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招供/下策
原本这名卖货郎还想抵赖,但在经历了十大板的严刑之后,他的勇气瞬间崩溃,毫不犹豫地将一切和盘托出。
沈钧钰语气沉重地说:“江篱,立刻去西街找张老五,我要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
“领命,小的立刻出发!”江篱表情凝重,他深知那块庄稼地的重要性。
他策马加鞭,一路疾驰入城,直奔西街。
张老五不过是个街头混混,虽然有些后台,但在靖安侯府的侍卫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江篱将其擒获,一番痛打后,张老五招供了主谋许掌柜的身份。
随后,江篱又找到许掌柜,刀尖抵在他的脖子上,逼迫他开口。
为了保命,许掌柜不得不说出真相。
江篱得知是晏芙蕖的阴谋,震惊不已。
他不敢有丝毫延误,当晚便策马出城。
当江篱将晏芙蕖的名字说出之时,沈钧钰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难以置信。
女已出阁,郎已娶妇,双方互不相欠,彼此已无瓜葛。
他在外头,从未吐露半句对晏芙蕖的贬损之词。
然而,晏芙蕖为何要毁坏他辛勤耕作的庄稼呢?这令人费解。
老夫人面上布满疑云,深感困惑。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孙儿身上,难道孙儿在暗中做了什么触怒了晏芙蕖的事情?
唯有晏菡茱低垂眼帘,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晏芙蕖,真是贪婪至极!
她已经如愿以偿,嫁给了纪胤礼,憧憬着日后成为尊贵的摄政王妃。
无论晏芙蕖编织何种美梦,晏菡茱无意插手,亦不羡慕,只愿安享自己的平静生活。
但她绝不能容忍晏芙蕖的狭隘与恶毒!
她容不得沈钧钰的改变,容不得他为沈钧钰筹谋!
晏芙蕖巴不得将她、沈钧钰以及靖安侯府一并踩在脚下。
她所做的,尽是损人而不利己的勾当!
既然如此,晏菡茱决定摒弃之前互不干涉的念头。
她深知,成事虽难,但破坏他人之事,却易如反掌。
且看她如何巧妙应对晏芙蕖,如何一步步戳破她那荒诞无稽的美梦!
沈钧钰皱紧眉头,脸色阴沉,“祖母,我欲返京,亲自质问纪胤礼究竟有何图谋?”
老夫人沉思片刻,轻轻挥手,“区区小事,你亲自前往,未免小题大做,毕竟两家尚有亲缘。”
“然而,这事儿也不能就此了结!江篱,将许管事和张老五送至纪府,询问纪胤礼究竟有何居心?”
“遵命,老夫人。”江篱领命。
次日清晨,江篱再次踏城而归。
在纪胤礼面前,他送还了许管事和张老五,江篱正色说道:“纪将军,贵府的奴仆毁我国靖安侯府试验种植的异域庄稼,我家主人不解,贵府究竟意欲何为?”
纪胤礼对许管事颇为熟悉,那是晏芙蕖的贴身随从。
这事件,若非出自他的授意,便是晏芙蕖暗中指使。
关键是,竟然被人当场捉了个正着。
纪胤礼抱拳行礼,语气诚恳,“纪某对此事一无所知,或许其中确有误解,待我深入调查之后,定会上门澄清。”
江篱恭敬地一礼,“劳烦纪将军了。”
纪胤礼目送江篱离去,随即下令将张老五囚禁,同时将许管事召至面前。
纪胤礼脸色阴霾,步履沉重,直奔晏芙蕖的庭院。
许管事神情沮丧,心知此番劫数难逃。
晏芙蕖正与丫鬟们嬉笑游玩,见纪胤礼归来,急忙上前迎接,“夫君,你……”
然而,当她瞥见纪胤礼身后那副狼狈不堪的许管事时,不由得微微一怔,“许管事,你怎会如此落魄?”
许管事缩了缩脖子,胆怯地不敢抬头。
纪胤礼眉峰紧蹙,声音低沉而严肃,“你是否指使许管事派人去破坏靖安侯府试种的异域良种?”
晏芙蕖从许管事的窘态中,已然推断出事情已经败露。
许管事始终低垂着头,一声不吭,显然已经招认。
晏芙蕖本想辩解,但此时此刻,已经无法自圆其说。
“哎,夫君或许不知,我与菡茱妹妹素来存有龃龉。自幼年起,她便因我占据了她的身份,对我怀恨在心,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然而,我始终以姐妹之情相待,希望我们能够和睦共处。可惜,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那珍贵的异域高产种子,原本应属于我,却被妹妹巧取豪夺,我心中难以忍受。”
纪胤礼心中自然也不爽,但事已至此,只能无奈接受。
如今,不仅破坏行动败露,还被人抓了个现行,实在是尴尬至极。
然而,在这尴尬之中,纪胤礼心中却有一丝窃喜。
晏芙蕖对沈钧钰的男女之情,早已被纪胤礼确信为零。若有半点情愫,她绝不会损害靖安侯府所能获得的显赫声望,那来自番邦的贵子。
“芙蕖,今后行事务必审慎。如今我们被靖安侯府抓了个现行,该如何回应?”
“目前我们根基尚浅,不宜四处树敌。芙蕖,今后我们的行动需更加细致入微。”
面对纪胤礼阴沉的脸色,晏芙蕖并未遭遇他的怒火。
回想之前赠送俞成恭程仪一事,纪胤礼曾毫不犹豫地扇了她一记耳光。
然而,此刻的晏芙蕖感受到了纪胤礼的尊重,这让她的内心充满了自负。
她能“预见”诸多重要事件,而纪胤礼未来只会对她更加依赖,离不开她。
“是的,夫君,全怪我过于冲动,今后我会更加谨慎。”晏芙蕖眼中泛着泪光,声音颤抖,显得尤为柔弱。
这样的晏芙蕖,的确能激发纪胤礼的英雄气概,让他感到无所不能。
纪胤礼沉思了片刻,说道:“知错能改,便是好事。等到休沐之日,我带你亲自前往靖安侯府赔罪。”
“届时,你可能要受些委屈。不过,咱们得换个说辞,不要提及是你妹妹抢占先机,而要说这些物品可能给靖安侯府带来困扰,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晏芙蕖听闻纪胤礼要她道歉,心中不悦,但转念一想他给出的理由,又觉得心头一暖。
“听从夫君安排。”晏芙蕖答应着,她现在不仅赢得了纪胤礼的宠爱,更想在晏菡茱面前炫耀一番。
一想到晏菡茱的懊悔、羡慕和嫉妒,晏芙蕖心中充满了憧憬。
纪胤礼看到晏芙蕖依旧柔顺,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真担心晏芙蕖会因宠生骄,行事鲁莽。
第52章 羡慕/内涝
晏芙蕖渴望夫妻俩荣辱与共,而纪胤礼则寄望于晏芙蕖梦中的“天命所归”。
两人的野心在此刻相互交织,愈发膨胀。
此时,晏菡茱正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给晏芙蕖制造障碍,然而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策略。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终于迎来了廖管事莅临庄子,汇报近期搜集的各项情报。
这一刻,对晏菡茱而言,无疑是天赐良机!
廖管事透露,纪家近期频繁派出人手,奔波于不同城池,大批量购入治疗风寒、发热以及腹泻的药材。
晏菡茱的目光立刻闪烁出锐利的光芒,她瞬间洞察了纪家的意图。
她料想,必定是晏芙蕖向纪胤礼进言,称今年夏日降雨过量,导致涝灾频发,京城及其周边的药材价格因此飙升。
他们显然是意图借此机会大捞一笔。
不得不承认,晏芙蕖与纪胤礼的此番举动,实在令人不齿。他们居然企图在这种时候牟利,难道真的已经贪婪到极致?
事实上,今年的降雨虽然较往年频繁,但远未到达引发大规模洪涝的程度。
夏季风力强劲,虽然出现了局部地区的龙卷风,但其影响范围仅限于数个村庄,并未形成广泛灾害。
而导致内涝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河道的阻塞。
天气酷热,蚊虫肆虐,人们频繁遭受叮咬,许多人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伴随着高热。
晏菡茱深知,损人利己的行为是她所不能容忍的。然而,若能在此事上让晏芙蕖无利可图,她却愿意一试。
于是,她派人返回永昌伯府,借阅了几本详细记录京城河道的书籍。
永昌伯虽不善为官,却酷爱结交文人墨客,对西魏的风土人情有着详尽的记录。其中,关于京城河道每年的深浅变化、河床的高低变迁,均有详尽的记载。
除了陪伴老夫人散步、用膳之外,晏菡茱将余下的时间都用于研读这些书籍。
而这几日,沈钧钰独自一人前往田间,记录番麦的生长情况。
那个往日里活泼俏丽的身影不再,那真诚而由衷的赞美之声亦不复存在,让沈钧钰总觉得生活中缺少了一些乐趣。
终于,他按捺不住好奇心,询问江篱:“江篱,世子夫人近期有何贵干?”
江篱虽然表面上低眉顺眼,但内心却忍不住暗自腹诽。
嘿嘿,世子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
江篱微微一笑,悠然说道:“就在三天前,世子夫人派遣一位老嬷嬷返回永昌伯府,借阅了几册书籍。待书籍到手,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始细致地钻研起来。”
“哦?那么,你知道是哪类书籍吗?”沈钧钰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心中暗自欣喜。
他本就热爱学问,一听晏菡茱勤奋好学,便误以为她是为了与他共谈诗书,增添情趣。
江篱平静地回答:“那是一些关于河道治理的专著。”
“那么,世子可知夫人为何会对这些书籍产生兴趣?”沈钧钰满腹狐疑,眼中流露出不解。
晏菡茱如此勤奋,难道不是为了提升自己的才学,与他共赏风花雪月,享受红袖添香的时光吗?
江篱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小的我也不得而知!”
沈钧钰心中如同猫爪挠心,好奇心愈发强烈,瞥了江篱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命令,“去打探清楚。”
江篱闻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遵命,世子。小的这就去打探。”
太好了!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寻找白露姑娘了。
沈钧钰望着江篱轻快地跑回庄园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然而,他更加好奇晏菡茱为何会有如此独特的爱好,这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特殊的目的?
江篱从田间劳作归来,顺手在路旁采摘了一大束色彩斑斓的野花。
他找到了白露,将花束递给她,温柔地询问:“白露妹妹,这些花美丽吗?”
白露的脸上泛起一抹桃红,羞涩地轻轻点头,接过了花束,轻声道:“很美,谢谢你,江篱哥哥。”
“今天中午我厨房制作了绿豆糕,里面还加入了香甜的枣泥。江篱哥哥如果喜欢,就请尽情享用!”
“好的!”江篱露出憨厚的笑容,但他并未忘记正事,“世子夫人,最近有什么事情让你忙碌呢?”
白露低声细语地问:“世子真的想知道吗?”
江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的,世子对夫人的近况特别关心!”
白露回答道:“世子夫人最近在研读一些关于河道的书籍。我只是个粗使丫鬟,认识的字寥寥无几,那些书对我来说宛如天书,难以理解。”
“但我听到夫人一边翻阅书籍,一边做笔记,还不时自言自语,提到河道淤泥的积累,水位逐渐升高。”
“她担心如果遇到暴雨,可能会导致河水倒灌,引发京城内涝。我的见识有限,不清楚夫人所言是否正确。”
江篱闻言,神情变得庄重,心中涌起无限敬意,“世子夫人真是全心全意地为世子着想啊!”
白露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此,那些讲述河道的书籍哪里比得上趣味横生的话本子?”
“但现在夫人连她最喜爱的话本子都不看了,整日埋头于书写绘图,我想这些都是为了世子准备的。”
江篱深有感触地点头,立刻将这一切详细地报告给了沈钧钰。
沈钧钰耳畔响起江篱的话语,神色微微一滞,疑惑地开口:“然而京城已经许久未曾遭遇内涝之患,水流倒灌之险!”
江篱对此却毫不在意,轻描淡写地回应:“应是因为长久未见此灾,河床逐年淤积,必然是逐日抬高。”
沈钧钰闻言,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赞许之意,点头称赞道:“看来你这后生颇有些机智!”
江篱露出憨厚的笑容,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马屁:“这一切都得益于世子的悉心教诲!”
“世子夫人甚至摒弃了心爱的画册,转而沉迷于那些深奥且枯燥的河川典籍,为世子精心筹谋。”
“世子,您不可坐视不理!不如,我们即刻起身,前往探望世子夫人。一人智慧有限,二人商议则智谋无穷,或许能碰撞出更巧妙的解决之道。”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颔首道:“正合我意!”
第53章 邓炜/上奏
言罢,沈钧钰已迈开长腿,疾步踏入晏菡茱的庭院。
沈钧钰步伐匆匆,江篱难以跟上。此时,晏菡茱的书桌上摆满了刚绘制的图纸,以及一系列精确计算出的数据,眉宇间透露出深深的思索。
沈钧钰推门而入,瞧见晏菡茱紧抿着嘴角,神情严肃专注,便温和地询问:“在研究什么难题呢?”
晏菡茱未抬起头来,只是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清单。
“世子请览,事态堪忧。我方才核算完毕,倘若今年降雨量与去年相仿,必将导致水流倒灌,京城恐将遭受内涝之灾。”
沈钧钰的目光凝重地落在历年水位的记录上,同时细致地审视着河床的深度,原本挂在唇角的笑意渐渐消散。
“我再仔细核算一遍。”面对如此重大的事,沈钧钰不敢有丝毫马虎。
沈钧钰日夜兼程,连午膳都是由江篱亲自送来的。
得知孙子和孙媳妇正忙碌于重要事务,老夫人便由贴身的嬷嬷陪同,外出散步,以免打扰到小两口的安宁。
直到夜幕低垂,沈钧钰才完成了新一轮的计算。
此时,他的面色愈发沉重,眉宇间透露出深深的忧虑,“情况已经如此严重,河道官为何还未上报?”
晏菡茱抬起头,微微挑起眉头,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朝廷每年都会拨付资金用于清淤,但其中又有多少真正用于实际工程?”
“上报?那些修河道的银子究竟流向何方?若是没有事故发生,便万事大吉。一旦出了问题,他们早已抽身,不再负责。”
“至于谁将成为不幸的替罪羊,那就全凭天意了。或许有人已经预见到内涝倒灌的危机,那些有背景的,或者得到提醒的,早已赚得盆满钵满,另谋高就。”
“现在负责河道的官员,应是那些无权无势之辈,等到事故发生,背黑锅,不是被贬就是掉脑袋。”
“邓兄?”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倒吸一口冷气,“他出身贫寒,为人正直不阿,虽然有些古板,但确实是一位好官。”
晏菡茱沉思片刻,然后说道:“你将历年数据抄录一份给他,以邓炜的智慧,定能洞悉你的良苦用心。”
沈钧钰深以为然,起身将这些资料折叠整齐,“我这就亲自送给邓兄。”
“慢着!”晏菡茱迅速喊住了正欲冲出门的沈钧钰。
沈钧钰皱紧眉头,面露困惑,“你为何要阻拦我?”
“你现在还在禁足之中,怎能随意返回京城?”晏菡茱耐心解释,“这件事,你若不亲自出面,或许还能有所成就。但你一旦介入,考虑到梁国舅对你的深切仇恨,你所支持的,他必然反对。”
“这……”沈钧钰语塞,甚至有些沮丧,“难道我就此消沉,一生都要做个畏首畏尾的缩头乌龟吗?”
晏菡茱微微一笑,眨了眨明亮的双眸,“怎么可能一生如此?梁国舅已是中年之人,比你年长许多。你只要保持平和的心态,他定会先你而去。”
“嘿嘿!”沈钧钰被晏菡茱的话语逗乐了,“你安慰人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不过,你的意图我已经明了,不过是想让我耐心等待,时间会证明一切。”
晏菡茱笑容明媚,轻声道:“世子所言甚是,我确是此意。”
沈钧钰深思熟虑,认为晏菡茱的分析颇为中肯,便点头应允:“好吧,我会派人秘密地将消息传递给邓兄。”
这一次,沈钧钰并未指派江篱执行任务。
江篱,沈钧钰的亲信仆从,素来负责处理主人的公开事务,大小事宜皆由他经手。
然而这次,沈钧钰决定派遣靖安侯府的隐蔽护卫。
邓炜出身贫贱,薪酬微薄,只租得一座小巧的院落作为居所。
邓炜结束一天的公务,回到书房,沉浸在书海之中。
此时,凌蓟悄然出现在窗前,轻巧地抛出一枚铜钱,屋内的油灯应声而熄。
“邓大人,切勿点火,我乃靖安侯世子的贴身侍卫。世子闭门自省之际,偶然翻阅了京畿河道的历年水位与河床高度记录,察觉事态严重,特此送来详细数据,望大人务必重视,否则今年恐怕会有河水倒灌之险。”
邓炜闻言,心中一沉,最近他一直试图查阅相关资料,却屡屡受阻。
夏日将至,若不及早奏报,一旦发生倒灌,他的官职不保,甚至可能有生命之虞。
即使在黑暗中,邓炜仍旧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凌兄的提醒,邓某铭记在心。”
凌蓟再次叮嘱:“大人上奏时,切记不可提及世子之名,以免梁国舅心生反抗。”
邓炜一愣,随即领悟,“凌兄考虑周全。”
“邓大人,在下就此告辞,资料已放在书桌上。”凌蓟说罢,身形一晃,跃上屋顶,消失在夜色之中。
邓炜点亮火折子,拿起书桌上的那叠图纸和文件,仔细阅读尚未读完,他已数次倒吸冷气!
邓炜再次向着靖安侯府的方向深深地作了一揖!
这份救命之恩,他铭记在心!
邓炜终于明白,为何他每次想要查阅河道资料,总是遭遇阻挠。
原来有人想要借刀杀人,让他背黑锅!
邓炜虽然清正廉洁,勤勤恳恳,但绝不愿意成为他人的替罪羊。
他制作了简易的测量工具,亲自前往几个关键地点进行测试,结果令人震惊,形势刻不容缓。
于是,邓炜紧急呈上一份奏章,将京畿及其周边河道的危机,呈报给了朝堂。
不仅如此,为了保命,邓炜决心孤注一掷。
在大朝会上,他站在末尾的位置,待陛下即将退朝之际,突然挺身上前,声称有重要奏本。
圣上见状一愣,心想低阶官员通常不会亲自上奏,这次的举动,显然不同寻常。
邓炜此举,无疑是置若罔闻,竟敢绕过上官启奏,显见此事非同小可。
奏折递上龙案,圣上一阅,原本充满疑惑的目光顿时化作怒火。
“邓炜,上前听旨。”
内侍将圣上的话语传递出去。
邓炜匆匆趋前,尽管心中忐忑,但至少暂时不必担忧身首异处或贬官流放。
毕竟他刚履新四个月,河道问题与他尚无太多瓜葛。
“邓炜,你所陈奏折是否属实?”圣上面色平和,然而朝中熟悉帝王脾性的近臣们皆知,圣上此刻正愤慨不已。
对于往昔的数据,他无从稽考,但,此刻他可以断定,水位持续攀升,河床日益抬高。
第54章 上奏/虚伪
“臣启奏陛下,微臣所述句句属实,恳请陛下严查。根据微臣的推算,若今年降雨量与去年相仿,河道必将会发生倒灌。”
圣上冷笑几声,“好,真是好得很哪!连天子脚下也有人敢于欺上瞒下,其他地方更是难以想象了!”
圣上的这番话语,意味着一场彻底的调查即将展开。
工部下辖的水部设有都水监,这是专门负责管理和维护全国河渠、桥梁的官方机构。
此时的水监丞、通判都水监等官员,无不战栗不已。
今日的大朝会上,都水监的大小官员亦列席其中,全部被勒令待在指定位置,待调查结束后方能离去。
圣上下旨令都察院全面调查。
纪胤礼心中顿时感到不安,他刚刚安排人手将药材运入京城囤积,如今河道整治已提上日程。
若河道不发生倒灌,京城便不会有大量百姓患病,药材的价格还能维持高位吗?
退朝后,纪胤礼急匆匆地赶回府邸。
“芙蕖,你梦中有无预见大规模的河道清淤之举?”纪胤礼本就以智谋著称,但如今他更多地依赖妻子晏芙蕖的“梦中预见”。
晏芙蕖一愣,上辈子她仅为深闺妇人,且此时,她已随沈钧钰赴外任。
京城的倒灌水患,药材价格飙升,都是后来才得知的。
具体详情,晏芙蕖并不清楚。
她微蹙眉头,轻声询问:“夫君,能否详细说明今日大朝会上邓炜所奏之事?”
纪胤礼将今日大朝会上邓炜的奏折内容一一叙述。
晏芙蕖心中一紧,“河道清淤,是否每年都要进行?”
纪胤礼颔首,“正是,然而这仅是例行公事,历来未曾惊动朝堂。”
晏芙蕖闻听此言,心中的重担登时减轻了不少,“今年的暴雨连绵不绝,甚至还有罕见的龙卷风肆虐,这真是十年一遇的涝患。相公大可放心,无需过分忧虑。”
即便药材的价格未能达到前世那般的十倍之高,但至少也能稳稳超过五倍。
如此一来,他们便能获得一笔颇为丰厚的收益。
都察院的调查行动迅速,且地点就在京畿重地,因此进展异常迅猛。
如今,无人愿意再庇护那些弄虚作假之徒,河床已经抬升到如此高度,涝灾的发生只是时间问题。
若是此刻仍然包庇,一旦事发,必然难逃罪责。
详尽的调查结果上报朝廷,与邓炜的奏折内容相差无几,确认了其中存在的重大隐患。
邓炜算是侥幸逃过一劫,甚至因祸得福,获得了圣上的深厚信任。
京城的大小事件,接连不断地传入庄子的耳中。
靖安侯沈文渊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方才得知沈钧钰在其中所起的关键作用。
真是巧妙之极!
虽然陛下并不知晓靖安侯府在其中的影响力,但邓炜能够保住性命,保住头顶的乌纱帽,无疑得益于沈家的暗中助力。
近几日,每遇到邓炜,这位年轻有为的官员总是对他礼遇有加。
陛下对邓炜的勇气和实事求是的态度大加赞赏,未来必定会加重对他的重用。
休假之日,纪胤礼便携同晏芙蕖一同前往靖安侯府的庄子。
晏菡茱和沈钧钰正在田间劳作,听闻下人的禀报,二人相视一笑。
“你认为他们会找出什么样的借口呢?”沈钧钰扬了扬眉梢,目光转向晏菡茱。
晏菡茱轻轻一笑,毫不在意,“不过是些强词夺理的狡辩罢了,何需费神猜测?”
沈钧钰笑了笑,“确实如此!他们太过狭隘。即便我知道那疑似高产种子已被他人购得,我也不会恶意破坏。”
“若那种子是假的,无需羡慕;若是真的,那造福的将是万千百姓。我们又何必去做损人不利己之事?”
晏菡茱微微一笑,“但总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他人好,总是想着如何压制他人,将他人踩在脚下。”
沈钧钰默然片刻,并未为晏芙蕖辩解。
虽然他不会全然相信晏菡茱的说法,但他确信自己所认识的晏芙蕖并非她的真正面目。
当初的遗憾与不解,如今已化为深深的幸运。
两人正打算返回家中,却见纪胤礼和晏芙蕖手牵手迎面走来。
“菡茱!”晏芙蕖声音柔和如丝,笑靥灿烂似春花,“久违了,我的妹妹,你在这段时光中晒黑了不少。世子啊,若是对菡茱缺乏疼爱,我可不会就此罢休!”
尽管每日都戴着幂篱,晏菡茱的肌肤仍旧略微染上了阳光的痕迹。
晏菡茱微微上扬的嘴角,绽放出一个堪称虚伪至极的笑容,就如同那些曾经的绚烂花朵,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辉。
不依?
你家若在汪洋之中,岂能管得如此宽泛?
“芙蕖,你想要管辖我的夫君,难道不怕引起姐夫的误会?”晏菡茱哪能忍受晏芙蕖在她面前指手画脚,心中冷笑,你想得也太美了!
沈钧钰被晏菡茱那虚伪的笑容刺激得打了个寒颤,手臂上瞬间泛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看来,平日里晏菡茱对他的顶撞,至少还带着几分真诚与真性情。
在这种场合,多言必失,沈钧钰选择了沉默。
纪胤礼微微一愣,顿时明白了晏芙蕖为何说晏菡茱伶牙俐齿,一句亏都不愿吃。
“菡茱,你为何听不出好话和坏话?”晏芙蕖嗔怪道,“往日诸多误会,今日我与夫君亲自登门道歉。我们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听说有人诽谤你们种植毒物,担心给你们带来麻烦,这才想着彻底解决。”
晏菡茱一愣,心想这人脸皮之厚,真是世间少有。
仿佛他们觉得只要找个借口,就能轻易了结,完全不在乎她和沈钧钰是否接受。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脸上的笑容更加虚伪,“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姐姐和姐夫不愿看到沈钧钰为朝廷尽忠职守,为百姓谋福祉呢。”
这对心怀鬼胎的夫妻,今日登门似乎不单是为了道歉,应该另有所图。
“妹妹真会开玩笑。”晏芙蕖轻摇扇子,轻轻拍打着晏菡茱的胳膊,“我们久未见面,有些私房话需要倾诉。夫君,你和世子随意聊聊,我和菡茱谈谈旧情。”
话音刚落,晏芙蕖不由分说地拉着晏菡茱转身离去,渐渐远离沈钧钰和纪胤礼。
晏菡茱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场作戏得栩栩如生的晏芙蕖。
第55章 骄傲/闭嘴
晏芙蕖被晏菡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试探性地问道,“菡茱,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啊?”晏菡茱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当然有,我深知姐姐的苦心与好意。”
“就这些?”晏芙蕖仍旧试探着,“你没有其他事情想询问我吗?”
晏菡茱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完全抛开了贵妇的优雅风度,“并没有。”
她清晰地察觉到晏芙蕖的试探之意,而晏菡茱则是铁了心不会透露自己重生的秘密。只要她紧闭口风,任何人的指控都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
秘密之所以称为秘密,是因为它仅被一人所知。一旦泄露给第二个人,那又怎能称之为秘密呢?
此时的晏芙蕖已不再掩饰她的好奇心,她在庆幸自己捷足先登纪胤礼的同时,心中仍存有几许忐忑与疑惑。她不解为何晏菡茱对于未来权倾一时的纪胤礼毫无兴趣,反而心满意足地与那个只会抱怨、吟咏酸涩诗句的沈钧钰共度时光。
“菡茱,你真的愿意嫁给沈钧钰,而不觉得有任何遗憾吗?”
晏菡茱装出一副错愕的神情,“芙蕖,你这样的提问让我感到十分意外。我的丈夫沈钧钰才情横溢,文采斐然,堪称当今探花郎。我虽然是永昌伯府的正室之女,能够嫁入靖安侯府,这本就是我的荣幸。何来不甘心之有?我反而感到万分庆幸。”晏芙蕖目光穿透虚空,打量着晏菡茱那泰然自若的神态,她的从容不迫并非装腔作势,于是她进一步展开了她的试探,“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何舍弃了显赫的靖安侯府的联姻,反而选择了与纪胤礼的结合?这不会激起你的嫉妒之情吗?”
晏菡茱被晏芙蕖的疑问逗得几乎要捧腹大笑。
事实上,她心中的确有一丝好奇,但必须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认为纪家是桩划算的亲事。
至于羡慕?
哼,那更是天大的笑话。
羡慕晏芙蕖有个整天惹是生非、兴风作浪的婆婆?
羡慕她囊中羞涩,连一套夏季的衣裳也无力购置?
羡慕晏芙蕖有个志大才疏、勃勃野心,随时可能掉脑袋的丈夫?
既然晏芙蕖主动送上前来,给她机会来一番羞辱,晏菡茱自然不会让她失望,要让她尝到“如愿以偿”的滋味。
“芙蕖,你的话就此打住。”
“纪胤礼的优劣,纪家的兴衰,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并不会为之动心。你享受的荣华富贵,我不会眼红。你家族遭遇灭门之祸,也波及不到我。”
晏芙蕖听罢,非但没有从晏菡茱的言辞中探寻出真相,反而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击激起了怒火。
“晏菡茱,你给我闭嘴!纪家必将如日中天,纪胤礼未来定会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我知道你此刻悔不当初,心中充满了不甘,否则你也不会为沈钧钰处心积虑地策划。你现在所积下的口德,将来一旦落魄,或许还能来向我求援。”
晏菡茱轻轻地笑了笑,回应道:“晏芙蕖,你这是在讲笑话吗?真是荒谬至极。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你梦寐以求的丈夫显贵,官居高位,我的夫君和婆家早已拥有了这一切。”
“当你在为银钱烦恼之际,我却有享用不尽的财富,品尝不完的珍馐美味,穿戴不尽的绫罗绸缎。”
“当你在被恶婆婆逼迫下跪,泪流满面之时,我却有祖母的宠爱,婆母的保护,公公的敬重,丈夫的宽容。”
“除非是个愚笨之辈,否则人人皆知何种生活更加美好。你倒说说看,我为何要后悔?为何要羡慕你?”
随着晏菡茱一字一句地剖析,晏芙蕖的面色愈发阴郁而难看,她的脸几乎憋成了铁青色。
她前生那些折磨她的人,如今却对晏菡茱关爱有加。
凭什么晏菡茱一旦嫁入靖安侯府,就能享受到如此深厚的关爱?
难道仅仅因为晏菡茱是永昌伯府真正的千金吗?
满心的愤怒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晏芙蕖忍不住口不择言:“有什么值得你骄傲的?别忘了,你还没能与沈钧钰共度良宵。若沈钧钰真的对你有意,他会舍得抛弃你吗?”
晏菡茱微微眯着双眸,寒光如冰,目光犹如锐利剑刃般掠过晏芙蕖。
晏芙蕖在她周围暗自布下监视的眼线,这对晏菡茱来说并不出乎意料,因为她又何尝不是在探听晏芙蕖的点滴动静呢?
两边的陪房,皆出自晏家,彼此相识相知。
然而,晏菡茱的行动总让人捉摸不透,她并没有选择与晏芙蕖正面交锋,因为在她看来,那毫无意义。
仅仅一句言语,她就能让晏芙蕖陷入被动。
晏菡茱转过身,疾步走向沈钧钰和纪胤礼。
晏芙蕖望着晏菡茱的背影,仿佛看到她落荒而逃,心中不禁暗自出了一口恶气。
一个女人,连自己的丈夫都无法驾驭,又有何面目立足于世?
然而,晏芙蕖的得意并未持续太久,她很快便悔恨得心肺欲裂,为何要刺激那张毫无遮拦的嘴的晏菡茱呢?
只见晏菡茱走近,目光略过沈钧钰,直勾勾地盯着纪胤礼,“晏芙蕖讽刺我至今未与沈钧钰共度春宵,还说我得不到沈钧钰的喜爱,所以才不愿与我同房。”
“她看上去如此得意,仿佛要取我而代之。是纪家对姐姐刻薄,还是姐夫对姐姐冷落,让她对姐姐的婚姻如此后悔,又为何对我房中的私事,如此关心?”
“菡茱!”沈钧钰惊愕不已,晏菡茱真是无所畏惧,敢直言不讳!
晏菡茱美眸一瞪,冷声喝道,“闭嘴!”
沈钧钰立刻闭上了嘴巴!
他深知,若是他再敢多言,晏菡茱定会让他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
纪胤礼目瞪口呆,这个晏菡茱真是无所顾忌!
纪胤礼脸色难看至极,但他反应迅速,勉强笑着解释道:“你姐姐不过是关心你,并无恶意。”
晏菡茱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冷笑,显然纪胤礼已经依赖晏芙蕖为他出谋划策。
两人皆是野心勃勃之辈,不需十年,世上便不会再有纪胤礼和晏芙蕖的存在。
晏芙蕖气急败坏,连忙追了上来,“晏菡茱,你真是不知好歹,我这是出于好意,都是为了你着想。”
“你不但不领情,反而说我挑拨你们夫妻感情,实在太过分。”
第56章 生气/改正
“夫君,我们走吧!”
晏芙蕖不想让纪胤礼产生误会。
同时,晏菡茱的反应也让晏芙蕖觉得她依旧冲动、口无遮拦,并不像是经历了重生的人。
一念及此,晏芙蕖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重生者。
所有事情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在这关键时刻,沈钧钰终于洞悉了事情的本末,“纪夫人,纪兄,你们的善意我心领了,但今后的日子,请勿再插手我们的事务!”
纪胤礼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礼貌地拱手道歉,“实在抱歉!”
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晏菡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虽然河道已经得以疏浚,但今年雨水颇多,病患的人数只怕仍将源源不断。
晏芙蕖购进的药材,兴许能够保住成本。
然而,此刻的晏菡茱已下定决心,与晏芙蕖势不两立,她决意大举收购药材,让晏芙蕖血本无归,尝尽苦果。
江篱和白露两人如同被严寒侵袭,大气不敢出。
他们平日里所见的世子夫人,总是笑容可掬,和蔼可亲,然而今日她的辞锋犀利,令人瞠目。
不仅令世子哑口无言,更是将纪家夫妇顶撞得无言以对!
沈钧钰凝视着晏菡茱伫立当场,那纤细笔直的背影,微微抬起下巴,宛若一枝傲然独立的寒梅,清冷而孤高。
此时的晏菡茱内心定是万分苦楚,她样样都好,唯独未能与夫君共度良宵,这成了他人攻击她的把柄。
沈钧钰心中有些紧张,些许忐忑,又夹杂着些许懊悔。
因为他让晏菡茱承受了无端的委屈!
过了一会儿,沈钧钰才低声询问:“菡茱,你是否感到饥饿?”
晏菡茱轻轻地转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世子这么一问,我确实是觉得有些饿了。白露,我们赶紧回去吧。”
“今天上午不是宰了一只羊吗?这会儿应该已经准备好涮羊肉了,我们这就去享用美食。”
晏菡茱转身,步履轻盈地朝着庄子走去。
她的步伐轻快,姿态从容优雅。
沈钧钰微微一愣,目光追随着晏菡茱渐行渐远的身影。
刚刚晏菡茱的笑容,宛如戴上了人皮面具。
尽管笑容依旧美丽而温柔,却让人感到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江篱,夫人是不是真的生气了?”沈钧钰轻声问道。
江篱鼓起勇气,略带哀怨地回答,“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纪夫人明目张胆地跑到庄子上来嘲笑世子夫人。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不生气?”
“我看得出来,世子对世子夫人并非无意,我斗胆劝世子珍视身边的人,应当好好把握。”
沈钧钰并未像往常那样反驳江篱,他沉思了片刻,内心忐忑地问:“江篱,你觉得菡茱对我是否有情意?”
江篱闻言目瞪口呆,竟然忘记了主仆之别,“世子,你怎么能这般冷漠?”
想象一下,当那位尊贵的世子夫人踏入靖安侯府的那一刻,你仅仅是在拜堂仪式上轻轻挑开了她的盖头。
“你曾言之凿凿,宣称自己永远不会倾心于世子夫人,甚至愤然甩袖离去!而在此之后,你屡次三番地对世子夫人冷嘲热讽。”
然而,世子夫人呢?当她得知你身陷困境,她毅然决然地从宫门前将你‘劫走’,随后不遗余力地为四位被贬的大人送去他们急需的程仪。如今,更是为了让你亲身体验‘民生之多艰’,她不惧酷暑,亲自与你一同在烈日下辛勤耕作。
世子夫人素来不言爱意,从不娇揉造作,但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无不透露出她对世子的深情厚意。实际上,单凭老夫人和夫人对世子夫人八字的高度评价,她便能在靖安侯府安享尊荣,无忧无虑。
但世子夫人却选择了默默付出,从不宣扬。世子啊,你真的心如铁石,感受不到世子夫人的真挚情感吗?即便是心怀爱意的小厮,也知道采摘一束野花,买一盒美味点心献给心爱的人。而你,世子,你又为世子夫人做过些什么呢?”
江篱内心充满了话语,急需倾诉。
他深知世子品性纯良,自然希望世子不要错失这位值得珍视与倾慕的人。
江篱机智过人,善于深思熟虑。
曾经,他以为世家女子都如同晏芙蕖一般,擅长获取男人的宠爱与怜惜。
然而,在遇见世子夫人晏菡茱之后,江篱方才领悟,世间竟有如此聪慧、独立而富有魅力的人。
沈钧钰被江篱的一席话说得面色愈发苍白,内心愈发痛苦,仿佛晏菡茱那双小手紧紧地握住他的心,将它揉成一团。
“江篱,我好像真的错了。”一贯孤高自傲的沈钧钰在这刻,显露出了虚心。
自结婚以来,与晏菡茱相处的点点滴滴在他脑海中浮现。
晏菡茱那双明亮的眼睛,时而闪烁着机智的光芒,时而流露出狡黠的笑意,时而带着嗔怪的怒意,时而洋溢着欢快的喜悦。
江篱紧握着沈钧钰的胳膊,“世子,你是博学之士,比小的更懂得知错能改,这是最大的善行。既然已经意识到错误,我们就应该立即改正。现在,我们去追上世子夫人。”
沈钧钰被江篱拉着快速前行,步履踉跄,努力稳住身形,“追上……追上后该说什么呢?我该如何表达我的歉意?”
江篱啼笑皆非,心中不禁有些无奈,“世子,你可是名扬四海的探花郎,才情横溢,令无数京城少女为之倾倒。”
“翩若惊鸿,婉如游龙。古圣先贤的典籍中早有记载,既然世子倾心于世子夫人,那便应及时行乐,共结良缘!”
江篱自幼便服侍沈钧钰。
沈钧钰所阅读的书籍,江篱亦曾翻阅,且烂熟于心。
虽不能即兴吟诗作赋,但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宛如数点家珍。
沈钧钰对晏菡茱的观感颇为看重,以至于此刻心中负担沉重,踌躇不前,心中忐忑不安。
江篱见世子犹豫不决,气得直跺脚,“世子,你……你真是愚钝无比!且看我为汝示范。”
江篱心有不甘,满心懊恼,随即转身,疾步追随晏菡茱和白露。
“世子夫人,白露姐姐,品尝羊肉岂能无蒜相伴?江篱知晓一处,那里的野蒜头风味独特,浓郁无比。”
晏菡茱闻声回头,笑容满面,喜道:“在哪里?在哪里?我欲亲自采摘!”
留下沈钧钰独自站在原地,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便是如此?
第57章 荷叶/蒜头
旁边负责沈钧钰安全的侍卫,无奈地看着自家世子那副愣头青的模样。
竟然是陛下亲点的探花郎,竟连讨女性欢心之术亦一窍不通。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虽不完全明白,但他还是加快了脚步。
一见世子那副不明所以的神态,侍卫决定助其一臂之力。
途经一片荷塘,侍卫轻轻一点足尖,拔剑出鞘,剑光如电,手中便多了三片碧绿的荷叶。
“世子,此物送上。”侍卫递给沈钧钰。
沈钧钰一愣,面露困惑,“你赠我荷叶何用?我并未上火!”
即便是沉默寡言的侍卫也忍不住了,“世子,夏日炎炎,烈阳炙烤,此荷叶可遮阳挡暑。”
沈钧钰搔头,“但菡茱已戴幂篱,阳光难侵。我送她荷叶,岂非多余之举?”
侍卫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世子,遮阳与否并非关键,关键在于世子对世子夫人的关怀与挂念。”
世子这是读多了书,读成了书呆子吗?
沈钧钰心中一动,瞬间,那股纠结之情被侍卫的话语所击溃。
晏菡茱所看重的,应是他的心意与思念。
沈钧钰接过侍卫递来的那几片硕大的绿色荷叶,追随晏菡茱而去。
待沈钧钰赶上,此时晏菡茱正与江篱、白露一同挖掘野蒜,欢声笑语弥漫开来。
在田野的边缘,那些探出地表的蒜苗已然显得枯槁,岁月的痕迹爬满了它们的身躯,然而,在这片泥土的深处,蒜头却在悄然壮大。
它们饱满而鲜嫩,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生命力。
晏菡茱目睹着蒜头的根部逐渐露出,她轻巧地伸出手,试图将它们拔起。然而,力道稍大,蒜苗应声断裂。
一声惊呼,晏菡茱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上。
“菡茱!”沈钧钰见状,心中猛地一紧,急忙抛下手中翠绿的大荷叶,他那修长有力的双手迅速伸向晏菡茱,将她温柔地搀扶起来。
“多谢世子!”晏菡茱轻声细语地道谢,笑容如春花般绽放。
沈钧钰望着晏菡茱的笑颜,心中的紧张渐渐缓解,却也夹杂着一丝失落。
此刻的晏菡茱难道不是应该对他怒火中烧吗?毕竟他曾与晏芙蕖有过一段旧情!
然而,晏菡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他礼貌有加,难道是因为她对他已无任何挂念?
沈钧钰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与纠结。
而晏菡茱此刻却无暇他顾,她不擅长揣摩男性的心思,也不愿迎合他们荒谬的自尊与自负。
在她眼中,这些男人甚至不及她手中的两个蒜头,至少后者能为她中午的涮羊肉增添一份鲜美!
她总是能想得开,吃得香,睡得甜!
白露惊叫起来,眼中满是敬仰,“江篱哥,你真是太出色了,竟然能挖出这么大的蒜头。”
江篱扬起他那圆润而丰腴的脸庞,自豪地笑道:“那是自然的,我可是你的江篱哥啊!世子夫人,这些蒜头够您享用吗?若是不够,我再去挖一些。”
晏菡茱看着白露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半筐蒜头,轻轻一笑。
“这次足够了,下次再来挖吧。,要挖大的留下小的,这样来年才能长出更多的蒜头。”
白露挎着篮子,江篱主动接过篮子的重量,“白露,让我来拎吧,别累着你。出门怎么不戴上幂篱?脸颊都被晒得红扑扑的!”
江篱提着篮子,加快了步伐,他从侍卫手中接过一片宽大的荷叶,轻轻扣在白露的头顶。
“荷叶不仅能遮阳,还有股清新的香气。等到莲蓬成熟,我摘来给你尝尝。”
白露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羞涩中出更多的幸福,“谢谢江篱哥。”
荷叶遮在头顶,烈日无法直射,白露的脸颊感到一阵清凉。
刚才晏菡茱因拔蒜头而摔倒,幂篱不慎失落。
沈钧钰见状,连忙效仿,迅速将手中的荷叶戴在菡茱的头顶,“幂篱闷热,荷叶更加清凉。”
晏菡茱微微一愣,旋即展颜一笑,露出她那洁白而齐整的牙齿,客气道:“多谢世子。”
她轻按着头上的翠绿荷叶草帽,另一只手轻摇着一束新鲜的大蒜,步履轻盈地在乡间的小径上行走。
口中轻吟着童年记忆中的歌谣:“碧水之上绿伞映,任凭风起雨落仍逍遥,花开泰然亦显俏,水中芙蓉更是妖娆迷人……”
歌声如丝般柔滑,缓缓流淌,抚慰了沈钧钰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原来,对她好,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充满爱意的心!
江篱跟随其后,悄无声息地给沈钧钰竖了个大拇指,低声赞道:“世子,这招真是高明!高明!”
沈钧钰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优雅的微笑,“今天,本世子重重有赏,你和周二都记住了。”
话音刚落,沈钧钰轻声一笑,步履更加轻快,长袖随风轻扬。
厨房今日宰杀了一只肥壮的羊,将羊身上最鲜嫩的部分切割成薄片,整整齐齐码放在盘中。
午餐时间已到。
桌上摆好了铜制的火锅,木炭在其中熊熊燃烧,水汽腾腾上升。
桌上已摆放好了四盘精致的羊肉,以及酱油、蒜油、芝麻油和茱萸油四种调味碟。
老夫人在仆人的搀扶下缓缓步入饭厅。
刚一进门,那浓郁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今天中午就吃这个吗?”老夫人微微蹙眉。
晏菡茱点了点头,医生特意关照,老夫人应该多吃荤食,尤其是热性的羊肉。
“是的!这羊的肉质十分鲜美,几乎没有腥膻味。搭配这些调味碟,相信老夫人一定会食后难忘。”
老夫人喉咙滚动,内心挣扎地抗议,“我信佛,不宜食用荤腥!”
“你们年轻人爱吃,你们吃,我就算了!让厨房再准备些素食来。”
晏菡茱起身,轻扶老夫人的手臂,“祖母,您是因为信佛才不吃荤腥,还是根本就不喜欢吃呢?”
老夫人本想说出不喜欢吃,但那诱人的香气不断侵袭,让她不仅不停地咽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
“自然是因为信佛不能吃荤腥。”
听到这话,晏菡茱微微一笑,“即便是佛家弟子也曾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心中有佛,处处皆可成佛。祖母难道因为吃了荤腥就不再信佛了吗?”
老夫人闻言,微微一愣,“我佛慈悲,只要一心向佛,自然会原谅信徒的所有错误。”
第58章 羊肉/微服
晏菡茱连忙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佛陀心慈,佛陀视众生为平等。”
“不论是花卉草木,还是飞禽走兽,本质上都是平等的。既然我们能够享用谷物,为何不能品尝肉类呢?”
“若仅限于食用粮食与蔬菜,岂不是对那些植物生命也显得不公吗?”
“正如佛祖所示,慈悲为怀,佛法广大,自当对所有生灵同等看待,共享天地之恩。”
沈钧钰便在这一刻,聚精会神地聆听晏菡茱那生动活泼、有条有理的辩驳,虽然话语间稍显牵强,却也不乏道理。
细思之下,竟然觉得她的论点颇为令人信服。
老夫人被晏菡茱那巧舌如簧的言辞,说得愣神不已。
“那我该如何是好?”老夫人忍不住又舔了舔嘴唇,垂涎欲滴。
晏菡茱拿起公筷,夹起那片刚刚烫得恰到好处的羊肉,递给老夫人。
“祖母,快尝尝吧!羊肉一旦凉了,美味便大打折扣。”
“今后我们多做善行,多助人为乐,这样的功德无量,远非这几口肉可比。”
沈钧钰微微一笑,接口道:“祖母,菡茱说得极是,我也来品尝一些。”
“待会儿让人送些衣物和粮食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行更多善事。”
既然孙子孙媳妇都如此主张,老夫人也就不再纠结。
她夹起那片刚刚烫好的羊肉,放入嘴中,闭上双眼,细细品味,慢慢咀嚼。
口中虽说着“罪过罪过”,心中却想着“美味至极”。
晏菡茱夹起一片羊肉,蘸上那香浓的蒜油碟,送入口中。
“嗯嗯,真是人间的极致美味啊!”
沈钧钰也品尝着羊肉,却用的是芝麻油碟或是酱油碟,独独不蘸蒜油。
自幼修习礼仪的沈钧钰,自律甚严,向来不食用味道过于浓烈的食物,尤其是大蒜。
此刻,看着晏菡茱吃得津津有味,沈钧钰不禁跃跃欲试。
晏菡茱向来不辜负美食,更不会辜负沈钧钰。
待她饱餐一顿后,再与沈钧钰慢慢清算旧账。
晏菡茱洞察出沈钧钰的犹豫,便用公筷夹起一片刚刚烫好的羊肉,蘸上蒜油碟,轻轻放入沈钧钰的盘中。
“世子,民间有句俗语,‘食羊不配蒜,美味减半分。羊肉配蒜香,犹如仙人宴。’”
“哈哈哈!”沈钧钰不禁被晏菡茱这顺口的俏皮话逗得开怀大笑,“那我就试试,看看这羊肉配蒜,是否能让我尝到仙人的滋味?”
……
当圣上聆听大臣关于河道清淤的汇报后,不久,他又派遣使者分赴各地进行严密督查。
每年户部拨付的巨额银两,究竟流向了何方?
尽管成效或许有限,但圣上意图让各级官员明白,朝廷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有着清晰的认知。
官员们不能仅沉溺于中饱私囊,而忽略履行职责。
即便查无所获,亦无妨,因为一旦事发,唯有斩首示众。
究竟贪官的顽石般坚硬,还是朝廷的利刃更为锋利?
圣上感到一丝疲惫,轻轻闭上双眼。
邓炜年岁虽轻,却展现出果断的气魄,可见朝堂之上,不可让老迈的大臣们把持一切。
年长者虽有能力,但往往缺乏锐意进取的激情。
于是,圣上的思绪从邓炜转向了那些敢于弹劾国舅的年轻官员。
其中四人已被派遣至外地,而魏奉晖与沈钧钰仍留在京城,不知近况如何?
“赢朔,沈钧钰和魏奉晖的现状如何?”圣上询问,语气平和,仍旧保持着闭目养神的状态。
赢公公深知陛下近日对权重老臣的不满,恭敬地回答:“陛下,魏大人闭门思过,深居简出。而沈大人则借口侍奉祖母,带着新婚妻子陪同靖安侯老夫人前往庄上修养。”
“实际上,沈大人以休养为名,正尝试种植从西市番商手中购得的异国种子。”
听到这,圣上略感惊讶,“这些种子有何独特之处?竟让才华横溢的探花郎屈尊亲耕?”
赢公公明白,在陛下心情不佳时,应当讲述陛下愿意聆听的内容。
“番商宣称,这些种子来自他们遥远的故土,产量极高,且具备良好的耐旱性。然而自从他们抵达西魏后,便未曾再食用这些作物,想来口感不如大米和白面。”
圣上轻抚长须,微眯着双眼,“沈钧钰真的亲自下田耕作了吗?”
赢公公回答:“确凿无疑,据说他亲自播种,耗时八日,耕作十亩良田。沈大人的新婚妻子晏菡茱始终陪伴左右,夫妻二人齐心协力,或许将成就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至今,沈大人与夫人不仅陪伴老夫人散步,锻炼身体,他们还每日亲自前往田间,细致观察作物的生长状况,记录下每一处细节。他们向老农请教耕作之道,并将这些宝贵经验逐一记录下来,以备后用。”
“哦?”皇帝自龙椅上缓缓起身,沉思片刻后踱步而行,“赢朔,即刻准备,朕欲离宫,微行察访。”
赢朔微微垂首,心中明了,皇上这是打算微服出巡,“遵旨,陛下。”
不久,一辆装饰素雅的马车缓缓驶出宫门,沿着光滑的青石板路,径直朝向城门驰去。
靖安侯府的庄子近在咫尺,距离不过十里之遥。
车夫驾驭着马车,两侧各有两名骑马的侍卫随行,而沿途挑担的商贩和匆匆而过的行人中,不乏乔装打扮的伏剑司特工。
皇帝的出行,岂能如此简单?
前后左右,明哨暗卫,不下数百人暗中护卫。
马车在庄子边缘停下,皇帝一行人徒步踏入乡野。
他们直接来到沈钧钰精心培育的番麦种植地,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似乎忍不住想要亲手触摸这些异域的庄稼。
“且慢!”柳老汉饭后散步至此,见到这几位衣着不凡的人欲对主家的心血之作动手,立刻出言制止,“仅供观赏,切勿触碰,以免损伤了这些珍贵的作物。”
赢朔见状,严厉地斥责,“大胆!你可知道……”
“赢朔,退下。”皇帝立刻阻止,微服私访本就是隐秘之行,何必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来?
柳老汉虽然心有忐忑,但这里是靖安侯府的领地。
他心存侥幸,即便是在京城的高官显贵,也要给靖安侯府留几分薄面才是。
第59章 番麦/好话
“这位学士,您一看便知是博学之士,想必也知晓这是靖安侯府的产业。这些庄稼,正是我们世子和世子夫人亲手播种。”
皇帝含笑施礼,“老丈,在下路过此地,生平未见如此奇异的庄稼,故而驻足一观。敢问老丈,这作物究竟有何独特之处?”
柳老汉见这位学士态度谦和,顿时放下心来,对于种田之道,他可是自信满满。
这位老汉并非寻常人,谈及农事,他口若悬河,言辞犀利。
“我家的世子播种之时,我有幸在旁侍奉,那种子金黄璀璨,一粒的大小抵得上两粒普通小麦。”
“当时我家主人也不知这作物名为何物,我家老夫人便随口起了个名,既然是从番邦引进的种子,就暂且称之为番麦。”
皇帝闻言,微微一笑,“老夫人所取之名颇为贴切。却是不知这番麦的产量如何?”
柳老汉语气激昂地回应:“那位外商夸夸其谈,为了哄抬价格,竟然敢宣称亩产高达五百斤。”
“老朽耕作数十载,却未曾目睹过如此丰产的庄稼。虽然我心中存疑,但仍旧渴望探明真相。”
圣上闻言,深以为然,“别说老丈你心中痒痒,即便是孤,也对此感到好奇。”
“靖安侯府的世子我倒是见识过,他英俊潇洒,才情出众,若说他吟诗作赋,我信之不疑;但说他精通农事,我却是难以置信。”
柳老汉一生诚实守信,绝不虚言,听到有人质疑他的话,立刻急得脸红脖子粗。
“不但我家世子精通耕作,连我家世子夫人也深谙农事!”
“我家世子夫人常说,百姓有田可耕,有粮可食,便是人间好时光。”
“她还强调,农耕乃是国家根本,世间再无事宜比农事更为重要。”
“得知农事多靠口头传授,并无专门的农书,我家世子夫人便提议,让世子将老朽的耕作经验集结成书。”
闻言,圣上面露惊异之色。
世间虽有许多经史子集和绘卷,但真正著名的农书却寥寥无几。
即便有,也未能广泛流传,农人大多不识字,只能依靠口耳相传。
“你家世子和世子夫人真是用心良苦。若真有农书问世,老丈你也能名垂千古。”
柳老汉开怀大笑,露出缺失的门牙,“我家世子宅心仁厚,也如此说道,因此老朽对田间的庄稼更加上心。若一天不巡视八次田地,我夜里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圣上听着柳老汉由衷的笑容,对沈钧钰的印象愈发良好。
在整个京城中,有几个世家子弟会关心农事?有几个愿意亲自动手耕作?
他们大多养尊处优,不识五谷,沉迷于酒色。
这些人在朝堂之上,还能凭借祖荫逍遥快活,甚至身居高位。
若朝堂之上尽是这类人,还谈何国家社稷?
“那么,在下提前祝贺老丈了。”圣上笑容和蔼,语气愈发温和。
刚才老丈提到的,世子夫人认为农事最为重要,确实所言非虚。
这位晏菡茱,也确实不凡。
难怪她能与沈钧钰一同深耕农事!
沈钧钰与晏菡茱漫步在田间小径上,发现周围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不禁感到困惑。
靖安侯府的侍卫们如同铁壁般严阵以待,忠诚地守护着他们的主子。
“世子,这些人究竟是谁啊?”晏菡茱微微一愣,脸上露出困惑之色。
沈钧钰同样满脸迷茫,他踮起脚尖,试图窥探远方,“糟糕,番麦地头聚集了大量人群,难道又是纪家那些人搞的鬼?”
话音未落,晏菡茱已提起裙摆,如风一般冲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若真是纪家所为,她晏菡茱定要上门讨个公道,让晏芙蕖尝尝苦果。
“这……”沈钧钰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急忙追了上去,“菡茱,你慢点,就算纪家不怀好意,你也无需亲自出马,若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沈钧钰迈开长腿,全力追赶,却竟然难以追上晏菡茱。
晏菡茱轻盈地跃动,裙摆随风飘扬,正准备质问之际,却发现柳老汉笑得合不拢嘴,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惊异。
“柳老伯,什么事情让您如此开心?”晏菡茱只能看到那些人的背影,尚未目睹他们的真容。
柳老汉笑眯眯地回答:“回,世子夫人。这位过路的先生从未见过番麦,老汉正给他讲述番麦的故事呢。”
那些侍卫因晏菡茱的举动,一个个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这时,赢公公转过身来。
晏菡茱一见他那面白无须的面容,立刻认出这是皇帝身边的内侍赢朔。
然而,她尚未有机会与赢朔见面,不便表露出相识之态。
皇帝亲自降临,足以证明他对才华横溢的沈钧钰仍怀有深厚的关切。
此刻,晏菡茱当然不会错过为沈钧钰说好话的机会。
在他们独处时,她或许会调皮地调侃沈钧钰,但在外人面前,她毫不犹豫地维护沈钧钰和靖安侯府。
她虽然独立自主,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世道终究还是以夫为尊,以妻为贵。
她的丈夫就是她的颜面,她比任何人都更加珍视。
“诸位,请你们观赏便是,切莫动手触摸,以免破坏了这片好不容易长出的庄稼幼苗。”
“这可是我夫君亲手栽种,他头顶烈日,汗珠落地都能砸出八个印记。这份辛勤劳作,还望各位能够尊重。”
皇帝听到身后传来的清脆声音,句句都在维护沈钧钰,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沈钧钰真是福气不浅,娶得如此贤惠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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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沈钧钰已经追过来,他曾经是天子近臣,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圣上。
即便圣上尚未转过身来,沈钧钰却已经从那熟悉的背影中辨识出了他的身份。
沈钧钰立刻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口中说出了恭敬的致辞:“恭迎陛下亲临,微臣未曾得知陛下驾到,还望陛下宽恕。内人因未曾目睹陛下尊容,若有所冒犯,恳请陛下海量包容。”
晏菡茱听到这话,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连忙慌张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陛下,请您恕罪!”
直到这时,圣上方才缓缓转身,他的声音虽柔和,却自然流露出帝王的威严。
“不必多礼!对于不知情者,朕概不咎怪!”
第60章 编纂/美男
“沈钧钰,你能静下心来钻研农事,这让朕感到十分意外。”
沈钧钰谦卑地回应:“这全是内人的劝导之恩。她常言,我只见过高山流水,仰望云端,却未曾真正感受过脚下泥土的温暖。”
“与其吟咏那些充满忧愁的词句,不如深入民间,向老农请教种田之道,了解赋税之重、民生之艰。‘哀民生之多艰’不应仅仅停留在书本上。”
沈钧钰的这番话,令圣上的眼中闪现出一抹赞许之光。
圣上向来赏识沈钧钰那如诗如画的文采,却始终不敢委以他重任,这种犹豫正是源于此。
圣上加以斥责,目的也正在于此。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钧钰并未完全领悟到他的深意,倒是晏菡茱一语中的,精准地指出了沈钧钰的短板。
更令人钦佩的是,晏菡茱不仅能与沈钧钰共同耕作,她的那份娇俏与智慧,在圣上的眼中更显出她的睿智与贤德。
望着这位年仅十六的少女,圣上不禁心中暗赞:她真是才智出众。
眼前这对才子佳人,令圣上微微一笑,“沈钧钰,你确实娶了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
沈钧钰的眼中满是幸福之光,轻轻一笑,“陛下圣明。能够与菡茱结为连理,是微臣几生修来的福分。”
圣上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晚,“沈钧钰,既然你如此关心农事,那么朕将编纂农书之事交付于你,你可愿意?”
沈钧钰虚心谦逊地说:“微臣感激陛下信任,但微臣深知自己对农事所知有限,恐怕难以胜任如此重任。”
“司农司中有许多经验老道的官员,他们远比微臣更适合承担编纂农书的重任。”
这番话,确实是沈钧钰的真心话。
并非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私下里进行研究未尝不可。但若是陛下亲自下令,那就成为了国家政务。怎能绕过司农司和主管官员,私下进行此类事情呢?
圣上略一思索,“那么朕将在明日调你至司农司,专职负责农书的编纂。”
听到这番话,沈钧钰心中自然欣喜不已,因为他本就有编纂农书的打算,而要完成这项任务,就免不了要翻阅众多文献资料。
哪里能找到最完备的资料?
无疑是非司农司莫属!
那里不仅收藏了本朝关于庄稼和土地的详尽资料,甚至前朝乃至前前朝的珍贵文献亦在其中。
“是的,陛下,微臣必将竭尽全力,编撰一部属于我们西魏的农学巨著,造福天下百姓。”
皇帝闻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
“恭送陛下。”沈钧钰与晏菡茱连忙弯腰行礼,目送皇帝离去。
待众人散去,柳老汉方才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虽然身体颤抖不已,但眼神中却流露出无比的激动。
“世子,世子夫人,方才……方才那人真是陛下吗?我们西魏的陛下?”柳老汉声音微颤,却掩不住心中的狂喜。
晏菡茱轻轻一笑,柔声安慰道:“柳大爷,我们陛下英明神武,心系百姓,您不必害怕。”
柳老汉激动地拍了拍大腿,露出一口参差的牙齿,兴奋地说道:“没想到我这老汉年至六旬,竟然有幸见到陛下,陛下还亲自向我询问耕种之事,我这也是为家族添光不少啊。”
沈钧钰微笑着,心知柳老汉所言非虚。
在史官的笔下,将会这样记载:帝微服私访,偶遇老农,咨询农事。
而这位老农,便是柳老汉。
晏菡茱轻轻点头,笑靥如花:“没错,您现在不仅为我们世子耕作,还教授他农事知识,将来他定会在农书中为您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名垂青史。”
她继续说道:“您一定要多加保重身体,长命百岁,亲眼见证那部农书的问世。”
柳老汉豪情满怀,铿锵有力地说道:“多谢世子夫人提醒,我记下了,定当全力以赴。”
夕阳如金,洒满大地,沈钧钰与晏菡茱漫步在乡间小径上。
沈钧钰的目光落在前方妻子的身影上,她手中轻摇着狗尾巴草,显得如此悠闲自在。
适才在陛下面前提起妻子时,沈钧钰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与赞誉。
在那瞬间,他心中没有一丝一毫关于晏菡茱的不好,唯有她的种种美好。
正是那一刻,沈钧钰深切地感受到,晏菡茱已然深深地扎根于他的心田,牢牢占据了他的内心。
望着妻子那优雅秀美的背影,沈钧钰加快了脚步。
他轻轻夺过晏菡茱手中的狗尾巴草,握住了她的手,目光坚定地投向远方。
沈钧钰不敢直视晏菡茱的反应,为自己找一个拙劣而天真的借口,“菡茱,我感觉你的手有些凉。”晏菡茱微微一愣,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被沈钧钰紧握的手。
渴望握住她的手,寻找的理由竟是如此牵强。
然而,这无疑暴露了沈钧钰对她的倾心,否则以他的孤高,怎会主动伸出他的手去触碰她。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那份勇气!
晏菡茱轻轻地歪头,凝视着这位英俊非常的男子,嘴角勾起一丝娇俏的笑意。
不可否认,沈钧钰本身就是一位美男子,而现在越看越让人心动,越看越令人陶醉。
令人心旷神怡,美不胜收。
有时,仅是望着沈钧钰,晏菡茱便会食欲大增,多吃下半碗饭。
沈钧钰依旧不敢轻易转头,但他身为男子,自然懂得一些调皮话,“是不是觉得你的郎君过于英俊,以至于你看痴了?”
晏菡茱咯咯娇笑,“不是的,我只是在想,郎君的手如此温暖,手心竟然都是汗水。”
沈钧钰闻言,不禁转头微微责备,“从现在起,晏菡茱,你不得再说一字。”
“为何呢?”晏菡茱故意装傻。
沈钧钰瞪了晏菡茱一眼,他知道只要她多说几句,必定会破坏这美好的氛围,让那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
“因为现在蚊虫繁多,多言多语,蚊虫便会乘虚而入,钻进你的嘴里。”
他这番话明明荒谬无比,却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晏菡茱偷笑一声,“罢了,我本来还想说,世子既然心悦我,那我也心悦世子。但你既然嫌我多嘴,那我就不再说了。”
听到这话,一向孤傲且别扭的沈钧钰突然停下脚步,急忙转头,“菡茱,你方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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