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外焦里嫩


    南溟海的风暴始终不见停, 有些人却无论如何也等不下去了。岛岸边,乌怀也口中含着入水珠,看着脚下翻滚的海浪,毫不犹豫跳了进去, 岸边的人也蓄势待发, 正要一个个跳下去,却听乌怀也一声惨叫, 整个人瞬间弹开, 腾空而起回到岸边,半跪着喘息, 身体还在发着抖。


    “师姐你怎么了?”同行的师妹想上前扶她, 却被乌怀也制止,“别别别过来!”


    围观的人见此情形, 纷纷散开,不明所以, 乌怀也浑身湿透, 死死咬着牙, 强忍着浑身酥麻给自己施了个净身咒,这才颤着声音开口:“水下……水下有电……”


    同一时间, 不同的主角,他们克服风暴跳入海中想要夺取神器, 却都猝不及防被电了个外焦里嫩,一时间哀嚎声在岛上各地发生。


    没过多久,这事已传遍整座南溟岛, 一时间,众说纷纭。


    “太邪门了,真是太邪门了, 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是啊,明明我们下海的时候还是风平浪静,结果才半天就起了风暴,一天过去不仅没停,反而还多了电……”


    “说到这个……你们是不知道!我亲眼看到有人被电得皮开肉绽血流不止,差点人就没了!”


    “真的假的?怎么会这么严重!”


    “这还能有假?!不信你去打听打听!肯定还有人看到了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恰巧这时,林邬玦偶然路过,下意识看了眼围在一起的人,脚步蓦地顿住。


    “不过我的确没听说有人被电的这么严重啊……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林邬玦想到什么,悟了。于是他顶着一张不屑于说谎的人的脸面不改色加入对话:“她没有看错,我也看到了,那人模样很惨,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他修为高,穿的又是无界门的弟子服,说出口的话十分令人信服。


    “太可怕了……”


    几人心有余悸地离开,他们走后,林邬玦转身看向传谣的人,颇有几分啼笑皆非:“虞大师,您怎么还亲自传播谣言了?”


    虞归一身普通百姓的打扮,与以往的形象截然不同,任谁也不会把大名鼎鼎的大预言家与眼前这个普通人联系在一起。


    若非林邬玦见过她的脸,他也认不出。


    虞归食指竖起,比了个“嘘”的口型,两只眼睛快速扫过四周,多少有点鬼鬼祟祟。


    林邬玦好整以暇,配合地闭上了嘴,眼神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虞归不是很情愿:“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吗?我还要忙呢。”


    林邬玦笑了:“忙着散播谣言?”


    虞归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这还不是为了让他们尽快离开嘛,你也知道,留在这里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林邬玦当然知道,这也是他配合她说谎的原因。


    “所以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的话,你还是不要耽搁我的时间了,那可是很宝贵的。”


    林邬玦想了想,坦诚道:“我觉得还挺重要的。”他没有给虞归太多的反应时间,语出惊人道,“关于系统,你知道多少?”


    虞归:“!!!”


    虞归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雷贯耳,一句话惊得她差点喊起来,好在她立马捂住了嘴,只有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是哥们!这是能随便说的话题吗!你!你都不知道避着点人吗!”


    林邬玦十分淡定:“反正别人也不懂,若真是问起来,只说有人名叫系统不就好了?”


    虞归:“……”


    虽然但是,好有道理。


    虞归还是拉着林邬玦换了个地方,她做不到不心虚。


    “说吧,什么事?还是那句话,咱们有缘,你随便问。”


    林邬玦点点头,然后轻描淡写地抛出一记炸弹:“你知道我有系统对吧?她被夺舍了,你知道吗?”


    “哈?”虞归以为自己幻听了,“系统被夺舍?假的吧?系统怎么会被夺舍?!”


    看虞归的反应,林邬玦可以确定她知道系统的存在,但具体知道多少……


    林邬玦简单解释了下:“前几天系统失踪了,昨晚她突然出现,变得很反常,被我戳穿后她说自己是邪神,夺舍了系统,来杀我灭口。”


    虞归:“……”


    她揉了揉耳朵,还是觉得自己幻听了:“好魔幻……”


    虞归完全没有听过这种情况,无论是以前的攻略者还是她自己,都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没发现。


    毕竟系统好像的确……失联了。


    但海浪风暴如约而至,那便证明计划不变,总不能是邪神夺舍了系统,还接着帮他们做任务吧?


    那这邪神未免太善良了点。


    虞归胡思乱想了一分钟,依旧没有任何头绪。当务之急,她只想问:江迟砚在哪?


    他们应该在一起才对。


    江迟砚肯定知道系统发生了什么!


    虞归轻咳一声,做出大师姿态掐指一算,故作深沉地皱起了眉:“嘶……这事,有点麻烦啊。”她沉吟片刻,摇头叹息,“也罢,此事复杂,我需得研究几日,你且等我消息吧。”


    林邬玦悠悠一笑,恭敬道:“那便多谢虞大师了。”姿态闲散完全不像是要被灭口的人。


    虞归犹豫片刻,还是提醒了一句:“若真是邪神,那你最近可要小心些,祂们还挺强的好像。”


    “虞大师放心,我会小心的。”林邬玦目送她离开,脸上始终挂着笑,一点紧迫感也无。


    望着虞归的背影,他甚至有点想学她,散播谣言,把人赶走。


    同一时间,江迟砚悠闲地坐在海中小船上,他还不知道他昨晚的“灵机一动”给攻略者团体带来了多大的震撼,甚至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去找同伴汇合。


    为什么要汇合呢?风暴如约而至,那按照计划进行即可,见面反而有被人发现的风险。


    这里的“人”,指的是主角林邬玦。


    江迟砚完全没想到,虞归他们都要找他找疯了。


    “咦,那边是不是有人?”


    江迟砚猛的坐起,手撑在船尾盯着远处的一抹身影,看他起起伏伏,入海——被电——御剑——缓了几分钟之后又重复之前的动作,不厌其烦。


    江迟砚呆呆盯着那人看,半天没回过神来:“……好、好大的决心。”


    还有好强的毅力。


    “这是为了神器不要命啊。”江迟砚兀自感慨着。


    系统无情否定:“那是魔修。”


    “魔修?”江迟砚愣了。


    “应该是在调查——海里为什么有电。”系统猜测,“而且是他们那位尊主下达的命令,完不成会很麻烦的那种。”


    江迟砚双眼一眯,站了起来,指着那魔修霸气道:“系统,给我劈他!”


    “好。”


    几乎同时,一道天雷从天而降,长了眼似的直劈魔修,只听一声惨叫,魔修“扑通”一声落了水,被海浪卷走。


    江迟砚后知后觉,后悔了:“我是不是该抓他审问一番……”


    他话音未落,一道人影猛得被人从海面拉了出来,被鞭子拴着荡在半空拖走,正是那方才的魔修。


    “还有同伙?”江迟砚瞬间精神了。


    “不是同伙。”系统笃定,“是跟着呜呜过来的妄好。”


    江迟砚:“……至于么。”她都跟踪自己多少回了?


    “挺好的。”系统完全不介意,“正好她审问技术不错,某种程度上也算踏云阁阁主亲传。”


    “什么意思?”江迟砚不解,“我记得,她是无上谷的长老吧。”


    系统似乎笑了下,解释:“也没什么,只是妄好凑巧顺走了踏云阁阁主用来记录审讯手段的书而已。”


    江迟砚:“……猜你想说:偷?”


    系统:“……委婉一点吧。”


    江迟砚:“……”有必要么就是说——


    南溟岛,闵宥靠在摇椅上,身旁桌上摆着一根蜡烛,一张符纸悬在蜡烛之上,缓慢燃烧着。


    不过片刻,空气中回荡起一连串敲门声。


    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女声:“姐姐她……还是不肯见人么……”


    然后是陌生的男声:“主上她,兴许是有事要忙。”


    “出了这么大的事,各大门派都不知求见了多少次,她到底在躲什么?明明是她邀请整个修真界来的啊!”


    “空迷小姐,您别生气,主上定然有自己的深意啊……”


    “真没想到,那位接待我们的空迷姑娘竟是南溟主的亲妹妹。”鹤归尘站在闵宥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编着他的头发玩儿,一张脸上尽是兴味,“怪不得无论师尊怎么求见都不得行呢,原来是躲起来了啊。”


    “南溟主看管不利,致使封印被破除,殷瑟尸体散落各地引起祸端,理应问责。”闵宥半闭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这般逃脱责任,只会加重她的罪责。”


    鹤归尘编发的手顿了顿:“可她现在不肯见人,若是强闯……”


    闵宥哼笑了声,侧眸睨他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强闯?就你?”


    听出这话里的嫌弃,鹤归尘赌气似的手上用了点力,难得露出几分孩子气:“好好好,我弱我不行,那就只能劳烦师尊帮帮弟子了。”


    闵宥弯起唇角,被他逗笑:“好啊,那为师考虑考虑。”


    第32章 平静了


    谁也不知道, 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中,昏暗房间内,有一人浑身瘫软地蜷缩在地上,身体正在止不住地抽搐。


    他的表情很痛苦, 粗重的呼吸回荡在小小的房间里, 但奇怪的是,他浑身上下没有流下一滴血, 甚至连一道伤痕也无。


    无形的结界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红衣女子轻飘飘扔掉断了一截的长鞭,唇齿间发出一声嗤笑:“呵, 嘴真硬。”


    男人一言不发, 艰难地喘息。


    “你知道吗?踏云阁有位执法阁老,名唤洛焉, 最是擅长撬开像你这样的人的嘴。”妄好弯起好看的眼睛,愉悦地笑出了声, “想必你也很期待吧?可怜的小家伙~”


    魔修的身体下意识一抖, 活像一条濒死的鱼, 拼命做着最后的挣扎。


    “看来你很期待呢,刚巧, 洛焉与本尊有几分交情,想来她会愿意帮我这个忙……”妄好轻抚上魔修颤抖的嘴唇, 将一颗绿豆大小的红色小药丸推了进去,红眸染上几分疯狂,“可是本尊不想输给她啊, 所以……我也只好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力啦。”


    魔修顿时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他身体猛的绷直,手指扭曲地扣着地面, 冷汗一茬接着一茬往下掉,牙齿被咬的咯咯作响,好不凄惨。


    妄好欣赏够了,大发慈悲一掌将人拍晕,趁着夜色带上人离开了南溟海域。


    这魔修肯定知道什么,她不可能放着不管,奈何他嘴太硬,死活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好去请更厉害的人出马。


    踏云阁洛焉……那可是个狠角色!


    妄好离开客栈没多久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离开南溟?——


    半炷香前,数十名黑衣人悄然出现在岛上各个角落,他们蒙着面,在夜色的遮掩下无差别袭击岛上的修士。


    一时间,不大的岛屿混乱起来,林邬玦站在窗边,侧身躲过袭来的飞镖,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怎么会?


    他撑起手臂从窗边一跃而下,几步追上袭击他的人,莲火架在那人颈边:“你是……”


    几乎同时,一条巨龙盘旋在南溟岛正下方,它幽黑的眼睛直直盯着岛下的支柱,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


    “呜呜,冲!”


    巨龙背上,江迟砚看准时机,一声令下,下一刻,呜呜庞大的身躯撞上支柱,再加上系统力量的加持,粗壮的支柱裂开了个缝隙。


    下一秒,南溟岛剧烈地晃了一下,江迟砚几乎被岛上人的惊呼震聋了耳朵,呜呜也被吓了一跳,龙头瑟缩了下。


    “快下去!”江迟砚余光瞥到有人从岛上掉了下来,急忙拍了拍呜呜的背,示意它别被人发现。


    一人一龙飞身而下,扑通一声落入水中,在落水的一瞬间,呜呜缩成一团,再次盘在江迟砚手腕。


    岛上,林邬玦话音未落,脚下猛的一踉跄,袭击他的人也没好到哪去,脖颈被莲火划出了一个口子——这还是林邬玦及时将剑撤离的结果。


    趁他病要他命,林邬玦顺势挑开黑衣人的面罩,瞳孔一缩:“你……”


    黑衣人张了张嘴,脸上神情慌乱,急忙捂上面罩,什么都顾不得,低着头飞快跑了。


    林邬玦没有去拦,反而随手投出一剑,拦住了旁观者的去路。


    “你都看到了?”他温和地问,剑却握在手里把玩。


    杨和张了张嘴,噗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林师弟你不认得我了吗?”


    林邬玦挑挑眉,他之前的确觉得这人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你真不记得我了?”杨和一脸失落,又很快振作起来,无所谓地笑笑,“行吧行吧,也很正常,毕竟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你记不得我也很正常。”


    林邬玦抿唇:“所以你是……?”


    “我叫杨和,当初你来无界门拜师,被一只老鹰叼着扔下来,还是我扶的你呢!你想起来没?”杨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林邬玦,自来熟地朝他笑。


    林邬玦终于记起,顿觉羞赧,抱歉地笑笑:“抱歉师兄,我当日太急,没看清楚……”


    “没事没事!我这人很大度的,你都不知道我看到你测出极品火灵根有多激动!”


    眼下实在不是叙旧的好时机,林邬玦有意把话题拉回来:“刚刚的事,师兄都看到了?”


    说到这个,杨和收敛了笑,神情严肃起来:“我看到了,那个人,是在南溟岛集市上摆摊的摊主,我记得他还和无上谷的人起了争执。”


    也就是说,他是南溟本地人。


    南溟人不欢迎他们,这一点林邬玦早就知道,但他没想到他们竟会趁夜袭击。


    还是这么大规模的袭击。


    林邬玦道:“劳烦师兄暂时保密,我们人在屋檐下,最好还是维持表面的和平。”


    杨和摆摆手:“我懂我懂,我不会说出去的,放心吧哥们!”


    混战还在继续,但人群中渐渐多了另一种声音——南溟岛要塌了。


    南溟岛一旦坍塌,所有人都会坠海,但海里,不仅有风暴,还有足以把人电死的雷电。


    “快跑吧!再不跑真要没命了!”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混战的人群动摇了,再联想到刚才的震动,恐慌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渐渐的,他们一个个离开了海域。


    与此同时,黑衣人也在一个个撤退,井然有序。


    而就在这时,林邬玦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乌怀也。


    乌怀也行色匆匆,在夜色中一路狂奔,丝毫没注意身边多了个人。


    林邬玦悄无声息地跟在乌怀也身后,这才发现她在追人,一个女人。


    林邬玦心中生疑,干脆加快脚步,几个闪身拦住了女人的去路,彬彬有礼道:“抱歉,有人在找你。”


    女人神色一变,咬牙切齿:“是你!”


    她不做停留,换了个方向就想跑。乌怀也却在这时赶到,拦在她面前。


    “阴魂不散!”女人暗骂一句,祭出法器便朝林邬玦袭去,乌怀也下意识大喊:“林道友小心,她是魔修,别让她跑了!”


    林邬玦眸色一变,瞬间就不礼貌了,他重重拍出一掌,魔族女人被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乌怀也见到林邬玦这么强悍的实力先是惊讶,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猜测兴许是人家有了什么机遇,她也不多问,只快速解释一遍来龙去脉:“我刚刚在和黑衣人打斗,余光里看到这人鬼鬼祟祟往岸边跑,我就觉得不对,击退黑衣人之后我便跟了上去,竟然发现她是魔修!”


    林邬玦对魔修不算很了解,探查不出什么,于是问乌怀也:“她是近期入了魔,还是?”


    乌怀也深深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但又似乎什么都说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这个人魔气深厚,行动目标很明确,恐怕是有任务在身的老魔修了。”


    林邬玦明白了:“审审她吧。”


    乌怀也也是一样的想法:“正有此意,我会把他交给师尊,你放心,审讯结果我会交给闵长老的。”


    林邬玦对此无甚意见,他有别的考量:“乌道友,你是不是……”他欲言又止,总觉得有些冒犯。


    “你说。”乌怀也大大方方地抬抬下巴。


    林邬玦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对魔气很敏锐?在常丰城的时候,也是你发现了那两个看守之人的不对劲。”


    乌怀也坦然承认:“不错,这也算是……某种天赋吧。”还颇有些自豪。


    “那你能不能……”林邬玦深吸口气,尴尬地不行,“你能不能帮我们找几个魔修?”


    乌怀也:“???”


    秉承着“不理解,但尊重”的原则,乌怀也还是同意了:“不过这要看运气,实不相瞒我昨天才逮到一个,你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林邬玦不可能拒绝,当即约定了时间,等天亮了就去取。


    这一夜实在混乱,好消息是,经此一役,留在岛上的人已经少了一半,坏消息是,南溟海域的结界,重新打开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时,岛上的人终于发现,他们出不去了。


    他们出不去,同样,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结界之外,妄好一手拎着魔修,一手摸着结界,眼里流露出一丝迷茫。


    她好像……进不去了……


    妄好眨了眨眼,缓缓吐出一句:“你大爷……”


    被她拎着的魔修痛快地笑起来,经过一夜的折磨,他身体已经痛到极致,但头脑却无比清醒,用虚弱的声线出言嘲讽:“妄好,就算你知道了真相又怎么样?南溟海域的结界可是谁也打不开的咳咳咳……你、你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哈哈哈哈咳咳咳……”


    “……呵。”


    妄好冷冷吐出一声笑:“那又如何?”事已至此,既然无力改变现状,那就只好另作努力了,她妄好从来不是坐着等死的人,“别让我找到你们亲爱的尊主,否则……我定要宰了他!”


    她深深望了眼南溟海的方向,不再留恋,转身离开此地。


    林邬玦如约来到乌怀也居住的客栈,从她手里接过被绑的结结实实的魔修。


    “这可是踏云阁的魔修,实力不俗,你可要小心啊,别给人放跑了。”乌怀也不放心地叮嘱。


    在她看来,林邬玦修为涨得太快,恐怕没打好基础,真正的实力可能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强。


    但踏云阁的这位魔修,可是她和师妹两个人联手才制服的。


    “他身上绑的是捆仙锁,能够压制他的实力,如果没有必要的话还是不要取下来了。”


    林邬玦听得认真,很乖地保证:“放心吧师姐,我会看好他的。”


    然而,林邬玦一回到客栈,就把捆仙锁解了下来。


    他需要这个魔修带他寻找殷瑟尸块,若被捆仙锁束缚,那也就没什么用了。


    魔修心中暗喜,趁其不备奋起反抗,用的还是偷袭的招数。


    林邬玦头也没回,单手挡下这一击,无形的威压重重落在魔修身上,逼得他站都站不稳。


    林邬玦漫不经心道:“别想着跑了,你配合我,我还可以考虑考虑放你一命。”他话音陡然一转,变得危险,“你要是不配合,我也不介意砍去你的四肢,将你做成人彘,反正也不会影响我要做的事。”


    魔修浑身一抖,对面的人明明一脸平静,毫无杀意,但他就是觉得,对方做得出来。


    林邬玦给魔修换上了一副铁链,拉着他来到岸边,不知何时,海上的风暴已然停了。


    “海里有电这事你知道吧?待会下去我会放出结界,你只管找我要的东西,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魔修忙不迭点头,这个条件,已经很不错了。


    林邬玦跳入海中才发现自己多虑了,因为困扰了无数修士的雷电,已经不见了。


    好像自从南溟海结界开启,这片海域便重归宁静,一切乱象都消失了。


    第33章 古堡


    一缕金光划破深海, 林邬玦猛的顿住,目光追随金光而去,魔修同样盯着金光,眼里闪过一抹贪婪, 不顾浑身铁链就要追上去, 被林邬玦拉回来才猛的反应过来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有些急躁地指着金光消失的方向,激动道:“那可是神器!你不想得到它吗?!”


    林邬玦平静地收回视线, 淡淡道:“不感兴趣。”


    说罢就要拉着魔修继续寻找尸块。


    魔修脸上露出几分愕然, 身为前踏云阁弟子,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对变强不感兴趣?


    “走了!”林邬玦命令道。


    魔修皱起了眉, 他不甘心。


    “等等等等!”魔修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 故作真诚道,“你这么急着去找那什么尸体, 不就是为了阻止其他人像我一样入魔吗?但如果你率先得到神器,别人一看自己没希望了, 不就顺势离开了吗?”


    他徐徐善诱:“你看, 我好歹曾经也是正道子弟, 也才入魔没两天,肯定是不会害大家的, 对不对?”


    林邬玦:“……”他好像被人当成傻子了。


    先不说这魔修居心叵测,若自己真拿到了神器, 那岂不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林邬玦向来惜命,他不会允许自己做这么危险的事。


    “少废话,做你该做的事。”


    见林邬玦冥顽不灵, 魔修只好作罢,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全程垂头丧气,心不在焉。


    直到, 他们又一次看到了金光。


    只是这一次,那金光里似乎多了别的东西。


    手中铁链疯狂震动,魔修更加激动,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拼命朝金光消失的方向游去。


    这样的反应林邬玦很清楚,在不久之前,他找到第一块殷瑟尸块时就是这样的反应。


    踏云阁的人慕强,这一点几乎刻在他们的骨子里。所以面对能让他们变强的东西,会不留余力地追赶。


    成为魔修后,这样的本能更甚。


    林邬玦拽住铁链,险些没被魔修带飞,魔修顿时急了:“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啊!你不想要了吗?!”


    当然想要,但……余光瞥到手腕处的透明丝线,林邬玦叹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快速跟了上去。


    神器跑的飞快,一路上林邬玦陆续看到其他修士,他们看到神器同样激动万分,紧跟着追赶上来,林邬玦余光一瞥,发现身后已经跟了不少人。


    而面前的神器始终快他一步,甚至还在有意躲避他的碰触。


    “草!”伴随着一声惨叫,林邬玦侧身躲过身后的袭击,但行动受限的魔修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不偏不倚地受了一击,噗的喷出一口血,“姓林的你他爹的能不能别只顾着自己!老子都快死了!”


    考虑到他的价值,林邬玦大发慈悲收紧锁链,把人拉到身旁撑死防护罩。


    “你刚刚是不是想把我扔出去?”魔修敏锐地察觉到了锁链的晃动,他严重怀疑林邬玦想把他抛出去撞停神器。


    林邬玦扫他一眼,一点不心虚地承认了:“是又如何?”他不需要撒谎,因为对方打不过他。


    魔修:“……”憋屈,但无言以对。


    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神器突然加速,最后冲进一座破败的海下城堡,而后不知所踪。


    城堡很大,左右塔楼东倒西歪,随时会坍塌,但即便如此也不难看出昔日的辉煌。


    神器消失在城堡中,想要找到它,必得费上一番工夫。


    “草,跑了!”魔修脸色不太好看。


    林邬玦看他:“你能感应到大概方向吗?”


    魔修:“……不能。”


    林邬玦:“?不能?”


    魔修:“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之前那种感觉突然就消失了!”


    林邬玦将信将疑,游到城堡外围,触碰到冰冷的岩石。墙上的石砖大多已经松动,有的甚至脱落,露出内里的结构,上面布满了海藻,那是岁月的痕迹。


    “神器就在里面!我们快进去!别被人抢先了!”身后人群骚动,一个个争先恐后涌进古堡,从支离破碎的门窗闯了进去。


    林邬玦眯起眼,思忖着要不要继续深入。


    “嘿!”就在这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林邬玦的肩,发出愉悦的笑声,“好巧啊,又见面了!”


    一身黑衣,戴着面具,是石自。


    “你是……?”林邬玦困惑地歪了歪头。


    “我是石自啊,我们前几天才见过,你忘了?”江迟砚笑眯眯地朝他比划,对一旁被铁链绑着的魔修视而不见。


    “不记得了。”林邬玦抿唇,露出个歉意的笑,之前的高冷一扫而空,把旁边的魔修都看呆了。


    “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江迟砚自来熟地套起话来,不动声色地问,“我刚刚看到还有几个人进了城堡,你们是一起的吗?这是干嘛去?”


    “不是一起。”林邬玦摇摇头,看了那魔修一眼,道,“我来找神器,那些人和我一样。”


    “找神器?!”江迟砚震惊地瞪着他,一时无言,“可……你们怎么知道神器在这里啊?”


    “这还用说?我们追着它来的呗!”魔修嘴快,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追着它来?”江迟砚没明白。反倒是系统先反应过来,提醒道,“是那个发着光到处跑的东西。”


    “哦,是它啊。”江迟砚松了口气,转而又拍了拍林邬玦,邀请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进去吧,别被人抢先了。”


    他一点没有对被绑着的魔修产生好奇心。


    “诶诶诶?那我呢?”魔修手舞足蹈地找存在感,“我这手脚都被捆着,行动很不方便啊!”


    林邬玦不太想搭理他,十分敷衍地看了眼:“哪里不方便?我看挺方便的。”


    江迟砚则完全把人当海水,看都不看他:“我们从这里进去吧,这城堡挺大的,大半天都逛不完,抓紧吧。”


    “这就来!”说着林邬玦拉上魔修,跟了上去。


    城堡内部也破损严重,该塌的都塌了,不该塌的也都塌了,墙体出现了裂缝,稍微用点力就能推翻一面墙。


    “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住人了呢。”江迟砚抚摸着墙壁感叹时过境迁。


    林邬玦却提出了疑点:“所以……到底是谁住在海里?”


    江迟砚:“……”这还真是难到他了。


    “兴许……这里以前是陆地,后来地壳运动,才成了海洋呢?”江迟砚毫无依据地编了个答案。


    显而易见,林邬玦没听懂,但他没问。


    他不问,却有别人问:“什么地壳运动?什么陆地海洋?听不懂!”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执着于找存在感呢?江迟砚真心发问。


    他暗暗翻了个白眼,继续忽视魔修。


    再粗的神经也该察觉出江迟砚的刻意冷淡了,但魔修不这么觉得,两分钟后,他又开了尊口:“我们不是要找神器吗?你俩怎么光顾着摸墙了?隔这研究遗迹呢?”


    林邬玦:“……闭嘴吧你。”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摸墙,但看石自伸出手一寸一寸抚过墙体,他也就跟着做了。


    兴许是有什么机关呢?


    正想着,脑海中突然传来系统的声音:“嗯?你在这里?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林邬玦摸墙的手顿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


    “你是系统?还是邪神?”


    系统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语气反问:“什么邪神?我当然是系统。”


    林邬玦挑挑眉,倒是颇为意外:“你这是……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


    “之前什么事?”系统装的有模有样。


    林邬玦阐述一遍:“之前你去配合巡捕队捉捕邪神,结果自己不慎被邪神附身,我还以为你死了。”


    系统:“……你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为什么在笑?”


    林邬玦笑得更明显了:“因为你死了我就不用攻略了啊。”


    系统气愤,她严重怀疑这人还在记仇:“那你就不怕被邪神灭口吗!”


    “你怎么知道我会被邪神灭口?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林邬玦奇道。


    系统卡壳了一秒,迅速反应过来:“那可是邪神,你被灭口不是必然的吗?”


    说实话,她有点慌了。


    经历六十六次循环,她可以说是最了解林邬玦的人,一般而言,他不会这么……跳脱。


    除非……他发现了什么。


    果然,下一秒她听到了审判:“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系统吧,虽然你装的很像,但很遗憾,我足够了解她。”


    你了解个屁啊……


    江迟砚头疼地捂住了头。


    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好骗呢!


    “哈、哈哈……被你发现了啊。”系统没什么斗志地承认了,演技不能说不好吧,只能说,毫无演技可言。


    她蔫蔫地说:“没错,我就是邪神,要不是本神能量不够,我一定杀了你灭口,这次算你好运,咱们走着瞧。”


    下一秒,系统哭丧着脸对江迟砚说:“要不就让我死了算了……”


    她真的……不想再演了。


    江迟砚低着头,强忍着笑,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林邬玦投来的、戏谑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终于轮到小林同志逗人玩啦哈哈哈哈


    第34章 一无所获(bus)


    “师、石自, 你是在找机关吗?”林邬玦指了指那一排墙壁问道。


    江迟砚诚恳地摇头:“不是。我只是在碰运气。”


    魔修嗤笑一声:“碰运气?你要是真有那么好的运气,就该去找神器!”


    “啧。”江迟砚忍无可忍,看向林邬玦,“你从哪找来的炮仗?怎么这么贱?我看还是打死好了。”


    魔修:“你想打死就打死啊?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林邬玦:“好, 那就打死吧。”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魔修错愕地瞪向林邬玦,嘴唇张张合合, 最后蹦出一句很轻的:“你认真的?”


    江迟砚倏地笑了:“傻眼了吧程鸿?所以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


    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程鸿像是蔫了,头低着, 语气很颓废:“现在没有自信了……”


    林邬玦恍然般挑了挑眉:“原来你是程鸿, 怪不得……”


    怪不得贱兮兮的。


    “嘿,我这么有名的吗?”程鸿瞬间来劲了, 晃着身上的锁链哗哗作响,“你说这可不巧了么!我认识你, 你也认识我!退一万步讲我们就是老熟人啊!你看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你还绑着我做什么?多见外啊不是!”


    林邬玦自动忽略了他的胡言乱语, 跳回了之前的话题:“碰运气, 是想碰到什么呢?”


    “诶诶诶,你听到我说话没!”程鸿不甘心地找存在感。


    “那可多了去了。”江迟砚随手推开碍事的程鸿, 掰着手指道,“一是神器, 这个很重要。二是某种大型鱼类,这个很麻烦。三是可以藏人的地方,这个就很玄了, 毕竟藏人的地方那么多,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


    林邬玦沉吟片刻,无奈笑了笑:“那还真是不少。”


    程鸿激动地凑上来:“那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吧!正好我们有三个人!”


    理所当然, 他又双叒叕被忽视了。


    古堡残破不堪,里面的空间却不大,三人来来回回找了两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奇怪,不应该啊。”江迟砚暗自嘀咕着,不死心地薅秃了地板上的水草,又寻着冰凉的地板摸索,手指敲敲打打,漫无目的。


    他声音不大,林邬玦却听得清楚,可惜面具严丝合缝地挡住了江迟砚的脸,让人无法窥探他脸上的情绪。


    林邬玦收回视线,看了眼神游天外的程鸿,拽了拽铁链。


    “干嘛?”他声音着实不小,江迟砚也跟着看过去,林邬玦一时卡壳,他不太想让对方听到,但又不好做的太明显,只好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感觉到尸块?”


    “哦!你是说千年前一手引起人间大乱的大魔头殷瑟的尸块吗?没有啊!虽然你让我跟着它来了这里,但自从来这里以后我就啥也感觉不到了,怎么,你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吗?”程鸿努力将他的两只眼睛睁大,无辜地眨巴几下,不萌装萌。


    林邬玦:“……”


    江迟砚:“……”


    江迟砚头低的更深,只想装作没听见。


    他一点都不想装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陌生人问东问西。


    但是不问的话……好不合理。


    江迟砚轻咳一声,故作善解人意道:“那什么……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过你放心,我会保密的。”


    林邬玦:“……好的,谢谢。”


    怕程鸿再故意捣乱,林邬玦不顾他的破口大骂,强硬地堵上了他的嘴,


    对此,江迟砚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干得好,这种人就不该长嘴!


    “咳,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林邬玦随手将程鸿拽到身后,指着角落里一间很小的屋子。


    那似乎是个杂物间,摆满了各种没用的东西,枯萎的水草混着鱼骨杂乱地堆放在一起,占据了房间一半的面积。


    江迟砚很想让林邬玦一把火烧了,如果不是他们身处海底的话。


    “这里真的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吗?”清理掉水草,江迟砚看着房间原本的面貌深表怀疑。


    “二位,这是在找什么?”


    “谁!”


    林邬玦霎时拔出了剑,以他现在的修为,却一点都察觉不到有外人靠近,如若不是用了什么法器,那就只能说明,对方很强。


    “二位不必惊慌,在下空迷,是负责接待贵客的侍者。”


    江迟砚笑盈盈地迎上来:“原来是空迷小姐,您这问题实在奇怪,我们身在南溟海域,自然是为神器而来。”


    这样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她疏离地笑了笑,却是下了逐客令:“神器应该不在这里吧,二位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怎么会?我亲眼看着它进来这里呢。”江迟砚笑着否认,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危险,“空迷小姐不会是要忤逆南溟主的命令,赶我们走吧?”


    空迷平静无波的面容上露出几分厌恶,虽然只有一瞬,却被在场之人清晰地捕捉到。


    “没有的事,两位误会了。”她挤出一个笑说,“只是此地凶险,囚塔随时会有坍塌的风险,我也是为你们的安全考量。”


    “囚塔?莫非此地曾被用作囚禁犯人?”林邬玦顺着杆追问。


    “不错,所以此地实在不适合久留,还请二位离开。”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直白了,林邬玦却不以为然,进一步提出疑问,“所以,究竟是什么人会住在海底呢?”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实在不好意思,空迷姑娘,只是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我很久了,不知您能否为我解答?”


    空迷卡壳一般,怔愣了几秒钟,而后猛的暴起,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巨斧对着他们狠狠砍下来:“爹的给脸不要脸了是吧!老娘好声好气请你们出去你们竟然还敢得寸进尺!要是不想死就立马给我滚!!!”


    “快跑快跑快跑!”江迟砚成功被吓退了,双腿一蹬游得飞快,还没忘了拉上愣在原地的林邬玦。


    “唔唔唔!”被堵着嘴绑着手的程鸿顿时扑腾起来,活像一条固执的鱼,不找点存在感就誓不罢休。


    他成功了,江迟砚这次总算没有忽视他,而是拽着锁链带上他一起跑了。


    太吓人了!人怎么能说暴起就暴起呢?简直比林邬玦的黑化速度还快。


    林邬玦被拖着带出来,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对自己提出的问题的赞赏:“她这就是恼羞成怒了吧?证明她心虚了,以前住在海底的人绝对不简单!”


    ……他还在执着自己的发现。


    江迟砚真的很想给他一脑瓜崩,这是重点吗?!


    搜索一番,一无所获。江迟砚叹了口气,朝林邬玦摆摆手:“那什么,同行一场,咱们就此别过吧,拜拜!”


    林邬玦下意识挽留:“诶你……”


    “怎么了?”江迟砚回眸看他,等待下文。


    “没、没什么……”林邬玦抿着唇,想到对方现在的身份,只克制地叮嘱一句,“那个,你保重。”


    “对了。”江迟砚游出两米,又折回来,他没看到林邬玦瞬间亮起的双眸,指了指他身后的程鸿,“这个人还是有点身份的,留着或许有用,你可别真弄死了啊。”


    林邬玦:“……我知道了。”


    “那就好。”江迟砚松了口气,想想没什么要交代的了,于是再次挥了挥手,“那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么……


    林邬玦心想:那他们还是很有缘分的。


    林邬玦没有看到,江迟砚在游出一段距离后,一个闪身躲到了礁石背后,掏出隐身符3.0攥在手中,又回到了那座囚塔。


    林邬玦却没有立刻上岸,他解开了对程鸿嘴的限制,抬抬下巴:“继续吧,去找千年前一手引起人间大乱的大魔头殷瑟的尸块。”


    这话说的咬牙切齿,明摆着是要秋后算账,程鸿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他当即痛哭流涕,当着往来修士的面大声哭嚎:“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阻止你与我道侣苟且的!更不该将你们行那档子事的留影石传得到处都是!对不起求你饶了我吧!!!”


    林邬玦:“……?”


    往来修士:“!!!”


    林邬玦哪里经历过这种事,顿时涨红了脸,死死扯着铁链,想把人拉到身边打晕。然而这番做派反倒更像他恼羞成怒,想杀人灭口。


    毕竟铁链还在人身上捆着呢。


    “兄弟你这就有点得寸进尺了啊!”围观修士实在看不下去,纷纷上前指责,林邬玦本就是个社恐,平日里与少数人交谈还好,但这么多人围着他指责的情况还是头一遭,一时之间,他竟然无从辩解。


    好在,有人替他解了围:“各位可不要被他骗了,那个被绑着的分明是魔修。”


    说话的人还是个熟人——凝虚宗柏木桦,曾在青首郡有过一面之缘。


    “魔修?”


    “诸位不妨一探。”


    三分钟后,之前讨伐林邬玦的修士顿时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道歉:“这位道友,实在对不住,是我们听信小人之言了。”


    程鸿被拆穿了也不恼,笑得跟条狐狸似的,挑衅地瞪着林邬玦,仿佛在说:“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林邬玦眯起眼睛,动了杀心,但想到江迟砚特意叮嘱的话,又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罢了,以后再杀也不迟。


    “好巧,又见面了。”人群散去,柏木桦客套地打了个招呼,他看了眼被铁链绑着的程鸿,顿时忍俊不禁,“我听说过这种绑法,很是佩服,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也偷偷师?”


    言外之意,他知道殷瑟尸块的事,想加入。


    林邬玦自然不会反对:“当然,荣幸之至。”


    与此同时,岛上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起因是,无上谷的几名弟子结伴下海,回来时却只剩下一半,而另一半的人,在海底无故失踪了。


    无上谷哪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当即闹了起来,请求南溟主出面给个说法。


    这不闹还好,一闹却发现,原来失踪的人不止无上谷的几名弟子,而是所有来到南溟海域的门派,他们或多或少,都弄丢了几个弟子。


    可即便在这个关头,南溟主依旧不肯出面。


    这可算是惹了众怒,一时间,众门派联合起来,一同讨伐南溟主,岛上一片混乱。


    第35章 “虞归”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叶怜一上岸便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下, 随手拉了个面熟的人打听情况。


    那人同样莫名其妙,挠了挠脑袋,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刚上来就这样了。”


    这时另一边的人插嘴道:“听说是两方人马打起来了,不过原因嘛……我不清楚。”


    “打起来了?谁跟谁啊?”叶怜心里涌现一个不好的猜测, “该不会是、是各大门派和南溟海人……吧?”


    后面那人沉吟片刻, 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好像,还真是。”


    叶怜两眼一翻, 脑海中划过无数念头, 最终只归结到一个问题上:到底,是谁把封印被破除的事情传出去的!!!


    她怀疑无界门出了叛徒, 要么就是凝虚宗!


    哦对, 还有一个人,她或许也知道些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 人群突然喧嚣起来,陆陆续续抬头往天上看。与此同时, 头顶上被投下一片阴影, 叶怜后知后觉地跟着看过去, 只见一座十分豪华的马车低空飘过,缓缓挪动着。


    “那个好像是大预言家虞归的马车!她是不是又要预言了?!”


    “别愣着啊!还不快追上去!”


    人群簇拥着上前, 叶怜顺着人流,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空中的巨物, 心里总觉得奇怪。


    她是无界门弟子,虞归两次现身无界门她都在场,还有不久之前南溟岛上的那一次。


    虞归的出场方式她亲眼见证了三次, 但每一次她都不曾看清过,唯独这次,高调得像是要向所有人宣告她的到来一样。


    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吗?


    叶怜心中惴惴, 脚步不由快了些。


    终于,马车引足了视线,缓缓落地,跟来的人里里外外围了几圈,陆地上不够甚至御剑而起,把虞归和她的马车围成了一个封闭的半圆。


    车帘掀开,女人一身白衣,看不清面容,手中标志性的折扇荡起微弱的风,抚在她半瞌的眼眸,额前发丝微动。


    “怎么还不开始啊?”


    有人等不及了,催促着开始。自从上一次预言被印证,他们已对她十分信任。


    虞归微微一笑,嗓音沉静令人信服:“诸位莫急,今日我所预言之事十分重要,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等人再多些一起听吧。”


    这话倒是稀奇,以往她从来都是有话直说,从不关心听的人有多少,看来今天的事的确十分不一般。


    “到底是什么事啊?”


    “不会是离开南溟海的方法吧?”


    “也可能是神器的下落……”


    众说纷纭,叶怜抱臂听着,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叶师姐,好巧在这里遇到你。”耳边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叶怜侧眸看过去,心里闪过三个字:不认识。


    来人很识趣,嘿嘿一笑自报家门:“叶师姐应当不认得我,我叫杨和,是凌霄峰的,久仰叶师姐大名,今日终于见到了,果真不凡!”


    原来是凌霄峰的人……叶怜点点头,没忍住:“凌霄峰上住的都是普通人,你既没有修为,为何还要淌这一趟浑水?不怕就此丧命?”


    杨和腼腆地笑笑,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也是好奇嘛,南溟海诶,好神秘的!我当然是想来的啦。”


    叶怜:“单纯好奇吗?那之前岛上的流言你可知道?为什么不提前离开呢?”


    毕竟现在,所有人都出不去了。


    杨和神色一囧,讪讪垂下了头:“我、我睡死过去了啊……那晚混战,我一直在客栈里睡觉,我这人睡得很沉,就……没醒过来。”


    叶怜:“……真可怜。”


    杨和哀伤地叹口气,整个人蔫巴巴的。


    “罢了罢了,你一个普通人也没什么自保能力,以后便跟着我吧,师姐护着你。”叶怜大气地摆摆手,只觉自己深明大义,颇有大女人风范。


    杨和:“……呃。”


    叶怜扬了扬眉:“怎么?你不愿意?”


    “没、没有……我只是太激动了,谢谢师姐愿意保护我!”杨和表面感激涕零,内心凄凄惨惨,有了“监护人”,他还怎么背地里搞小动作啊?


    又随口聊了几句,人群中央的虞归终于开了口:“诸位,人来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请听我一言!”


    人群最外围,灰衣女人跌跌撞撞地狂奔而来,侧着身子使劲往里挤,嘴里不停重复着“麻烦让让。”“让我进去!”“来不及了!”


    奈何人群太过拥挤,她拼尽全力也只前进了一点点。


    “诸位想必都知道,我曾断言南溟海灾害频发,为神器而来的人必受反噬。”虞归平静地扫视众人。


    当然知道,那一则预言最后被传得特别离谱,早就偏离了原本的意思。


    “很抱歉,在那则预言中,我隐瞒了一些真相。”虞归深吸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望向众人,语气沉重,“实不相瞒,南溟海的一切灾祸,都是由南溟主一手所为!”


    虞归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伸出手直指南溟岛最高的那座楼——那里,正是南溟主的住所。


    “什么?南溟主?!”


    众人哗然,杨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是这样的!别信她!她在骗你们啊!!!”人群之外,灰衣女人撕心裂肺,不停大喊,但她的声音被人掩埋,掩埋它的人发出一声声质疑——


    “虞归怎么会说谎?她的预言从不出错。”


    “你少污蔑人家,你当自己是谁啊?”


    “你该不会是被虞归拒绝了预言,恼羞成怒了吧?”


    虞归宛若正义的化身,一字一句道出真相:“没错,南溟海的风暴、雷电,那晚的大规模的袭击,以及近些日子不断有人入魔或者失踪……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南溟主蓄意而为!而你们心心念念的神器,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她不过是打着神器的幌子将我们全部引过来,好一网打尽罢了!”


    一语掀起千层浪,众人一时愣在原地,而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南溟主善良公正吗?她怎么会……”


    “善良公正个屁!你没看出来吗?那群南溟人有多不欢迎我们!他们恐怕早就想赶我们走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总得有个理由吧?”


    杨和紧盯着被人群簇拥着的“虞归”,一颗心凉到极致,他们千方百计造出来的预言家,被人偷了。


    他死死咬着牙,脸上的表情称得上狰狞。


    “你怎么了?”叶怜从惊诧中回过神,就见杨和一脸愤怒悔恨担忧难过的表情,顿时吓了一跳,“你这表情……难不成南溟主是你闺女?”


    “咳咳咳……”杨和顿时被口水呛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叶怜,好像在说: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叶怜无辜地耸耸肩:“不然你为什么一副死了辛苦养育的宝贝的表情?”


    杨和:“……”是啊,他们辛辛苦苦“养育”出来的预言家,死了。


    而混在人群中的南溟人听到这里早已怒气冲天,一个个赤红着双眼大声辩解,但他们的话落在众修士眼里完全没有说服力,他们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们,之所以没有动手,是不想波及无辜。


    而就在这个档口,一个南溟人突出重围,举刀狠狠劈向“虞归”,她慌乱中下意识后退,却不料身后同样有南溟人守株待兔!


    众所周知,虞归没有修为,这一劫,她躲不过去。


    若虞归当真死在南溟人手下,那便真是惹了众怒,不可收场。


    杨和自己也是普通人,下意识攥住叶怜手腕,向她求助:“叶师姐……”


    他话未说完,只听刀剑相接,两道白色身影同时护在虞归前后。


    林邬玦绅士地扶起即将倒地的“虞归”,朝她露出个温柔的笑:“虞大师,好久不见。”


    同时,鹤归尘掀开车帘,急急劝道:“虞姑娘,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快些离开吧!”


    慌乱之中,“虞归”来不及多想,匆匆进了马车,扔下最后一句预言:“南溟主早已入魔!她想用你们的命献祭,助她提升修为!所有南溟子民,皆为帮凶!”


    “草!”杨和愤愤骂出一句,气得胸口不断起伏,他甚至感觉到了耳鸣,良久才听清楚耳边的话,“我说,你是不是和我有仇啊?”


    叶怜举着被他死命攥着的手腕,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见他回神,她皮笑肉不笑地牵了下唇角,张口就是炸弹:“我说杨师弟,你该不会是卧底在我无界门的魔修吧?想趁我不备掐死我?”


    杨和顿时撒开手,慌忙道歉:“对对对不起师姐!我只是太惊讶了,还望师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惊讶?”叶怜挑眉,笑了,“我倒是没看出你哪里惊讶,愤怒倒是不少,怎么?你觉得虞大预言家说错了吗?”


    “我……”杨和皱着眉,很想当场揭穿那个假货的身份,但他不能。局势已经够乱了,他可不能乱上加乱。


    “没有……我就是,对南溟主的做法感到震怒。”他挠挠头,装出一副疲惫的模样,“那什么师姐,我今天太累了,就先回去了……”


    叶怜没有挽留,她等杨和走出几步后,悄悄跟了上去。


    整座南溟岛,因为“虞归”的一句话,彻底陷入了混战。外来的修士出不去,他们恐慌、愤怒、后悔……而这些情绪只有一个发泄口——南溟人。


    “所有南溟子民,皆为帮凶。”


    这句话烙印在每个人心中,让他们无法不对罪魁祸首的拥趸下手。


    混战中,林邬玦穿过人群,不断寻找着什么,方才的近距离接触让他认出了那人并非虞归,而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冒牌货。那么……真正的虞归在哪?真正的真相又是什么?


    “林师弟,你找到了吗?”鹤归尘与他汇合,焦急地问。


    “还没有,你那边怎么样?”


    “去过了,马车被沉入海底,那个冒牌货早就跑了。”鹤归尘懊恼地扶着头,恨恨咬牙,“早知道就该把追踪符放她身上!”


    林邬玦摇摇头:“那样会打草惊蛇的。”


    “也是,还是先找人要紧,我们去那边找找吧。”——


    另一边,海底深处,江迟砚一路折返,却见囚塔之中早已没了空迷的踪迹。


    系统长叹一声:“不出所料。”


    “没关系。”江迟砚勾唇一笑,“我们不是还有追踪符吗?”


    系统颇为感慨:“是啊,历经几世轮回研究出的,独一无二的追踪符。”


    早在江迟砚到来之前,他的前辈们,那些攻略者,就已经研究出了很多有用但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比如——隐身符3.0,追踪符,窃听符……


    这些东西全部保留了下来,造福了不少后来的攻略者。


    江迟砚也在一开始就有意无意地泄露炼制这些东西的方法,不动声色引导卜静元将这些东西造出来。


    身为稀罕货,它们自然不可能广为流传,宗主很有先见之明地将它们留为己用,就连门内弟子都很少知道它们的存在。


    而在出发去南溟之前,宗主必然会将它们分给带队人,这是十几个攻略者总结出来的规律。


    保险起见,江迟砚还特地跑去向宗主求了一枚追踪符,以此做提醒。


    所以,闵宥身上是有追踪符的,而他也一定会将追踪符留在空迷身上。


    第36章 找人


    咚咚咚——


    客栈最顶层, 房门被敲响,却无人应声,江迟砚默然片刻,准备离开, 准备去找鹤归尘, 反正都是一样的。


    “你找谁?”


    他一转眼,就见要找的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江迟砚被吓了一跳, 后退半步, 摘了面具,诚恳道:“师叔!我是来……”


    “你谁?”闵宥面无表情打断他, 没什么精神地垂着眼, 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江迟砚一噎,摸了摸脸确定自己摘了面具, 张了张嘴,哑然道:“师叔你……不认识我吗?”


    倒不是江迟砚自夸, 无界门能有几个人不认识他啊?就算不说初入门时声势浩大的预言, 也不说他三年筑基五年结丹的传奇故事, 单是套圈比赛中赢过宗主就已经足够他扬名了好吗?


    系统幽幽道:“正常,他一向不把除自己人以外的任何人放在眼里。别说你了, 俞令晚这种未来宗主来找他都得先自报家门。”


    “……你还挺了解。”江迟砚无话可说。


    系统唉声叹气:“毕竟轮回了这么多次,习惯了。”有一种命很苦的感觉。


    闵宥静静盯着江迟砚由错愕到无语的脸, 一句话也没说,但表情已经开始不耐,开口就是赶人:“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就滚。”


    江迟砚急忙表明来意:“有事有事!方才在海底, 我发现空迷小姐失踪了,听闻师叔送了她一枚追踪符,弟子斗胆, 想请师叔帮忙找人。”


    江迟砚说得委婉,把闵宥在丹药瓶子上做手脚的事美化成了“送”。


    闵宥皱起了眉,盯着江迟砚的脸看了半天,缓缓开口:“谁告诉你的?”


    江迟砚:“……弟子,看到了。”


    知道这件事的人一共就两个,一个闵宥一个鹤归尘,师徒俩关系好到那种程度,他可不敢乱说。


    “看到的?”闵宥挑挑眉,不置可否,“行,走吧。”


    就这?江迟砚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快速跟了上去,心底总有种不真实感。


    来之前系统就告诉他闵宥不是个好说话的,他们甚至想好了实在不行就威逼,结果他就这么同意……了?


    “统儿你消息不准确吧?”江迟砚嘲笑。


    系统不服:“怎么会?我看你还是多留个心眼吧,这孩子从小就心黑,你别被他坑了。”


    江迟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那不是还有你吗?伟大的系、统难道还制服不了一届小小修士?”


    系统很实诚地肯定了他的说法:“你说得对。”


    离开客栈的一瞬间,江迟砚再次戴上面具,岛上的人依旧在打,江迟砚来时便注意到了,但他无暇他顾,找人打听要花不少时间。


    现在倒是不用找人了……


    江迟砚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人,乖巧地问:“师叔,这些人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打起来了?”


    闵宥脚步一顿,若有所思看他一眼:“你不知道?”


    江迟砚其实能猜到个大概,无非就是魔族传出了挑拨离间的谣言。但问题是,在其他人和系统的描述中,魔族的谣言并没有引发这么大规模的……暴乱。


    闵宥忽而笑了笑,意味深长道:“这原因嘛,还要归结于你那好友——虞归。”他收回视线,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预言家虞归,乘坐豪华马车招摇过市,引来了无数修士驻足围观,而后她放出预言,南溟海域所发生的所有灾难皆由南溟主一人所为,其目的,是为了献祭我等,铸就她的修魔路,而南溟人,皆为帮凶。”


    “什么?!”江迟砚不可置信地踉跄一步,脸色瞬间一白,“怎么会?她不会这么做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不误会的我不关心,但后果已经造成,你若是想弥补,就让你那好友以死谢罪吧。”闵宥冷漠看他一眼,而后不再多说,脚步加快了些。


    “先跟上再说!”系统连忙提醒,这种情况就连她也没有预见,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机,眼下只有空迷能平息暴乱。


    忽视岛上打得不可开交的人,他们一路来到岛岸边,闵宥祭出一枚符箓,那符箓在他手上停顿片刻,然后转了个弯。


    “走吧,跟紧了。”闵宥扔下一句话,转眼便没了人影。


    来不及多想,江迟砚一个纵身跳了下去,紧紧跟随闵宥的身影。


    然而当他们来到那座熟悉的囚塔,追踪符缓慢转动,最终指向下方。


    江迟砚眉心拧在一起:“难道下面还有空间?”可整个囚塔,他都搜了个遍,根本没找到任何机关……


    “好说,打穿了不就知道了?”闵宥的行事风格和俞令晚有那么一丝丝的相似,都是能动手不动脑的好手。


    “这不太好吧……”江迟砚从前人口中得知,这座囚塔乃是南溟人用来封印神器的地方,亦是他们文明的遗留,文化的传承,意义非凡。知道的越多,就难免有所顾虑,便也不想破坏这座被岁月侵蚀得破败不堪的建筑。


    “有什么不好?一座废墟而已,就算我们不动手,它自己也会消失。”闵宥没什么心理负担,他毫不犹豫拔出黎晨剑,一剑斩下,地板碎裂,却有一道无形的结界挡住了这一剑。


    “下面真的有东西!”江迟砚靠近那凸出来的结界,也顾不得什么历史遗留、文化传承了,反手召唤出涣风,对系统道:“靠你了系统,你可以的吧?”


    系统给出肯定的答复:“当然。”


    闵宥看了眼一秒忘本的江某人,鼻腔中发出一声冷笑:“行了,一起破了这结界!”


    灵力倾注剑身,两道剑气同时打在结界上,磅礴的力量瞬间将结界撕裂,囚塔一寸寸化为碎片,整个海域似乎都为之震动。


    闵宥意外地看向江迟砚,眼里多了几分探究:“你到底是什么修为?”


    江迟砚:“……元婴。”问就是元婴,不信也没用,反正,他不承认。


    闵宥:“……你当我傻的?”这玩意要是元婴他就自挖灵丹!


    江迟砚死不承认:“师叔,弟子只是爆发修为高。这要归功于偶然间获得法器,但其实只能用一次。”


    “哦。”


    闵宥懒得争辩,摆摆手:“随你,走吧。”


    囚塔下方,是一座巨大的海底城邦,和南溟岛上类似的建筑安静地躺在海底,静谧地等待着到来的人。


    不同于岛上,这里的建筑明显更加古老,也更加精美,显然建造它的人花了不少心思,倾注了无数心血。


    “原来南溟人以前生活在海底啊。”闵宥几乎是一针见血地,道出了南溟人的身份,脸上能看出些许意外,但不多。


    江迟砚配合地说:“真是不可思议。”


    “别感慨了,你没闻到血腥味吗?赶紧找人吧。”


    说实话,江迟砚没闻到,但他不敢说,乖乖跟上了人。


    寻着追踪符指明的方向,他们一路来到最中央的城堡,穿过敞开的大门,一路向上,在三楼的房间找到了伤痕累累的空迷。


    她蜷缩着身体,浑身是血,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四肢,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肩胛一路撕裂至后腰,周围的海水都被染上了鲜红。


    “空迷!你怎么样?”江迟砚迅速掏出丹药,一手释放灵力护住她心脉,一手将丹药送到她唇边,视线却不在她身上,环视着周遭,“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他人呢?”


    空迷闭着眼调息片刻,这才感觉好了些,勉力撑起身子,声音微弱:“是……是一条很大很大的鱼,不知道为什么它会潜进家园……我想赶走它,但它想吃了我,我、我打不过它……”


    “很大的鱼?”闵宥眉梢一挑,追问,“有多大?我们一路找过来,怎么没看着?”


    空迷默了默:“可能是因为……它已经跑了吧。”


    “跑了?”江迟砚皱紧眉,手上不由用了些力,“为什么突然跑了?”


    空迷侧眸盯着他搭在自己后肩的手,眼眸一暗:“你们刚刚,是打破了结界才进来的吧?”


    身为这个计划的提出者,闵宥一点都不心虚:“怎么?要兴师问罪?”


    空迷苦笑着摇摇头,虚弱地站起来:“哪能呢,你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说的是,在你们打破结界的那瞬间,那条巨鱼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不顾我这个即将被它吞吃入腹的猎物,急匆匆跑了。”她顿了顿,缓过来继续道,“也就是说,它是被你们赶走的。”


    闵宥摊手:“你高估我了,我可没那个本事。”


    江迟砚莫名心虚:“……那我更不行啊,我才元婴。”真要追究的话,那应该是系统……


    系统表示:“总不能为了抓鱼不救人吧?”


    问题是不打破结界也抓不了鱼啊……


    “呵,先不说这个。”空迷笑笑,勉强行了一礼,感激道,“二位救命之恩,空迷无以为报……”


    “有的。”江迟砚打断了她,空迷一愣,紧接着就听到——


    “我想请求空迷小姐,带我们去见南溟主。”


    “她不想见也没关系,破门而入,强行闯进去,亦可行。”


    第37章 南溟主


    南溟主, 住在这座岛上最高的塔楼,南溟人口中的主塔,那里富丽堂皇,守备森严。


    “这里以前并没有那么多守卫, 姐姐不喜束缚, 为了时常能偷跑出去,她特意砍掉了半数侍卫。”空迷带着二人一路躲避, 趁着偶尔的松懈解释道, “只是不知为何,半月前她突然下令, 守卫数量增加了三倍有余, 将主塔围得水泄不通。好在我从小住在这里,知道一条寻常人不知道的小路。”


    “半月前?”江迟砚呢喃着重复, 追问,“那这半个月里, 有发生过什么可疑的事吗?”


    “可疑?”空迷表情奇怪地笑了笑, “要说可疑, 放你们这群外来修士进来,就是最可疑的事。”


    闵宥随手敲晕挡路的守卫, 笑得很讽刺:“是啊,那么可疑, 偏偏你们无人阻止,任她为所欲为。”


    空迷脸色不太好看,咬牙强忍着脾气, 看在救命恩人的份上,和气道:“贵客说的是,南溟的制度……的确存在很大漏洞。”


    三人不再言语, 一路通畅,到达顶层时方才傍晚,门口站着四名守卫,实力不凡。


    “就是这里了。”空迷无声比着口型。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我打不过他们。”


    闵宥摊了摊手,也道:“我也打不过。”


    江迟砚:“……”空迷也就算了,闵宥来凑什么热闹?


    他指了指自己,想说自己更不行,临了想起自己还戴着面具,于是果断放下手,扭过头表达自己的无语。


    “就算能打过也不行,不能强闯。”空迷继续比口型,指了指左右走廊,“会惊动其他守卫。”


    江迟砚歪了歪头,表示自己没看懂,空迷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在问:“那怎么办?”


    于是她指了指自己的储物戒:“放心,我有办法。”


    入夜,门口的守卫渐渐有了困意,第一个倒下的人就像一枚石子落入水中,惊起其他三人的注意,他们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


    “就是现在!”闵宥一声令下,三人同时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晕了剩下的守卫。


    推开封闭已久的房门,空迷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江迟砚紧随其后,探着脑袋往里看。


    一眼望去,房间里空无一人,空迷指了指内室,悄声道:“我先进去,你们在外面守着。”


    可以理解,毕竟是女子闺房。


    江迟砚与闵宥对视一眼,分别站在房门两侧,一层结界,悄然编织。


    砰——


    紧接着是刀尖相接,打斗声起,江迟砚和闵宥同时冲进去,只见一道身影撞上什么东西又被狠狠弹了回来,倒在地上,被空迷抵住了脖颈。


    “姐姐……你为什么……”空迷嗓音发着颤,握剑的手也在抖。她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言。


    她实在想不明白,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为何会将刀尖指向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期待。


    她宁愿对方是被威胁。


    “没有苦衷。”过了很久,南溟主拨开散乱的发,扬起一张清丽绝尘的脸,朝她微笑,“没有苦衷,我只是单纯的,想要摆脱责任而已。”


    “摆脱责任?”闵宥蓦地笑了,“摆脱责任的方式有很多种,伤友八百,自损一千的,我还从未见过。南溟主想法奇特,还真是千万年难得一见。”


    南溟主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两个人,她的目光缓缓从空迷脸上移开,掠过江迟砚这尊面具人,停留在闵宥脸上,不动了:“你……是无界门的人。”


    闵宥挑眉,颇为意外:“你认得我?”


    他自从来了南溟海便深居简出,有什么事也都是鹤归尘代办,就算南溟主消息灵通,也不该如此笃定。


    南溟主却不说话了,重新将头垂了下去:“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空迷陡然激动起来,失控般冲上去,握住她的肩膀逼她抬眼看着自己:“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姐姐,你忘记我们的祖训了吗?!”


    她殷切地希望对方能辩解几句,哪怕是一个并不可信的理由。


    “忘了。”南溟主温柔地朝她笑,与此同时,手中利刃狠狠捅进了空迷的腹部。!!!


    “住手!”江迟砚一掌拍开她,扶起重伤的空迷,“你怎么样?要紧吗?”


    空迷虚弱地摇摇头,她先是被来历不明的巨鱼袭击,没过多久又被自己的亲姐姐捅了一刀,此时脸色白得吓人:“我……没事……姐姐她……”


    “她没气了。”闵宥直起身,平静地说。


    空迷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江迟砚看了闵宥一眼,飞快道:“师叔,她们不能留在这里,不如先带回客栈?”


    闵宥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说罢扛起南溟主……的尸体,飞身离去。


    简单安置好空迷,江迟砚乔装打扮一番,离开客栈,终于想起自己那早已心乱如麻、不知所措的同伴。


    只不过……为什么杨和和虞归的身旁还有两个熟人?


    江迟砚停下脚步,思考了两秒,直奔林邬玦而去。


    “嗨哥们!又见面了!看来我们是真有缘!”江迟砚拍拍林邬玦的肩,又自来熟地朝另外三人打招呼,“你们好啊,我叫石自,有兴趣交个朋友吗各位?”


    虞归和杨和对视一眼,眼里的高兴和激动差点都藏不住,恨不得抱头痛哭一场,再把江迟砚捶死泄愤!


    这家伙为什么现在才来!


    知道他们这些天过得是什么苦日子吗!


    内心再激动,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他们平静地将目光转向江迟砚,装成不认识的人自我介绍:“你好石自,我叫杨和,这位是我朋友……杨归。”


    虞归抿抿唇,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疏离地朝他笑笑,没说话。


    江迟砚笑着朝他们点点头,道了几声“幸会”,又将目光转向最后一人:“这位道友看起来实力不凡,不知是哪位天骄?”


    那人温和地笑笑:“在下鹤归尘,是邬玦的同门师兄,阁下谬赞了。”


    “原来是鹤道友,久仰大名!”江迟砚敷衍地夸了一句,迫不及待地转移了话题,“你们刚刚再聊什么?看起来很严肃啊?”


    这问题属实冒犯,不过江迟砚已经顾不得什么礼节了,时间紧迫,岛上的人已经从盲目混战到有组织有纪律地对抗了,他只想尽快把话问清楚,否则伤亡会更加惨重。


    “在聊虞归的预言。”林邬玦倒是不隐瞒,他猜到对面人的身份,没有不配合的理由,“但我们怀疑那个是假的。”


    “假的?你怎么知道?”江迟砚诧异地问。


    林邬玦垂着眼,想了想,坦白说:“因为真的那个,我见过。”


    “你见过?”江迟砚差点没反应过来,“可她不是戴着面罩……”


    “我见过没戴面罩的样子。”林邬玦补充道,“就在几天前,虞归第一次预言之后,我们私下里见过面。但第二次预言的人,我很确定那不是她。”


    “那太好了!”江迟砚嘴比脑子快,重重松了口气,庆幸虞归没有背叛组织。但看其他人(尤其是鹤归尘)怪异的目光,江迟砚尴尬找补,“我的意思是,至少可以证明预言是假的,南溟并没有与我们为敌。”


    他一时没有想太多,只觉得是好消息,过了两秒才想到,“虞归”这个ip,算是被毁了。


    他们当然不可能让预言成真,但预言若是假的,那么民众就会对虞归的预言失去信任,甚至,连她曾经的预言也会被质疑诋毁。


    就算他从中搞点手段让预言成真,那么以后呢?有心之人依旧会打着虞归的名号放出假的预言混淆视听,彼时,他们的成果将会结出恶果。


    他能想到这一点,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


    尤其是,虞归本人。


    “能不能……让虞归本人来澄清,打脸那个假货呢?”杨和再次抓了抓早已凌乱的头发,不抱希望地提议。


    “那要怎么证明呢?别人也可以说我、说真正的虞归是假货。”


    “没错,这招行不通,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杨和头疼地捂住脑袋,感觉头发都快秃了:“你们来吧,我不行了,我脑细胞都快死光了。”


    林邬玦皱着眉,思忖良久,踟蹰着道:“如果有什么名望很高的人见过虞归的真面目,并且愿意为她做担保的话……”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掠过“杨归”。


    “杨归”苦笑着摇摇头:“我觉得……应该没有这样的人吧……”


    “好吧。”林邬玦垂下肩膀,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愁云惨淡之际,有一人像鬼一样飘了过来,披头散发,脸色发白。


    “师师师师尊!”鹤归尘吓得差点跳起来,忙跑过去扶着来人,生怕他被风刮跑了似的,“师尊你脸色好差,是又出什么事了么?”


    闵宥面无表情地摆摆手,淡淡道:“没事,一边玩去。”说罢他缓缓看向江迟砚,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地招招手,“你,过来,有人找你。”


    其实没人找,只是空迷醒了,而已。


    但闵宥总觉得江迟砚知道点什么,想让他去套套话。


    至于他自己……只能说,他不擅长这个,尤其现在,更没这个心情。


    与此同时,江迟砚走后,鹤归尘魂不守舍地听着杨和虞归林邬玦三人提出的各种“解决方案”,脑子里全是闵宥方才的模样,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猛然间,他手心一烫,伸开手掌,赫然发现是那日扔在“虞归”马车上的追踪符,动了。


    他微微眯起眼,打断了三人不着边际的妄想:“各位,预言的事暂时放一放,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去抓人?”


    “抓谁?”三人齐声道。


    鹤归尘微微一笑:“那个假货!”


    第38章 操控


    客栈顶层, 闵宥推门而入,直奔了无生息的南溟主。


    “你要做什么?!”空迷本能地想拦,但她先后两次负伤,实在没什么力气, 轻轻一挥便被迫让了路。


    闵宥拨开南溟主的头发, 露出后脖颈那一抹黯淡的红色纹路,看向空迷:“这是什么?”


    那纹路不过手掌大小, 样式却极其复杂, 线条诡异,近看看不出什么蹊跷, 远看却像极了一张扭曲的人脸, 笑得奸邪。


    空迷脸上露出少有的迷茫,她凑近几步, 伸手抚上那一片肌肤:“这……我不知道……此前我从未在姐姐身上见过它!”


    “这东西……我好像见过。”江迟砚装模作样地支着下巴,皱眉沉思。闵宥双眼微眯, 将目光转向他, 半晌听到他不是很确定地说, “这好像是某种控制人的东西,我记得我在哪本书上见过它。”


    “书上?你确定?”闵宥挑起半边眉, 追问,“哪本书?哪里的书?那书上还有什么?”


    书名?书名《攻略者大全》, 没有实体全靠口述,书上还有你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江迟砚心中腹诽,面上却讪讪:“呃……其实也没那么确定……那些东西我早忘了, 师叔可认得这东西?”


    “不认识。”闵宥不再看他,对空迷道,“若真是操控人的东西, 那么南溟主的反常行为便有迹可循了,你可记得半月前都发生了什么?南溟主可曾离开过?”


    空迷怔愣着,一时没有反应。


    “她大概还要消化消化。”江迟砚摊摊手,指了指房门,“师叔不如回避一下?”


    闵宥神色倦态,幅度很小地一点头:“行吧。”


    转移了阵地,江迟砚这才说明了用意:“师叔,关于那则预言,不若先将南溟主被操控一事公之于众?这样一来,便能将视线转移……”


    “转移到哪?”闵宥反问。


    江迟砚一时哑然,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会在找到明确证据之后一举揭发魔族的阴谋,这样谣言便可不攻自破。但以往,修真界和南溟海的矛盾起源于魔族的谣言,而非令人信服的预言,而且这次的矛盾提前了几天,他们还没有找到证据……


    甚至,魔族还没有露面……


    闵宥突然道:“不过这样也好,或许还有人认得那印记。”


    这下轮到江迟砚犹豫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闵宥满不在意地摆摆手:“能有什么问题?好了就这样决定了,昨晚在主楼发生的事你用留影石记录下来了吧?和那操控人的纹路一起,尽快传出去吧。”


    “另外。”他顿了顿,补充,“南溟海根本就没有什么上古神器,等会回去,你好好问问那个空迷,最好让她全抖出来。”


    江迟砚不解:“为什么是我问?”


    闵宥木着脸,理直气壮:“因为我没心情。”


    江迟砚:“……”无法反驳。打从见面开始,闵宥的脸色就一直很差。


    他忍了忍,没忍住:“师叔,你到底……”


    “走了,回去问话。”闵宥自动忽视他的话,转身离开。


    “哦。”


    回去的时候,空迷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正在为她的姐姐编发。


    窗沿下两人的身影依偎在一起,柔顺的发丝被空迷握在手心,一缕一缕编织成漂亮的模样。她的动作不算熟稔,一举一动磕磕绊绊,显然并不常做。


    闵宥悄无声息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江迟砚也坐在桌边,两人默契地没有打扰。


    直到散乱的发被打理整齐,狼狈的面容重新变得美好,空迷将她轻轻摆好,双手捧着她的脸,额头相抵做最后的告别:“再见了,亲爱的姐姐,今后我会接替你的职责,继续守护南溟的。”


    闵宥不知何时睁开眼,淡淡道:“你的事情解决完了,那么也该解决一下我们的问题了。”


    空迷回身行了一礼,郑重道:“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接收到闵宥的目光,江迟砚顺势问出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空迷小姐,关于神器,您可否坦言?”


    江迟砚没有明说,但他既然这么问了,那就代表他一定知道些什么,空迷抿抿唇,不再隐瞒:“实不相瞒,将诸位引来南溟的上古神器,实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事情的起源,还要从千年前说起……


    千年前,魔头殷瑟引发大战,最后自爆而亡,但他的尸体同样能搅得百姓民不聊生,为了彻底消除他所带来的影响,仅存的上神将殷瑟的所有尸块封印在南溟海域,而你们苦苦追寻的神器,便是那用来封印尸块的容器。


    千年来,我南溟禁止外人入内,与世隔绝,世代守着这个秘密。直到不久前,我的姐姐,被人操控着诱你们前来,彻底打破了南溟千年来的宁静。”


    “那你明知真相,又为何不加以阻止?”江迟砚打断了她,反问,“就算南溟主被操控,难道你便没有一点话语权吗?”


    空迷落寞地垂下眼,苦笑着摇头:“我没办法阻止她的,我从来无法阻止她的任何一项决定……


    我当然知道南溟海根本没有你们要找的神器,唯一的神器被保存在我们的家园,也就是你们救出我的地方。


    没有人能找得到那里,就连南溟的子民也不行。所以我并不担心神器被夺走,你们在海中看到的发光的东西,我也知道那并不是真正的神器,只是个引人耳目的冒牌货罢了。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希望你们长时间留在南溟,更何况你们一来,海上便发生了风暴,甚至海中出现了雷电!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所以……那晚,我联合所有不欢迎外来者的子民,共同策划了那场袭击,我想借着预言之力,以此让你们离开!但是……”


    江迟砚接上她的话:“但是封印又重新启动了。”


    “是啊……封印启动了,就连想要离开的人也无法离开了……”


    “你关不了?”闵宥随口一问。


    空迷痛苦地捂住脑袋:“我关不了……封印的开关其实附在神器上,我当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先去找了姐姐,可她还是不肯见我,也不肯和我说一句话。我没办法,只好亲自去确认神器的安全。”她抬起头,看向江迟砚,“后来的事你大概也都知道了,我们在囚塔相遇,你离开后,我独自前往家园,却不慎遭到巨鱼袭击,好在有你们出手相救,我才不至于……”


    “等等。”闵宥突然坐起来打断她,“你管海底的遗迹叫作家园,那你们是什么物种?鱼吗?”


    空迷:“……”


    她勉强笑笑:“您说笑了,只是我们能够生活在水中罢了。”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闵宥似乎有些失望,肩膀一塌又重新躺了回去:“好吧。”


    “呃,说正事,所以你找到神器了吗?”江迟砚身体前倾,等着她的回答。


    空迷垂下眼,摇头:“很遗憾,没有。”但很快她又笑起来,从袖中摸出一枚罗盘,“不过我在姐姐身上找到了这个,它能够带我们找到神器。”


    “当真?!”江迟砚猛的站起来,迫不及待伸出手,“能给我看看吗?”


    空迷愣怔一瞬,乖乖将罗盘递给他:“可以……”


    江迟砚拿到手才发现,这种古老的东西,他不会用。


    尴尬地将罗盘还回去,他顺势提议:“事不宜迟,不如我们这就出发去找找吧?”


    “走。”不等空迷同意,闵宥径直起身,二话不说推开门,抬脚便走。


    走出几步,见没人跟上,皱着眉回头催促:“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我请你们?”


    二人:“……”


    与此同时,另一边……


    “就在前面了!”鹤归尘盯着追踪符所指的方向,紧跟不舍,身后还缀着三条尾巴。


    “你们慢点啊!我快跟不上了!”杨和气喘吁吁跟在最后,伸长了手想去拽前面人的衣角借力。


    “你别拉我啊杨和!我都快游不动了!”虞归扑腾着甩开累赘一样的杨某人,仇恨内化为动力,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想抓住那个冒牌货!


    “别急,她跑不掉的。”林邬玦拉了把力竭的杨和,另一只手揪住虞归的后领,一拖二迅速跟上了鹤归尘。


    “等等!”鹤归尘猛的停了,脸上表情出现一瞬的空白,“它、它怎么突然消失了?”


    “怎么会消失?”林邬玦接过追踪符细细探查,片刻后皱起了眉,“是被人毁掉了。”


    “难道是被那个冒牌货发现了?”杨和才缓了口气,又提了上来,“那现在怎么办?线索彻底断了,我们怎么找到她?”


    “只能等她下一次出现了,我们先回去……虞归大师?您怎么了?”


    虞归面色苍白,哆嗦着唇,指了指他们身后:“魔魔、魔鱼……”


    此时虞归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他们完了……


    三人同时转身,只见不知何时他们身后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蓝黑色的鱼,双目空洞无神,缓缓张开了嘴。


    那是一张深渊大口,张开时带动着海水分割,却不是将面前的东西推开,而是拉近。


    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海水吸纳,迫使他们不受控制地靠近那张巨口,林邬玦迅速升起一面防护墙,反手将杨和虞归推了出去,两人不敢犹豫,拼了命的往外游。


    鹤归尘拼尽全力逃脱那可怕的吸力,反手拍出一掌,但那裹挟着巨大灵力的一掌却没有翻起一点水花,丝毫没有影响巨鱼的行动。


    确切地说,那条巨鱼根本不需要动,他只需往那一杵,张开巨大的口用力一吸,旁人就很难逃脱了。


    林邬玦也顾不得隐藏实力了,他稳住身形,祭出莲火,用尽全力狠狠劈上巨鱼下颚,然而那足以斩断山丘的一剑却只在这条鱼身上留下一条浅浅的血印。


    林邬玦不再犹豫,扭身便跑:“大家分头行动!”


    与此同时,在虞归的掩护下,杨和终于把随身携带的求救符传了出去,听到林邬玦的呼喊,他们迅速分开,能活一个是一个。


    同一时间,海下的闵宥收到了两张求救符,一张来自于他的亲传弟子鹤归尘,一张来自于外人林邬玦。


    几乎同时,江迟砚也收到了杨和的求救符,上面只有一个字:鱼。


    第39章 什么东西塌了?


    几乎同时, 江迟砚也收到了杨和的求救符,上面只有一个字:鱼。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江迟砚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以往的攻略剧情中,南溟海是一个特殊的节点, 它不仅是林邬玦最容易黑化的地方, 还是每一任攻略者必须亲自前来的地方,就连早早把林邬玦关起来自己也足不出户的虞归也不例外。


    而这一切, 都是为了能第一时间解决那条吃人的鱼。


    为了方便称呼, 系统贴心地为它起了个名字——覆海吸人鲨。


    覆海吸人鲨,体型巨大, 高防低攻, 唯一的攻击方式就是把人吸进鱼腹中,然后, 一点一点吞噬他们的修为、生命,靠这些, 它会变得更强, 也更难杀。


    以现在的时间点来算, 哪怕洞虚境界的全力一击,也无法对它造成实质伤害, 除非,从内而外。


    没错, 覆海吸人鲨唯一的弱点便是腹部内里,想要一击致命,不仅需要运气, 还需要强大的实力,最少也要合体期。


    然而它虽然体型巨大,脑子却不笨, 它吸人也挑,但凡实力强的,它一概不收,任何一点能威胁到它性命的东西,它都会将它们拒之嘴外。


    ——就和林邬玦一个德行。


    然而要想从外部制服这个庞然大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那位神仙现世。


    “所以,那位仅存的神仙为什么不出手?”江迟砚曾这样问系统。


    那时她只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可能贪生怕死吧。”


    嗯……也不是不能理解。


    “空迷姑娘,你说的神器在何处?”闵宥没有理会两道求救符,转而看向空迷,等着她的答案。


    江迟砚思绪被拉回,也看向空迷,但在没人注意的角落,一条乌漆嘛黑的蛇一样的东西从江迟砚袖中探出,朝远方游去。


    也得亏江迟砚没有看到闵宥手中求救符的来源,否则他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呜呜去拖延时间。


    空迷手捧罗盘,细细查看,抬手一指,道:“在那边,二位随我来吧。”


    江迟砚掐着掌心,心里着急,免不了催促:“麻烦快些,我一会还有事……”


    空迷一顿,嘴上没说什么,速度却快了很多。


    “对了,还有件事我忘了问。”看着海中游走的鱼群,闵宥突然想到什么,“你之前说那个发着光的东西是在冒充神器,那你可知那是什么?何人所放?”


    空迷摇摇头,提起这个语气都变得失落:“我原本以为那是姐姐所放……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她沉默良久,发出压抑的、充斥着仇恨的一句,“我一定、一定会找到杀害姐姐的人,将他千刀万剐!”


    “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的。”江迟砚适时给出承诺,借机提出,“另外,魔头殷瑟的碎块也不能放着不管,届时还需空迷小姐配合。”


    空迷很快整理好情绪,朝对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我南溟,在所不辞。”


    另一边,林邬玦游出几百米后发现,那条巨鱼并没有追上来,反而朝相反的方向游去。


    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是杨和!


    它体型庞大,速度却很快,短短几息就快要追上杨和。


    林邬玦没有犹豫,快速冲了上去,几道灵力如利刃般狠狠刺过去。


    他当然知道这点攻击伤不到它,他只想让对方放弃杨和,来追赶自己,他有信心甩掉这条巨鱼,但杨和就不同了,他本就体力不支,若不能及时支开它,恐怕难逃此难。


    但奇怪的是,巨鱼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穷追不舍紧跟着杨和。


    “啊啊啊啊救命啊!!!”眼看着杨和就要被吞吃入腹,林邬玦却无能为力,只能拼命朝杨和那边赶去,眼睁睁看着他被巨鱼吞噬。


    突然,啪——


    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海浪,冲得人睁不开眼。林邬玦撑开防护罩,震惊地看到一条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起杨和扔了出去,顺带挠了那巨鱼一爪子。


    海浪逐渐平息,林邬玦盯着呜呜震惊地说不出话,直到鹤归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难不成这才是宗主的良苦用心?”


    “什么?”林邬玦还不知道宗主和妄好为了呜呜的“抚养权”争得面红耳赤的事。


    “没什么。”鹤归尘摇摇头,满眼佩服地说,“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宗主他老人家,高瞻远瞩!”


    林邬玦:“……”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我就不信堂堂真龙还能打不过一条无名小、大鱼。”鹤归尘骄傲地扬起脑袋,模样像是有了大人撑腰终于可以放肆的小孩。


    这时虞归扑腾着游到他们身边,崩溃地大吼:“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这个时候还不跑,等着当鱼食吗?!”


    不远处被呜呜救下的杨和累到虚脱,但他一点都不敢松懈,伸长了胳膊大喘着气往相反的方向游去。


    鹤归尘不解:“为什么要跑?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协助真龙,一起拿下那条吃人的鱼吗?”


    林邬玦也看向虞归,不同于鹤归尘的质疑,他总觉得虞归知道些什么。


    虞归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把自己呛死,她哆嗦着手指,指了指呜呜又指了指巨鱼,嗓子都劈叉了:“你是说你指望一条幼龙能打死那只覆海吸人鲨吗?!”


    鹤归尘头一次露出那种几近茫然的表情:“……覆海吸人鲨?”


    林邬玦反问:“呜呜打不过它吗?”


    虞归捂住脑袋,无力地点点头:“打不过,所以趁现在呜呜拖住它,我们还是快跑吧!”


    “可……”


    “好!”涉及到生死,林邬玦从不含糊,他打断了鹤归尘未尽的话,一手拽着一个,跑的飞快。


    鹤归尘被他拽的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他匆匆瞥了眼交战的一龙一鱼,最终收回了想要联手制服“覆海吸人鲨”的话。


    好像……的确打不过。


    然而才跑出没多远,他们就迎面撞上三人——闵宥、空迷,和之前见过的面具人。


    鹤归尘瞬间挣脱了林邬玦的手:“师尊!”


    江迟砚一看到林邬玦就觉得不妙,收到求救符时他只以为是杨和和虞归碰巧遇到了覆海吸人鲨,但神器要紧,他便只让呜呜先去救个急,顺便拖延时间,万万没想到林邬玦和鹤归尘也在这里,这下就不是很妙了……


    万一等会呜呜当着他们的面回到他手里怎么办?


    他还要装成实力不如林邬玦,破不了他的结界的样子呢。


    闵宥只匆匆看了眼鹤归尘,确认他没缺胳膊少腿便移开了目光,看向不远处混战的一龙一鱼,神色有些怪异:“空迷姑娘,这就是之前袭击你的……那条巨鱼?”


    “没错,就是它!”空迷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后退,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那么,神器在哪?”看出呜呜体力不支,江迟砚简直一刻都等不了,只有结界打开,他才能彻底放心。


    空迷迟疑地指了指覆海吸人鱼,艰涩道:“应该在、在它体内……”


    “什么?”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不可置信,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要自寻死路?


    唯有江迟砚,眼里藏着一丝庆幸。


    虞归恰在此时站了出来,她深吸口气,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突然正色道:“诸位,我方才说以我们的实力难以打败敌人,但若是加上闵长老,空迷小姐和这位神秘人,那胜算便多了几成,若是配合得当,说不定可以一击制胜!”


    江迟砚忍不住弯了唇角,有时候他真想给虞归点个赞!


    林邬玦却狐疑地皱起了眉:“你确定?”他不想冒险,也不想让江迟砚冒险,于他而言,回岛上请救兵才是上上策。


    虞归了解他这德行,干脆摆出预言家的姿态笃定地看着他道:“林道友,你放心,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至少不会在这里。”


    “那、那其他人呢?”空迷担心地问,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显然之前的经历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这个……”虞归还真没法保证,只能斟酌着说,“我只能说,大概率不会有事。”


    覆海吸人鲨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只能把人吸进腹中,只要短时间内杀死那条鱼,那被它吃掉的人就不会有事,顶多损失一点修为,受点伤而已……


    总不能放着它不管,日后害了更多人……


    “磨磨蹭蹭,不想留下的可以自行离开。”纠结之际,闵宥抬了抬手,淡淡扫过众人,厉声道,“现在,我数五秒,不走的我就默认你们可以接受死亡。”


    “五,四……”


    虞归杨和对视一眼,同时朝远方游去。


    “三,二……”


    空迷犹豫一瞬,也缓缓退了出来,她还有自己的责任,她不能出任何意外,否则,南溟怎么办?


    “一。好了,商量一下该怎么做吧,四个人,外加一条龙,直接包围吧。”他顿了顿,略过鹤归尘殷切的目光,直接看向江迟砚,“那个谁,你想去哪个位置?”


    江迟砚受宠若惊,没想到闵宥竟然会先问他,他赶忙指了指鱼头,迫不及待道:“我修为高,我打正面!”


    林邬玦忍了忍,没忍住:“师,石自,你确定要打正面吗?很危险的。”


    他是真不想自家师兄抢着去送死,退一万步讲,如果攻略对象死了,他怎么办?


    江迟砚笑着摆手:“没事没事,我自有把握,我知道你不放心,但你先别不放心,因为咱们几个都挺危险的。”


    林邬玦:“……”


    闵鹤师徒:“……”


    “咳,好了。”闵宥轻咳一声,正色道:“归尘,你和我一左一右,那个谁,你在后面牵制它。”


    闵宥的计划十分潦草,偏偏,他完全忽视掉了自家徒弟欲言又止的表情,头也不回地游了过去。


    “还愣着做什么?我们也快过去吧!”江迟砚有些兴奋地催促道,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被鱼吃了。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黑衣人偷偷摸摸来到南溟岛正下方,抚摸着支撑着南溟岛的支柱,露出一个阴险的笑。


    南溟岛上,修真界和南溟人分庭抗礼,即将开启一场大战,然而一声巨响从下方响起,所有人皆是一震,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整座岛屿便轰然倒塌,岛上大多人都坠入海中。


    只有少部分人反应迅速,及时御剑而起,呆愣愣地盯着下方坍塌的南溟岛,和没入海中的人群。


    而海域中,正准备动手的一行人看着重重砸下来的南溟岛,和下饺子似的人,齐齐陷入了沉默。


    江迟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往鱼腹里钻……


    就……挺突然的。


    第40章 结界,破


    “这是……什么情况?”


    混乱中, 不知是谁问出一句,然而还没等他听到答案,忽的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海水涌进一片黑潮。


    光亮完全消失, 周身围绕着血腥的气息, 那人慌乱中打出几道剑气,然后冷不丁听到一句吐槽——


    “我说哥们, 咱俩同时天涯沦落人, 你为什么要对我动手呢?”


    那人猛的收了剑气,警惕地问:“你是谁?”


    江迟砚叹了口气, 故作遗憾:“我是和你一起被吞进鱼腹的倒霉鬼啊。”他再次叹气, 幽幽道,“更倒霉的是, 我还被你打了几下。”


    那人瞬间尴尬起来,气势都弱了几分:“呃, 对不起对不起, 我以为这里就我一个……”


    他说这话时, 推着他前进的海水已然平歇,他们落在一片类似平地的地方, 耳边传来另一道调侃的女声:“很抱歉让你失望了,这里人还蛮多的呢。”


    “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那人被吓了一跳, 颤着声问。


    江迟砚哭笑不得:“鱼腹啊,我们刚刚被一只很大很大的鱼吞了。”他从袖中掏出一枚夜明珠,微弱的光照亮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目之所及一片血红,海水淹没了小腿。


    “……啊?”他明显还没反应过来,讷讷道, “我只记得我们正打算给那些南溟人一点教训,然后……”他突然激动起来,“然后南溟岛就塌了!所有人都掉到海里!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到这里来了!”


    “不是,等等,你说什么?南溟岛塌了?!”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就连原本颓废坐在地上等死的人都忍不住望了过来。


    “不会吧?据我所知南溟岛屹立千年不倒,怎么我们一来就各种意外?”


    这时有人默默举起了手,提醒道:“那什么……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就在结界关闭的那天夜里,南溟岛震了一下。”


    众人顿时恍然:“难道是因为那个?”


    罪魁祸首江迟砚默默偏过了头,这事,还真不能推到他头上。毕竟那次撞击过后,系统很快就修好了支柱,没有留下任何隐患。


    他清了清嗓子,及时打断了越来越偏的话题:“那什么……所以我们怎么出去?”


    一瞬间,空气沉默如无人之境。


    江迟砚了然地笑了笑:“看来大伙都不知道啊。”不给其他人发挥的空间,他紧接着又道,“要不这样,大家都报一下自己的修为,我有个办法兴许可以让我们出去。”


    有人嗤笑:“如果你是想让我们合力攻击一个地方,那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不仅没用,而且我们的攻击还会反弹回来,这招已经害死不少人了!”


    江迟砚无奈道:“不是这个,我的办法你们应该都没听过。”他顿了顿,想无中生有糊弄过去,但空气中的窒息感影响了大脑的运转,一时半会竟然想不到什么好的说辞,只能含糊其辞道,“总之,试试也不亏啊。”


    “那好吧,不过我事先声明一下,自从我们进来,这条鱼就一直在吞噬我们的修为,所以我们的实力都……不算强。”


    “没关系。”江迟砚弯起眼睛笑,“我这个办法呀,和修为高低关系不大。”


    毕竟,他只是想找个人,而已。


    另一边,鱼腹之外,覆海吸人鲨早已杀疯,它快速游动着庞大的身躯,张开深渊巨口将面前的修士统统吞了进去!


    “快制住它!”闵宥指挥着弟子,藕断丝连线紧紧缠绕着覆海吸人鲨的身躯,被他拽得几乎断裂,但依旧无法阻止它的进攻。


    有人四散奔逃,也有人冒着性命危险抓住丝线,为他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令人意外的是,原本针锋相对的南溟人竟然主动来帮忙,身为原住民,他们水性更好,在水中发挥的作用远远超过了他们。


    林邬玦看得清楚,他们分明早就离开了覆海吸人鲨的攻击范围,是为了救他们这些外来修士,才纷纷折返回来。


    “呜……”


    早在南溟岛坠下来时,呜呜就缩成一小团藏了起来,不知何时悄悄游到林邬玦耳边,发出三分急切三分担忧四分纠结的叫声。


    “怎么了?受伤了吗?还是打累了?”林邬玦听不懂龙语,只能根据它的表情来猜。


    呜呜放弃了沟通,原地转了两圈,最后将自己的身体埋进林邬玦的发中。发丝在水中飘荡,呜呜就用嘴叼着一截发根,任由自己的身体左右摇摆。


    林邬玦便不再管它,专心应战。


    鱼腹中,江迟砚举着夜明珠,一个一个地问:“道友目前是何修为?”


    他问话时离得很近,夜明珠照在他们脸上,江迟砚眼都不眨地盯着对方看。


    大伙都很配合,一个一个报出自己的修为——


    “我现在只有元婴……”


    “我进来的早,掉到金丹后期了……”


    “我已经跌到筑基了……”


    答案都在预料之中,直到他听到一句:“我没有修为。”


    说这句话的人身着破旧的麻衣,整个人胡子拉碴,面容颓废。从打扮来看,的确不像是修仙之人。


    “没有修为?”江迟砚颇为意外,“是本来就没有,还是……?”


    男人牵了牵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我本来就没有。”


    这时有人替他解释:“这个我知道,他是和我一起被吃的,就一个普通人,想来南溟海凑凑热闹,结果倒霉遇上了这事。”


    “哦,这样啊。”江迟砚深感同情,又问其他人,“请问在场的,还有其他普通人吗?”


    无人应答,江迟砚放下心来,笑着走近那位“普通人”:“这位大叔,您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啊?”


    “记不清了,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江迟砚耸耸肩,“只是很好奇,身为普通人,你为什么……”


    “还不死呢!”


    话音未落,涣风骤然出鞘,直逼“普通人”面门!


    叮!


    刀剑相接,“普通人”不知从哪掏出把弯刀,浑身气势暴涨,赫然是魔修!


    “我草!什么情况?!”


    “他是魔修?!怪不得、怪不得他要装成普通人呢!”


    “爹的!亏我一直怕他死了,还用辟谷丹给他续命!”


    魔修见身份暴露,索性也不藏了,开启无差别攻击周围所有人。


    那些人被覆海吸人鲨困在腹中那么久,还被吞噬了修为,哪里是他的对手,江迟砚抛出一阵强风将其余人扫开,微笑着挡在魔修面前:“这位大叔,你是不是没认清自己的对手呢?怎么老是针对不相干的人?”


    二人刀剑相向,同时攻向对方,分毫不让!


    这时,南溟海域之外,无数修士聚集在这里,他们都是收到了求救信号前来救援的,却被结界困在了海域之外。


    “怎么办啊师尊?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俞令晚焦急地徘徊在自家宗主身后,不死心地问。


    结界是透明的,他们能看到里面的乱象,但却怎么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还不等宗主回话,妄好就不耐烦地回了句:“啧,不是都告诉你了么,南溟海的结界只能从内部打开,外面的人无论如何都进不去的!”


    俞令晚手中的求救符不断闪烁,她实在担心,突然想到什么,急道:“师尊!南溟海的结界应该不会延伸到地下吧?您说能不能把脚下这片土地炸出个坑,我们从底下进去?”


    妄好同样心急,她的呜呜还在里面,生死不知,所以她破天荒地觉得这个办法或许可行。


    但宗主觉得不行,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俞令晚,叹了口气:“令晚啊,你思想不要这么极端呐,或许事情还有转机也说不定。”


    他话音刚落,就见人群骚动起来,纷纷散开,为来人腾出了一条路。


    来人一身黑衣,面若冰霜,身后跟着三名弟子,周身气势凌人,让人望而却步。


    宗主瞬间笑弯了眼:“是萧仇啊。”


    萧仇微微颔首,朝众人道:“不必拘束,我偶然路过此地,见人群蜂拥,便来看看,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人群有一瞬的寂静,而后是长久的沸腾,谁人不知萧副阁主实力天下第一,有了她的加入,这破结界说不定真能破开!


    “当然!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人群中,白衣女子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指着结界道,“阿仇,我等聚集于此,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收到了重要之人的求救符,前来搭救。但你也知道,南溟海域被结界封锁,普通人根本进不去。眼下,我们只能拜托你了。”


    萧仇路上便听说了事情的大概,她点点头,应了下来:“既然关乎我辈安危,萧仇自然当仁不让,只是,我也不敢保证能将结界击破。”


    “没关系,试试也无妨,我们一起。”


    在众人的簇拥下,萧仇站在了最中间,凝冰于剑,蓄势待发。


    她的周围,其他修士聚在一起,手中凝聚灵力,只等她一声令下。


    俞令晚抿着唇,不抱希望:“可是,结界只能从里面打开啊。”


    宗主无奈笑了笑:“好了好了,一起去帮帮忙吧。这种场合,可不能不合群啊。”


    俞令晚知道宗主的意思,叹了口气跟上去。妄好闭了闭眼,也跟了过去。


    万一呢?


    谁也没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树杈上,杨韵莹和秦画语紧紧盯着他们的动作,捏着传讯符的手沁出了汗。


    海域之中,众人合力对抗着覆海吸人鲨,海面上时不时翻起巨大的海浪,无数人争相逃窜,无数人前仆后继。


    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不行!海域是它的地盘!我们得把它弄上去!”


    于是,水灵根的修士集结在一起,向来被说水灵根没用的他们合力控制着海水,那凝聚着磅礴灵力的水柱在覆海吸人鲨身下构建。


    “我们上去!”闵宥扯着丝线,冷声命令。


    林邬玦鹤归尘对视一眼,同时扯着丝线往水面上游,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上前帮忙,一时间,向上的拉力和身下的托力同时驱使着覆海吸人鲨向上。


    终于,牵扯着丝线的人跃出海面,他们御剑而起,脱离影响发挥的海水,力气都大了不少。


    闵宥深吸口气,携带灵力的一句话同时传进每个人耳中:“诸位,听我说!”


    杂音消失,所有人凝神等待着下文。


    “待会听我指挥,一起把这大家伙弄出海面,届时所有人凝成一股力,打它的胸腹!明白吗?”


    众人无声对视,齐齐点头,个个拿出了武器。


    “好,那么,听我指挥——三、二……”


    覆海吸人鲨拼命挣扎,众人拽紧丝线,防止它偏离水柱的位置。


    “一。拉!”


    一瞬间,海上海下的人同时出力,巨鱼被抛在空中,露出胸腹,林邬玦紧握涣风,使出全力,和众人一起狠狠劈了过去!


    在无人注意的隐蔽处,虞归和杨和一错不错地盯着这一幕,发出了手中的传讯符。


    就在这时,结界骤然消失,海域中的众人打在了它的腹部,而它的背面,是以萧仇为首的、前来支援的修士的全力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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