人一起制服其中一人,另一人却神色戚戚,口中唤着“姐姐”,上前拥抱她。


    谁也没想到的是,那位姐姐狠狠将匕首刺进女人身体!


    在场的人皆停下了手中动作,或震惊,或同情地看着这一幕。


    画面一转,来到了客栈内,女人后颈出现了一枚诡异的印记,画面之外的人说,这印记可以操控人的行为,使其成为傀儡。


    直到画中人道出女人的身份,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那个被控制的人,是南溟主!


    他们这才明白,原来南溟主是被人操控了。


    可是,操控她的人,会是谁呢?


    南溟主又是什么时候被种下了这印记呢?


    一时间,众说纷纭,人们将一件件事串联起来,却总在某些地方卡了壳,辨不清真相。


    “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我一言。”眼看争论不休,一道空灵的女声响彻整个南溟海。女人一身月白长袍,圣洁如雪,站在萧仇身侧。


    “那是谁?”林邬玦听到身边有人问。


    “不知道啊,没见过。”


    如果江迟砚在这里,他或许能认出,这人正是他在常丰城心心念念的人——凝虚宗云依——那个最优选择。


    看着众人望过来的目光,云依泰然一笑,转而往旁边移了一步,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态,高声道:“诸位,我们萧仇萧副阁主有话要说,谁敢不听?”


    众人瞬间立得板正,修真之人最是慕强,他们对萧仇的敬仰之情无可撼动!


    萧仇:“……”


    萧仇缓缓地、缓缓地转了转脑袋,无波无澜的眸盯着云依看了三秒,最终在对方恳求的笑容中妥协。


    所以……她要说什么?


    空气静默,萧仇木着脸,憋出一句:“此事尚无定论,切莫妄自揣测。”


    然后呢?


    萧仇面色沉重,努力想着措辞。但这幅面孔落在旁人眼中,便成了——


    “萧副阁主是不是在生气啊?”


    “我怎么感觉她要杀人啊……”


    “好吓人嘤嘤嘤。”


    萧仇修为高,耳力也惊人,自然听得到旁人的议论。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更加努力地去想措辞,越是这样,表情就越严肃,看着的人越发心惊胆战。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云依,正笑盈盈地看着她,眼里说着鼓励的话。


    就在这时,空迷从人群中走出,被鲜血染红的衣裙披在她身上,沿途留下一抹鲜红。


    很快有人认出了她:“这是不是留影石里那个被捅的人?!”


    “那她岂不是……南溟主的妹妹?”


    空迷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径自走向萧仇,躬身行了一礼,正色道:“萧副阁主,久仰大名。”随后,她转过身,直面大众,“在下空迷,正如各位所言,是南溟主的亲妹妹,也是南溟未来的领主。今日,我代表南溟,代表我的姐姐,向诸位致以歉意。”


    “近日之事,乃我南溟之过,我定会将此事调查清楚,还诸位一个公道!”


    萧仇像是找到了台阶,顺着就下去了:“如此甚好。那么为了公平起见,便由各宗门派出两人,联合调查,不得包庇!”


    萧仇的话,无人敢不从,很快便有人陆陆续续从人群中站出,静待指示。


    直到无人再站出来,这场由云依发起的,针对萧仇的“训练”才终于结束,她甚至还有点遗憾:“可惜了,我还想让你全程自己发挥呢。”


    萧仇:“……有时候真觉得我们是仇人。”


    云依顿时笑开,玩闹着去揽萧仇的肩:“谁让你老是不和人交流呢?就叫我这个好朋友都不能让你打开话匣,难不成非要我去请咱们莫大小姐,嗯?”


    她们说说笑笑,并肩离开。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离去,反正神器是假的,南溟海也见识到了,留在这里只怕再生事端,还不如回去修炼。


    林邬玦将留影石捡起来,状似自然地收入袖中,对鹤归尘道:“师兄,我们也走吧。”


    他也很想知道,江迟砚有没有回宗门,有没有受伤……


    “好。”鹤归尘始终皱着眉,走出一步又停了下来,将闵宥由背转抱,这才踏上飞剑,和林邬玦一同离开。


    一路上,林邬玦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在两人身上逡巡,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当徒弟的,能这么抱师尊吗?


    第42章 严温


    “你们两个, 给我站住!”


    余光中红影一闪,林邬玦霎时抬眼,身前赫然站了个人,凶神恶煞, 白色衣衫上浸满了鲜红的血。


    看到来人, 林邬玦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林邬玦见过妄好几次,每次都是白衣染血, 再配上经典的红眸黑发, 颇有一股女鬼的疯感。他以前只以为对方是因为杀了人又来不及清理身上的血才会这副模样,但现在……


    在南溟时他便看到了妄好, 彼时她尚且是一身普通的白衣, 头发也梳的整齐。爆炸发生时她离得远也并没有受到波及,更不会将衣裳染成这副模样。


    这么短的时间, 她也不太可能随便拉个人杀了,那么这一身血是从哪来的?


    许是思考的时间太长, 妄好终于不耐烦了:“我说, 你们两个当本尊是空气吗?!还不快快招来!”


    林邬玦侧眸看了眼鹤归尘, 发现对方双手抱着人,全程心不在焉, 只好自己出面:“妄前辈想问什么?”


    妄好猛的闭了闭眼,压抑着怒火:“所以……你们俩真把本尊当空气了是吧?!”


    林邬玦挠了挠头, 讪讪道:“抱歉啊前辈,我们灵力透支,难免分了神……”


    妄好气得手抖, 但又顾及着没有动手,只好压下脾气,愤愤地又问一遍:“我是说, 你们把我的龙藏哪了?”


    龙?呜呜?


    林邬玦猛的掀开衣袖,发现盘在手腕上的小东西早已不见踪影,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觑了眼气冲冲的妄好,思考着要怎么说才能不让对方大发雷霆。


    “呵。”看出他的窘迫,妄好突兀地发出一声冷笑,抱臂嘲讽,“真是没用,连手腕上的东西被偷了都不知道,你还不如你的猫呢。”


    “猫?”林邬玦突然就淡定下来了,他淡定地从自己头上拎下来一只白猫,淡定地从白猫尾巴上揪出一条小小小龙,淡定地朝妄好伸出手,“妄前辈,你要的龙。”


    “呜呜!”呜呜伸长了爪子去抓小白的尾巴,喉咙里发出渴望的叫声,小白也悄悄勾起尾巴尖,被自家聘主发现后又立马缩了回来。


    “吃里扒外的东西。”妄好嫌弃地撇开眼,摆了摆手,“我不要了,你拿走吧。”


    “呜?”


    “好的前辈,谢谢前辈!”林邬玦从善如流,重新把呜呜放到小白尾巴上。再抬头时,早已不见妄好踪影。


    “她应该只是来确认一下呜呜是否安好吧。”鹤归尘终于开了尊口,轻轻摸了摸小白毛绒绒的小脑袋,“这俩小家伙感情真好。”


    “嗯,一有机会它们就赖在一起了。”林邬玦看着两小只,很是无奈,“也不知道一条龙和一只猫是怎么玩在一起的。”


    “兴许是……觉得对方的品种稀奇吧。”鹤归尘也不太懂,随口调侃一句。他兀自笑了笑,偏了偏头道,“好了,还是继续赶路吧。”


    南溟海域到无界门路途遥远,哪怕御剑也需一日。更何况身上还带着个昏迷不醒的闵宥,他们不敢耽搁,默默加快了速度。


    “等、等等!鹤归尘你给我停下!”


    一声惊天怒吼,两人的脚步瞬间顿住,不约而同回过头,只见身后隐约出现一个人影,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四个人影逐渐放大,第一个冲上来的是叶怜,而后是乌怀也、程余一、柏木桦……


    四人神色萎靡,面容狼狈,一个个精疲力尽,像是很久没休息过。


    “你们俩……跑那么快做什么,我有事找你们呢。”叶怜扶着腰大口喘气,另一只手抬起来,晃了晃手里的储物袋,“我这一大兜子,还等着处理呢。”


    其他三人也是一副累极的模样,一个个放空双眼,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叶师姐,程师兄,你们这是怎么了?”林邬玦忙将恢复灵力的丹药分给四人,看向那个储物袋,“这里面是什么?”


    叶怜往嘴里塞了把丹药,缓了口气,才站直了身子骄傲道:“这里面,可是我们几个辛苦劳累几天的结果!”她笑弯了眼,这才解释起来,“林师弟,你还记得你给我的那个魔修吧?叫什么程鸿来着,他可真是好用极了,十分敏锐呢!帮我减轻了不少负担!”


    林邬玦大概知道那储物袋里是什么了,他看了眼四人空荡荡的身后,疑惑道:“所以师姐,程鸿呢?”


    他记得江迟砚说那人有点用来着。


    叶怜笑着摆摆手:“放心啦,我没弄死他,不过师姐我实在是累的虚脱了,没精力管那个碎嘴子,只好把他,连带着其他帮上了忙的魔修送给你俞师姐啦。”


    俞令晚?那还真是……专业对口了。


    “也不知俞师姐看到你们都学有所成会有什么感想。”想到那副场面,鹤归尘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因为闵宥昏迷而忧虑的心情也好了几分,“哦对,我这几天也有些收获,一并交给你们吧。”


    他说罢,用一种别扭的方式将储物袋抛给了程余一。


    “话说,师叔这是怎么了?”程余一接了过来,难免注意到鹤归尘怀里头破血流的人。


    鹤归尘脸上笑容瞬间收敛了,不自觉皱起了眉:“没事,师尊只是被砸到了头,并无大碍。”


    嘴上这么说,但他的表情明显出卖了他。


    “既是外伤,那便不算大事。正巧我这里有几瓶专治外伤的药,效果极好,鹤道友拿着吧。”乌怀也将瓷瓶递给鹤归尘,又看向林邬玦,“林道友,好久不见,你师兄呢?”


    这直接的问话实在让人反应不及,好在柏木桦适时解释:“是这样,我听闻贵宗江迟砚有法子鉴别殷瑟的尸块,想请他帮上一帮,否则储物袋里东西太多……不方便封印。”


    “封印?”林邬玦想到什么,“所以说,封印着这些东西的容器究竟是……”


    “是那个神器。”乌怀也道,“我们离开后不久,师尊便给我传信,说封印着尸块的上古神器已被找到,只要能找到足够多的尸块,便可以重新封印,届时,会由五大宗门一同派人保管。”


    “所以我们需要找出它们。”柏木桦摊摊手,“否则,神器装不下那么多东西。”


    “明白了。”林邬玦点点头,“师兄的确有法子,那我们……”


    “我们就不跟过去了。”柏木桦道,“带着这些东西实在不方便去往人多的地方,我们打算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届时再与你们汇合。”


    “也好,那我们通讯符联系吧。”——


    无界门,含松峰。


    江迟砚一回来便倒在了床上,用最后的力气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被系统附身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对江迟砚来说是,对系统来说亦是如此。


    系统的力量太强,而江迟砚本身无法修炼,身体无法长时间承受强大的灵气,否则便会爆体而亡。


    所以每一次,系统都会严格控制时间,多一秒都不行。虽然类似的事她已经做了几十遍的事,但每一遍,她都会非常谨慎。


    以至于累到完全不想动弹的不只有江迟砚,还有系统,她同样闭上眼,休养生息。


    直到外面响起略微急促的敲门声,还有一声试探性的:“师兄,你在里面吗?”


    系统缓了一秒钟,灵体飘到门外,盯着敲门的人看了一会,无声叹了口气。


    可惜了,她现在不能以系统的身份和“宿主”进行友好交流了。


    无奈,她只好飘回屋中,叫醒真正的宿主。


    吱呀——


    门开了,江迟砚拉着脸看他:“你最好有事。”


    林邬玦一愣,顿时心虚起来:“师兄……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江迟砚很喜欢睡觉,但以往,他被叫醒了也没什么脾气,总是懒洋洋地支着脑袋,听着别人说话,偶尔打个哈欠回两句,等彻底醒神了,话也就多了起来。


    “是的。”江迟砚重重点了两下头,很严肃地说,“不过,如果你有很重要的急事的话,我可以酌情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林邬玦是真没想到两人再次重逢会是这幅画面,在他的设想中,应该是他明里暗里试探江迟砚这段时间的行踪来着……


    他轻咳了声,抓了抓头发:“就是,叶师姐他们找到了很多人体器官,想让师兄帮忙找出……”


    他话音未落,门砰的被关上了,不一会又被人从内打开,江迟砚已扫收拾整齐,张口就问:“他们在哪?”


    “在明安城附近的郊外。”


    江迟砚动作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好像还挺远的。”


    林邬玦道:“大约半日路程。”


    江迟砚猛得止住了步子,回头,盯着林邬玦看。


    林邬玦不明所以,向后退了半步:“怎么了师兄?”


    江迟砚支着下巴,脸上闪过一抹纠结,而后释然。他抬起手,手掌朝下,小幅度地上下摆了摆,示意林邬玦蹲下来。


    林邬玦:“?”不懂,但照做不误。


    江迟砚满意了,手指搭在他右肩,轻巧绕至他身后,然后,整个人覆了上去,双手圈住他肩颈,笑着拍拍他:“好啦,你赶你的路,我再睡一会~”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林邬玦呼吸一滞,提线木偶一样站起身,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他强行平复下翻腾的心跳,御剑而起,双手加重了力道,将身后人揽得更紧——


    明安郊外,叶怜四人随机找了棵树,围坐一团,等着林邬玦将人带来。


    连日的劳累使他们打不起什么精神,就连聊天都没什么力气。


    忽的一阵狂风大作,天地顿时色变,只见一人自虚空之中踏出,身披黑色蟒袍,双目猩红,周身魔气弥漫。


    众人瞬间起身,做出防御姿势,警惕地看向来人。


    “自我介绍一下。”男人冰冷的眼神投向四人,像看蝼蚁一样毫无温度,“我乃魔域之主手下的第二副将——严温。”


    “乖乖交出魔神遗物,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第43章 马脚


    林邬玦和江迟砚赶到的时候, 林中早已没了严温的身影,只剩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四条人。


    “咦?你们怎么都睡这了?”江迟砚刚醒过神,脚步不稳地走向几人。他没有察觉到残余的魔气,只当他们太累了。


    他话音刚落, 地上四人同时睁开眼睛, 个个丧眉搭眼,双目空洞, 仿佛丧失了活人的气息。


    江迟砚吓了一跳, 不由后退一步,愕然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这里有魔修的气息。”林邬玦不知何时掏出了剑, 警惕地站在江迟砚身后, 同时对江迟砚的迟钝表示震惊,“师兄你……完全没察觉到吗?”


    “呃……”


    没有呢亲。


    江迟砚讪讪一笑, 随口糊弄过去:“那什么,太困了没反应过来。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唉!”伴随着一声重重的叹息, 叶怜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爬到一半又像是没力气似的, 身子一歪靠在旁边的树干上,幽幽来了句, “我好伤心……”


    “唉!”乌怀也同样发出一声叹息,她动都没动, 张了张嘴跟了句,“我好难过……”


    江迟砚:“……”


    林邬玦:“……”


    “我们被魔修袭击了。”程余一有气无力地解释道,“而且我们没打过。”


    柏木桦半死不活地补充:“对方还把我们辛辛苦苦收集来的魔神遗物抢走了。”


    “得亏对方没打算杀人, 不然我们就死了。”叶怜有气无力。


    “……全都抢走了吗?”江迟砚甚至不知道该做何表情。这未免也太惨了点。


    “嗯,全部。”


    林邬玦:“那你们知道那些魔修的去向吗?”


    空气静默一瞬,叶怜缓缓闭上了眼, 悲愤道:“不是那些,是那个!”


    “一打四么……看来是个厉害人物。”江迟砚思忖片刻,想到什么,忙问,“那你们可知道他的身份?或者长相?”


    “他自称魔域之主手下的第二副将——严温。”叶怜一字不落地重复了遍他的话,双手一摊,满脑门问号,“所以……修真界什么时候冒出了个魔域?”


    “魔域之主,又是哪位?”


    这话仿佛问出了众人的心声,几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江迟砚头疼地捂住了脸。


    不得不说,那位幕后反派还真是……能躲会藏。


    骂他一句阴沟里的老鼠都侮辱了老鼠。至少人老鼠还偶尔出门透透气觅觅食。他呢?一躲就是数不清的年,干什么都偷偷摸摸的,搞了个一听就很高大上的魔域结果谁也没听过,简直就像个笑话。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笑话,每次都会设计害林邬玦走火入魔,搅得攻略任务不得安生。


    “这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本事吧。”像是猜到江迟砚的心声,系统无奈地叹口气,自我调侃道,“就连我都找不到他的踪迹呢。”


    不止是找不到,甚至这么多次轮回下来,系统压根就不知道他是谁。


    和这样一个对手打擂台,那可真是糟糕透顶,敌人半路换了个人他们都不知道。


    “我这辈子都没想到,抓老鼠这事还能落我头上。”江迟砚苦笑着回系统的话,“我以为这是猫咪该干的活呢。”


    “总之。不管怎么说,那个人的确很强,看来在我们没注意到的地方,魔族也出现了不少强者。”柏木桦终于站起来,恢复了往日的矜持,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正色道,“当务之急,是将此事上报师门,联手将魔神遗物追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我们要去哪找他?”乌怀也发出灵魂疑问,“我们连那什么魔域在哪都不知道。”


    江迟砚默默在心里补了句:在一个隐蔽性很好的地方。


    不过……如果来的人是严温的话……


    “总之,还是先回门派吧,免得再生事端。”柏木桦不容置疑下了定论,“正巧两家门派的宗主皆在南溟海,这里离得不远,速度快些兴许今晚便能到。”


    “唔,你们先去吧。”江迟砚侧身挪了一步,讪笑道,“明安正好是我老家,我准备回去看看。”


    “那好吧,不过你可小心点,万一那家伙找你麻烦,你可千万别逞强,直接跑,别犹豫!”叶怜不放心地叮嘱。


    “放心吧师姐,我有分寸。”


    他说完,目送五人离开。


    等等?怎么是五个人?!林邬玦怎么也走了?!


    江迟砚表情有一瞬的石化。


    就连系统都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他怎么走了?”


    “是啊,他怎么走了?”江迟砚喃喃着重复一遍,脑子还没转过来弯,“他不应该……跟着我吗?”


    系统不确定地猜:“……他不会,是把攻略任务忘了吧?”


    “太无情了吧!”江迟砚气愤地一甩袖子,“就算没了任务,我也是他师兄啊!他就这么一声不坑的走了?这合适吗?!”


    “合适的……”系统显然比江迟砚更了解他的攻略对象,“因为在以往的攻略任务中,哪怕攻略者们和他建立了再亲厚的关系,林邬玦也会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更不会出现主动与某个人同行的情况。”她顿了顿,放缓了语气安慰道,“你这已经算好了,至少你不用千方百计留在他身边。”


    “还真是个究极社恐啊。”江迟砚简直要气笑了,他不是不知道林邬玦这人有多难套近乎,一个人想要长久地留在他身边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他才会在一开始就把这个问题抛给对方,免得浪费时间精力还得不偿失。


    以至于,这么久以来,江迟砚从未因此事烦过心,突然来这么一遭他还真是不适应。


    “还是先想办法让我回去吧。”系统苦恼地叹息一声,还是搞不明白,“我到底哪里露出了马脚惹他怀疑?”


    “谁知道呢?”平心而论,江迟砚觉得系统的说辞没什么问题,毕竟那是他想的。


    “会不会语气不够冷淡?”他合理怀疑,犹记得林邬玦一直坚信一开始的系统是真的想杀他。


    “那我下次再试试?”


    江迟砚想了想,摆摆手:“还是以后再说吧,不急。我准备先去孙姐给我买的房子里看看,毕竟还要在明安住一段时间呢。”——


    林邬玦是故意一声不吭离开的,他对自家师兄还算了解,知道江迟砚不会做没有意义的决定,所以他选择在这个关头留在明安,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光明正大跟在他身边的确会方便一些,但那样的话……他还怎么探查江迟砚不想让他知道的事呢?


    于是在离开一段距离后,他歉疚地对身边人道:“抱歉各位,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有处理,不能和你们一起了。”


    他们很大度地表示理解,摆摆手示意他自便。


    回到起点,林邬玦惊讶地发现江迟砚竟然还没走,他维持着目送他们离开的姿势,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最终耸下肩膀,似是泄了气,没过几秒又摆摆手,拖着脚步往城中走。


    林邬玦悄无声息跟在身后,他隐匿了行踪,很难被人发现。他看到江迟砚不紧不慢地走进城门,看到他熟练地拐进繁华的街道,从身上摸出铜板从街头买到了巷尾,收获了无数美食,平等照顾了各大摊主的生意。


    林邬玦:“……”


    收获+0。


    江迟砚左手烤鸡腿右手羊肉包,整个人心情都美妙了起来,一路吃吃逛逛,好不惬意。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走到一座府邸,习惯使然,他朝四周看了眼,翻身上墙。此时天色渐暗,江迟砚又对这里轻车熟路,并没有惊动府中家丁。


    林邬玦一眼便认出,那是他曾经居住的地方。


    江迟砚他……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林邬玦心绪乱了几分,也就是这一乱,让系统抓住了马脚。


    “等等!有人在跟踪你!”系统突然出声提醒,江迟砚脚步一顿,随即身形一闪,整个人从墙上消失。


    速度快到连林邬玦都没能看清他的去向。


    他皱了皱眉,刚想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后肩猛的被人轻拍了下,下一秒,江迟砚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小阿玦,你是在……跟踪我吗?”江迟砚缓慢地眨了下眼,声音很轻地问,他头微微歪着,眉眼上挑,活像只勾人的妖精。


    林邬玦心跳错漏一拍,周遭的喧哗变得模糊,耳边只有来自体内的“咚咚”声,和对面人带笑的调侃,“怎么不说话,心虚了?”


    林邬玦猛的回神,眼神躲闪,支支吾吾:“没、没有,我就是路过……”


    这话真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但好在江迟砚同样心虚,所以他没有细究,毕竟他们两个,一个跟踪,一个私闯民宅,说白了谁也不清白。


    “好吧,信你了。”他语速有点快地说,“那这件事就揭过去吧,师兄我不跟你计较。”


    “好的师兄,多谢师兄。”林邬玦乖巧地点点头。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江迟砚瞬间垮下去的肩膀,像是松了口气般故作镇定转移了话题:“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吧,刚好我家还有地方住。”


    林邬玦看着他,无声笑了。


    可是师兄啊,你已经露出马脚了呢。


    你是那样地不敏锐,连那么明显的魔气都察觉不到,又怎么会在茫茫人海中精准抓到藏得很好的我呢?


    第44章 明安到底有谁在啊?


    江迟砚在明安有个房子, 是他们之中最能赚钱的孙偌黎出资买的,买了有四五年。但他这人有点懒,每次来明安就直奔攻略者小院,从有没有去过新家, 自然也不认得路。


    不过没关系, 系统知道在哪。


    但也仅限于知道在哪。


    “东南方向,大概五公里。”系统陈述道。


    东南……


    江迟砚看着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街道, 陷入了沉默。


    如果、如果他带着林邬玦绕来绕去, 会不会显得很可疑?


    “毫无疑问,会。”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 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这就是你不提前了解地形的后果。”


    “啧,多大点事。”江迟砚满不在乎, 完全不把眼下的尴尬场面当回事,“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他们一来一往几句话, 在林邬玦看来, 就是江迟砚在对他发出邀请后, 凭空发起了呆。他晃了晃手,疑惑问道:“师兄, 你在想什么?”


    他不会还在计较自己跟踪他的事吧?


    还是说发现了什么?


    “唔,没什么。”江迟砚莞尔一笑, 抬手指了指天上,对林邬玦伸出手,“天色不早啦, 为了不耽误时间,我们御剑回去吧!”


    林邬玦却后退一步,抬手拒绝了:“可是师兄, 城中有禁飞令,我们还是不要违背的好。”他可是遵纪守法第一人。


    江迟砚:“……”撒瑞啊,忘了。


    “好吧,那我们可能得绕一绕。”江迟砚摊了摊手,决定坦白,“因为,我不记得路了。”


    林邬玦:“……?”


    孙偌黎给他挑的宅子很是雅静,周遭环境很好,远离闹市区,却也不偏僻,一看便是精心挑选的。


    找到了地方,江迟砚终于松了口气,从储物戒中翻出钥匙开了锁。


    宅子闲置几年,自然杂草丛生,好在房屋没什么损坏。江迟砚巡查领土似的参观一遍,背着手,端的是主人姿态。


    但即便如此,林邬玦还是起了疑:“师兄,你怎么像是没来过一样?”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江迟砚暗自腹诽,转身时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啊?有吗?”他摇头叹息,很失望的样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只是离家久了,记不太清。难不成你师兄我还会私闯民宅不成?”


    此言一出,空气陡然沉默。江迟砚倏地想起,他不久前还真私闯民宅来着。


    ……闯的还是另一个当事人的宅。


    ……还被另一个当事人看到了。


    江迟砚闭了闭眼,想死。


    林邬玦轻笑一声,摇摇头,配合的说:“师兄当然不是那种人。”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江迟砚反而更尴尬。


    他强撑着淡定点点头,转过身的一瞬间表情就绷不住了:“啊啊啊啊啊系统我死了!”


    系统轻咳一声,很善解人意地忍着没笑:“没关系,社死而已,顶多丢点人哈哈哈哈哈。”但是没忍住。


    江迟砚:“……”——


    江迟砚说是回老家看看,但其中深意却依旧不减。


    一大早,林邬玦将院中杂草清除,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之后,江迟砚终于睡醒,打着哈欠推开房门,看着焕然一新的宅子愣了愣神。


    他失笑:“你这效率,未免也太高了点吧?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我们还要在这儿住好几天呢。”


    “我们?”林邬玦挑眉。他可没说要留下来。


    “怎么?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些尸块的下落吗?”江迟砚笑眯眯地诱惑道,他就不信林邬玦能不上当。


    “什么?”林邬玦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师兄的意思是,严温会出现在明安?”


    “不,我不知道。”江迟砚耸耸肩,神秘一笑,“不过……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哦。”


    林邬玦眯起眼,不确定地吐出两个字:“虞归?”


    “嗯哼~”


    “可是。”林邬玦抿抿唇,无辜但残忍地说,“她甚至没算到自己会被人顶替。”


    江迟砚笑容一僵,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


    “淡定,淡定!”系统生怕他气死,连忙安慰道,“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嘛,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们再想想办法啊!”


    林邬玦一看他这表情,就有种被系统警告黑化值升高的错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立马闭了嘴,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不过、不过就算我们找到了严温,恐怕也打不过他,需不需要……”


    他时刻牢记着自己“元婴期”的修为。


    恰好,江迟砚对外的修为,也是元婴。


    两只元婴小菜鸡肯定打不过堂堂魔域之主手下的第二副将啦。


    江迟砚却神秘地笑了笑:“没事,不用,我们有帮手的。”


    林邬玦猛地想起,自己头上还藏着只龙,他瞬间就放心了:“也对,我们有帮手。”


    “好啦好啦,既然没事,就陪我出去买点东西吧,这里什么都没有,着实不适合主人。”江迟砚推着林邬玦出门,顺手朝他头顶一捞,把毛绒绒的白团子抱进怀里,享受地趴在它肚皮上猛吸一口。


    林邬玦欲言又止,几次想把小白从江迟砚手中拯救出来,最后还是妥协,任由自家师兄对小白为所欲为,只把挂在小白尾巴上的呜呜摘了下来。


    “呜呜!”它扭着身子发出抗议,无奈,周围人多,某胆小龙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出真身,只好不情不愿地盘在林邬玦手腕上装蛇。


    临近中午,江迟砚终于买完想要的东西,他大手一挥,直指城中最大的酒楼:“走!咱们去搓一顿!”


    酒楼中熙熙攘攘,江迟砚一进门就顿了下,而后走到靠窗的位置点起了菜。


    他身后的那桌有五六个人,看到他们进来齐齐沉默了一瞬,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聊天,说的尽是林邬玦听不懂的话,不像是他们平时用的语言。


    “嗯……有点想吃糖葫芦,你帮我买一个呗?”江迟砚突然朝林邬玦伸出手,一锭银子赫然出现在掌心,他笑着晃了晃手,道,“剩下的给你当跑腿费怎么样?”


    林邬玦垂眸,又看到了那颗金色的痣,金银二色相得益彰,点缀在白皙的皮肤上,甚是好看。


    嗓子突然干涩,他闷闷应了一声,拿过银锭离开了座位。


    “接着!”在林邬玦离开酒楼的瞬间,一个储物袋精准扔进江迟砚怀里,他看都没看,迅速收进储物戒,回头朝后面的人点点头,这才悄悄查看起储物袋中的东西。


    回到家中时已是下午,江迟砚一一将买来的东西摆好,林邬玦就守在一旁,偶尔搭把手。


    近些日子天气热,江迟砚将他最喜爱的摇椅放到树荫下,惬意地躺了上去,随手拿了本画本子翻了起来。


    “你要不要看?”江迟砚又拿出一本递给林邬玦。


    不出意外,林邬玦接了过去。


    他其实比江迟砚更爱看书,江迟砚虽然收集了很多书,但他看的敷衍,只当是闲暇时打发时间的玩物,看过了也就忘了,没看完也不会专门翻到上次的地方接着看。


    但林邬玦不一样,他看的认真,很容易沉浸在剧情中,在无界门时便常把江迟砚的书带回去偷偷看。


    午后的阳光很惬意,江迟砚翻书的手渐渐没了动静,林邬玦抬头一看,发现对方早已睡着,连书是什么时候掉在地上都不清楚。


    光影斑驳,透过树的缝隙落在身上,不多不少,美得恰到好处。


    小白窝在摇椅上被阳光晒着的部分小憩,偶尔会翻个身,或者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柔软的身躯被晒得暖烘烘的,毛发光滑柔顺,摸上去的手感十分舒服。


    林邬玦靠在树干上,悠然地看完了手中的书。然后捡起江迟砚没看完的画本子,认真地翻看起来,偶尔被小白翻身的动静吵到,便会伸出手去摸它柔顺的白毛,小白则会舒服地打起呼噜,小脑袋去蹭他的手掌。


    林邬玦突然觉得,小白此猫,很耽误人干正事。


    无他,唯诱惑尔。


    但林邬玦是什么人,他意志坚定,才不会被小小猫咪影响。于是他毅然决然收回手,暗自反思一番,继续看书。


    一阵微风吹过,书页上突然出现一只手,林邬玦头也没抬,淡定地握住那只手拿了下去。


    林邬玦的手很热,江迟砚挣了挣,没挣开,反而被扣上一顶帽子:“师兄别捣乱,我正看到精彩的部分呢。”


    江迟砚:“……”


    多冤枉啊,他什么时候捣乱了?


    江迟砚内心感慨世态炎凉,刚想把睡前没看完的书捡起来接着看,低头却发现书没了踪影。


    江迟砚木着脸抬头,他可算知道林邬玦为什么这么着迷了。因为那本《被世界背叛后我爱上了自己》,可是某位作者的倾心之作呢。


    江迟砚并不热衷看书,他之所以看书,一方面是真的无聊,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林邬玦。


    这其实算是老方法,攻略者们一致认为,很多人的价值观都是在书中形成的,所以他们想要通过知识的力量,无形中让林邬玦树立起正确的三观,以防他太容易黑化。


    他们为江迟砚收集的所有书都是经过团队精挑细选的励志作品,主角往往都十分地正能量,甚至团队里的某些人不满市面上的书籍,会为林邬玦量身定制一些剧本,里面的主角大多和他有相似之处,而主角的行为堪称榜样。


    而这本《被世界背叛后我爱上了自己》就是其中的典型,据说,自从这本书诞生以后,林邬玦每一世都十分喜爱,甚至还起了收藏的心思。


    而这位作者更是呕心沥血,每一次轮回开始都会精尽一遍作品,现在这本已经是第七版,其中无论是女主人设,还是剧情安排,都十分精彩,堪称仙品。


    也难怪林邬玦会这么入迷了——


    作者有话说:突然发现事件有点频繁,那这章就浅浅休息一下叭[猫头]


    另外,小白,烧猫!


    第45章 人多力量大


    江迟砚默默躺了回去, 不再打扰林邬玦看书,转而朝小白勾勾手指:“咪咪,过来~”


    小白原地伸了个懒腰,舔了舔爪子, 又用肉垫在自己毛绒绒的小脸上蹭了几下, 然后开始舔全身的毛,完全没有过去的意思。


    江迟砚默默放下了手, 他蜷起膝盖, 支着头盯着小白沉(欣)思(赏)起来。


    小白后半身平铺在地,圆圆的脑袋埋进自己身体, 小舌头一下一下舔着后腿, 小小的倒刺勾着纯白绒毛将它捋顺,一整个赏心悦目。


    江迟砚屏息凝神, 缓缓靠近,小心翼翼将手指伸了过去。


    传闻, 猫在舔毛的时候, 无论伸过去什么它都会帮忙舔一下。


    果不其然, 小白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手指,想也没想就舔了上去。温热的触感攀上江迟砚的手指, 有点痒,还有点甜, 他忍不住傻笑起来。


    猫真的会给人舔毛诶!


    “咳咳。”系统犹犹豫豫地发出了点动静。


    江迟砚被她打扰,顿时从甜蜜的氛围中脱离出来,不明所以道:“你干嘛咳嗽?”灵魂体根本不用咳嗽吧?


    “要不你……回头看看呢?”


    江迟砚一愣, 猛地回头,只见林邬玦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脑袋压着手臂, 另一只手虚虚挡在嘴唇前,搁在手肘,而那只手的手腕处,一条蛇一样的东西正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们俩瞧。


    一人一龙眨着他们相似的黑色瞳孔,不知看了多久。


    江迟砚:“……你们这是干嘛?”


    林邬玦弯起眼睛,笑眯眯地摇摇头:“不干嘛呀。”


    呜呜也学着他的话道:“呜呜呜呜。”


    江迟砚噗嗤笑了,重新躺回摇椅,余光扫过地上的书,赫然发现那本《被世界背叛后我爱上了自己》被人小心地放在最上面,不曾有一丝褶皱。


    注意到他的目光,林邬玦顿时坐直身子,一脸祈求地看向江迟砚:“师兄,这本书可以送给我吗?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啊,这本啊……”江迟砚故作遗憾,“这本我还挺喜欢的,不过既然你想要,那就送给你吧。”


    “太好了!谢谢师兄!师兄最好了!”林邬玦迅速将书收进怀里,小心翼翼用纸包好,这才放进储物戒。


    江迟砚大气地摆摆手,双手叠在脑后,眯起眼睛,透过层层绿叶欣赏起落日余晖,困意再次来袭,他眨了眨眼,却见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是六十六。”系统提醒他。


    “哦,是小六六啊……”江迟砚无意识地回应一句,而后猛的睁开眼,困意完全消失,他平滑地坐起身,掩盖似的捞起刚舔完毛的小白,按在怀里一阵揉搓,脑海中还不忘和系统确认,“所以是虞归他们回来了是吧?”


    “应该是吧。”系统不确定道,“不过既然让六十六来找你,那肯定就是有事了。”


    “嗯。”江迟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我这就回去一趟。”


    夜半三更,打更人的吆喝再一次响起,孙府依旧灯火通明。


    宽敞的屋中,十几个人围坐一团,桌上摆着各种烧烤点心和酒品,桌下摆着各种姿势的醉鬼。


    “呜哇哇哇呜呜我的预言家呜呜呜啊啊啊我的预言家啊啊啊啊呜哇哇就这么没了,没了啊——”


    少男仰躺在地,嘴里不停哭诉着,活像是嚎丧。


    虞归没好气地踢他一脚:“你姑奶奶我还没死呢!”


    她没怎么喝酒,头脑依旧清醒,冷静地分析:“那个冒牌货肯定是那劳什子魔尊搞来挑拨离间的!他每次都这样!”


    “是啊,每次都这样,可我们又偏偏拿他没办法。”首座上的女人轻轻啜了口酒,艳红的指甲有规律地叩击桌面,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孙总,您是最早攻略的人,有没有什么细节是我们忽略的啊?”杨韵莹皱着眉头,憋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样,“要是能直接把那只死阴沟老鼠逮出来就好了。”


    孙偌黎勾起红唇,朝她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很抱歉啊我的小运营,姐姐我啊,除了钱财已经不能给你们任何助力了。”


    “唉,好吧……”杨韵莹唉声叹气转了转脖子,目光定格在江迟砚身上,头一歪,疑惑道,“咦?系统姐姐怎么不出来?”


    江迟砚刚要开口,一声巨大的拍桌声打断了他的话,同时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地上的醉鬼都清醒了一瞬。


    “怎、怎么了?虞归?”


    虞归用一种十分震撼的、复杂的、担忧的、欲言又止的表情直勾勾盯着江迟砚,嘴唇颤动着,几次想开口又强行憋了回去。


    “到底怎么了?”江迟砚上上下下扫视一遍自己,没有跟踪符,窃听符这种窥探隐私的东西,也没有小白,呜呜这种能听懂人话的活物。所以……到底怎么了?


    “我……”虞归攥紧了手,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试探着问了出口,“我听说,那个系统她……她被夺舍了?”


    沉默,是今晚的孙府。


    良久,众人同时发生一声:“啊?!”


    “系统被夺舍?!”


    “开玩笑的吧?!”


    虞归自暴自弃般坦白:“你们别看我啊!我也是听林邬玦那小子说的,他说什么,系统被邪神夺舍,想要找他灭口巴拉巴拉的。我也很懵啊,攻略这么久我都没听过这事儿!”


    众人默默将目光转移向江迟砚,那眼神赫然在问:真的假的?


    江迟砚木着脸否认:“假的。”


    这时一团光球幽幽飘了出来,木然来了句:“假的。”


    “那林邬玦为什么要……?”


    “因为……”江迟砚大概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只能说,乌龙一场。


    众人听后,皆是一脸地无语:“所以,这一切的开端,就是因为系统来之不易的亲近?”


    “这能算哪门子的亲近?我当初攻略的时候,系统可是很活泼的,一口一个好妹妹、好姑娘的。”孙偌黎无语地撇过头,直呼,“这小崽子未免也太草木皆兵了吧?”


    众人齐齐:“9494!”


    对于谴责林邬玦这件事,他们目标一致,很久以前就达成了共识。


    江迟砚好声好气:“各位各位,现在不是谴责他的时候啦,我们得想办法送系统回去才是。”


    “那个……”角落里的女生默默举起了手,“我们可以让系统换个声线,假装成接替原来系统完成任务的系统二号,这样就算性情大变也没关系了。”


    她说完顿了两秒,在其他人还在考虑可行性的时候又给出了第二个建议:“或者,我们找个厉害点的人假扮成邪神,演一场戏,让系统当着林邬玦的面把他杀掉就好了。”


    众人齐声:“也可以也可以。”


    “又或者,干脆就让系统假扮成邪神,威胁他继续任务,不然就杀了他。至于原因……就说邪神被收编了,但目前还在试用期,只有完成系统留下来的任务才能成为正式员工。”


    众人:“……好一个宇宙的尽头是编制。”


    “如果还不行的话……”


    众人连忙将女生拦下:“够了够了,够用了太太!够用了。”


    女生腼腆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不够的话可以来找我哦,我还有很多预备方案呢。”


    “放心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斟酌的。”解决了一大难事,江迟砚心情都美好了,一脸敬佩地朝她汇报今天下午的情况,“另外,不出所料,林邬玦已经把你的书好好珍藏起来啦,爱不释手。”


    女生嘿嘿一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能帮上忙就好,我也会努力创作的!”


    “那个……”虞归一副命苦的样子,出口打断他们,戚戚然道,“所以我的问题怎么办?”


    众人同时看向她:“……”


    那表情,好像在说:不知道啊,太突然了,完全没准备啊。


    “不急不急,慢慢想呗,反正暂时也用不到预言家的身份,别那么焦虑啦。”江迟砚安慰地拍拍她,想起来什么,笑着道,“对啦,还有件事。”


    “叶怜他们几个找到了很多来自殷瑟的尸块,本来想让我帮着挑一挑,但半路被严温抢走了。”


    众人震惊地睁大了眼:“这么快?!”


    “对啊,比以往快了好多。不过我告诉林邬玦,虞归能算出严温的下落。”他笑起来,朝虞归歪了歪头,“所以你得亲自来一趟啦。”


    “噢。”虞归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好吧。”


    “你不想去吗?”江迟砚表示惊讶。


    虞归悲伤地说:“我需要时间去治愈我的情绪!我永远不会快乐了!”


    江迟砚更惊讶了:“咦?你不是喜欢小猫吗?”


    虞归眨巴着眼,不明所以:“是啊,怎么了?”


    江迟砚摊手:“你是不是忘了,林邬玦的灵兽是只猫。”


    “还是一只很漂亮可爱的猫。”


    虞归愣了:“啊?对、对哦!”


    秦画语适时补刀:“这就是你玩囚禁的下场,看吧,别人都能撸猫,你不能哈哈哈哈!”


    虞归:“……”她头一次生出了后悔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啊,小白!啊,小白!


    你是那么地柔软可爱!


    你是那么地高贵优雅!


    啊,小白!


    你是多么迷人的生灵啊!


    赞美猫猫!


    咪咪万岁!


    第46章 恩怨


    “总而言之, 严温迟早会回到明安,你们在此等候便是了。”虞归一脸认真地对江迟砚和林邬玦说道,端的是一副清冷姿态。


    “那就好。”江迟砚不动声色地与她对视一眼,轻咳一声, “天色不晚了, 师弟啊,还不快去送送虞大师。”


    林邬玦一脑门问号, 不解地看看江迟砚, 又看看正午的太阳。


    嗯……天色的确,不晚。


    但这赶客的意味也太明显了吧?


    “走吧。”虞归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满, 平静地朝他点点头, 抬脚朝外走去。


    直到踏出小院,虞归飞快地把身后的林邬玦拽到一旁, 小声道:“系统的事我帮你算过了,她的确出了点意外, 不过你的任务并没有结束, 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她了。”


    林邬玦眼神怪异, 奇怪地问:“她真的……被夺舍了?”


    虞归沉重地点点头:“对。”


    林邬玦陷入了自我怀疑。


    一开始,他的确以为系统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毕竟那晚的她实在太反常,不怀疑都对不起他自己。


    但后来在囚塔, 系统第二次出现,林邬玦基本可以确定那就是系统本人,只不过他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装失忆, 再加上伪装成石自的江迟砚一直在出神,活像他自己和系统对话的样子,他这才起了疑心, 故意污蔑系统。


    本想套套话,没想到系统竟然连解释都没有,就直接跑了。


    但还是有收获的,江迟砚的表现几乎可以让他确认,他知道系统和自己的对话,甚至知道知道自己是来攻略他的。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江迟砚能从他设下的结界中出来,为什么系统那晚会那么反常——因为她心虚。


    以及之前在明安跟踪江迟砚被他发现,也可以证明这段时间系统一直和江迟砚在一起,唯一让他想不通的是:他的系统,为什么要去勾结他的攻略对象?


    他和系统才是一伙的吧?


    但现在,虞归信誓旦旦地说系统的确被夺舍了,而且听她的意思,系统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那……江迟砚身上那个,是谁?系统还是那位莫须有的“邪神”?


    林邬玦脑子一片混乱,甚至没有听到江迟砚叫他的声音,浑浑噩噩回了房间。


    “怎么了这是?不就是告诉他你以后还会回来吗?怎么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


    系统合理猜测:“可能是不想攻略吧。”


    “哼,我已经够配合了好吧。”江迟砚撇撇嘴,表示谴责,“你看,我黑化之前甚至有预警。”


    系统冷漠:“哦那太棒了。”


    江迟砚:“……睡觉去了,别打扰我。”


    江迟砚靠上摇椅,书本翻开盖住脸,没一会便意识昏沉。系统无所事事,干脆从识海中出来,变作一团透明光球离开了小院。


    ——她想到一个帮手——


    一晃数日,悠哉悠哉。直到某一天深夜,江迟砚神色匆匆闯进林邬玦房间,一把薅起床上的人:“快跟我出来!”


    林邬玦脸色爆红,死死抓着寝被,支支吾吾:“师、师兄,有什么急事吗?”


    “很急!”


    林邬玦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也顾不得其他,快速套上外衣跟了上去。


    事关重大,江迟砚也顾不得什么禁飞令,一路御剑,来到一座走水的府邸。


    林邬玦紧随其后,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想着先救火,细看之下才发现,这座府邸正是他曾借助过的大伯一家!


    可江迟砚怎么会知道?


    “快去救人!”来不及细想,他迅速冲了进去,一掌劈断即将砸到人的横梁,一手提起男人的衣领,将他扔了出去。


    被救起的男人怔怔望着林邬玦的背影,瞳孔剧烈颤动。


    林邬玦本以为只是寻常的走水,但到了内院才发现,这里竟有魔修!


    “里面好像还有人,这里交给我,你快去把里面的人救出来!”江迟砚推他一把,语气很急,涣风快速劈出几道剑光,带着凌厉的风声。


    “好!”


    林邬玦脚步不停,直奔主院——那是林夫人的院子。


    严温本是不屑于对老弱妇孺动手的,但他们那位域主却铁了心要他亲手了结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他不理解,但为了大业,还是领了命。


    反正也是顺手的事。


    严温如是想着,慢条斯理推开内室的门,朝屋里的三个女人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真是抱歉,不过,我只杀她。”


    他的手指掠过挡在最前面的丫鬟,往右一偏,直直指向被林夫人抱在怀里的少女。


    少女浑身一震,吓得往后缩了缩,止不住地颤抖。


    “把她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不死。”严温耐心地给足了她们考虑的时间,手掌一翻,一团黑气凝结,“尤其是你,这位丫鬟小姐,你也不想为了不想干的人枉死吧?”


    “我呸!狗严温,老娘才不怕你!有本事你先杀了我!”丫鬟愤愤骂道,母鸡护崽一样将身后那对母女护在身后。


    “哦?你倒是个不怕死的。”严温嘲讽地勾了勾唇,“那我就成全你吧。”


    “不要!”少女猛的挣脱林夫人的怀抱,挡在丫鬟面前,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你、你不是只杀我一个吗?那就不要针对别人!”


    “哦,行。”严温突然没了兴致,例行公事般问了句,“林玉是吧?那么,请奔赴地狱吧。”


    话音落,魔气猛的击向林玉,速度快的几乎看不清。


    “啊啊啊啊小姐!”丫鬟猛的抱住林玉,死死将她压在身下,闭上眼睛认命般泄了气。


    轰——


    猛烈的攻击被化解,林邬玦攻势不减,与严温缠斗起来。


    丫鬟缓缓回过头查看,见是林邬玦及时赶到,彻底松了口气,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林玉和后怕不已的林夫人躲远了些:“快走快走,神仙打架,咱们可“主上听闻魔神遗物被夺,特地派我等前来寻找,不巧在这里碰到,”


    不掺和。”


    “是你。”严温挑眉看向林邬玦,突然笑了起来,“看来事情变得有意思了啊……”


    “你认识我?”林邬玦冷着脸,攻势暂歇,却不敢放松警惕。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会对她们动手?”严温坦然承认,唇边扬起不怀好意的笑,“怎么办?你又害了她,你不会是什么灾星吧?”


    林邬玦攥紧掌心,一言不发。


    “不过,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呢?”严温似乎真的很好奇,身体微微前倾,“这林府之人,似乎并未善待你吧?”


    “你那位伯父,他只管将你带回来,却对你不闻不问,完全当你不存在。你那几位堂兄堂姐,他们十分厌恶你,动辄打骂,把你当成仆人一样使唤。还有你那位伯母,她起初对你的确还不错,但后来不也当你是空气,任你在府上自生自灭?”


    严温的话如同刀子一般,一下一下刺进林邬玦心脏,他却是勾起一个笑,一个讽刺的笑:“你还真是自以为是。”


    “你说的不假,但那又如何?”


    “……什么?”


    “他们的确待我不好,但我无父无母,若非他们收留,我早就死在外面,又何谈今日?”他漠然抬眸,一字一句,一一反驳,“还有,我那伯父对我不闻不问是真,但他同样也不关心他的亲生子女。我那些哥姐的确做错了事,但他们也曾在最初照顾过我,没什么好记恨的。还有林夫人,她性格冷淡,与我更是无血缘关系,但却为我安排了一切,若非……若非我做错了事,她也不会如此。”


    林邬玦冷笑着举起剑,字字珠玑:“归根结底,他们养我一场,就算没有恩情,也不该记恨。你这般挑拨离间,又是意欲何为?!”


    严温被他说得一愣,一时之间竟然无从反驳,他眉心紧皱,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其中恩怨。


    忽的,一阵破空声袭来,严温背脊一凉,下意识躲避。


    然而,晚了。


    利刃刺穿胸口,严温瞳孔放大,缓缓转过头,一掌击向对方!


    江迟砚躲得及时,抬手召回涣风,朝严温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傻了吧二当家?您这警惕心也不行啊。”


    严温狰狞地笑起来,抬手祭出黑红镰刀,一刀斩下,江迟砚闪身躲避,刚想反击,赫然发现严温早已扔下武器独自跑了。


    他连忙拦下已经追出去的林邬玦,快速道:“严温交给我,这里还有人没获救,就交给你了!”


    他说完就没了身影,完全不给林邬玦拒绝的机会。


    林邬玦咬咬牙,只得转身回了林府。


    等他将全部魔修铲除,灭了火,救了人,正准备离开时,一名少女却拦住了他:“仙长!仙长请留步!”


    林玉满怀感激地挡在他面前,笑容明媚,圆圆的眼睛扑闪着,像小鹿一样纯洁:“仙长救了我们林家,我们自该报答,还望仙长给我们一个机会。”


    “我……”林邬玦避开她的视线,衣袖下的双手死死攥着,不知该如何面对。


    僵持之际,林夫人被丫鬟搀扶着走上前,细细打量他的眉眼,试探着问:“你是、你是小玦吧?你是小玦吗?”


    林邬玦抿着唇,良久方才点了下头,喉咙间发出一声沉闷的:“嗯,是我。”


    与此同时,严温捂着胸口,朝后掷出几件法器,为自己争取逃跑时间。


    想他堂堂魔域第二副将,若非他受了重伤,哪会狼狈至此!


    嗖嗖嗖嗖——


    数不清的箭矢落在他周围,织成一张大网将他包围,几十名黑衣人从林中现身,手持利器走向严温。


    “你们又是谁?”严温彻底慌了神,警惕地看向这群不速之客,“你们可知我是什么人?”


    黑衣人们一言不发,为首之人伸出手,阴翳沙哑的嗓音传进他耳中:“交出魔神遗物,饶你不死!”——


    作者有话说:严温此人,有种莫名其妙的原则嘞[狗头]


    第47章 回家吧孩子


    江迟砚赶到时, 现场已没了严温身影,只有几十个沉默的黑衣人。


    为首的那位手中捧着一个储物袋,垂眸矗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江迟砚没有贸然冲出去, 他躲在树后, 提出疑问:“这装扮……魔修?”


    但不应该啊,这现场一片混乱, 黑衣人身上亦挂了彩, 一看就战况激烈。


    魔修……怎么会自相残杀呢?


    “他们身上的确有细微的魔气,但应该不是魔修。”系统猜测道, “想必是魔族勾结的修士。”


    “那要不要……”江迟砚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杀了?”


    系统言简意赅:“可。”


    江迟砚笑起来:“好呢。”


    风声鹤唳,江迟砚提剑袭去, 黑衣人首领却惊喜地睁大了眼:“是、是江道友吗?”


    江迟砚紧急刹住了剑,好险没把人戳个窟窿。


    “你、你是……?”


    黑衣人们对视一眼, 齐齐摘下面罩, 露出一张张略有熟悉的脸。


    “是我们, 南溟岛上的小摊贩啊。”为首的大叔露出憨厚的笑,“你还在我摊位上买过东西呢!”


    江迟砚终于认出了他们, 诧异地挑起眉:“竟然是你们?原来你们是可以离开南溟的吗?”


    摊贩大叔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当然可以啦, 我们只是不轻易放外人进来,又不代表自己人不能出去,要真是与世隔绝, 那我们平日里吃什么用什么啊?哈哈哈哈!”


    江迟砚附和地笑笑,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他手中的储物袋,状似无意般提起:“方才实在冒犯, 您莫见怪,只是您可曾见过一个魔修路经此地?”他忽视满地狼藉与血迹,像瞎了一样真诚地说,“实不相瞒,那魔修恶贯满盈,实力高强,还从我这里偷走了很重要的东西,实在罪不可赦!”


    摊贩大叔也像瞎了一样,对江迟砚的装模作样视而不见,同样真诚地说:“您是说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吗?唉!怪我,我看他浑身是血,以为他需要帮助,就带着弟兄们去问他要不要帮忙。可谁知他一下子暴起,打伤了我们好些兄弟,我这才反应过来他竟是魔族!”


    他恨恨咬牙,懊恼地捶着手心:“我们本不欲起纷争,但那人实在太过分了!没办法,我们只好奋起反击,本想将那人带回去交给主上处理,但没成想,还是让他给逃了!”


    “那还真是可惜。”江迟砚并不关心严温的去向,严格来说,他这个人、不,他这个魔算是魔族的异类,他并不热衷杀人,能控制自己的欲望,除非那位域主强制要求,否则他根本不会对林玉那丫头下手。


    这样一个魔,死了更好,活着也不是不行。


    他更关心的是,那个储物袋!


    “哦对!他跑之前还留下了这个。”摊主将手中一直捧着的储物袋拿给他,“也不知道这里面装了什么,可是道友丢失的那个?”


    江迟砚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装模作样看了看那储物袋的样式,惊喜地亮了双眼:“正是!大叔您可真是帮了大忙了!这东西对我非常重要,您看……”


    摊主爽快地把储物袋塞他手里,笑呵呵地摆摆手:“害,那这不赶巧了么?我正愁找不到失主呢!既然是你的东西,那便快拿回去吧,小心收着,可别弄丢了去。”


    江迟砚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看着黑衣人们信任的目光,他竟有种负罪感!


    为首的摊主还在慈祥地对他笑:“快回去吧,南溟岛重建在即,我们还得继续采买呢。”


    “采买?”江迟砚想到什么,掏出一枚绣着金币的储物袋,双手递给摊主,“大恩无以言谢,我这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这钱您拿着用,就当是我给您的谢礼,千万不要客气!”


    摊主本想推辞,但江迟砚强硬塞给他,他索性也不再推辞,抚摸着储物袋上的金币图案夸赞:“不愧是名门大宗,储物袋都比旁人好看些,尤其是这刺绣,手感可真不错!”


    “应该的。”江迟砚笑眯眯地,目送他们离开。


    “那东西好贵的……”系统有些肉疼。


    “没关系。”江迟砚反手一个响指,手心燃烧起一枚符箓,“派的上用场,那就不算浪费。”


    没一会,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


    “哥,这些银子要怎么处理?带回去吗?”是一个稚嫩的男声。


    “当然不。”声音有些陌生,但江迟砚猜,那就是不久前还笑呵呵的摊主大叔,“任何修士递来的东西都不允许带回去。”


    “可是……可是里面有好多钱啊……”


    “呵,那好说,难得出来一趟,你们列个单子,把想买的东西写下来,我们一口气买个够。”


    “诶诶诶真的吗?”是一道激动的女声,“可是、可是主上不是只让我们把魔神遗物夺回来交给无界门的人吗?我们这都完成任务了……还、还能在外面逗留吗?”


    “一两天没关系。”摊主沉稳地笑了笑,“上行不一定下效,不是吗?”


    “等把想买的东西买完了,我们就回去,记得把这储物袋连同里面的东西统一处理掉。”


    接下来便是一群人商量着买什么的吵吵嚷嚷声,江迟砚按掉符箓,叹了口气:“怎么这么谨慎呢?”


    “不过他们还真防对了人。”系统调侃,“所以你在怀疑什么?”


    江迟砚摇摇头:“我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


    江迟砚却不答反问:“你说,他们为什么会知道严温在这里呢?”


    “也许是碰巧。”系统道,“但比起运气,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有备而来。”


    “别的也就算了,但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要针对我们无界门!”江迟砚终于忍不住似的,愤愤不平,“论名气,我们比不过凝虚宗,论实力,我们比不过踏云阁,所以为什么非要把这破东西交给无界门的人?!”


    江迟砚举着那个装满魔神遗物的储物袋,嫌弃的不行。


    “因为……”系统欲言又止。


    “你知道原因?”江迟砚敏锐地捕捉到什么。


    “好吧,其实是因为,无界门的收徒规则比较特殊。”系统终于坦白,“你还记得登天路吧?凡是通过登天路的人,皆可加入无界门,哪怕是普通人。”


    “记得,在修真界,甚至于修真小说,都是很奇怪的存在。”所以江迟砚印象深刻。


    “其实并不。那登天路乃是神器,凡是能通过它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入魔。”系统语出惊人,语气平淡地好像在说修士不用吃饭。


    江迟砚愣怔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这也太……太作弊了吧?”


    系统失笑:“抱歉啊一直没告诉你。”


    江迟砚喃喃道:“所以他们才一定要把那东西交给无界门?”


    “对。”系统微微叹口气,有些遗憾,“只可惜,他们不知道无界门里有个作弊进来的林邬玦。”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她又补充道,“哦对,不止林邬玦,还有几位不是通过登天路选拔进来的长老,那时的规则还是以天赋为尊。”


    “……好魔幻。”


    枉他处处小心,生怕连累了其他师门。


    天色泛起微光,江迟砚停住脚步,林府已然恢复了秩序,官府的人前来调查,林邬玦站在林夫人身前,朝官府的人说着什么,身边还站着一个星星眼的林玉。


    气氛不算太和谐,但也并不僵硬,尤其是看向林玉的目光,已经不再躲闪。


    他信步走到林邬玦身后,朝对方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衣袖被人扯了扯,江迟砚不动声色挡住身后的丫鬟,头往后偏了偏。


    只听丫鬟很小声地在他耳边道:“一切顺利!”


    他神色不变,心里却乐开了花,手背过去朝丫鬟比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早在得知林邬玦有一个心结时,他就将此时告知了攻略者前辈们。


    彼时攻略者们大为震惊:“怪不得!怪不得魔族每次都要对林家下手!”


    那时他们便商量出了对策,由一位大学的心理教师潜进府中,留在林玉身边,以丫鬟兼姐姐的身份无声引导,顺便在魔族来临是通风报信,以此解除林邬玦那不为人知的心结。


    现在看来,很成功。


    江迟砚身负魔神遗物,不好在人多的地方久待,当晚便准备回宗门。本以为林邬玦会想多留几天,没想到他却笑得释怀:“我没什么好挂念的,还是和师兄一起,我更放心些。”


    他在担心什么,江迟砚想都不用想。


    无界门,一切熟悉又陌生。


    新入门的弟子活跃在演武场,新扩建的山头他们还未去过,明明离开的不久,却恍如隔世。


    “话说,纪惟还没有回来吗?”江迟砚突然问起。


    “纪师兄?他在去南溟海域的路上便称临时有事回去了。”林邬玦解释道,“想必是家里有事。”


    江迟砚无声笑笑:“确实有事。”


    有大事呢。


    皇城,纪昭离身前是一众皇子公主,身后是数万将士,整装待发。


    御林军在数量上便处于劣势,更何况,她还有一位猛将,和一位军师。


    这一局,她赢定了。


    “父皇,请退位吧。”她笑得天真,“离儿会善待姐姐妹妹们的。”


    年迈的帝王威严不减,面对死亡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畏惧:“朕可以传位于你。”


    纪昭离双眸微眯,却听帝王发出怒吼:“前提是你有这个本事!”


    “呵。”她无奈地笑,摘下脸上蝴蝶面具,侧头对身后披着战甲的女人道,“堂姐,请为离儿一战吧。”


    女人二话不说,双手抱拳,带着将士们冲锋陷阵,所过之处如有神助,将敌人打得溃不成军。


    “峰将军,果真威猛。”另一侧的黑衣女子摘下面纱,朝纪昭离拱手行礼,“局势已定,这一局,是殿下赢了。”


    纪昭离终于露出真挚的笑:“是啊,筹谋了这么久,我就等着这一刻呢。”


    “这些皇子可要全杀了?”军师淡漠地问。


    “留一个,其他的,全部斩首。”


    第48章 内讧?


    宗主尚未归, 江迟砚和林邬玦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准备先把尸块挑出来,以便日后封印。


    “对了。”踏进院门的一瞬间,江迟砚止住了步伐, 似笑非笑转过头, “我差点忘了,这里的结界呢?”


    江迟砚这是摆明了要兴师问罪, 若他真的被结界困了这些天, 林邬玦还会心虚地负荆请罪。但某人分明早就跑了出来,林邬玦便多了几分底气。


    “师兄在说什么?这里哪有什么结界?”林邬玦眨眨眼, 一派无辜。


    江迟砚笑容僵了一瞬, 他这反应……不太对吧?


    他不应该立刻紧张兮兮地道歉外加发誓下次再也不这样吗?


    这幅不承认的嘴脸又是在干嘛?!


    林邬玦继续无辜道:“更何况以我的修为,就算设下结界, 又哪里能困得住师兄?”他对外的修为依旧是元婴,巧的是, 江迟砚也是这么说的。


    那么元婴期的他所设下的结界, 又怎么能困住同样修为的江迟砚?


    他赌江迟砚不会想戳破这一层窗户纸, 所以无所顾忌。


    毕竟他的修为来的合理,江迟砚的……就不太好说了。


    江迟砚还真无言以对:“……好吧兴许是我看错了, 总之下不为例。”


    单纯的娃子长出心眼儿这种事,真是最最讨厌了!


    江迟砚愤愤地将储物袋扔在地上, 灵力一点,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哗啦啦倒了一地。


    江迟砚立马屏住了呼吸,蹭蹭蹭退出八丈远。


    好……臭!


    纪惟是被两个人亲自“护送”回到无界门的, 他们沉默地守在他身边,将人送到宗门,目送着他进去。


    纪惟一路上挣扎无果, 此时也没了反抗的心思,提线木偶般踏进宗门。


    他知道那两人绝不会就此离开,多半会在暗中监视,把他的一举一动汇报给他们效忠的人。


    他垂下眼,脚步一转,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反而换了个方向。


    咚咚咚——


    门开了,江迟砚灰头土脸地出现在他眼前,下半张脸还绑了块布。见到至交好友,纪惟嘴一撇,满腹委屈直涌心头,刚要哭诉就猛的捂住了嘴——


    “呕!”


    好、好臭!


    “诶诶诶别吐别吐!憋住憋住!”江迟砚连忙去捂他的嘴,另一只手也不闲着,顺势捏住他的鼻子,“忍住啊!不然很难打扫的!”


    纪惟皱着脸,两只眼皮上下一合,一行清泪就这么淌了下来。


    他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五分钟后,江迟砚,林邬玦,纪惟三个人齐齐蹲在院子里,下半张脸绑着块布,手上动作不停,挑拣着尸块,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我本来是想找你哭诉的。”纪惟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又小口小口地吸着气,“结果你倒好,让我给你当苦力。”


    江迟砚嘿嘿一笑,自觉心虚,伸手想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看到自己脏兮兮还混着血迹的手又霎时收了回来,只好口头安慰:“没关系啊,你现在也可以哭诉的。”


    纪惟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眼里失去了光:“还是不了,这味道熏得我哭不出来。”


    江迟砚更心虚了,轻咳一声索性装死。


    纪惟又叹口气,低头一看,眼前赫然出现……一只……一只洋葱?


    他眨眨眼,顺着那只手望过去,只见林邬玦朝他点点头:“哭吧,据说洋葱可以催泪。”


    纪惟:“……”谁家好修士身上会带着洋葱?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林邬玦你要笑死我吗?”江迟砚把头埋进膝盖,手里的探测针几乎拿不稳,笑得声音都在抖。


    纪惟:“……”好想一头撞死在洋葱上。


    他闭了闭眼,犹犹豫豫接过那只洋葱,眼一闭心一横,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咳咳,还是你留着吧,我就不用了哈哈。”这笑多少有点命苦。


    “那好吧。”林邬玦有点可惜,看了眼手里那颗圆润饱满的洋葱,把它收了起来。


    “好啦好啦,快动手吧伙计们,这才挑了三分之一,工程量大着呢。”他随手拿起一只被泡发的手臂,自顾自嘀咕着,“这都泡成巨人观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爆炸……”


    想到那个场面,江迟砚猛的抖了两下,浑身一阵恶寒,不由加快了动作。


    直到深夜,一场大工程终于在甲乙丙三人的通力协作下完成。


    江迟砚动了动发麻的腿,扶着石凳坐了上去,指着那一大堆不明尸块装腔作势道:“有哪位好心人能把它们扔掉啊?”


    林邬玦和纪惟对视一眼,一个疲惫,一个疲惫外加悲催。


    好心人林邬玦于是站起身道:“我来吧。”


    “呼——这几天可真够累的!”纪惟完全没了力气,浑身一软,平摊在地上,“所以你们到底是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


    “南溟海。”江迟砚简单解释一遍,“南溟海就是封印殷瑟尸块的地方,但不久前封印被破除,这些东西散落各地,首当其冲的便是南溟海域。叶师姐他们几个全程泡在海水里,没日没夜找了几天,这才找到了这些。”


    “南溟海……”纪惟忽的笑出了声,满心苦涩,“好久远的词啊,原本……我也该和你们一起去的。”


    而不是,被迫卷入什么逼宫造反。


    “我没想到,没想到二哥竟然会逼宫,更没想到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小离儿竟成了唯一能阻止他的人……”他空洞的双眼失了神采,唇边泛起一抹苦笑,“虽然结果也并没有好到哪去就是了。”


    “怎么说?”江迟砚坐到他身边,后背抵着石凳,顺着他的话问道,“结果是变好了,还是更糟了?”


    “那倒是好了一点。”他笑着摇头,“我二哥这人啊,一向狂妄,而且不留情面,若是真让他成了,那我们兄弟几个不死也残,我的姐妹们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现在是小离儿上了位,她和宫里的姐妹一向关系很好,我倒是不担心她们。至于我那些兄弟……离儿肯定不会放过他们,这很合理,毕竟那一众老臣肯定不甘心她一介女子当上皇帝,若是留下他们,定然要多生事端。只是……”


    “只是她偏偏留下了你。”江迟砚陈述道。


    “是啊……为什么呢?”纪惟缓缓坐起来,直视着江迟砚,很认真地问,“她是不是觉得我傻,构不成威胁?”


    江迟砚:“……?”


    江迟砚眨了眨眼,不可置信:“所以你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到底是因为什么?!”


    纪惟低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嘟囔道:“这……有一部分是因为那些血缘上的亲人吧。但、但我是宫女所生,在宫里也不受宠,与其他皇子并不亲厚,有的根本就没说过几句话,就算有些惋惜也不至于太伤心……”


    江迟砚:“……”感情白瞎了。


    “我主要是觉得,纪昭离这个人,表面看着人畜无害没心没肺的,结果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背着我搞了个军队,还那么厉害!”他越说越激动,脸都憋红了,“合着她一直在装傻!亏我还以为她和我一样……”


    江迟砚幽幽补了句:“一样傻?”


    “别戳我心窝子啊兄弟,你懂那种,本以为是同类,结果是云泥的落差感吗?”


    江迟砚诚恳地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不懂。”


    “所以就因为这个?你一副丢了魂的表情?”


    “还有一件事。”纪惟正色道,“现在皇室亲族,只剩我一个男丁。那群迂腐的老臣肯定会想方设法勾结我,推我上位,让我造反。”


    “实不相瞒我回来之前他们就有了这个打算,好在离儿早有防范,不然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万一让她误会了我,要杀我灭口可怎么办?”


    江迟砚:“……”


    “而且她还找人监视我……我敢肯定,现在那两个人还在宗门外守着呢!”纪惟愤愤不平。


    江迟砚:“哦。”


    劳累一天,江迟砚实在要困死了,尤其看到某人明明没事,偏要无病呻吟的样子。他没好气地踢了踢他,挥手赶客:“请回吧少爷,我要睡觉了。”


    “啧,你好无情。”纪惟冷哼一声,高昂着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哭了。”林邬玦突然出现,冷不丁冒出一句,“刚刚他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了。”


    江迟砚扶额苦笑:“我就说怎么会有人真这么没心没肺呢。”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林邬玦的头,“没事,不严重。明天去吧小白和呜呜接回来吧,两只小家伙真是一点苦都不肯吃,一闻到臭味就全跑了……”


    许是夜色太深,他没有注意到林邬玦逐渐泛红的耳垂。


    翌日,独慎峰,鹤归尘一手托着小白,一手捧着呜呜,分别交给林邬玦和江迟砚,叮嘱道:“昨晚它们打了一架,一直到今早才睡着,就别打扰它们了。”


    “打架?”江迟砚颇为意外,转头问林邬玦,“它们经常打架吗?”


    “不经常。”林邬玦想了想,委婉的说,“更多的时候,它们像是在玩。”


    所以有时候他也分不清到底是打架还是玩闹。


    “哦,原来是这样。”鹤归尘笑道,“那或许它们昨晚是在玩呢。”


    江迟砚惆怅地摸着龙头,感情就他没见过呗。


    “不好了不好了!鹤师兄不好了!”一名弟子匆匆赶来,神色慌张,死死攥着鹤归尘的衣袖。


    “什么事,你慢慢说。”鹤归尘将一道灵力注入他体内,安抚道。


    那弟子缓了口气,正色道:“闵师叔、闵师叔和宗主打起来了!”


    第49章 大瓜


    “你说什么?!”鹤归尘一把拽住传消息的弟子, 追问道,“你说谁和谁打起来了?”


    “就是你师尊啊,和我们的宗主在练武场大打出手!”


    鹤归尘脸色刷的白了,踉跄着后退一步, 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难道是……”


    “先过去再说!”江迟砚来不及多想, 一把拽上鹤归尘,和林邬玦一起赶往练武场, 同时在脑海中问:“系统, 之前有发生过这事吗?”


    怎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系统沉吟片刻,斩钉截铁道:“没有。”


    “这是头一遭。”


    练武场上, 两道身影掌风相交, 余波震得周遭弟子连连后退,混乱之际一红衣女子飞身而来, 为弟子们撑起一面防护罩。


    “这是怎么回事?”莫里羽面色阴沉,侧头问身旁的弟子。


    那弟子忙行了一礼, 解释道:“师姑有所不知, 我等方才随宗主一起从南溟回来, 哪只刚到宗门便被闵师叔拦住了去路,他说什么……要找宗主算一笔账, 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算账?”莫里羽表情变得微妙,“他可有说是什么账?”


    “这……不曾。”


    门中长老发生内讧, 这可是千年来唯一一次,越来越多的弟子聚集过来,讨论声此起彼伏, 一浪高过一浪,压都压不住。


    “这也太大动干戈了!”莫里羽暗骂一声,随手指了一名弟子, 命令道,“你,立刻封锁练武场,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练武场已经聚集了太多人,想把他们赶出去的确有些困难,但至少不能让更多人卷进来。


    江迟砚一行人是在封锁落下之前的最后一秒飞进来的,他人都没站稳,便被天上两道身影吸引了目光。


    强者之间的打斗从来不是闹着玩的,剑光相织,快得只剩下一层模糊的重影,强大的灵力爆开,空间都为之扭曲。


    “怎么会……”鹤归尘无力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上前一步,要冲上去阻止。


    “鹤师兄你别冲动!”江迟砚制住他的肩,手上用力,“鹤师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邬玦也不动声色地挡住他的去路,像一道坚实的墙。


    鹤归尘低下头,缓缓呼出口气,再抬眼时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他挣开江迟砚的手,唇角勾起温和的笑:“只是一些陈年旧事罢了,江师弟,你不必知晓。”


    江迟砚眯起眼,略带诧异地问:“鹤师兄怎么能这么说呢?虽是陈年旧事,但师尊和闵师叔既然能因此大打出手,那便代表此事并未解决,既是未解决的事,那身为同门,我们合该一起出力啊。”


    这话说的实在不讲道理,连系统都看不下去了,评价一句:“我要是他,高低得骂你一句厚颜无耻。”


    好在鹤归尘不是系统,他被这歪理顶的一哽,嘴唇张张合合,好久才蹦出一句:“总之,我不会告诉你的。”


    江迟砚总觉得他如果再纠缠,鹤归尘真的会不顾同门情谊骂出来,索性故作遗憾地耸耸肩:“好吧好吧,我不问啦。”


    才怪。


    这可是此次攻略开始后第一件从未发生过的事,他当然要仔细调查清楚。


    那样的话,就算他攻略不成功,也还能给下一个攻略者提供经验。


    “别说晦气话啊,我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系统疯狂呐喊,强调着她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大道理:“不是说有那什么吸力法则吗?你要坚信你能成功,要、要心理暗示!”


    江迟砚:“……那个叫吸引力法则。”


    系统:“……总之就是这个意思。”


    “归尘,你跟我过来!”莫里羽不知何时出现,沉着脸对鹤归尘道,“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在南溟海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围人多,她抬手扬起结界,隔绝了声音和画面。


    “系统啊,你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系统静默片刻,正当江迟砚以为她做不到时,终于开了口,语气有点微妙,细听似乎还带了点沮丧:“他说,闵宥在南溟海砸到了头,可能是……恢复记忆了……”


    江迟砚下意识问了句:“什么记忆?”


    系统:“……我哪知道。”


    江迟砚瘪瘪嘴,小声吐槽:“不说算了。”


    系统:“……?”


    结界散去,莫里羽一脸生无可恋,她双手燃起火焰,转身,蹭的消失在原地,转眼间,一拳狠狠砸向闵宥!


    这一招出其不意,闵宥一时不察,重重喷出一口血,冷漠的眼神扫过莫里羽,唇间发出一声嗤笑:“偷袭的招数,你们还真是一脉相承。”


    “闵宥。”郝酌华制住正要乘胜追击的莫里羽,脸色难看地对闵宥道,“你有什么不公我们可以私下商量,而不是众目睽睽之下让全宗门看笑话!”


    “师侄怎可直呼我名讳?”闵宥抹去唇间鲜血,眼神睥睨,“您该唤我一声师叔啊。”他眸光一转,目光如刀般刺向莫里羽,“还有你,走狗,叛离师门,当真令人不齿!”


    他声音不小,话音一落,便引起一阵喧哗。


    “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说莫师姑叛离师门?”


    “而且听他的意思,莫非他的辈分比宗主还高?”


    “你!”莫里羽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当即便要动手,却被宗主拦住,“我知你心中有气,但事到如今,再多追责都没有意义,你想要什么补偿我们可以给,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们仍然可以像以前一样相处。”


    “呵。”闵宥凤眸微眯,眼中尽是不屑,“谁稀罕你的仨瓜俩枣?要补偿,就拿你的宗主之位来抵!”


    郝酌华终于冷了脸:“不可能。”


    “那多说无益!”


    他猛的出手,各色法器不要钱似的甩出去,一时之间竟隐隐压制宗主和莫里羽两人。


    余光中,江迟砚瞥到鹤归尘瞬间苍白的脸。


    他猛然想起,叶怜曾说过,鹤归尘经常把自己搜集来的各种好东西送给自家师尊,小到一件装饰品,大到他亲手从宗主那里赢来的黎晨剑。


    现下,他辛苦搜集来的法器成了闵宥刺向同门的刀。


    真是造化弄人。


    “谁在我宗闹事?!”


    僵持间,一声气沉丹田的怒喝隔着结界封锁传进练武场,莫里羽神色一喜,忙解开封锁,朝来人求助:“解师姐救命!这人疯了!”


    然而她手指的方向,早已没了人影。


    宗主黑沉着脸,苍老的声音透着无力:“他跑了。”


    “……靠!”


    无界门长老闵宥与宗主大打出手,最后叛离师门的事情闹得很大,想瞒都瞒不住,消息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宗门,一天之内便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天色渐暗,江迟砚推开院门,整个人瘫在摇椅上,手一伸,一只白猫便被放在掌心。


    林邬玦顺势将呜呜缠在手腕,靠着旁边的树坐下:“据说消息已经传开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亲自来打听了。”


    “修士也这么八卦啊?”


    “嗯?”林邬玦歪歪头,“什么意思?”


    江迟砚摆摆手,敷衍过去:“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才能让闵师叔想要篡取宗主之位呢?”


    林邬玦无奈摊手:“这个问题,应该去问宗主、莫师姑,或者鹤师兄。”


    江迟砚无语地瞪着他。


    他要是能问出来,还在这猜什么?


    林邬玦无辜地回望过去,唇角弯起,没心没肺的样子。


    江迟砚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这人怎么还有心情笑?


    长老叛逃不是小事,第二天宗主便陆续派人出去寻找闵宥的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一连几日,硬是找不到他的身影。


    直到某天一早,江迟砚被系统吵醒,刚睁眼就得知了一个消息:林邬玦失踪了。


    “准确的说,是他自己一声不吭悄摸走了。”系统冷着一张脸,摆明着是生气了,“我看,他就是把攻略任务忘了吧?”


    江迟砚:“……要不您先消消气?”


    “呵,等我回去了……”后面的话她没说,江迟砚却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双手合十为林邬玦默哀一秒钟。


    少年,你惹到不该惹的人啦!


    “所以他去哪了?”江迟砚终于想起问正事。


    “北边有个新开的秘境,他去那里了。”


    “去那干嘛?历练……还是寻宝?”身为咸鱼,江迟砚只觉得他没事找事。


    “不知道。”系统冷漠地说,“指不定是脑子抽了。”


    好大的火气。


    江迟砚扶额,没什么感情价值地安慰一句:“别生气别生气,打不了你回去以后多吓吓他。”


    系统觉得此言有理,终于冷静下来:“那我们什么时候跟过去?总不能放任他一个人去往未知的区域。”


    万一碰着点什么黑化了怎么办?


    “我才不去。”江迟砚昂着头,轻巧地翻了个身,“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跟过去,那也太可疑了。”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我可以随时随地找到他在哪吗?”


    此言甚是有理,所以,当一身黑衣、戴着面具的石自出现在秘境时,林邬玦终于可以确定,江迟砚这人,还真知道他的动向。


    第50章 小秘境


    看着从天而降的某人, 林邬玦压下眼底的诧异,他微微一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石自?好巧啊,竟然能在这里碰到你。”


    的确巧, 这小秘境是近几天新开的, 因为太小,没发出什么动静。又因为位置偏僻, 人烟稀少, 注意到它的人寥寥无几。林邬玦还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知了此地。


    “是你啊!”江迟砚愣怔一秒,迅速笑起来, 他故作浮夸地将右手往林邬玦肩上一搭, 笑道,“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啊哥们!”


    没错, 他扮演石自的时候是右撇子。


    手上突然一重,江迟砚目光一转, 只见一只毛绒绒的白爪子轻巧地在他手上一踩, 而后顺着他的胳膊就爬了过来, 熟门熟路蹭进他怀里。


    江迟砚:“……”从没想过他竟然会有不想被猫亲近的一天。


    林邬玦佯装不解:“咦,小白还是头一次这么亲近别人。”


    他才不是别人, 江迟砚暗自腹诽,他可是小白半个爹!


    系统暗道不好:“大意了, 他会不会发现什么?”


    “没事的。”江迟砚不以为意,随口安慰道,“发现就发现了,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


    “……行吧。”本来还想说临时帮他掩盖一下气息。


    江迟砚收回了手,惊喜地抱起小白左看右看, 连声夸赞:“这是你养的小猫吗?好可爱,它叫什么名字?”


    林邬玦:“……”有的时候他是真羡慕江迟砚的演技。


    “嗯?”江迟砚朝他歪歪头,“你在发呆吗?”


    “没、没有。”林邬玦回过神,看着朝他看过来的一人一猫,无奈扶额,“它叫,小白。”


    “好敷衍的名字。”借着石自的身份,江迟砚又一次表达了对林邬玦起名方式的不赞同。


    虽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就是了。


    林邬玦默默偏过头,他就知道。


    小秘境占地少,人也少,天材地宝也很少,但胜在质量不错,对于普通修士而言此行不虚。


    但对林邬玦这种不缺资源,不缺修为的人来说,这地方就有些施展不开了。


    所以江迟砚想不通他的目的。


    既然想不通,那索性就直接问:“你来这里是有什么想要的吗?凭我们两个人的实力,绝对能碾压这里所有人!”他昂头拍着胸脯,自信得仿佛要升天与太阳肩并肩。


    林邬玦“诚实”地说:“我没什么想要的,就是想随便转转。”


    江迟砚放下了高昂的头:“哦。”


    不知道林邬玦有没有信他自己的鬼话,反正他是不信的。


    一个社恐,怎么可能大老远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只是为了“转转”?


    “那好吧,我准备随便去搜罗一点宝贝,既然不顺路,那先就此别过啦。”江迟砚猜测,林邬玦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不好行动,于是主动告辞,准备暗中跟着。


    原本一开始他就打算悄悄跟踪的,但无奈这地方太奇,他一进来就被传送到林邬玦眼皮子底下,没当场蹦出一两句脏话都算江迟砚素质高了。


    江迟砚跑的飞快,只留下林邬玦一个人在原地无语凝噎。


    他不用想都知道江迟砚打的什么算盘。


    但问题是,他的猫还在江迟砚手上!


    早在宗主回来时江迟砚便把呜呜送了回去,所以现在,他难得浑身轻松,头上一点重物都没了。


    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他无奈摇头,按照偶然得来的消息,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一路寻找。


    这秘境虽在北方,但气候却不冷,土地上花草长势奇好,甚至没了下脚的地方。


    小路尽头,阵阵寒意突袭,侵蚀过裸露的皮肤,林邬玦浑身不自觉一抖,眉心微微蹙起。


    看来消息不假,这秘境的确有些怪异。


    但他此行并不为调查,而是为了小路尽头那一块漆黑如墨的石头。


    那石头手掌大小,饱满圆润,通体漆黑,不透一丝光亮。听到描述时他便觉得熟悉,后来翻阅古籍,才确定此物正是世间罕见的噬情石。


    噬情石,顾名思义,可以短暂吞噬人的情绪。


    这功能听起来莫名其妙,实则大有用处,尤其对受到重大打击即将入魔之人,堪称奇效。


    系统也适时给出了解释:“看来他还记得攻略你的任务啊。”


    江迟砚冷哼一声,面上云淡风轻,实则眼里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他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他将小白圈在怀里,肆意揉着它的小脑瓜,发出灵魂疑问:“所以,林邬玦怎么会知道这东西?这玩意连你都不知道吧?”


    系统“嗯”了一声:“以往我们没来过这里。”


    她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这里有些不对劲。”


    “嗯。”江迟砚也察觉到了,“似乎变冷了。”


    林邬玦忽略愈发阴寒的空气,弯腰正准备将噬情石拿起,忽的身后一声嗡鸣,一柄闪着寒光的刀擦着他的脸掠过。


    来不及去拿噬情石,林邬玦当即出剑反击,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愕然后退:“你、你是什么人?!”


    眼前的女人一身黑色纱裙,红瞳白发,背后一双巨型翅膀缓慢扇动着,带起阵阵阴风。


    方才袭击过他的刀安静地悬在女人身前,仿佛只要她开口,它就会为她斩断一切。


    “这才过了多久,我亲爱的宿主,你怎么就不认得我了?”女人轻笑出声,声音婉转魅惑,如嗜血的魔。


    她反手握住刀柄,身影快到林邬玦根本看不清:“不幸让您苟活了这么些时日,是我的失误,现在,我会送你,奔赴黄泉!”


    太快了……林邬玦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刺个对穿,只能无力地撑起防护罩。


    叮!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林邬玦缓缓睁开眼,只见一白衣女子挡在他身前,她白衣胜雪,衣袂翩飞,如天上的神祇一般神圣。


    “啊,你竟然没死。”黑衣女人眼里露出一分惊诧,她却丝毫不慌,殷红的唇漾起笑意,语气森寒,“没关系,我送你们一起。”


    白衣女子也不甘示弱,身形一转,便与那邪神缠斗在一起,二人实力不分上下,身影交错间,强大的力量震得秘境几乎要坍塌!


    林邬玦缓缓眯起眼,他听到邪神喊那人“系统”。


    大脑一片混乱,但此刻他却顾不得那么多,余光瞥到角落里的噬情石,他缓慢挪动着脚步,想要将那石头捡起。


    像是偏要和他作对似的,邪神又是一刀刺来,林邬玦听到系统朝他喊:“闪开!”


    紧接着一道灵力裹挟着他避开刺来的刀,然而灵力没刹住车,林邬玦后背撞向秘境边界,顿时一股吸力死死攀住他的肩膀,像有几百双手合力扯着他一样,奇怪的是,他连一丝灵力也无法运转!


    轰——


    似乎终于坚持不下去,秘境发出最后的嘶吼,与此同时林邬玦再没了力气,整个人被无形的力量拖拽进去。


    “林邬玦!”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江迟砚焦急的声音,恍然间手被死死抓住,而后温热的身躯砸进他怀中,两人一起坠入无尽黑暗。


    秘境终于彻底坍塌,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同时消失,转瞬便换了一个地点。


    “唔……你的那位容器似乎误打误撞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黑衣女人语调婉转,柔如无骨般攀上系统的肩,在她耳边吐气。


    “真是意外之喜。”系统看似神色不变,实则心中早已翻起惊天巨浪,“我有预感,这地方绝对不简单。”


    “嗯哼……那你要怎么回报我呢?”祂撒娇般看向系统,红眸眨巴眨巴,期待对方说出那个祂期待已久的答案。


    “诶?还要报酬的吗?”系统故作惊讶,露出伤心的表情,“我还以为……罢了,那你想要什么呢?”


    女人轻哼一声,白发一甩,高傲地仰起头:“你刚刚是不是在装可怜?想让我心疼你?哼,我才不上当呢,耽误了我这么长时间,你至少要多给我打二十年的工吧?”


    系统闭上眼,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死了。


    这个世界在祂的帮助重启了六十五次,每次轮回的时间都有二十年到三十五年不等,差不多也就是一千八百多年,再加上刚才的二十年……


    算下来,不到两千年。


    系统猛的睁开眼,眼里燃烧着怒火:“要是让我逮到那个小偷,我一定把踏云阁所有酷刑都用在他身上!”


    “好呀好呀!”祂欢快地鼓掌,脸上扬起恶劣的笑,“另外我也想加入,你一定记得叫上我!如果效果好的话,我可以给你减免工时哦。”


    这话简直说到系统心巴上,她立马答应了下来:“好,一言为定!”——


    耳尖传来湿润的触感,江迟砚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身前坐着一个黑影,浑身上下散发着丧气。


    江迟砚眨眨眼,回想起晕过去之前的事,缓缓坐了起来。


    之前事情发生的太匆忙,他没来得及多想,现下脑子清醒,才终于觉出不对。


    林邬玦好像是被系统和她请来的演员一起弄进来的吧?!


    江迟砚看向林邬玦的眼中带上了同情。


    少年,你被人做局了啊!


    至于是谁做的,那你别管。


    察觉到江迟砚的视线,林邬玦转过身,语气平静:“师兄,我的修为没了。”——


    作者有话说:祂:“我可以帮你重启世界哦。”


    系统:“哇,大好人!”


    祂:“不过你需要给我打工哦。”


    系统:“呸,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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