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实话/轮回


    “你为何不提及晏家,是因为怀恨在心吗?”沈钧钰试探性地询问。


    晏菡茱轻轻摇头,朱唇微启,“不恨,当我学会攀树,从猴子手中夺回甜桃的那一刻,我就明白,只要自己努力,总有一天能够品尝到桃子的甜美。”


    “即使有人抢走了我的桃子,我无法夺回,但我也要学会种植桃树。”


    沈钧钰微微蹙眉,沉思良久。


    纪胤礼是否就是那个被晏芙蕖夺走的桃子?他自己是否是晏菡茱亲手种下的桃树?晏菡茱最终能否品尝到那颗桃子的甘甜?


    晏菡茱见沈钧钰沉默不语,以为他对自己过往的遭遇有所偏见。


    然而,晏菡茱只是淡然一笑,闭目养神。


    她从不介怀这段过往,乃至于她的坚韧性格,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狗妈妈的教导。


    它教会了她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生存法则,让她在风雨中不断成长。


    在自然界中,食物链的规律明确无误:无法寻觅到食物,无法掌握生存技巧的生物,终将面临被淘汰的命运。


    这一铁律,不仅适用于生态系统,更是人生哲学的写照。


    当今的生活水平,相较于过往岁月,无疑是奢侈而安逸的。


    晏芙蕖所拥有的那些小聪明,却仅仅局限于后宅的琐碎之中。原本以为经过一次重生,她应当有所蜕变,有所成长。


    然而,传来的消息却令人失望,晏芙蕖依旧沉溺于以色侍人,企图以魅力捕获男人之心,进而获取一切。


    如此重生,竟是徒劳无益。


    或许,她只是模仿了上辈子为纪胤礼策划的皮毛,却未能领悟其中的精髓。


    幸运的是,当纪胤礼家遭到满门抄斩的悲惨命运时,影响的范围最多波及到永昌伯府,而不至于牵连到靖安侯府。


    晏芙蕖如今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重生,那么接下来她会如何布局,如何出招呢?


    晏菡茱心中充满了期待,如同孩童对于即将到来的节日般的雀跃。


    这份心情,如同春风一般,感染了沈钧钰。


    沈钧钰心中的困惑难以抑制,不禁问道:“菡茱,你究竟在为什么事情感到如此开心?”


    晏菡茱眉眼弯弯,明眸如星,唇角含笑,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我拥有一个温馨的婆家,一位出色的夫君,难道这不足以让我每一天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吗?”


    “你……”沈钧钰摇摇头,苦笑,“我可是真诚地在跟你谈正经事呢!”


    晏菡茱立刻挺直了脊背,俏丽的面庞变得严肃起来。


    她确实说的是真心话,与纪家相比,靖安侯府就如同天堂一般!


    在这里,她连做梦都能笑出声!


    “世子,你为何会觉得我言不由衷呢?我的祖母充满慈爱,我的婆母仁慈善良,我的公爹正直无私,我的夫君胸怀锦绣,文采风流……”


    沈钧钰听着晏菡茱的赞美,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讽刺感,他紧咬着牙关,目光锐利地盯着晏菡茱。


    “菡茱,即使你并不喜欢我,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愚弄我。”


    “瞧你,又急躁了!”晏菡茱嗔怪道,这个世道真是艰难,连真诚的话语都无人相信。


    沈钧钰微微一愣,随即说道,“那我不急躁了,你告诉我真心话。”


    晏菡茱顺从地点了点头,她那俏丽的小脑袋一点,头上的喜鹊登枝发饰也随之轻轻晃动,显得灵动而可爱。


    “说实话,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发自内心的。”


    “你可是皇上亲自指定的探花郎,那是三年才出一个的荣耀。”


    “可能有人文学造诣在你之上,但我敢肯定,没有人比你更加英俊;或许有人比你更加英俊,但我敢肯定,绝对没有人比你更有文采。那些文采超过你、容貌胜过你的,我敢肯定,绝对没有人比你的心更加纯净,更加忧国忧民。”


    沈钧钰心中窃喜,依然能够清晰地回想起那一刻澎湃的心绪,“让你见笑了,这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晏菡茱眉宇间洋溢着笑意,“世子精通骑术,不知道哪天可否赐教,让我也学习一下骑马?”


    沈钧钰心情愉悦,玩世不恭的本性再次显现,“我教你骑马,那你又能教我些什么呢?”


    晏菡茱眨了眨那双迷人的大眼睛,俏皮地回应,“那我教你骑牛怎么样?”


    沈钧钰轻轻摇头,他已不是稚气未脱的孩童,骑牛实在有些不自在,“换一个吧。”


    “爬树如何?”


    沈钧钰微微皱眉,这提议更显粗野,“再换一个。”


    晏菡茱抿着嘴角,仿佛下了决心般地说,“那我只能教你游泳了!”


    沈钧钰目光下垂,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晏菡茱犹如灵活的锦鲤在水中穿梭,轻薄的长纱在水波中若隐若现的画面。


    沈钧钰右手不自觉地握拳,轻触唇边,试图掩盖自己的失态和慌乱。


    事实上,游泳这件事,也未尝不可。


    回到靖安侯府后。


    晏菡茱和沈钧钰一同吩咐下人,准备了一些素斋,派人送到老夫人的住处。


    正午时分,他们陪伴老夫人共进午餐。


    老夫人见到孙子与孙媳妇一同来陪她用膳,顿时笑得慈祥和蔼,“我早就料到他们会请你来劝说我。”


    晏菡茱轻轻地笑出声,一边搀扶着老夫人,一边向饭厅走去。


    因久坐不动,老夫人的腰背和腿脚变得有些僵硬,行动不太灵活。


    近日本因服药,老夫人的胃口也不是很好。


    尽管孙子和孙媳妇相伴,老夫人的饭量依旧有限。


    午饭后,老夫人便打算返回她的小佛堂。


    晏菡茱却阻止了老夫人,“祖母,我和世子扶您去院子里走走吧。”


    老夫人性格坚毅,她枯瘦的手挥了挥,“不去,我要礼佛。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我已经看腻了,没有什么新鲜感。”


    沈钧钰有些焦急,看来连晏菡茱也无法说服老夫人。


    晏菡茱紧握着老夫人的胳膊,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祖母,您每日礼佛,您感悟到了什么?”


    老夫人一愣,随即笑道:“我明白了善恶、因果、轮回。”


    晏菡茱转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祖母,轮回是个谁也无法证实的东西,而善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唯有这因果,是我们人力可以掌控的。”


    她的重生,是否也算作一次轮回呢?


    晏菡茱沉思片刻,随即决定不再深究。


    第42章 耕种/劳作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菡茱,你确实有着不同凡响的智慧,要不要考虑与我一同修行礼佛?”


    晏菡茱断然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决,“祖母,我所说的或许会触犯您的底线,但我必须坦言,我对神佛的存在抱有怀疑,然而我坚信善恶有报,因果循环。”


    “这种信念的形成,与我从小所处的环境紧密相连,我一直以自己的思考去领悟这些理念,将其塑造成我个人的信仰。”


    老夫人微微眨动眼眸,显得有些惊讶,“你竟然信道?可你是否知晓那些虚伪道士所售卖的丹药,已夺去了许多无辜的生命?”


    晏菡茱轻轻摇头,神态从容,“我信道,是指老子《道德经》中所言之‘道’,世间万物皆有其道,而这些道,是我们可以亲眼目睹、亲手触摸的。”


    “比如四季更替,春夏秋冬的轮回;比如天地孕育万物,春生秋收;比如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我生长于民间,对生活有着深刻的理解。如何生存,如何过上美好的生活,如何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这是我追求的‘道’。”


    这一席话,如同重锤击打在靖安侯老夫人的心上,让她目瞪口呆,犹如当头棒喝。


    老夫人平日里除了枯坐念经,向寺庙捐赠香油钱外,并未真正做过什么普度众生的事情。


    沈钧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对晏菡茱的浓厚兴趣。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竟能够悟出属于自己的‘道’?


    许多人一辈子都在摸索,却也难以领悟。


    老夫人微微一笑,“菡茱,你为我走出枯寂的生活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我心中明白,那么,你能否告诉我,你打算如何实现你的‘道’?”


    晏菡茱指向江篱带领仆人抬进的两麻袋新购种子,“祖母,这是我从番商那里购得的种子,据说产量极高。”


    “我想邀请祖母与我一同尝试种植这些新种子,无论成功与否,都是我们在探寻‘道’的过程。若成功,产量提高,百姓的粮仓就能多存几斗粮食,减少因饥饿而亡的人口,那么我们就找到了‘道’。”


    “这样的善行,功德无量。难道不比一味地念经更能积累功德吗?祖母,孙媳所言是否有理?”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那两袋麻袋上,又转向花园,对仆人们吩咐道:“将我院子里所有的花草全部拔除!我要开辟田地!”


    众人听后,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花园里种植的珍贵花草,外面难以寻觅。


    如果贸然拔除,大多难以存活,岂不是更加可惜?


    然而,沈钧钰却毫不在意,只要能让祖母多活动,一切都是次要的,“立刻动手!”


    正当仆人即将开始劳作之际,晏菡茱急忙上前阻止,她轻声细语地对祖母说道:“祖母,世子,你们或许未曾亲身耕作,可曾知晓耕种之道,离不开充足的肥料。”


    “这些肥料种类繁多,包括人粪尿、畜舍之粪、杂草、草木灰等等。即便在祖母的庭院里开垦小块土地,亦难以避免肥料之气息,虽不至于臭气熏天,但香气却也并不宜人。”


    “再者,园中这些珍贵的花草,若是一一拔除,岂不令人惋惜。祖母,不如让我和世子陪伴您前往庄园,我们可以在那里深耕细作。”


    老夫人略作沉吟,旋即点头:“所言极是,吩咐下人准备行囊,我们明日便启程。”


    在交谈的间隙,晏菡茱陪伴着老夫人缓缓漫步,时间长达两炷香的悠长。


    靖安侯夫人苏氏感到惊讶,然而能让家婆多活动筋骨,她自然乐见其成。


    沈文渊更是不加以阻拦,反而表示,待到休假之日,他亦会前往庄园探望。


    沈钧钰尚未官复原职,亦未得皇帝召见,便被沈文渊直接派遣至庄园。


    美其名曰“体恤民艰”,唯有深入民间,亲身经历,方能深知民间疾苦,而非仅仅通过纸上的只言片语。


    第二天,他们祖孙三人乘坐马车,携带一众仆人,来到了城外二十里之外的庄园。


    老夫人抵达后顾不得休息,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晏菡茱前往田地。


    庄园的庄头柳老汉,昔日曾见过来此避暑的老夫人,得知老夫人有意耕作,便特意预留了庄园中最为肥沃的十亩土地。


    柳老汉夜以继日地带领众人将这十亩土地精心打理,施加了适量的肥料。


    “老夫人,您带来的种子,小的前所未见,不知该如何栽种。”


    老夫人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我虽未曾亲身耕作,但亦知耕种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既然未曾尝试,那便不妨大胆一些。将田地划分为数块,尝试不同的种植方法。”


    晏菡茱表示赞同,她微笑着说:“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祖母的见解颇为独到。这作物尚无名字,祖母,您看是否给它取个名?”


    老夫人微微一笑,“这有何难,既是从远方异域传入,便称之为‘番麦’吧。”


    于是,这些历经漫长旅途、跨越重洋而来的高产品种,便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番麦。


    他们一边向经验丰富的老农请教,一边亲自动手尝试。


    沈钧钰手持锄头,开挖土坑,老夫人将一粒粒种子投入坑中,晏菡茱则用脚将泥土推回坑内,将种子掩埋。


    经过一番劳作,老夫人渐感疲惫,便坐在田间小憩,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在微风中,她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孙子,他身着朴素的粗布麻衣,双手紧握着锄头,汗水沿着额头滑落,显得异常辛勤。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欣慰。


    目光流转,她又看到头戴斗笠的晏菡茱,紧随沈钧钰的步伐,一边轻巧地撒下种子,一边用脚细致地将土壤覆盖在种子之上。


    夫妻协同,家族的后继有人,真是令人喜悦!


    沈钧钰满脸热汗,晏菡茱则拿着一块细软的帕子轻柔地为他擦拭,“世子,不用那么急躁,我有些跟不上您的节奏。”


    沈钧钰的皮肤晒得微微发红,笑容坦荡而自豪,“还说自己在民间长大,论及劳作,竟然不如我。”


    晏菡茱故作谦虚,眼中却藏不住调皮的笑意,“世子所言极是,我确实不如您。能者多劳,您就多分担一些吧。”


    她暗自思忖,明日清晨,便要让沈钧钰因劳累而酸痛不已,难以起身!


    第43章 赌约/酸痛


    往日,晚膳时沈钧钰只进食一碗饭。


    过多的摄入,容易导致肥胖。


    然而今天,他吃完一碗饭,仍感腹中空虚,仿佛未曾进食。


    他望着桌上飘香的菜肴,果断示意丫鬟再添一碗饭。


    “世子不再担心肥胖了吗?”晏菡茱打破了往日的沉默,微笑着询问。


    沈钧钰装作未察觉晏菡茱的玩笑,“你都已经吃第三碗了,你才是个贪吃鬼!即便你调侃我,我也不会将美味让给你。”


    话音刚落,他夹起了碟中最后一只酥脆的油炸小虾。


    老夫人也加入了劳作,往返两里路,一天两次,运动量远超平日。


    晚餐时,她多吃了一碗饭,愉悦地笑道:“感觉乡下的庄子比城市更为宜人,饭菜也更加美味。”


    晏菡茱微笑着,为祖母盛了一碗清新的青菜汤。


    “庄子的饭菜哪能比得上府中的美味?只不过今日我们辛勤劳作,消耗了体力,自然觉得饥饿。”


    老夫人点头赞同,“菡茱说得没错,看来人确实需要多活动。”


    餐后,晏菡茱陪伴老夫人在院子里漫步,与她交谈。


    今日未服用药,老夫人的身体也顺畅了许多。


    泡脚、洗漱之后,晏菡茱亲自服侍老夫人安寝。


    交代下人细心照料后,晏菡茱才离开老夫人的院子。


    夜空中,皎洁的明月高悬。


    一位身材修长、宛如芝兰玉树的男子独立于月光之下。


    晏菡茱经过时,笑着问道:“世子,月色如水,是否准备即兴吟诗一首?”


    不知怎的,当“即兴吟诗”这四字出自晏菡茱之口,竟让沈钧钰感受到了一种戏谑的意味。


    诗意的涟漪,方才在心海中荡漾开来,便被晏菡茱的一阵风,吹得消散无遗。


    “哪有的事。”沈钧钰带着几分愠色反驳,“今日我前来,确有要事相商。”


    晏菡茱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世子此行何事?”


    “菡茱,你在此耕种,并非仅仅为了祖母的康健,想来必有所图。”沈钧钰目光锐利地询问。


    晏菡茱轻轻一笑,嘴角挂着狡黠,“果然,世子的智慧非凡。”


    “那就直言你的目的。”沈钧钰语气坚决。


    晏菡茱轻轻摇头,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暂且保密,我与世子立下赌约,十日之后,若世子仍无所知,我再行透露,如何?”


    “但在庄内,一切须遵从我的安排,世子不可不从。你以为如何?”


    沈钧钰心中弥漫着淡淡的忧伤,他虽未被朝廷罢黜,却也未被召回,未来如何,令他心中忐忑不安。


    身为探花,他才华横溢,却也性格孤高,不屑于四处钻营。


    沈文渊似乎有意淡化了沈钧钰在朝堂上的地位,未曾为他筹谋。


    “好吧,就如你所言。”沈钧钰应允,几次与晏菡茱交手,他总是处于劣势。


    沈钧钰绝不敢将晏菡茱视作乡间的无知少女,他坚持十日之约,决心揭开晏菡茱的真正目的。


    夜幕降临,回到了院子。


    晏菡茱毫不犹豫地占据了正房,而沈钧钰则居于厢房,那里也是他的书房。


    沈钧钰长至此时,从未有过如此艰辛的一天。


    沐浴之后,他躺卧在床。


    心中还在构思着那十日的约定,然而身体的疲惫却将他带入了深沉的梦乡。


    ……


    清晨。


    雄壮的大公鸡犹如凯旋的勇士,昂首跃上墙头。


    嘹亮的鸣叫,驱散了夜色,迎来了黎明的曙光。


    沈钧钰被鸡鸣声吵醒,然而他全身肌肉酸痛,不愿起床,便随手抓起薄被蒙在头上。


    一个翻身,继续沉睡。


    素来睡眠不佳的沈钧钰,竟然在这一刻,迅速地沉入了梦乡。


    晏菡茱昨日劳作之后,晚上让白露为她舒缓筋骨。


    今日虽四肢略感酸痛,但并不妨碍她的行动。


    她来到沈钧钰床前,望着那被被子蒙住头部的沈钧钰,嘴角露出一抹调皮的微笑。


    “世子,是时候起床了,我们得趁早下地,不宜延误。”


    “再让我睡会儿……”沈钧钰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听到是晏菡茱的声音,立刻坐起身来,全身仍躲在被窝中。


    “你……你怎么擅自入内?江篱,你这顽劣的家伙,留你又有何用?难道不知通报一声的道理吗?”


    晏菡茱的目光落在那身犹如粽子般的沈钧钰身上,眉梢微微一挑,他里面还穿着宽松的中衣,又不是一丝不挂,何须如此遮掩?


    “别责怪江篱,他方才已呼唤过你,是你自己未醒,我这才得以入内。”


    “快些起身,开始劳作。你曾答应过在这十日之内,悉听尊便。世子难道打算违背诺言吗?若真如此,那我即刻离去。”


    沈钧钰揉了揉眼睛,庆幸没有眼屎的困扰,心情随即轻松了不少,也更加从容不迫,“听从你的安排,一切听命于你。你先出去,我要更换衣裳。”


    晏菡茱掩唇一笑,“那么,我在外头等候世子。”


    江篱在一旁细心地侍候沈钧钰更换衣装,屋内不时传来沈钧钰压抑着酸楚的呻吟。


    双臂酸痛不堪,双腿麻木而僵硬。


    江篱轻声建议:“世子,今日我们不妨休息一日,不必前往田地劳作了?”


    沈钧钰透过窗户,瞥见晏菡茱偷笑的神情,咬紧关,“今日必须前往。”


    他绝不能在晏菡茱面前丢脸。


    江篱无奈地笑了笑,心想这位一贯要强的世子,只怕永远也逃不出世子夫人的掌控。


    江篱暗自庆幸,他一开始便没有对世子夫人有所怠慢。


    一切准备就绪,晏菡茱提着篮子,沈钧钰脚步蹒跚,肩扛镐头,身体疲惫不堪地向田间进发。


    心中的不快,在看到田间无数辛勤劳作的庄户们低头弓腰的情景后,沈钧钰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他本以为自己起得很早,却不知农人们已在地头劳作了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农人们就已经下地了。


    沈钧钰强忍着身体的酸疼,默不作声,继续重复着昨日的农活。


    直到日头高挂,农人们陆续来到地头,吃着粗硬的黑面窝窝头,就着咸菜。


    沈钧钰疲惫不堪,又饿又晕,眼前一片模糊。


    袁嬷嬷提着篮子,为世子和世子夫人送来饭菜。


    老夫人得知晏菡茱和沈钧钰一大早就开始劳作,便在仆从的陪同下,徒步来到了田间。


    第44章 馒头/菜团


    沈钧钰饿得无法忍受,在小溪边洗净双手,急不可耐地拿起馒头。


    但他没有立刻食用,而是先递给了晏菡茱。


    晏菡茱坦然接过,微笑着说:“多谢世子。”


    沈钧钰只是轻轻点头,并未多言。


    他又拿起一个白面馒头,轻轻咬了一口,认真地尝着。


    从来对馒头提不起兴趣的沈钧钰,在细细咀嚼之后,意外地发现它的滋味异常甘甜,仿佛这是世间最美妙的佳肴。


    随着一个馒头下肚,沈钧钰抬起眼帘,目光穿透性地扫过晏菡茱,“菡茱,我现在隐约领悟到我们之间十日约定的深远含义了。”


    坐在一旁的老夫人,面露好奇之色,“钧钰,这十日之约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钧钰略一思索,他那明亮如星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毅和深邃。


    “曾经的我,沈钧钰,自幼生活在赞美声中,少年得意,前程似锦,心怀天下,但那些忧国忧民的念头,不过停留在纸面上。”


    “我的生活仿佛站在云端之上,高不可攀,对于民间的艰辛只是口头上的感慨,从未真正脚踏实地去体验。”


    老夫人闻言,对孙子的深刻感悟感到无比欣慰。


    “钧钰,人生千姿百态,唯有亲身体验,方能深知其味。即便是我这把年纪,也还在不断收获。”


    晏菡茱微微一笑,看着沈钧钰开始享用第二个雪白馒头,表情中透露出一丝不屑。


    沈钧钰察觉到晏菡茱那调侃的目光,他那敏感的神经再次被触动。


    “菡茱,难道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吗?”


    晏菡茱抬起头来,微笑着问道:“世子,品尝着细软的白面馒头,却对民间的困苦大加感慨,这种做法难道不觉得有些滑稽吗?”


    “你……”沈钧钰没想到晏菡茱会如此尖锐,难道她真的认为他是在做作吗?


    老夫人有些不悦,“菡茱,钧钰已经做得够好了。”


    晏菡茱深有感触地说:“世子心有慈悲,我自然知晓。只是世子手中的馒头,看似平凡无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却是只有在节日庆典时才能品尝到的美味。”


    “江篱,拿两个馒头,去和农户交换他们平日里的食物。今天就让世子亲自体验一下农家在青黄不接之时的饮食。”


    江篱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世子,又看了看世子夫人。


    他是该去换,还是不去呢?


    沈钧钰一愣,转头对江篱严厉地斥责。


    “江篱,你最近变得越来越迟钝了,夫人吩咐你做事,难道你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江篱哑口无言。


    世子的心思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以前只要他主动为世子夫人做事,就会遭到世子的责骂,他究竟该效忠于谁呢?


    “遵命,我这就去交换。”江篱拿起两个白面馒头,朝远处的农家走去。


    江篱的目光落在农舍粗陋的餐桌上,那里摆着一个盘子,盘中盛着几个绿意盎然的菜团子,其间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黑色面团。


    那些零碎的童年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他不禁感慨万千。


    他的家庭虽然称不上富裕,但绝不至于贫困潦倒,更不会做出卖儿卖女的事情。


    幸而他被卖至靖安侯府,得以成为世子的一名随从,这才有了今日的安宁生活。


    江篱用两个馒头换取了三只菜团子,那户农家对他感恩戴德,如同获得了珍馐美味。


    他将那些菜团子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盘子里,对在座的说道:“世子,老夫人,这是农家的日常饮食。”


    老夫人缓缓地拿起一个,轻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着那菜团的滋味。


    晏菡茱也拿起一只,轻咬一口,那粗砺的野菜味道在舌尖上缓缓散开。


    沈钧钰见状,也不甘示弱,大胆地咬了一大口。


    然而,那股苦涩的味道却让他无法承受,他的嘴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涩。


    沈钧钰终于忍不住,直接将口中的菜团子吐了出来,嫌弃道:“呸,这东西太难吃了,世上竟有如此难以下咽的食物。”


    而此时,老夫人和晏菡茱仍在继续咀嚼,他们艰难地将菜团子吞下。


    沈钧钰愣住了,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菜团子,又看了看祖母和晏菡茱正在吃的菜团子。


    它们看上去并无二致!


    为何祖母和晏菡茱能够咽下去,他却无法做到?


    这难道就是晏菡茱嘲笑他的原因?


    老夫人看着孙子惊愕的表情,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的这位孙子,自幼生长在蜜罐之中,对世间的艰辛知之甚少。


    “钧钰,如果你不喜欢吃,那就放下吧,不要吐出来。”老夫人轻声说道,从孙子手中接过菜团子。


    沈钧钰满腹疑惑,“祖母,你们不觉得这东西难吃吗?”


    靖安侯老夫人眼神慈祥地看向孙子,思绪飘向了遥远的往昔。


    “与山珍海味相比,这菜团子的确算不上美味。但是,你不能小看了这些菜团子,在青黄不接的艰难时刻,它们能救命。”


    “当年,你的祖父随着太祖皇帝四处征战,我们的生活虽然不算贫困,但有时城池被攻破,我带着你的父亲四处逃难。”


    “身上的财物被洗劫一空,只有两名老仆陪伴左右,我们只能依靠采摘野菜维持生计,直到国家稳定。”


    “我和你的父亲,还有那两名老仆,曾经连续两年只能以野菜为食。再难以下咽的食物,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也能延续生命。”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若非野菜的滋养,我和你父亲恐怕早已在饥饿中丧命,根本无缘等到你祖父官运亨通,荣华富贵,更遑论你的降临。”


    沈钧钰震惊得目不转睛,未曾想过祖母竟然拥有如此艰辛的往昔。


    此刻,他的目光转向了晏菡茱。


    晏菡茱轻咬了一口手中的菜团子,徐徐开口:“我生于农家,家中拥有三十亩良田,村长一家独享丰收之乐,不尝野菜之苦,而村中其他数十户人家则靠此度日。尤其在农作物青黄不接之际,成年劳动力忙碌于田间,就如同现在这春耕季节,孩童们则四处搜寻野菜。”


    晏菡茱指向远处那些赤脚挖野菜的孩童,他们衣衫褴褛,证实了她的叙述确凿无疑。


    沈钧钰的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感慨,心中的苦涩似乎比口中的野菜还要浓烈。


    第45章 农书/冰雹


    沈钧钰重新从祖母手中接过那个他曾嫌弃的菜团子,再次咬了一口。


    这一次,菜团子似乎更加难以下咽,但沈钧钰没有将它吐出。他皱着眉头,细细咀嚼,然后缓缓吞下。


    沈钧钰被噎得闭上眼睛,脖颈前伸。


    老夫人和晏菡茱相视一笑,彼此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共鸣。


    老夫人从晏菡茱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坚毅与不屈,而晏菡茱则从老夫人身上看到了脚踏实地的从容与智慧。


    终于将剩余的菜团子吃完,沈钧钰喝了一口水,将那股几乎让他作呕的滋味冲淡。


    片刻之后,沈钧钰才开口说:“在这京畿重地,天子脚下,民众竟然只能依靠野菜果腹,其他地方的贫瘠程度,定然更加不堪。”


    晏菡茱点头赞同,“世子所言极是。即便如此,这已是经过多年休养生息的结果。”


    沈钧钰深吸一口气,轻轻拍打额头,眼中充满疑惑,“如今陛下已经减轻徭役,减少赋税,力求减轻百姓的负担,为何仍然难以温饱?”


    “在其他偏远之地,或许因山高皇帝远,苛捐杂税繁多。但在这天子脚下,税收并不沉重,为何民生依旧如此艰难?”


    老夫人也显露出困惑之色,“菡茱,你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吗?”


    “独到的见解不敢当,只是一些粗浅的看法。”晏菡茱微笑着,“说出来世子可能会觉得好笑,自从我识得字后,便常常在永昌伯府的藏书阁中浏览群书。”


    “那里的经史子集,藏有多个版本的孤本,甚至还有许多大儒的亲笔批注,琴棋书画各类书籍应有尽有,天文地理无所不包,唯独农书罕见。”


    哪怕热心的好事者细心记录,那些记载依旧显得粗疏而不完整,内容含糊不清。我翻阅过后,对于其中的操作方法仍旧一头雾水。直至后来,我才打听到农书稀少的真正原因。


    “世间万物,唯有读书最高尚,众人皆渴望精通文武之道,以此献给皇室。即便有人科举落榜,也坚信,若不能成为贤相,便立志成为良医。”


    然而,鲜有读书人愿意静下心来钻研农书。乡间的农夫虽然精通农事,但他们大多不识字,只能依靠口头传授。在太平盛世,这样的传承尚能维持;但在连年战乱中,首先离世的往往是长者,其中便包括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农。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难以置信。


    农书?


    他年至此,所翻阅过的关于耕种的书籍,屈指可数。


    他之所以涉猎这些书籍,并非出于体察民情的初衷,而是为了应付科举考试。


    老夫人沉思良久,目光转向晏菡茱,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赞许,“菡茱,你真是一位不同凡响的女子。”


    晏菡茱轻轻摇头,谦虚地回应,“祖母,我哪里称得上奇女子?只不过我生长在民间,习惯从底层视角审视问题,而非仅仅盯着上层,一心向上爬。”


    沈钧钰听闻此言,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烈火炙烤。


    他就是那种深入研究皇帝喜好,竭力表现,以期获得重视,从而办理几件大事以图升迁的官员。


    至于书中所提到的“民贵君轻”,他虽理解其意,但在百姓遭受灾难之时,却只能愤世嫉俗,无力援助。


    他本就聪颖过人,对于官场中的勾心斗角、捧高踩低、趋炎附势等伎俩,了如指掌。


    然而,他的清高与不屑,使他在表面上显得孤高,内心却充满了愤世嫉俗。


    晏菡茱刚才的一番话语,宛如一记当头棒喝,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祖母,我想编写一本农书,可行吗?”


    老夫人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会心的笑容,“我的孙子自幼聪颖非凡,悟性极高。无论是文治武功、诗词歌赋,皆展现出了非凡的才华。即便编写农书,我孙子亦能创作出造福国家、流传千古的佳作。”


    沈钧钰得到祖母的鼓励,他那俊美的面庞顿时焕发出更加熠熠生辉的光彩。


    他眼波轻轻一转,再度将目光落在晏菡茱身上,“菡茱,你的看法如何?”


    晏菡茱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俏皮,“待十日之后,若世子仍怀此念,我再作评判。此刻,腹中充实,精神饱满,正是劳作的好时光。”


    祖孙三人又继续投入到辛勤的劳作中。


    老夫人渐感疲惫,便由丫鬟们小心翼翼地搀扶回去休憩。


    在田间的阳光下,一对新婚的俊男美女,汗水沿着额头滴落,辛勤地在劳作中挥洒青春。


    沈钧钰的腰身因劳作而弯曲得更深了,但他的内心却更加坚定,步履也更为稳健。


    天空忽然变色,乌云密布,仿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乌云深处,隐约传来沉闷的雷鸣。


    春雨珍贵如油,农人们心中洋溢着喜悦。


    正午时分,雨滴变得越来越急,宛如红枣大小的冰雹夹杂在雨中,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


    晏芙蕖望着窗外的雨夹冰雹,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她的猜测果真应验了!


    此时,纪胤礼正在兵部忙碌着,外头的“噼里啪啦”声打断了他的专注。


    纪胤礼放下手中的书卷,急忙走到窗前,看到冰雹在地面翻滚,晶莹剔透。


    “五日后的中午,将有冰雹。”


    梦境竟然成真。


    一炷香时间过后,冰雹渐渐停歇。


    纪胤礼也静静地观察了一炷香的冰雹。


    原本的疑虑和忐忑,逐渐被惊喜所替代。


    如果晏芙蕖的梦境能够成真,那么他不是可以从晏芙蕖那里预知未来吗?


    若能善加利用,提前布局,便能抢占先机。


    纪胤礼又怎能不借此机遇,飞黄腾达,荣升高位,获得显赫的官职呢?


    要想让一个女子全心全意为他筹谋,就必须彻底赢得她的心。


    夜幕降临,纪胤礼下值后,经过京城著名的八芳楼,特意为晏芙蕖购买了最爱的荷花酥。


    晏芙蕖身着月牙色的襦裙,披着蓝色的帔子,头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凌虚髻,“去给婆婆请安。”


    芒种听后愣了一下,“小姐,外面还下着雨呢,不要去了!”


    晏芙蕖语气坚定,声音渐渐提高。


    “近日来我身体不适,未能向婆婆请安,实在是不应该。即便是刀山火海,作为儿媳,我也应当去给婆婆请安。”


    第46章 杖责/共浴


    门口守候的婆子低头不语,眼中却露出一丝轻蔑。


    芒种无奈地给晏芙蕖撑起雨伞,两人一同前往纪家的正院,向纪夫人请安。


    纪夫人得知晏芙蕖前来请安,心中暗自得意。


    这几日积累的怒气,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对象。


    “菡茱,别以为胤礼不让你来请安,你就敢傲慢无礼。这些日子,你踪影全无,可见你心中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婆婆。”


    “这等忤逆之举,若是姑息纵容,日后你定会越发肆无忌惮,对长辈不敬,败坏我纪家门风。就在门外忏悔,直到你认识到错误,方能起身。”


    “母亲教诲极是,一切都是芙蕖的过错。”晏芙蕖被纪夫人责斥得无法抬头,缓缓跪在门外,任由春雨浸湿她的衣衫。


    夜幕降临,雨水愈发冰凉。


    晏芙蕖在寒雨中瑟瑟发抖,面色苍白如纸,唇色青紫,身躯摇摇欲坠。


    纪胤礼回府后,直奔晏芙蕖的庭院,却不见其踪影。


    得知母亲那里有请,纪胤礼的神色微变,他早已知晓母亲对晏芙蕖的苛待。


    然而,那是他的母亲,纪胤礼只能两边调和,往往不得不让晏芙蕖承受更多的委屈。


    但现在的晏芙蕖,无论是身份,还是“梦境成真”的奇遇,都将成为他未来平步青云、一步登天的关键所在。


    晏芙蕖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此外,他也不能让晏芙蕖心生芥蒂,与他离心离德。


    于是,他只能再次让母亲承受一些委屈。


    纪胤礼身材魁梧,武艺高强,迅速奔向正院。


    晏芙蕖听到纪胤礼稳健而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再也无法支撑,身体一阵摇晃后摔倒在地。


    “芙蕖!”纪胤礼目睹此景,声音中充满了担忧与关切。


    他疾步赶到晏芙蕖身边,将她抱起,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心中不禁感到母亲的过分。


    “母亲,自从芙蕖嫁入纪家,她一直对您恭敬有加,为何您却容不下这样一个贤良淑德的儿媳呢?”


    “您之前为我挑选的亲事,她们无论是家世、才情还是容貌,有哪一样能比得上芙蕖?”


    “我尚未娶亲时,您焦急不安;我成婚后,您却又拼命苛责。失去了芙蕖,母亲您又能去哪里为我寻得一门如此美满的亲事?还有哪位佳人能对我纪胤礼如此情深意重?”


    纪夫人原本还想向儿子诉苦,然而话未出口,就被儿子的反驳堵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胤礼,这媳妇实在不孝……”


    “母亲,切勿谬言,世上再无一人能比芙蕖更加孝顺。她为了我一直在隐忍,而母亲却始终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你们这些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帮着母亲欺负少夫人。我原以为芙蕖身体虚弱,需要休息,可以让母亲有所收敛,没想到反而变本加厉。”


    “来人啊,庭院中的仆役一律杖责二十,以儆效尤。若有再犯,绝不姑息,立即杖毙!”


    纪胤礼的命令一下,那些随从立刻抓住纪夫人院中的仆役,封住她们的嘴,无情地执行杖责。


    “住手!”纪夫人急切地阻止,然而她的声音仿佛被狂风吞噬,无人理会。


    目睹儿子眼中只有晏芙蕖的身影,纪夫人心中怒火狂燃。


    多年的守寡生涯,让她内心扭曲如麻,仿佛被夺走了唯一的珍宝。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她与晏芙蕖水火不容,誓不罢休!


    纪胤礼紧紧地将晏芙蕖拥入怀中,疾步向卧房冲去。


    “备水,为少夫人洗浴。即刻,去请医师。”


    “遵命!”家仆们见到少将军脸上的怒火,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匆匆忙忙地领命行事。


    纪胤礼迅速脱去晏芙蕖浸湿的衣衫,用温暖的被子紧紧地包裹着她,面露忧色,语气充满关切。


    “芙蕖,你快醒来,都是我保护不周,让你受此磨难。”


    晏芙蕖缓缓睁开双眼,她那苍白如纸的脸上泪水纵横,沿着眼角悄然滑落,“夫君,我不明白为何婆婆对我如此反感?无论我如何努力,她总是斥责我。”


    “因为我的存在,夫君与婆婆心生罅隙,我心中愧疚不已,甚至愿意以死谢罪,以消婆婆心头之恨。”


    纪胤礼凝视着怀中的佳人,心中泛起酸楚。


    他的母亲,对他过于宠爱。


    曾经有一个他深爱的通房侍女,他外出几日后再回来,却发现她已被打发出去。


    原本以为母亲是出于维护家族规矩,不希望他在成亲前与人私通。


    但如今看来,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芙蕖,你无需自责。因父亲早逝,母亲守寡,对我过于宠爱。这一切都是母亲的过错,芙蕖,你毫无过错。”


    晏芙蕖表面上楚楚可怜,泪水如珠,但心中早已暗自欢喜。


    看来她的苦肉计,已大获成功。


    纪胤礼深刻地意识到了老夫人那残酷的本质,她善于折磨人心。


    他终于懂得了珍惜和爱护晏芙蕖。


    晏芙蕖以为已经驯服了纪夫人,却未曾料到纪夫人犹如疯狂的妇人,未来还会有更加极端的手段。


    侍女们抬来了热水,纪胤礼亲自将晏芙蕖抱入浴桶中,不让她在旁人伺候。


    纪胤礼对她呵护备至。


    一对青年男女,共浴鸳鸯温泉,尽情欢愉。


    浴桶空间狭小,两人随后移至床榻,一夜缠绵。


    汗水流淌,无需医师,晏芙蕖并未染病。


    次日,晏芙蕖的面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双目熠熠生辉,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


    “相公,起床了,一起去向母亲请安吧。”晏芙蕖试图从床上挣扎着起身,然而纪胤礼却一把将她温柔地搂入怀中。


    “不必。”纪胤礼闭着眼睛,尽情享受着怀中如丝般的温存,“母亲正在礼佛,今后每逢初一十五,我陪你一同去请安便罢,无需每日都去。”


    “你只管好好吃饭,调养好身体,早日为我生下几位胖嘟嘟的儿子,那才是最重要的事。”


    晏芙蕖羞涩地一笑,轻轻用粉拳敲打着纪胤礼坚实的胸膛,“相公……”


    “哈哈。”纪胤礼朗声大笑,眼神中充满了宠溺。


    第47章 宠爱/市集


    纪胤礼轻轻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不久,房间里便传来了他们嬉闹的声音。


    晏芙蕖院子里的一举一动,不断地传到纪夫人的耳中。


    纪夫人闻言,气得狠狠地摔碎了几只茶杯。


    太阳高悬,纪夫人却始终未能等到儿子和晏芙蕖来请安。


    晏芙蕖依偎在纪胤礼的怀里,轻声细语:“相公,我的人,我的心,都属于你,希望你能一直怜爱我。”


    纪胤礼轻轻地吻了吻晏芙蕖的额头,语气坚定而温柔。


    “芙蕖,你我夫妻一体,共享荣华,共度患难。你对我全心全意,我不疼爱你,又能疼爱呢?”


    “今后,我会竭尽全力,让你也能傲视群雄,享受夫妻荣贵的荣耀。”


    晏芙蕖微微一笑,眼神中充满了满足与欣慰,“我的相公是旷世英雄,天生英才,日后必定能位极人臣。”


    他们互诉衷肠,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和契合。


    纪胤礼终于说到了他心中的主题,他还想借助晏芙蕖的“预知能力”立下赫赫战功。


    “芙蕖,昨日的冰雹,验证了你并未说谎。但这样的事情过于神秘,你只需告诉我便罢,切勿泄露给他人。”


    晏芙蕖看着纪胤礼的眼神充满了信任,“相公,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会告诉外人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未来。”


    “否则,我作为一个深居简出的夫人,即使知道这些,又能改变什么呢?如果被他人知晓,恐怕只会被当作妖怪,遭受烈火的焚烧。正是因为你天命所归,我才敢告诉你。”


    纪胤礼听后,脸色微变,急忙捂住晏芙蕖的嘴巴,“芙蕖,切勿胡言。天命所归,岂是我这小小的武将所能担当得起的?”


    晏芙蕖在纪胤礼的耳边低声细语,“昨夜梦中,我见到你高高在上,万人景仰。”


    纪胤礼环顾四周,确认屋内无人,侍女和子都在外面等候,眼神微变,“我乃武将,怎么可能成为宰辅之才?”


    晏芙蕖的嘴角轻轻上扬,宛若初露的花蕾,而她那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星辰大海,温热的气息如同春风,轻抚过纪胤礼的耳边。


    “郎君,谁规定唯有宰辅方可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呢?”


    “我们西魏为遏制权臣专权,特意设立左右宰辅。若仅仅是一名宰辅,又岂能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纪胤礼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短浅,他紧紧握住晏芙蕖的胳膊,力度不自觉地加重。


    如果不是宰辅,那岂不是唯有如前朝那位才华横溢、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方能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纪胤礼倒吸一口冷气,满脸震惊地看着晏芙蕖。


    “芙蕖,这可不是儿戏!一旦露出马脚,不仅你我人头不保,还会累及家人,株连九族!”


    晏芙蕖望着纪胤礼那双充满野心又充满恐惧和疑虑的眼睛,轻轻地、缓缓地安慰他。


    “郎君,这自然不是我们目前能够触及的!好事多磨,我们携手同行,我定会全力以赴,助你一臂之力。”


    纪胤礼的心跳如鼓,仿佛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野心。


    纪胤礼右手紧紧按在胸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芙蕖,我的心肝。若我纪胤礼能得偿所愿,必定不会辜负你。”


    纪家在底层挣扎得太久,久到纪胤礼只能从族老口中听到零星的家族历史。


    晏芙蕖,就是他攀登高峰的云梯。


    晏芙蕖享受着纪胤礼对她的宠爱,特别是他的重视,能助他一步登天的能力,是她的底牌。


    这种美好的感觉,是她前世从未在沈钧钰身上获得过的,这再次证明了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晏芙蕖非常喜欢参与到男子仕途的感觉,仅仅困于后宅,对她来说是一种浪费。


    再说,后宅之中,只有恶毒的嬷嬷在兴风作浪,现在已经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没有小妾,没有通房,只有男子的专宠和敬重。


    这样的日子,真是美好至极!


    今日是休沐之日,纪胤礼与晏芙蕖早早起床,用过早膳后,便相携出门。


    坐在略显陈旧的马车内,纪胤礼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纪家底蕴不足,虽然我志在千里,但也有许多无奈。”


    晏芙蕖依偎在纪胤礼的怀里,“郎君,底蕴不足也有其好处,您还年轻,正好可以慢慢布局,吸纳贤才。”


    纪胤礼心中焦虑,他自然明白要吸纳人才。


    然而,这个世道,没有银子,如何吸纳人才?如何成就大业?


    晏芙蕖聪慧绝顶,岂能忽略这等细节?难道她故意隐而不发,期待着纪胤礼向她恳求?


    正当纪胤礼内心纷扰、揣测不已之际,晏芙蕖却掩唇轻笑,声音如春风拂过水面。


    “郎君不必焦躁,汇聚人才,扩张势力,资金不可或缺。而这,恰恰是咱们纪家目前最为短缺的。”


    “在那梦境之中,今年的夏日,京城周边连遇阴霾,狂风怒号,将无数屋瓦掀翻。”


    “无数粮食与药材因连日降雨而受潮,导致价格飙升。粮食关乎民生,囤积居奇,以此牟利,必然留下无穷后患。”


    “然而,药材却不那么显眼。毕竟,食物是人人所需,日日所需,而药品唯有病患才会购买。借此机会大赚一笔,到那时,纪家便不再资金匮乏。”


    纪胤礼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芒,紧紧搂着晏芙蕖的胳膊,力度更甚。


    “我的心上人儿,我的仙子佳人,真是令人怜爱……”


    虽在马车上无法尽情欢愉,但纪胤礼也未曾闲着,他用甜言蜜语哄着晏芙蕖,让她沉醉于他的魅力之中。


    正当晏芙蕖娇羞满面,眼神含羞带情,难以自持之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少夫人,少将军,市集已至。”


    纪胤礼一愣,停止了轻抚的动作,满脸困惑,“爱妻,我们来市集有何贵干?”


    晏芙蕖微笑着,眼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能让郎君立下赫赫战功的良机,待会儿郎君便可知晓。”


    晏芙蕖戴着幂篱,优雅地下了马车。


    她径直走向一家店铺,声音柔和而甜美地询问:“掌柜的,你这可有异域的高产种子?”


    拓跋越微微一愣,眼前这位打扮艳丽、风姿绰约的夫人让他感到有些错愕。


    第48章 答案/傻瓜


    “回夫人,小的从故乡带来的高产种子,已经被人买走了。若夫人还需要,我让商队明年再带来。”


    “被人买走了?”晏芙蕖的声音陡然提高,语气尖锐,“是谁买走的?”


    晏芙蕖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拓跋越一边打量着这位美丽的女子,一边观察着后面身材魁梧、威风凛凛的纪胤礼,态度更加恭敬。


    “小的不知,那位年轻的夫人也戴着幂篱,不过跟随她的郎君长得英俊潇洒,肤色白皙,无须无髯,温文尔雅。”


    听到拓跋越的描述,晏芙蕖的面色变得凝重,她已经确定那是晏菡茱和沈钧钰。


    她深知前世种种,晏菡茱自然也了如指掌。


    高产作物,既能造福百姓,又能提升声望。


    狡黠的晏菡茱,这次竟然抢了先机。


    晏芙蕖心中暗自懊悔,她本该早点下手,买下那些高产种子。


    失误矣!


    丧失了那能带来无边荣耀的高产种子,晏芙蕖的心情瞬间沉重,再无闲情逸致继续闲逛。


    她满脸怒气地登上马车。


    纪胤礼轻声一笑,安慰道:“既然未能购得,便说明与我们无缘。”


    晏芙蕖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哀怨,噘着嘴撒娇道:“全怪夫君不相信我,将我囚禁在家中,否则那高产种子早已落入我们囊中。”


    纪胤礼显得有些尴尬,温言解释道:“好了,是我的错。事已定局,娘子无需再自责。”


    晏芙蕖心中仍感不甘,她所未能获得的,她绝不允许晏菡茱得到,更不愿看到晏菡茱为沈钧钰出谋划策。


    深思熟虑后,她继续用哀怨的口吻说:“亩产高达五百斤的粮食,夫君难道不心动吗?若这等作物是夫君献给陛下,官途岂能不畅?”


    “若这等作物从我们纪家传入民间,又将带来何等的荣耀?这可是金钱难以衡量的声望。”


    纪胤礼一愣,难以置信地问:“亩产五百斤?”


    纪家虽已没落,但仍有百亩良田。


    小麦亩产百斤,已属丰年之景。


    若能拥有亩产五百斤的粮食,简直是世间罕见的祥瑞之兆。


    拥有如此显赫的名望,未来官至极品,也未可知。


    人的野心,便是如此一步步膨胀的。


    “若真如娘子所说,那么这批种子,我们确实值得一试!回到府中,我便派人去查探那些种子究竟落入了谁人之手!”


    晏芙蕖虽然心知肚明,却不能透露分毫。


    绝不能让晏菡茱预知未来的秘密暴露出来。


    唯有如此,她才能在纪胤礼眼中保持那份独一无二的地位。


    前世她与晏菡茱所差的,不过是一个男人的宠爱。


    这一世,她占据了先机,率先嫁给了纪胤礼,未来的摄政王妃非她莫属。


    届时,晏菡茱只能匍匐在她的脚下,仰其鼻息,看其脸色。


    此时,靖安侯府的庄子上,十日的期限已到。


    晏菡茱陪同老夫人,漫步在田间的小径上,沈钧钰双手背在身后。


    所有的番麦已经栽种完毕,但他们每日仍旧会来田间散步。


    “菡茱,十日的期限已过,你还未曾透露你的真正意图?”沈钧钰心中一直牵挂着这个问题。


    老夫人默不作声,她也在静静地倾听。


    晏菡茱站在田头,指向那十亩翻新的土地。


    “这就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回应。面朝黄土,背朝青天,我在烈日下辛勤劳作这几日的深切体会,便是我给出的答案。”


    老夫人顿时恍然大悟,轻拍着晏菡茱的手背,温柔地说道:“好孩子,你的这份心意,我感受到了。”


    沈钧钰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会心的微笑,恭敬地向晏菡茱行了一礼,“原来如此,今日真是受益匪浅。”


    如果晏菡茱直接向他倾诉,他或许会置若罔闻,甚至嗤之以鼻。


    然而,亲自在酷暑之下劳作,目睹自己的汗珠一颗颗滴落,砸出微小的水坑,这才深刻领悟到百姓的艰辛与不易。


    老夫人一手紧紧握住晏菡茱的纤手,另一手温柔地握住沈钧钰的掌心,然后将他们的手轻柔地贴合在一起。


    “钧钰,菡茱,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生如梦,务必珍惜彼此,深爱对方。”


    老夫人轻轻松开沈钧钰和晏菡茱紧握的双手,转身轻盈地离去。


    晏菡茱脸颊泛起一抹红晕,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却被沈钧钰紧紧地握住。


    “放手。”晏菡茱有些懊恼,心想这个登徒子,居然如此顺杆爬,占她便宜。


    “不放。”沈钧钰垂下眼帘,凝视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放手。”晏菡茱瞪大了眼睛,嗔怒地望着沈钧钰,用力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就不放。”沈钧钰更加用力地握住晏菡茱的手,“我握着我妻子的手,为何不能握紧?”


    晏菡茱柳眉倒竖,嗔怪道:“现在知道称呼我为娘子了,过去不是一直叫我菡茱吗?别以为有祖母为你撑腰,你就可以得寸进尺。放手,否则我可不保证不会翻出旧账,让你下不来台。”


    眼看着晏菡茱又要反驳,沈钧钰连忙松开手,“晏菡茱,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脾气很让人扫兴?”


    “有!”晏菡茱嘴角勾起一抹有若无的笑意,眼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


    “谁?”沈钧钰好奇地询问,想要知道谁与他持有相同的看法。


    “大傻瓜!”晏菡茱轻哼一声,转身轻盈地向前走去。


    “你倒是说说谁是大傻瓜?”沈钧钰疑惑地看着她,紧随其后。


    “谁问就谁是!”晏菡茱脆生生地回答,提起裙摆,像一只欢快的林间小鹿般奔跑起来。


    沈钧钰愣了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


    晏菡茱竟然敢骂他!


    “晏菡茱,你给我站住。”沈钧钰望着那如风一般轻盈跑远的晏菡茱,急忙追了上去。


    晏菡茱发出清脆的笑声,那笑声悠扬而动听,仿佛在山间回荡。


    江篱看着自家世子那副装模作样的神情,不禁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嘴角轻轻上扬,内心窃喜不已,然而表面上却故作生气,顽强地维持着那份倔强。


    只需几步之遥便能追上,他却故意放慢脚步,仿佛在享受这场假装追逐的游戏。


    白露掩嘴而笑,轻声道:“江篱哥哥,那边有孩童在捉小鱼小虾,能否陪我去选购一些?中午时分,我们不妨烹饪炸小鱼和油爆虾,如何?”


    第49章 鱼虾/装病


    江篱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笑容满面,“太好了,我最爱的便是炸小鱼,白露妹妹,多谢你。”


    江篱笑得如同年画中的财神一样和蔼可亲,跟随白露转向小溪边,去购买那些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


    至于世子和世子夫人,他们正在角落里打情骂俏,享受着属于他们的甜蜜时光,根本无需他人伺候!


    等到沈钧钰终于追上,晏菡茱已经踏入了那些刚刚破土而出的田间。


    沈钧钰不敢继续追赶,生怕踩坏了那些嫩绿的秧苗。


    此时,庄子上的柳老汉也站在地头,好奇地打探着主家到底种植了什么珍贵的作物。


    在他们心中,主家出自侯府,那是京城中的尊贵之人。


    他们认为,既然贵人都认为好的东西,必定差不到哪里去。


    因此,他们对这片田地的关注,甚至超过了晏菡茱和沈钧钰。


    他们不仅白天频繁过来查看,晚上还派人轮流守护。


    晏菡茱对守卫说:“世子擅长绘画,今天是这些玉米种子播种后的第九天,请世子将它们的生长状况描绘下来。”


    见晏菡茱谈论正事,沈钧钰只得暂时放下逗弄她的心思。


    “正事要紧,今日就先放你一马。”沈钧钰虽然语气中透露着不服输,但眼神中却流露出几分傲娇。


    他不仅将生长情况画了下来,还在旁边详细记录了每种种植方式的长势,五种方法,条分缕析。


    柳老汉虽然不识得字,但他们精通农事,能够根据不同试验田的情况,判断哪种种植方法更为优越。


    沈钧钰将这些观察一一记录下来。


    实际上,这一切都是晏菡茱引导沈钧钰去做的,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沈钧钰脚踏实地,不再沉溺于空洞的诗句。


    毕竟,嘴巴一时的快感,可能会导致官位的丧失!


    然而,现在的沈钧钰已经不再热衷于作诗,而是开始记录田间琐事。


    无论每天多么晚,多么疲惫,他都会将当天发生的有趣之事记录下来。


    晏菡茱阅读这些记录,觉得十分有趣。


    例如,他描述了一只兔子撞到树上,撞得晕头转向,不禁让人想起“守株待兔”中那愚蠢的兔子。


    又如,他讲述了一位老翁整日垂钓却一无所获,最终气愤地折断鱼竿,发誓不再钓鱼,然而第二天,他又换了一根新鱼竿,在天还没亮时就前往垂钓……


    晏菡茱对沈钧钰笔下的田园逸事情有独钟,那些关于孩童捕鸟的趣事,他不仅用文字详尽记录,更是以画笔细致描绘。


    记得有一次,一个顽童在河畔草丛中解手,不巧被一只大鹅的长喙钳住了臀部,那孩子裤子只提到一半,痛得哭天喊地,这幅狼狈模样也被沈钧钰巧妙地绘入了画中。


    晏菡茱观之,笑得前仰后合。


    “世子的画艺愈发炉火纯青了。”晏菡茱趋前一步,赞不绝口,她的话语如同蜜糖般甘甜。


    沈钧钰扬了扬眉,对晏菡茱的赞誉心中窃喜,但嘴上却谦逊地说:“不过是略有小成。”


    画作完成,晏菡茱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


    太阳逐渐升高,阳光炙热,两人便一同踏上了归途。


    恰好在这时,遇到了提着半桶小鱼和半桶小虾的江篱和白露。


    沈钧钰瞥见江篱满脸堆笑,心中不禁暗生羡慕。


    江篱啊,即将抱得美人归!


    而他呢?遥遥无期!


    沈钧钰的心情颇为沉重,但到了中午,尝到了那香脆可口的炸小鱼和小虾时,心情又瞬间明媚起来!


    晏菡茱宛如一只贪吃的小仓鼠,两颊鼓鼓的,一个接一个地品尝着炸鱼炸虾。


    再佐以清新的蔬菜汤,这一餐虽简单,却滋味无穷。


    与晏菡茱那平凡而又充满乐趣的乡村生活相比,晏芙蕖的后宅生活却是乌云密布,争斗不休。


    短短三天,纪夫人就召请了五位名医。


    一会儿头痛欲裂,一会儿腹痛难忍,一会儿又眼神朦胧,看不清楚。


    起初,纪胤礼对母亲的状况深感忧虑,毕竟血浓于水,如何能不关心?


    但即便是再孝顺的纪胤礼,也渐渐看穿了母亲的装病,气得脸色铁青。


    “母亲,每次请医生,无论是否开药,至少都要花费二十两银子。我那微薄的俸禄,加上我们纪家仅有的百亩田产,怎能支撑你这样的挥霍?”


    “你这样折腾芙蕖,折腾我,折腾整个纪家,是不是等我仕途尽毁,无法再进一步,你才会满意?如果是这样,我现在就辞去官职,也比让你每日装病折腾人来得痛快。”


    “二十两银子?”纪夫人惊讶得目瞪口呆,随即口不择言,“宫里的御医也不过如此,何须花费如此巨资?胤礼,你莫不是被芙蕖给蒙蔽了。”


    纪胤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满腔的抱负和壮志,却屡次被亲生母亲拖了后腿。


    “现在账上仅剩一百两银子,芙蕖的嫁妆,我自有安排。你若不想我们一家流落街头,不想换季时无新衣可穿,就请安分一些。”


    纪胤礼语气冷冽,面容阴翳地拂袖离去。


    事实上,银库里确实空空如也。


    晏芙蕖倾尽所有,将能变卖的嫁妆悉数兑换,筹集了五千两纹银,同时又向钱庄借了五千两。


    他已派遣下人外出,收购那些常用于治疗风热、风寒以及腹泻的药材。


    不出两月,便能盈利数倍。


    与妻子的理财智慧相比,母亲显得过于稚嫩!


    纪夫人误以为纪胤礼只是虚言恫吓,并未将他的话当真,于是召来家中账房核实。


    当得知纪胤礼已将晏芙蕖的嫁妆变卖一空,将所有银两一扫而光,账上仅余一百两纹银时,纪夫人双腿一软,当场晕厥。


    醒来之后,怒火中烧的纪夫人拿起桌上的茶杯,欲将其摔碎。


    然而,她突然想到,一旦砸碎了这套杯子,账上已无银两购买新的,只得无奈作罢!


    装病的计谋被拆穿,手中无钱,无法实施惩罚,她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才能在不用银两的情况下给晏芙蕖制造困扰。


    此时,纪夫人身边的老嬷嬷献上一计,“夫人,少夫人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还不是因为独占了少将军的宠爱?少将军之所以对少夫人如此沉迷,也是因为房中唯有她一人。”


    纪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府中是否还有比芙蕖更美的女子?若是没有,那就……那就外出购得一人来!”


    第50章 怪我/破坏


    虽然心疼银两,但纪夫人还是决定动用私房钱,买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子,以此分散儿子对晏芙蕖的独占之情,为她增添些许困扰。


    老嬷嬷颇具手段,她的妹妹恰巧是一名人牙子,成功为她带来了一名扬州瘦马。


    实际上,纪夫人所给的银两根本不足以购得此女,但因其出自犯事官员家中,查抄发卖,不甚吉利,且身患小疾。


    老嬷嬷仅用纪夫人所给的三十五两银子的三分之一,即十两银子将此女赎出,又花费五两银子的医疗费用。


    她从中净赚十五两银子。


    半个月后,老嬷嬷领着这名名为梦琴的少女,悄然从纪家角门而入。


    按照纪夫人往日的行事风格,她本想直接给儿子下药,将梦琴送至纪胤礼的床榻,但如今却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纪夫人的院子里多了一名擅长唱曲、表演的侍女,她声音婉转悦耳,身姿曼妙,连纪胤礼在给母亲请安时,也不禁多瞄两眼。


    追求“美”的渴望,人人皆然。


    纪胤礼亦不例外。


    然而,纪胤礼深知晏芙蕖对他的重要性,绝不能让她失望,以免坏了他的宏伟计划。


    待到权倾一时,掌控大局,美人岂能难得?


    晏芙蕖得知纪夫人的所作所为,愤怒得牙齿痒痒,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那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撕成碎片。


    她虽然擅长伺候男人的手段,但怎能比得上从小修炼,精通伺候男人技艺的青楼女子?


    然而,纪胤礼却对她毫不动心,这让晏芙蕖心中充满了甜蜜,更加坚信纪胤礼的专情,认为他与众不同。


    如今,她比晏菡茱更胜一筹。记得前世,晏菡茱刚嫁入纪家不满一月,纪夫人便迫不及待地为纪胤礼纳了妾室。


    而现在的纪夫人,只能暗中施展手段,若是纪胤礼不为所动,一切心机都将化为乌有。


    再说纪胤礼始终念念不忘晏芙蕖推崇备至的番邦高产种子,如今已经调查得水落石出。


    “芙蕖,你猜猜看,谁买走了那批番邦种子?”纪胤礼归来后,试探性地发问。


    他担心晏芙蕖会对沈钧钰念念不忘,故意在她面前故弄玄虚。


    晏芙蕖察觉到纪胤礼的疑虑,便假装露出困惑的神情,“难道我认识的人吗?”


    “没错,你认识。”看到晏芙蕖并未作假,纪胤礼微微松了一口气。


    晏芙蕖风情万种地走到纪胤礼身旁,轻轻地摇晃着他的手臂,“夫君,你就告诉我吧,别让我再猜测了。我整日被困在家中,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纪胤礼被晏芙蕖的柔情蜜意撩拨得心神不宁,带着一丝遗憾回答:“是沈钧钰和你的妹妹晏菡茱。”


    “啊?”晏芙蕖假装惊讶地轻呼一声,随即又露出了懊恼的神色,“都怪我!”


    “芙蕖,你这是什么意思?”纪胤礼面露困惑。


    晏芙蕖假装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满脸悔恨地说:“哎呀,都怪我之前在妹妹面前随口提了一句,可能就被她记住了。”


    我深知夫妻之间的荣耀与尊贵,我的妹妹自然也领悟得透彻。踏入靖安侯府的高门大户,她必定会为府上及她的丈夫精心策划,全力以赴。


    纪胤礼听闻此言,顿时如梦初醒,心中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庆幸不是晏芙蕖为沈钧钰所出的主意。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自责。”纪胤礼温言安慰晏芙蕖,“此次机会虽失,来日方长!”


    眼睁睁看着妹妹晏菡茱抢走了这等好事,晏芙蕖心中充满了不甘。


    她渴望给妹妹添堵,让她明白沈钧钰不过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既然她未能得手,她也不想让晏菡茱为沈钧钰筹谋。


    那高产作物的美名,绝不能落入靖安侯府的名下。


    晏芙蕖密令陪嫁的掌柜,让他用银两雇佣人手,潜入靖安侯府的庄子,暗中破坏那些异域高产作物。


    不久,安侯府的庄子中出现了一个生面孔的货郎,他四处游荡,穿行于农舍之间。


    这个卖货郎假装从田间经过,实则目光紧盯着那片人声鼎沸的田地,正是他打算破坏的庄稼所在。


    夜幕降临,他手持镰刀,打算砍断那些已经长到小腿高的农作物。


    然而,他尚未接近田地,就被庄上的狗发现了。


    那货郎被狗追得鞋子都飞了,夜色朦胧,路况难辨,最终在一块路边的石头上绊倒。


    柳老汉带领众人将这个行踪诡秘的人捉住,用绳子将他五花大绑,等待天明后将他送往主人家。


    早餐过后,晏菡茱正准备陪伴老夫人去田间散步,突然听到江篱的报告。


    “老夫人,世子,世子夫人,庄子上的柳老汉捉到了一个企图在半夜破坏我们种植的番麦的陌生人。”


    晏菡茱闻言,脸色微变,语气坚定有力,“带他进来,我倒要亲自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对我们靖安侯府的田地下手。”


    在靖安侯府和柳老汉这些经验丰富的农人的精心耕作下,今年的番麦定能迎来前所未有的丰收。


    在辽阔的田野上,十亩土地竟孕育出五千斤的硕果,这般惊人的产量,定会在朝堂之上引起轩然大波,甚至震动圣上的龙颜!


    这不仅为靖安侯府增添了无上的荣耀,更让民众有机会种植这种高产作物,以此养育更多的生命。


    然而,在这项造福万民的大业中,居然有人暗中破坏,实在令人愤慨。


    老夫人脸色铁青,怒火中烧,“风平浪静,岂能无端生波?我倒要亲自揭开真相,看看是哪位大胆之徒,竟敢在靖安侯府门前撒野!”


    沈钧钰虽尚未确信这些作物是否真的能够高产,但他为此付出的辛勤汗水,日夜劳作,头顶炎炎烈日,脚踩厚厚泥土,连续八天未曾间断。


    如此辛劳的成果,却遭人恶意破坏,他怎能不怒火中烧?


    沈钧钰对江篱下令:“先将这厮拖出去,杖责十大板,再带回来问话。”


    “遵命,世子。”江篱领命,立刻前往外院,命令侍卫狠狠地施行杖责。


    老夫人稳坐在主位,沈钧钰与晏菡茱分列两旁。


    两个侍卫将被打得皮肉外翻的罪人拖入大堂,砰然一声掷于地面。


    “我招了,我全都说!求求您,留我一条狗命!我是因为西街的张老五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去靖安侯府的庄子上,把那些奇异的庄稼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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