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厚礼/善举
俞夫人轻抬手腕,缓缓掀开马车轻柔的窗帘,好奇地探出头,目光穿越车队的尘土,瞥向后方的马车。
那里不仅满载着发亮的银两,还有一车的各式珍奇物品。
此外,一名忠诚的车夫守候在一旁,两侧更有两名矫健的侍卫戒备森严,他们的存在让这一路的旅程增添了几分安宁。
俞成恭微微颔首,心中波涛汹涌,感慨良多。
昔日,他总认为沈钧钰心高气傲,言辞锐利而直接,远不及魏奉晖那般圆融和谐,易于相处。然而,真正的友情在困境中得以显现,沈钧钰的真诚与可靠,远胜过魏奉晖。
此时此刻,俞成恭在心底暗自庆幸,沈钧钰安然无恙。他心想,自己在异地为官,还能与沈钧钰保持书信往来,及时掌握朝堂的动向。
如此一来,即使地处偏远,也不会因距离而陷入信息的真空。若无人从中助力,他或许只能在房陵那片荒凉贫瘠的土地上终老。
约莫过了一刻钟,一名信使快马加鞭追来。原来是魏奉晖派遣的家仆,送来一百两银子的程仪,作为远行的资助。
“俞大人切勿见怪,我家少爷因触怒老太爷,被打得体无完肤,无法亲自出门,特命小的前来送行,还望大人海涵。”
俞成恭客气地回应道:“魏贤弟身处困境,我心中了如指掌,劳烦你回去转告,俞某感激不尽。”
一番客气之后,他收下银子,重新登上马车。俞夫人接过银两,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夫君,有了这些银两,我们在房陵的日子也能过得较为宽裕。魏公子这份心意,实属难得。”
有了靖安侯府的慷慨馈赠,魏奉晖送来的那一百两银子,便显得不那么耀眼了。
俞成恭没有向妻子透露这些细微的差别,内心却在思考着未来的行动方针。
马车缓缓行进,又经过了一段时间。忽然,又有人前来为俞成恭送行,声音响亮而客气:“俞大人,请留步!”这一路的风尘仆仆,似乎在此刻得到了片刻的慰藉。
车轮缓缓停下,俞大人略带困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他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庞上写满了不解。“敢问阁下是哪位府上的家仆?有何贵干,使在下受宠若惊?”
那仆从态度谦恭,急忙作揖,递上了一份礼盒。
“启禀俞大人,小的乃是纪胤礼纪少将军的贴身随从,特奉我家少将军之命,前来献上区区程仪。山川迢递,路途遥远,这仅仅是纪少将军的一份薄礼,还望大人笑纳。”
俞成恭微微一怔,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与纪胤礼虽然相识,但交情泛泛,不至于收到如此厚礼。
“纪少将军的美意,在下感激不尽,然而此行前途未卜,不知何时才能凯旋,实在无法厚报纪少将军的厚爱,还请收回这份重礼。”
虽然银两诱人,但并非任何人的银两都能轻易接受。
那仆从见俞成恭坚持不收,便直接将礼盒从马车窗口递了进去。
“我家少将军对俞大人的品行推崇备至,小的只是遵命行事,还望大人成全小的使命。”
言罢,这随从翻身上马,匆匆离去。
俞成恭愣在原地,愈发不敢接受这份礼物,但他又有公务在身,不能折返回去。
这其中必有蹊跷,俞成恭心中慌乱不已。
他决定派遣一名侍卫返回京中打探消息,沈钧钰和魏奉晖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沈钧钰。
沈钧钰性格直率,心地善良,否则也不会如此周到地准备程仪。
俞成恭将一个装有两百两银子的袋子交给了靖安侯府的侍卫。
“这位勇士,纪胤礼少将军赐予我两百两银子的程仪,在下不敢接受,也不明白纪少将军的用意何在。劳烦你快马加鞭,返回京城,向沈世子请教。”
桑侍卫接过银子,恭敬地应道遵命,俞大人。”
俞大人又补充道:“勇士不必急于一时,务必打听清楚之后,再告知我。我会尽量沿着官道行走,直达驿站,以便你能够一路追踪。”
“遵命,俞大人。”桑侍卫行了一礼,随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此时,在靖安侯府的祠堂内。
沈钧钰依然跪在蒲团之上,他那俊朗的脸庞因长时间跪拜而显得青白对半。
这时,江篱步伐轻快地走到沈钧钰身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世子,适才夫人与世子夫人差遣小的给四位离京的大人送去了程仪。他们并没有对您有任何抱怨,您不必过于自责。”
沈钧钰闻言,眉梢轻轻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母亲果然思虑周全。”
江篱站在一旁,觉得此刻正是为世子夫人正名的时候,“世子,那四位大人所受的程仪,实乃世子夫人的主意。”
“胡扯!”沈钧钰断然否定,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晏菡茱对他素来冷若冰霜,又怎会自掏腰包,做出如此费力不讨好的善举?
江篱心中不悦,随即开始详细叙述,“世子,容小的为您一一道来,世子夫人对四位大人的关怀备至。俞大人被贬至房陵,世子夫人特意为他准备了上等的毛皮……”
随着江篱的细致描述,沈钧钰的目光愈发明亮,他那双桃花眸瞪得更大。
他心中暗自低语,不得不承认晏菡茱考虑得细致入微,“她用心良苦。”
晏菡茱对他的同僚好友如此看重,可见她心中必定有他,对他牵肠挂肚。
哎,只是她过于善于掩饰,言语尖刻,就不能柔和一些吗?
若能温柔地与他沟通,不与他针锋相对,两人便能和谐相处。
“世子夫人如此贤良淑德,世子,您往后切莫再对世子夫人有所亏待。”江篱趁机大胆进言。
相较之下,江篱发现晏芙蕖前后判若两人,而世子夫人则显得尤为出色。
沈钧钰怒目而视,心中憋闷,明明每次都是晏菡茱率先挑起争端。
他何时真正欺负过晏菡茱?
这狗奴才,为了迎娶美貌佳人,竟然打算背叛他!
就在沈钧钰和江篱这对主仆争论不休之际,桑侍卫已返回靖安侯府,向靖安侯夫人苏氏汇报。
苏氏对晏芙蕖略有所闻,但对纪胤礼则一无所知。
她亦不明纪胤礼此举背后的深远含义,于是示意桑嬷嬷将晏菡茱和沈钧钰召唤过来。
晏菡茱见桑嬷嬷前来,轻声询问道:“桑嬷嬷,能否告知母亲召唤我所为何事?”
第32章 拒绝/帮凶
桑嬷嬷觉得这并非什么玄机大事,无需隐瞒,便笑着回答:“护送俞大人的侍卫已返回,还带来了纪胤礼少将军所赠的程仪。俞大人不知对方用意何在,不敢接受。”
晏菡茱闻言,微微一愣,心中千头万绪,刚刚踏出惊鸿苑,她便已有所觉悟。
纪胤礼那粗犷的武夫,如何能想起给与己无关的俞成恭馈赠程仪之事?
嗤,显然是晏芙蕖指使他人假借纪胤礼之名而行。
她的用心与目的昭然若揭,同样是为了向俞成恭示好。
然而,与沈钧钰相较,纪胤礼与俞成恭素无瓜葛,这也难怪俞成恭迟疑不敢接受。
在正院门前,匆匆赶来的沈钧钰与晏菡茱相遇。
江篱趋前行礼,由衷地表达对晏菡茱的敬仰,“向世子夫人请安。”
“江篱,不必多礼。”晏菡茱温言细语,笑容满面地望向沈钧钰,“天气渐凉,世子需留意身体。”
若是往日,沈钧钰或许还能装作未曾听闻。
但现今他深知晏菡茱为他所做的一切,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他。
这份感动令沈钧钰心怀感激,同时又感到自己的不足。
沈钧钰虽性格孤高,但这并非源于他的出身和学识,实际上他颇知礼仪,明白感恩。
他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向晏菡茱行了一礼,“菡茱,你思虑周详,我感激不尽。”
晏菡茱轻轻一笑,“此乃菡茱份内之事,然而能得世子一声致谢,也总算不虚此行。”
两人并肩踏入正院。
苏氏要求侍卫将俞成恭所言,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
沈钧钰听闻魏奉晖也送礼之举,心生愧疚。
他只顾着挂念同僚友人,却仅仅止于担忧,未付诸行动!
若非晏菡茱提前备妥程仪,必定会遭受同僚们的误解!
他们均为文官,与纪胤礼素无往来。
一念及与纪胤礼的唯一瓜葛,沈钧钰暗自咬牙诅咒。
更令他尴尬的是,他曾经竟然对晏芙蕖心生爱慕,还因她嫁给他人而暗自神伤,心怀怨恨。
原以为晏芙蕖是出于无奈,岂料事实恰好相反。
她早已摒弃旧日情谊,移情别恋了。
沈钧钰心中仍有不甘,他对晏芙蕖的喜欢并非源自深情,而是因为自己如此出色却被她抛弃,相较之下不如纪胤礼那粗野武夫。
这让高傲的沈钧钰感到非常不爽。
“我们与纪胤礼素无往来,他出手便是二百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俞兄自然不敢接受。”
苏氏点头赞同,“那么这银两,我们是该让俞大人接受,还是拒绝?”
“拒绝!”
“拒绝!”
晏菡茱与沈钧钰的声音齐声响起,他们相互侧首,目光交汇在一处。
苏氏望着儿子与儿媳的相视一笑,眼中的厌恶与不耐早已消失无踪。
两人的默契,似乎已接近于暗送秋波。
“你为何拒绝?”沈钧钰询问,他渴望聆听晏菡茱的思考。
近日来,他一直在深思熟虑。
晏菡茱绝非偶然让江篱在宫门口“截”走他。这一举动,充分展现了晏菡茱敏锐的洞察力和精准的判断力。
晏菡茱微微一笑,心中暗忖,纪胤礼今后所从事的,将是充满风险的勾当。
如今,俞大人接受了纪胤礼的银两,未来便要偿还纪胤礼的人情债,这可不是仅仅退还三百两银两那么简单。
在雪中送炭的情谊面前,若不偿还,俞大人的声誉也将受损。
然而,这样的话现在还不能说出口,因为纪胤礼尚未开始那些行动。
“既然俞大人自己对纪胤礼送银的动机都疑惑不解,他必然也会对纪胤礼为何将银两送给他感到好奇。不如世子让江篱将银两退还给纪胤礼,看看纪胤礼会作何解释?”
沈钧钰颔首同意,“我们与纪胤礼素无瓜葛,这银两绝不能收。毕竟,接受银两易如反掌,但偿还人情却异常艰难。”
就在此时,沈文渊步入了屋内。
他一进门,便看到沈钧钰在此,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苏氏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侯爷,暂且息怒。有要事需要处理,让钧钰来应对……”
沈文渊一愣,瞬间抛开了对沈钧钰擅离祠堂的不满。
他坐在胡凳上,微微闭上眼睛,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长髯。
苏氏、晏菡茱、沈钧钰见靖安侯的反应,都猜测必有重要事务。
三人不约而同地闭上嘴,目光热切地集中在靖安侯身上。
“侯爷,纪胤礼究竟有何非凡之处?”苏氏忍不住问道,她对此事感到困惑不解。
究竟有何原因,能让晏芙蕖放弃嫁入权势显赫的靖安侯府,而选择下嫁破落的纪家?
沈文渊瞥了一眼儿子沈钧钰,目光从晏菡茱身上扫过,最终缓缓开口:“纪胤礼已投奔梁国舅麾下。”
“什么?”三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既然纪胤礼已经归附梁国舅,为何还要特地派人给撰写伐奸檄文的官员送上程仪?
要知道,这个“奸”,正是梁国舅本人!
在官场之上,脚踏两只船可是相当致命的!
沈钧钰面色凝重如霜,嘴角紧抿,牙齿暗暗咬紧,仿佛在心中发誓:“这批银两,绝不可纳入囊中。江篱,立刻将这银两送往纪家。”
“且慢!”晏菡茱的声音如轻风拂过水面,及时打断了沈钧钰的命令。
此时,其他三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惘,他们心中明白,这批银两必须退还,绝不可收下。
“为何?”沈钧钰的声音带着不满,对纪胤礼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纪胤礼已经沦为梁国舅的帮凶,若是俞兄收下这批银两,日后必将引来无尽的麻烦。”
晏菡茱的面容温婉如水,性情沉静如深潭,她缓缓开口:“这批银两不能直接送往纪府,而应该交到纪胤礼的手中。”
“难道这有何分别?”沈钧钰依旧困惑不解,他的疑问也代表了他的父母。
晏菡茱轻轻摇头,语气坚定:“大不相同,纪胤礼虽然急于攀升,但他也不会公然两面三刀。这二百两银子的程仪,未必是纪胤礼所送。”
沈钧钰震惊不已,“菡茱,你莫非怀疑这是晏芙蕖的所作所为?”
“你以为呢?”晏菡茱轻轻翻了个俏皮的白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毕竟,谁会相信冰雪聪明、温婉可人的芙蕖会做出这种愚不可及的事情。”
第33章 荒唐/妄为
即使在公婆面前,晏菡茱也不忘适时展现自己的小性子,以此表达她对沈钧钰的关切之情。
沈钧钰被晏菡茱轻哼一声,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耳根微微泛红,转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仿佛没有听到,就当一切未曾发生。
苏氏微微一笑,“待会让江篱归还银两时,务必留意纪胤礼的反应。”
江篱接过银两,便在纪家附近耐心等待。
夕阳如金铸就,天边的夜幕缓缓降临。
在天色完全暗淡之前,他终于等到了那个英姿飒爽、风度翩翩的纪胤礼。
纪胤礼刚要踏进家门,江篱便迎上前去,“纪少将军请留步,小的乃是靖安侯世子身边的长随,名叫江篱。我家主公俞成恭大人收到二百两银子的程仪,心中感激不已,但恐有误,特命小的亲自将这银两送回。”
纪胤礼听闻靖安侯府竟然在被贬官的俞成恭面前送程仪,他那俊朗的面庞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笑容瞬间消散。
江篱暗暗观察,纪胤礼少将军显然对程仪之事一无所知。
于是,江篱便归还了银两,礼貌地告辞走人:“天色已晚,宵禁将至,小的就此告退。”
纪胤礼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尴尬的微笑,礼貌地欠身道:“有劳你了,烦请转告妹婿,纪某感激不尽其盛情。”
“遵命!”江篱肃然领命,匆匆离去。
纪胤礼脸色阴霾,踏入门槛之后,声音低沉地吩咐:“立刻彻底查清,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纪家地位显赫,但真正主事者不过三人,除了他,便是母亲和晏芙蕖。
母亲对官场之道一窍不通,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向素昧平生的俞成恭赠送程仪。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晏芙蕖。
此前,他采纳了晏芙蕖的建议,在关键时刻助梁国舅一臂之力,从而获得了提拔。
他从七品的低位一跃成为六品官员。
既然已投入梁国舅的门下,为何又要对俞成恭示好呢?
仆从迅速查明了真相,果然是晏芙蕖指使人所送。
纪胤礼对这门亲事本就十分满意。
京城两大佳人,晏芙蕖便是其一。
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她都堪称佼佼者。
凭他这样的家世,即便才华横溢,也未必能赢得佳人青睐。
他原以为能迎娶永昌伯府外养的千金晏菡茱,已是幸运至极。
谁知晏芙蕖泪眼婆娑,坚决放弃青梅竹马的沈钧钰,一心只想嫁给他。
上次在永昌伯府花园,他听到晏芙蕖对他的武功与才学心生倾慕,一见钟情。
原本以为会是一位贤惠的佳人,然而今日之举,实在荒唐!
这或许会毁掉他精心策划的前程。
纪胤礼步伐坚定而沉着,脸色铁青,踏入庭院,不等丫鬟通传,便径直闯入。
晏芙蕖今日疲惫不堪,正斜倚在榻上小憩。
听到声响,她立刻睁开眼睛。
观察到纪胤礼脸色阴翳,她慌忙起身,柔声询问:“夫君,究竟发生了何事?”
纪胤礼挥手将盛满银锭的锦绣钱袋猛地掷于桌面,一声沉闷的“砰响”伴随之下,桌上的茶壶与茶杯应声而倒,摔落地面。
紧接着是一连串清脆的破碎声,细腻的瓷片如雪花般飞溅,四散于地。
他怒目圆睁,犀利地质问:“你自作主张投入梁国舅的麾下,又是你一意孤行向俞成恭献礼,难道你不知晓俞成恭正是指责梁国舅的先锋吗?”
晏芙蕖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花容失色,娇躯一震,跌坐在软榻之上,泪眼婆娑,声音颤抖:“郎君,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我好?”纪胤礼脸色愈发阴沉,如漆黑的夜空,眼中寒光闪烁,“我倒觉得你是存心要毁了我的前程!一旦梁国舅得知此事,我的仕途必将断送!”
经过最初的惊慌失措,晏芙蕖逐渐平静下来,试图辩解:“郎君,俞成恭才智非凡,若能提前结交于他,对他对你的未来必定大有裨益。”
纪胤礼轻蔑地冷笑一声,对于她的说辞不屑一顾:“俞成恭是否真有才华,我未曾深知,但现下送出这份程仪,对我只有坏处而没有丝毫益处。这种荒唐的事情,绝不允许你再做第二次。”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你不知道,当靖安侯府的家仆将那银两送至我面前时我有多想找个地洞立刻钻进去,逃避这尴尬的场面。”
晏芙蕖愣了愣,目光落在那摊银两上,满脸疑惑地问:“那么这些银两怎么会出现在靖安侯府呢?”
纪胤礼眉头紧锁,对晏芙蕖之前提到的“提前结交,有益无害”的说法嗤之以鼻。
他心中默想,这些居于深闺的妇人,毕竟见识有限,即便聪慧,也难免局限于家务事,行事常常缺乏远见。
“难道你忽视了沈钧钰与俞成恭的交好吗?沈钧钰因照顾祖母而免于一场官场风波,得以幸免于难。”
“众多同僚因官职被贬而离京,按照情理,沈钧钰都应该有所表示,以送程仪作为礼节。而俞成恭与我素无往来,他又怎会接受你送出的程仪呢?”
纪胤礼脸色如同寒冰般铁青,语气冷冽:“今后,这种愚蠢至极的行为绝不允许再发生。另外,我郑重警告你,无论何事,务必先与我商议,不得擅自妄为。”
晏芙蕖惊愕得如同石雕般静止,自她与纪胤礼成亲以来,她便全心全意为他筹谋。
她未卜先知,提前为梁国舅化解了一场危机,使其侥幸逃过一劫,因此深得梁国舅的赏识。
近期,纪胤礼运势亨通,她也满心期待着夫妻俩能够共享荣华。
然而,纪胤礼的母亲却因纪胤礼对她的宠爱而嫉妒得眼眶泛红。
她不仅要早晚请安,一日三餐亲自侍奉,还要忍受吃剩饭的屈辱。
为了维护一个贤良淑德的形象,也为了不让纪胤礼陷入两难,她默默忍受了这一切。
日复一日的辛劳疲惫,让她甚至忘记了关注上辈子的夫家。
“这绝不可能!”晏芙蕖满腹疑惑,此次沈钧钰与魏奉晖虽未遭贬官,但靖安侯府和魏家却受到了重创。
靖安侯府为求自保,坚决不允许沈钧钰为那几位被贬的官员赠送程仪。
相反,魏奉晖却慷慨解囊,赢得了那四位官员的全力支持,而沈钧钰却因此被昔日同僚好友所唾弃。
第34章 预言/阳谋
纪胤礼听闻晏芙蕖竟然说出“绝不可能”,随即抬起手掌,一记响亮的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芙蕖,我敬你出自永昌伯府,才情出众,温婉知礼。然而,你却冥顽不灵,将我置于尴尬之地。”
“你或许不知,梁国舅对于背叛他的人手段狠辣,毫不留情,你给俞成恭送去程仪,实则是在陷害我、误导我。”
晏芙蕖还在沉浸于“绝不可能”、“与前世不同”的思绪中,突然间,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身躯柔弱无骨,缓缓倒在地上。
“夫君,我……我真的无意害你,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中满是诚挚与恳求。
纪胤礼在挥拳痛击晏芙蕖之后,心中悄然涌起一股悔意。
尽管他已与权倾一时的梁国舅结交,但毕竟不能无视永昌伯府的颜面,毕竟未来还多有仰赖晏家之处。
纪胤礼的面色略有缓和,却依旧带着几分愠怒,“你只是一味地说为我着想,却未曾透露半点原委,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诚意?”
“这……”晏芙蕖愣住了,她无法直言自己重生归来,预知了未来的种种变化。
纪胤礼大怒,内心的愧疚之意渐渐消散,“你究竟还有什么事情对我隐瞒?俞成恭与沈钧钰交好,你是否对他旧情未了?”
纪胤礼表面上豪迈不羁,实则那只是他用以掩饰内心自卑的假象。过去,晏芙蕖与沈钧钰被赞为天生一对,无论是家世、容貌还是才情,纪胤礼都难以望其项背。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让他疑心晏芙蕖对沈钧钰旧情难忘。
晏芙蕖心急如焚,连忙摇头,坚决不能让纪胤礼产生如此荒谬的猜想。
“夫君,你或许不会相信,我时常做梦,而梦境有时竟会成真。”
她不敢直言重生,唯恐纪胤礼将她视作异类。
纪胤礼惊讶得目瞪口呆,他那通常黝黑的面庞此刻气得通红,“芙蕖,没想到你竟是个如此之人,口出狂言,令人难以置信。”
晏芙蕖心中纷乱,就在这关键时刻,她灵机一动,“让所有的下人都退下。”
“遵命!”下人们担忧主子和主母的争吵波及自己,听到吩咐后,纷纷如鸟兽散去。
纪胤礼眼中满是怀疑,以为晏芙蕖只是在玩弄手段。
“夫君,五日之后,正是立夏时节,届时天降冰雹。我的预言是否可信,到时便见分晓。”
纪胤礼面色愕然,“菡茱,你是否清楚,若非冰雹降临,你的预言将被视为妖言煽动,引发众怒?”
晏芙蕖轻轻抚摸着被击打得生疼的面颊,内心深处涌动着对纪胤礼背信弃义的愤怒与怨恨。
她目光坚定地直视着纪胤礼,眼神中不含有丝毫躲闪与退缩。
“在梦中,立夏那日正午时分,天降冰雹,这究竟是虚言妄语,还是梦境成真?将军,您何不再次审视,作出您的判断?”
原本怒火中烧的纪胤礼,面对晏芙蕖言之凿凿、语气坚定的模样,虽然心中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但竟然有些动摇。
因为上一次晏芙蕖的预警,实在是太及时了。
他在关键时刻助梁国舅脱困,让其逃过了皇上的责罚,仅被罚俸禄,闭门思过。
甚至没有遭受降职的处分,可见对梁国舅的援助之深。
倘若没有梁国舅的协助,在无战事的情况下,他至少需要熬过三年,四处奔波钻营,方有可能晋升至六品将军。
“我就姑且信你这一次,晏氏,你好自为之,切勿再胡言乱语。”
晏芙蕖察觉到纪胤礼语气中的缓和,便娇声啜泣,轻抚着手中的丝帕,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宛如风中摇曳的弱柳,令人心生怜爱。
“夫君,这种事情,我怎会胡言?若非为夫君筹谋,我何必自找麻烦?”
纪胤礼素来贪恋美色,在这灯下观赏美人的姿容,愈看愈觉得风情万种,何况晏芙蕖本身便容色出众。
此时,她满脸忧伤,眼神闪烁不定,欲言又止,仿佛藏着无数柔情,无人可诉。
纪胤礼伸长手臂,用力一拉,晏芙蕖娇羞难耐,跌入他的怀抱。
“还望夫君怜香惜玉。”她一声娇嗔,声音酥软,诱人心弦。
“夫人真是美艳动人!”纪胤礼将佳人抱入帐中。
仿佛只有这样,方能彰显他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的威严。
此时,纪家主宅。
纪夫人得知儿子打了晏芙蕖,心情大悦,多吃了一碗饭。
刚放下筷子,便有下人前来禀报。
晏芙蕖手段高明,又引诱纪胤礼沉迷于床笫之欢,不珍惜身体!
纪夫人心中一边咒骂,一边吩咐下人,让厨房炖制补品,绝不能让儿子耗尽体力。
再说江篱回到靖安侯府,夜色已深。
然而,正院那边,靖安侯及其夫人,沈钧钰,晏菡茱,都还未归。
江篱踏入府邸的门槛,便被引至正院中,面对众人的询问。
“侯爷,夫人,世子,子夫人,下官在归还纪少将军银两之际,他显露出了惊愕之色,脸色苍白,似乎对程仪事件一无所知。”
靖安侯双眉紧蹙,轻抚着修剪得体的胡须,“若非纪胤礼所为,那么幕后黑手又会是谁?”
靖安侯夫人苏氏,略作思索,“我确实与纪夫人有过几面之缘,她个性古板,对于家宅内务颇为精通,但并未听闻她干预过政事。”
江篱所述一切,令晏菡茱心中的疑惑迎刃而解,她已然确信这是晏芙蕖的所作所为。
然而,晏芙蕖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以为凭借前世的记忆,就能直接复制粘贴,未免太过天真。
她们自重生那一刻起,命运的轨迹已然发生了变化!
纪胤礼性情鲁莽,行为粗野,面对这样的局面,晏芙蕖少不了要承受他的怒火。
可惜啊,那原本娇嫩可人的俏脸。
在晏菡茱心中暗自惋惜之际,靖安侯世子沈钧钰的声音逐渐提高,“父亲,母亲,孩儿认为这是梁国舅的计谋,甚至可以说是一石二鸟的阳谋。”
靖安侯沈文渊微感惊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钧钰,你这话是何意?”
“俞兄等人所写的讨伐檄文,目标是梁国舅。梁国舅却指使纪胤礼向俞兄赠送程仪,这样一来,世人都会认为他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为朝廷笼络人才。”
“皇上对于梁国舅的这种行为,颇为震怒。他看到梁国舅非但没有打压那些弹劾他的清流官员,反而赠送程仪,心中定会感到一丝慰藉。”
第35章 融洽/孤傲
原本困惑不解的靖安侯沈文渊,豁然开朗,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儿子终于开始懂得独立思考,成熟起来了。
“钧钰的分析,合情合理,否则实在找不到其他解释。明天让侍卫通知俞大人,只需告诉他纪胤礼已经投靠了梁国舅。以俞大人的智慧,定能领会其中的深意。”
沈钧钰听到父亲的肯定,连日来的阴霾渐渐消散,“感谢父亲的教诲。”
晏菡茱安静地坐着,脊背挺拔,微微低头,目光下垂,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实际上,他们所有人都想多了!
因为皇上只有太子一位继承人,太子的地位是否稳固,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梁国舅。
单凭这一点,梁国舅地位尊崇,压根就不会将俞成恭等人放在眼里,他怎么会赠送程仪?
只需将他们逐出京城,眼不见为净。
待风波过后,再行处理。
在这段父子间的微妙评价中,他们对于梁国舅的评述,既可能是对梁国舅胸襟的一种过高赞誉,也可能是对他狡猾无情的一种低估。
相较于官场的钩心斗角,晏菡茱对晏芙蕖如何巧妙应对纪胤礼的逼问充满了好奇。
靖安侯对沈钧钰投去满意的目光,轻轻点头,然后将视线温柔地落在温婉娴淑的儿媳妇晏菡茱身上。
“钧钰,此次我们靖安侯府与你得以幸免于难,全是菡茱的功劳。你务必对她多加珍视。”
无论是她在宫门口巧妙‘拯救’沈钧钰,还是对沈钧钰的同事好友细致入微地馈赠礼物,都彰显出晏菡茱的智慧与敏锐。
沈钧钰微微一愣,目光落在抬起眼帘的晏菡茱身上,并向她拱手施礼,“多谢。”
晏菡茱款款起身,回敬了一礼,脸上洋溢着淡然的神采,“世子无需多礼,这是菡茱的分内之事。”
这样的晏菡茱,让沈钧钰感到似曾相识,但心中却似乎与她相隔甚远。
他可以看到她的身影,却触摸不到她的心。
反而是在私下里,晏菡茱那些尖锐反驳的话语,常常让他额头青筋暴起,面色涨红,心跳加速,这些才让他感觉到她真实的性情。
晏菡茱并不在乎沈钧钰眼中掺杂的矛盾与遗憾。
即便她知道,她也不会有所改变。
在公婆面前,保持端庄和贤淑才是至关重要的。
她并非疯子,不会在公婆面前对沈钧钰出言不逊。
常言道,即便是贫瘠的土地,也是儿子的根基。
无论如何,沈钧钰都是侯爷和侯夫人的血脉,是靖安侯府的世子,未来的家业继承人,肩负着光宗耀祖的重任。
怎能容忍一个外嫁女子对他们心中的宝贝儿子不敬?
苏氏微微一笑,说道:“好了,夜色已深,这几日你们也都疲惫不堪,早些回去歇息吧。”
“遵命,母亲,父亲。”晏菡茱与沈钧钰向长辈行礼后,便前后脚离开正院。
看着儿子与儿媳日益融洽,苏氏心中暗自欢喜。
才子佳人,天生一对。
也许今晚他们就能共度春宵,不久后便能迎来孙子!
然而,事实与苏氏的期望大相径庭。
沈钧钰见晏菡茱沉默不语,便试图打破尴尬的氛围,没话找话地说道:“晏氏,你方才为何不对纪胤礼的行为发表看法?”
晏菡茱转过头,俏皮地扬起嘴角,“倘若我认定是晏芙蕖所为,你恐怕会认为我无理取闹,无事生非吧?”
“晏氏!你切勿信口开河!”沈钧钰语气中火药味十足,他感到晏菡茱对他过往的种种耿耿于怀,似乎任何话题都能巧妙地引向晏芙蕖。
晏菡茱轻轻咬着嘴唇,微微蹙起眉头,轻轻摇头,流露出一种对沈钧钰无理取闹的无奈神态,“我本不愿多言,是你主动向我询问。”
沈钧钰心中慌乱,情绪也有些纷扰不定。
这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在晏菡茱那充满调侃的目光下,尴尬地匆匆离去!
“真是让人无法理解。”沈钧钰愤愤不平,挥舞着长袖,一脸愠怒地向书房走去,准备休息。
江篱望着晏菡茱,哭笑不得,低声恳求道:“世子夫人,世子其实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晏菡茱斜瞥了一眼沈钧钰那气愤至极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轻笑。
“世子何错之有?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又让世子心生不悦。江篱,世子晚餐用得不多,别忘了去厨房为他端一盘细腻可口的芙蓉糕来。”
“遵命,世子夫人。”江篱抓了抓头皮,目光中带着一丝困惑,目送着世子夫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暗自思忖,尽管有人说世子夫人对世子并无太多情感,但每当涉及世子的事情,夫人总是能做得无懈可击,尽善尽美。
然而,若说世子夫人对世子情深意浓,她在侯爷和夫人面前又总是那么温顺知礼。
但在世子面前,只需一句话,就能让世子气得面色铁青,愤然离去。
白露转过头,瞥了江篱一眼,低声责备道:“别胡思乱想,世子夫人始终是希望世子能够过得更好。”
跟随晏菡茱小姐嫁入靖安侯府后,白露逐渐察觉到菡茱小姐同样拥有孤高独立的性格。
不过,世子的孤傲体现在他的才学、家世乃至外表上。
而菡茱小姐的孤傲,却是源自她的内心。
从菡茱小姐愿意为世子精心策划,可以看出她渴望在靖安侯府过上幸福的日子。
但是,菡茱小姐绝不允许世子的心中还有其他女子,包括晏芙蕖。
菡茱小姐的每一个举动,都在潜移默化地清除世子心中的其他女子,然后将自己的一丝一毫温柔而坚定地占据世子的心房。
如今,成效显著,否则也不可能仅凭一句话,就让世子激动得怒火中烧。
江篱笑了笑,“白露妹妹说得对,早些休息,有事可以随时叫我。”
“好的!”白露答应了一声,快步赶上晏菡茱。
当夜,晏菡茱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而沈钧钰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夜幕低垂,皇宫笼罩在一片庄重与肃穆之中。
偶尔有宫廷侍卫排列成队,巡逻而过,四周静谧无声,唯余草丛中虫鸣,悠扬而深远。
御书房内,景仁帝身着绣有五爪金龙的龙袍,正聚精会神地批阅着奏折。他的头发已略显斑白,眼角下的黑眼圈透露出他连日来的劳心劳力。
第36章 密信/体虚
景仁帝的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抑制不住的怒火,目光凝重地落在眼前的奏折上,良久不动。
此时,宫廷大总管赢公公微微俯身而入,手中捧着两只密封的竹筒,说道:“陛下,伏剑司最新的密报到了。”
景仁帝的目光从奏折上移开,投向他,“拿上来。”
接过密封的竹筒,景仁帝小心地拆开,细致地阅读其中的内容。
他紧蹙的眉头逐渐放松,展开。
原来,靖安侯府的沈钧钰并无真正的反叛之意,他只是对那些皇亲国戚的胡作非为感到愤慨。
如果他有多余的儿子,他定会立刻斩杀那个梁国舅!
他已年至不惑,膝下有位太子,年仅十七岁。
为了培养太子成为一位英明的君主,他特意召集了众多贤臣与大儒来教导,成果颇为显著。
令人欣慰的是,沈钧钰与魏奉晖还牢记着四位被贬的同僚,尤其是沈钧钰,他对每位同僚的关照都细致入微,所赠之物各具特色。
即便是对于体弱多病的俞成恭幼子,沈钧钰也考虑周全,特意准备了大量的奶糕以补其身体,这份细心远胜于魏奉晖单纯的银两。
然而,当景仁帝阅读第二封密信时,他的眉头再次紧锁。
他原本认为纪胤礼是个果断勇敢、武艺超群、具有军事才能的人。
然而,他既投身于国舅门下,又向俞成恭赠送程仪,这种无私交的赠送,显然是别有用心。
尽管景仁帝已将这四位年轻官员贬出京城,但他并未真正剥夺他们的官职,而是将他们分别派遣到东南西北各地,深入民间,体验民情,以锻炼他们的才能。
身为朝廷重臣,尤其是那些接近天子的近臣,哪怕是在同等品级的官员中,一旦被调离京城,这在众人眼中,无疑等同于遭受贬谪。
国舅固然有过失,但同样不乏功绩。
若非如此,汴梁不仅会遭受灾难,更有可能引发叛乱之患。
届时,影响的将不仅仅是汴梁一城,而是周边三州百姓遭受苦难,生活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这位纪胤礼,心怀勃勃野心,其心虽不至于被诛,但为人狡猾,诡计百出。
相较之下,景仁帝愈发觉得沈钧钰心思纯净,初衷不改,始终以国家和民众的利益为重。
“赢朔,你认为沈钧钰是否堪当大任?”景仁帝将密信收入袖中,严肃的目光落在自己最为信赖的内臣身上。
赢公公恭敬地弯腰回答:“陛下,朝廷选用人才,臣子岂敢妄加评论。陛下智慧卓越,善于知人善任。”
“若沈钧钰可用,陛下自然会重用;若不堪用,陛下自然不会予以重用。”
听到这话,景仁帝不禁笑出声来,“滑头的东西,你我主仆相伴三十载,还敢在朕面前玩弄辞令,看朕不打你屁股。”
想当年,景仁帝随母妃居于冷宫,唯有赢朔这位小太监陪伴左右。
食不果腹,赢朔甚至曾冒险攀爬桃园,摘取桃子,以供两人果腹。
在那段艰难岁月,他还不惜以身挡刀挡箭,是景仁帝最可信赖的亲信之一。
赢朔哪敢造次,讪讪一笑,“臣子确实不敢妄评朝廷官员,但臣子确有一则趣闻,愿意献给陛下以解闷。”
“哦?”景仁帝兴趣盎然,“你又从哪里听到了这则趣事?”
平日里,景仁帝在宫中,即使有从宫外传入的信件,也都是密信,鲜少有能带来欢乐的趣事。
赢朔便将那日沈钧钰新婚妻子晏菡茱在宫门前策划的一场“劫走”沈钧钰的戏码讲述了一遍,这场戏码巧妙地让沈钧钰“逃过一劫”,为陛下带来了一丝欢愉。
景仁帝双目圆睁,轻轻抚摸着修剪得体的长须,略一沉吟,不禁感叹:“这晏氏女子,确实机智过人。”
在那些高居庙堂之上的人眼中,巧合不过是掩饰真相的薄纱。
赢朔微微一笑,语带戏谑地说:“沈大人能迎娶如此颖悟的佳人,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只要在沈大人诗情勃发之际,适时加以制止,沈大人必然能够官途坦荡,平步青云。”
幸好在那个夜晚,沈钧钰并未在场,否则以他的文学造诣,所撰写的揭发奸邪的檄文,其影响力定会更为深远。
闻言,景仁帝放声大笑,愉悦之情溢于言表,“沈钧钰的确有此习惯,而且他的文采斐然,所拟写的奏折,连朕都为之赞叹。”
笑声过后,景仁帝继续审阅堆积如山的奏折,赢朔则在旁恭候,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不敢触怒权势滔天的梁国舅,也不敢开罪皇后和太子。然而,他也深知陛下对有才华的臣子关爱有加,特别是那些心系百姓的官员。因此,他只能以诙谐幽默的方式,让陛下心情愉悦。
此外,赢朔出身贫寒,内心渴望有更多为民请命的好官出现。
此刻的沈钧钰,因晏菡茱的行为而夜不能寐,却全然不知,正是晏菡茱的机智,使得陛下对他刮目相看。
次日拂晓,当晏菡茱与沈钧钰向父母和祖母请安时,一个是容光焕发、娇俏可人,另一个却是眼圈泛黑、神情疲惫。
靖安侯一见此状,心中不禁一沉,儿子竟如此虚弱?
难道仅仅是新婚之夜的疲惫?
他年轻时,那可是精力充沛得很呢。
沈文渊借机找沈钧钰谈话,父子二人走进书房。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忍不住上前询问:“父亲大人,您召见我有何指教?”
沈文渊眉头微蹙,欲言又止,声音中带着几分关切,“钧钰,莫非你身体有什么不适之处?”
“没有啊。”沈钧钰轻轻摇头,眼中满是困惑。
在这个当口,沈钧钰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那双深邃而狭长的眼眸中,闪现出几分水光潋滟,疲惫之色显露无遗。
沈文渊目睹此景,心中千言万语难以言表,沉声劝慰道:“钧钰,不可因小疾而忽视治疗。”
沈钧钰一头雾水,满脸茫然,“父亲,我并未患病,何来忌医之理?”
沈文渊见儿子坚持不认,决定直言不讳。
毕竟,靖安侯府至今尚无子嗣承欢膝下,若是沈钧钰已有了子息,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多此一举。
“你正值新婚燕尔,欢愉之事难免。精神不振,体力不济,自当求医问药,不可讳疾忌医,否则,若影响到子嗣绵延,我靖安侯府的子嗣如何延续?”
第37章 雕刻/责备
沈钧钰微微张嘴,满脸通红,愠怒地瞪着靖安侯,“父亲,你这是误会了。我并非虚弱……我健壮得很!”
话音刚落,他脸颊泛着羞涩的红晕,转身便走,慌乱中不慎踩到门槛,险些摔倒。
这是沈钧钰自懂事以来,首次遭遇如此尴尬的场面。
羞愧难当!
他那尊敬的父亲竟然误以为他现在的疲骨未歇,是因为新婚之夜与晏菡茱过度欢愉所致。
若真是如此,他倒也不会如此生气!
然而,他实际上是因晏菡茱而气愤!
瞧那晏菡茱,面色娇艳如桃花,肌肤红润有光泽,眼波流转,神采奕奕,显然昨晚睡得香甜!
而他自己呢?
翻来覆去,压根就睡不着。
本来昨天晚上,他已经打算与晏菡茱和谐相处了!
但是……但是晏菡茱的一句话,就将他从梦境中惊醒,令他愤然离去!
自从晏菡茱踏入靖安侯府,沈钧钰便敏锐地察觉到她是一位聪颖剔透、口齿伶俐的女子。
然而,她就未曾察觉到昨夜他自正院归来时,两人之间的距离愈发贴近吗?
或许晏菡茱是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了阻止他跟随其后?
种种疑惑,如同滚动的漩涡,在沈钧钰的脑海中翻腾,叫他如何能安眠?
此刻的沈钧钰心神不宁,先是遭受皇上的斥责,职位尚未恢复,只能躲在书房内避世。
书卷在他面前显得索然无味,他从最底层的柜中取出了一块仅有巴掌大小的檀香木和一把刻刀。
这块檀香木已经完成了大半的雕刻,见到这大致的模样,沈钧钰不禁回想起了移情别恋的晏芙蕖。
这是在成亲之前,他依照晏芙蕖的样貌所刻画的。
然而,成婚之后,新娘易人,接踵而至的变故令他渐渐淡忘了这个木雕的存在。
沈钧钰将这半成品扔进柜中,又取出一块同样大小的檀香木继续雕刻。
他的手指握着刻刀,在檀香木上游走,逐渐勾勒出晏菡茱的眉眼轮廓。
在此刻,沈钧钰全神贯注,心中的烦躁与懊恼渐渐被遗忘。
……
沈文渊见到儿子气愤至极、羞恼交加地离去,不禁摇头叹气。
还说什么并非遮掩疾病不愿医治?
若非心虚,何必如此怒火中烧?
为了靖安侯府能够早日迎来继承人,沈文渊毫不犹豫地派人去请大夫,为沈钧钰诊治。
至于面子,在外头固然重要。
但在家中,又算得了什么?
难道比得上拥有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孙子孙女的喜悦吗?
于是,沈钧钰不得不接受大夫的诊疗,大夫建议他多加休息的话,更是加深了靖安侯的猜测。
若非身体羸弱,何必需要多休息呢?
在沈文渊的执着下,屠大夫无奈之下只得为沈钧钰开出了安抚心灵的良方——安神汤。
服用此汤剂后,夜间得以安宁沉睡,别无他效!
白露手捧一盘香气四溢的桂花糕递给江篱,便是从江篱口中得知了侯爷为何延请大夫为世子看诊的原委。
当屋内只剩下主仆二人时,白露忍不住窃笑,低声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给了晏菡茱。
晏菡茱听后,忍不住以手掩口,笑得如花绽放,眉眼间透出万种风情。
她深知自己一句话便能令沈钧钰夜不成眠,随着她的话语在沈钧钰心中日益根深蒂固,关于晏芙蕖的记忆便会日渐淡漠,而她的影子则愈发鲜明。
笑意稍歇,晏菡茱朱唇轻启,温言细语地对白露说:“白露,你去给世子送上一盘精致的芙蓉糕。他近日身体亏损,多吃些滋补的食物,也能有所助益。”
白露嘴角轻扬,仍旧抑制不住笑容,轻声道:“小姐,你对世子如此关怀,他必然会对您心生爱慕。”
晏菡茱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之光,白露的聪慧程度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虽有一副娇媚的容颜,适宜做个备受宠爱的妾室,但内心却有着一颗操持家务的坚韧之心。
正当晏菡茱在心中暗自非议晏芙蕖之时,身心疲惫的晏芙蕖直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
纪夫人早已在正院等候多时,却始终未见晏芙蕖前来请安,于是便让身边的老嬷嬷前去责备她。
责备之词无非是说她不知羞耻、不尊长辈、不守妇道云云。
被责骂的晏芙蕖无力抬头,她亦不敢擅作主张,将婆婆派来的老嬷嬷逐出门外。
毕竟当前纪胤礼对她还存有疑虑,她只能耐心等待四日之后的奇观——冰雹的降临,届时便能证明她之前预测的都是真的。
她不但拥有闭月羞花的容貌、出类拔萃的才情,更有预测未来重大事件的特殊本领。
那时,纪胤礼定会视她为珍宝,将她的地位提升至一般无二。
历经艰辛,终于等到老嬷嬷骂得筋疲力尽。
晏芙蕖接过她递来的赏钱,下巴骄傲地扬起,宛如一只脾性高傲的雄鸡般扬长而去。
四周重归寂静,晏芙蕖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即在脑海中回溯昨日的种种细节。
令人惊讶的是,沈钧钰并未作出任何反抗之诗,亦未书写攻击奸佞的檄文,更未身陷囹圄。
此外,靖安侯府还额外赠予俞成恭一份程仪。
这一切都与上辈子大相径庭。
究竟哪里发生了改变?
难道,靖安侯府中也有与她一般经历过重生的人?
晏芙蕖此刻心神不宁。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重生是独一无二的资本,凭借梦境中的预见,她可以站在更高的起点,巧妙布局,逐步攀登权势之巅,获得无尽的荣耀。
想到此处,她召唤来邓管事,命令他将靖安侯府负责采买的江博捆绑起来。
上辈子,晏芙蕖也曾被江博那憨厚的表象所蒙蔽,岂料他实际上是个口是心非、贪婪无厌的小人,不仅贪污肥私,还沉迷赌博。
掌握了江博的弱点,就能通过他,探知靖安侯府的内部机密。
果不其然,夜幕降临,邓管事便前来复命。
沈钧钰之所以能够逃过一劫,是因为晏菡茱在宫门前巧妙地将沈钧钰“截走”。
赠送俞成恭程仪,亦是晏菡茱的手笔。
确认了这两点,晏芙蕖背后一阵发冷,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惊慌。
原来,晏菡茱也经历了重生。
她也开始运用上辈子的记忆,为沈钧钰和靖安侯府精心布局。
晏芙蕖暗自悔恨,她终究还是太大意了!
再联想到在永昌伯府与晏菡茱的交锋,她总是主动出击,抢占先机,成功赢得了纪家的这桩姻缘。
第38章 进步/练字
晏菡茱本来有机会阻挠她嫁入纪家,却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倒是心满意足地嫁入了靖安侯府,还巧妙地谋了她的一百二十抬贵重嫁妆。
晏菡茱如何能够轻易放弃那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的宝座?她又怎能割舍那份未来母仪天下的崇高荣耀?
晏芙蕖心中的困惑如同走马观花,一个个疑问纷至沓来,让她陷入了迷茫与焦虑之中。
最让她焦虑不安的是,她担心自己重生的秘密已经暴露,或许她的一举一动未能逃过晏菡茱那锐利的目光。
芒种见晏芙蕖坐立难安,还以为小姐受到了纪夫人严厉的责难。
“小姐,不如咱们求助于永昌伯府吧?”芒种低声提议,她忧心小姐遭遇不幸,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将受到牵连。
晏芙蕖凝神静气,轻轻挥了挥手,“些许小事,不必麻烦母亲。几日后,少将军便会明白我的苦心。”
“遵命,小姐。”芒种低头,抹去眼角的泪水,“厨房那些人实在欺人太甚,竟给我们送上凉透的菜肴。若非小姐,只怕纪家已经陷入了困顿。”
晏芙蕖的目光落在刚端上菜肴上,内心的慌乱渐渐平复。
何需惧怕?
她既然能夺走晏菡茱的心上人,便有能力夺取她拥有的一切!
上辈子或许不及晏菡茱,但她坚信这一世定能超越!
晏芙蕖唇角勾起一抹轻笑,眼中流露出不屈的傲慢,“不急,就让她们再得意几日。我自会找到制胜之道。”
她就不信纪胤礼会对她那能预见未来的梦境视而不见。
……
此时,靖安侯府。
沈钧钰连服了两剂安神汤,夜里的睡眠质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
然而,靖安侯老夫人却因为整日闭门不出,礼佛诵经,导致身体僵直,酸痛不适,连如厕也变得不畅。
屠大夫开了泻药,但又担心过量服用会伤身,反复叮嘱,要让老夫人多加活动,以帮助身体恢复。
靖安侯夫人与靖安侯沈钧钰竭力规劝,却无奈老夫人依旧我行我素。
她端坐在柔软的蒲团之上,口中默念着佛经,一手轻轻敲击着木鱼,另一手则缓缓转动着佛珠,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
即便是药物可口,她也懒于活动分毫。
这一幕,令靖安侯、靖安侯夫人和沈钧钰焦急不已!
江篱见此情形,趁机向沈钧钰提议,“世子,世子夫人智慧非凡。她既能将老夫人从荣恩寺接回,相信也必有妙计能让老夫人走出屋门。”
原本愁眉不展的沈钧钰,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错,我们便去惊鸿苑看看。”
此时,晏菡茱正在书房练习书法,她刻意写得笨拙,实则心中颇为疲倦。
她不仅要刻意表现得字迹拙劣,还要每隔几日展现出一点进步,一手好字并非一日之功。
白露见到江篱和随后而来的世子,禁不住抿嘴一笑,“世子请稍候,容奴婢先行通报世子夫人。”
白露加快步伐,走入屋内,语气中透露出惊喜,“世子夫人,世子来了,看上去心情似乎很是愉悦。”
她方才瞧见世子嘴角上扬,分明是在微笑。
晏菡茱却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依旧专心致志地练习着,“请世子过来,不知他会对我的字有何见解?”
沈钧钰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看到她的字迹,必定会装模作样地指点江山。
就在这时,沈钧钰已经步入屋内,步履轻盈,目光落在那些铺满墨迹的白纸上。
起初他还想讽刺晏菡茱一番,然而当看清那些字迹后,沈钧钰不禁心生敬意,“不得不说,你的进步确实神速。”
想起晏菡茱刚入府时,沈钧钰曾看过她练字,那时她一张纸上写不了几个字,如今却已是判若两人。
“多谢世子谬赞,然而我笔法尚显不足,撇画尚能挥洒自如,唯独这捺画总是差强人意,不知世子可否赐教一二?”
在这话中,晏菡茱的目光充满了对沈钧钰的敬仰之情,那眼神如同春日里最温柔的风,极大地抚慰了沈钧钰的自尊心。
沈钧钰的书法,端的妙绝!
甚至曾几何时,连皇帝都多次赞誉,称沈钧钰书写出的奏折,犹如艺术品般令人心旷神怡。
果不其然,一句谦逊的请教,再加上一丝渴望的眼神,便轻易地让沈钧钰陷入了乐于指导他人的境界。
至于先前被晏菡茱气得拂袖而去的事情,被沈钧钰抛诸脑后。
“既然你如此虚心求教,我便略尽绵薄之力。”沈钧钰接过晏菡茱递来的毛笔。
笔尖在砚台中轻轻点了点墨,如同神助般地挥洒,迅速在纸上勾勒出几道流畅的笔画。
晏菡茱不由得低声娇嗔,“你写得太快了,能否放慢些速度?”
“好的,放慢些,你仔细观察。”沈钧钰微微一笑,随即又缓缓书写了一遍,同时细致地解释每一个笔画的要领。
晏菡茱在心中默默称赞不已。
她的字迹同样优美,但字形略显圆润与方正。
而沈钧钰的字迹瘦长挺拔,宛如风中摇曳的翠竹,既显高雅又不失刚劲。
“字如其人”,祖先的智慧真是准确无误!
晏菡茱故意写得不够精准,不是笔画过粗,就是过细,不是力度太轻,就是过于用力。
沈钧钰在一旁看着焦急不已,终究按捺不住,他轻轻握住晏菡茱的手,“力度还不够……”
晏菡茱的身体微微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她缩了缩手指,转头望向沈钧钰。
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感。
沈钧钰此刻哪敢直视晏菡茱,内心忐忑至极,只能温柔地提醒,“不要分神,用心练习!”
沈钧钰轻轻握住晏菡茱的柔荑,而晏菡茱的纤手则稳稳地握着一支笔,随即两人开始了书法的修炼。
白露与江篱相视一笑,眼中流露出按捺不住的喜悦。主子们如此和谐美满,他们这些仆役也就能少受些责难和惩罚。
“世子,我已领悟其中要领,可以独自书写了。”晏菡茱轻轻地一笑,她能感觉到沈钧钰的手心微微出汗,显露出紧张和期待。
沈钧钰这才缓缓松开手,挺直了身板,轻咳一声,以示庄重,“那么,你便展示一番吧。”
晏菡茱眼中闪烁着笑意,低头注视着桌面,挥毫泼墨,书写下那笔力遒劲的汉字,并追加了几笔遵循同样笔顺的字。
第39章 赶集/胡人
沈钧钰目睹晏菡茱的字迹确实有了显著的进步,但见到她其他笔顺的字仍显生疏,“菡茱,你的其他笔顺也需勤加练习。”
“我手中无字帖,只能随意取本书籍,盲目模仿。”晏菡茱目光中带着一丝哀愁,表情却娇俏可人。
沈钧钰不愿过多地注视晏菡茱,以免失态,便转头望向江篱,“去我书房,取来我手抄的《道德经》。”
“遵命,世子。”江篱领命,但他不得不提醒沈钧钰,他们此行的目的并非练习书法,“世子,老夫人还在等着呢!”
江篱的提醒,如同当头棒喝,让沈钧钰立刻想起了正事。
人们常说美色能迷人心窍,果不其然。
晏菡茱稍显惊讶,关心地询问:“老夫人情况如何?”
沈钧钰心系祖母的健康,言语间透露出深深的忧虑,“祖母自返府后,便一直静坐于蒲团之上,排泄不畅。屠大建议祖母起身活动,但她却坚决不肯。”
“目前只能依靠泻药来通肠,然而寻常泻药药性过猛,对祖母的身体损害极大。”
“之前你成功将祖母从荣恩寺接回府中,想必你也能设法让祖母走出房门,活动筋骨,促进血液循环。”
听到这话,晏菡茱轻轻蹙眉,深思熟虑后,计谋油然而生。
沈钧钰见状,急切地询问:“菡茱,你是否已有所谋划?”
晏菡茱微微颔首,神态间透露出满满的自信,“的确如此。”
“那你有何高见?”沈钧钰眼神中闪烁着好奇,他那双细长且充满魅力的眼睛,满是询问之意。
“暂时保密!”晏菡茱故意保持神秘。
沈钧钰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悦,“既然你不愿意透露,那就尽快行动,别再拖延,祖母的身子状况可容不得拖延。”
晏菡茱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转头看向自己的贴身丫鬟,“白露,去准备马车,我要和世子外出一次。”
沈钧钰惊讶不已,满脸困惑,“菡茱,你不去劝慰祖母,反而要出门,这是为何?”
晏菡茱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如泉水般清澈动听,“自然是为了购买一些物品,让祖母见了之后愿意活动一下筋骨。”
“如果世子不愿出门,那我就去告知母亲,带着丫鬟、袁嬷嬷以及侍卫一同出门。”
面对晏菡茱如此坚定的态度,沈钧钰当下决定,“我陪你去,倒要看看你究竟要买什么!”
就在这时,江篱拿着字帖走过来,只见世子和世子夫人前后脚登上了马车。
江篱忙跟着上了后面的马车,与白露和袁嬷嬷一同出发。
“白露,我们不是应该去劝慰老夫人吗?怎么突然出门了?”江篱急切地询问。
他早就知道,只要世子遇到世子夫人,他们的行为就变得压根不可预测。
白露无奈地摇头,表情显得十分无辜,“江篱哥,我也不清楚。世子夫人只是告诉世子,她要买一些能让老夫人活动筋骨的物品。”
江篱和袁嬷嬷面露困惑,对世子夫人的打算一头雾水。
他们带着满心的疑问,跟随世子夫人来到了繁华的市集。
在颠簸的马车上,晏菡茱微微闭上双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沈钧钰仿佛视而不见。
沈钧钰亦步亦趋,试图效仿晏菡茱的姿态,安详地养神。然而,他很快便不由自主地睁开了双眼,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晏菡茱。
他睁开眼睛,害怕被晏菡茱察觉,又急忙闭上。
然后,他又一次睁开,接着再次闭上。
如此往复,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挣扎。
晏菡茱虽然双目紧闭,但她的感官却异常敏锐,从沈钧钰断断续续、时缓时急的呼吸中,她感受到了他的心情起伏不定。
这是因为他,真是令人欣慰!
至少他不是一块冷冰冰的顽石,尽管这块石头尚未剔除杂质。
等到她耐心地剔除这块石头中的杂质,那时它就会化作一块璀璨的美玉,完全属于她。
马车终于在繁华的市集停下,沈钧钰露出困惑的神色,“菡茱,你究竟打算采购何物?”
“实际上,我并不确定这里是否会有。”晏菡茱轻轻地笑了笑,戴上了幂篱。
沈钧钰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率先下了马车。
他回头想要伸手扶住晏菡茱下车,却不料晏菡茱已经提起裙摆,轻盈地从马车上跃下。
沈钧钰的心,猛地一紧。
“菡茱,这成何体统?”沈钧钰责备道,“若是不慎摔伤,该如何是好?”
晏菡茱微微抿嘴,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世子无需担忧,我小时候从树上跳下也安然无恙。”
“你……”沈钧钰心中不禁担忧,生怕晏菡茱一时兴起,从树上跳下,不幸摔断了腿。
他正要继续劝说,却见晏菡茱步伐轻盈,提起裙摆,带着丫鬟白露踏入热闹的市集。
袁嬷嬷紧随其后,细致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时刻准备着保护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我们究竟要买些什么呢?”白露忍不住再次询问。
这一次,晏菡茱没有再卖关子,“记得在永昌伯府的时候,我曾偷偷溜出来逛过一次市集。”
“那里有一家胡人开设的店铺,据说他们从万里之遥的地方运来了一种独特的种子,产量丰富,味道绝佳!”
“我虽然没有品尝过,但那些种子金光闪闪,宛如一颗颗金色的宝石。”
“当时我身上没有银两,未能购买。等到回到府中,就被囚禁起来,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外出。”
白露有些怀疑,“就算买到了种子,但商人的话未必可信,未必真的能够高产。”
“就算真的能长出大量粮食,但老夫人恐怕也不会同意种植。”
身后的沈钧钰此时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他心中暗自思忖,晏菡茱此次想要说服祖母,恐怕并非易事。
晏菡茱的嘴角轻轻上扬,那抹笑意如同春日绽放的花蕾,愈发鲜明而迷人,“咱们就等着瞧吧!”
胡人与中原人士风貌迥异,他们身上的气息也尤为浓烈,发色驳杂多变,多半蜷曲披散。
他们的眼睛,并不作纯黑色,而是深深地嵌在眼窝中,浓眉之下是深邃的双眸。
胡须与体毛浓密,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气息。
他们来到东陵交易,携带着的往往是来自故土的特产,诸如香料、宝石等价值连城而体积小巧的珍品。
整个市集沉浸在一种难以名状的浓郁气息之中。
第40章 砍价/经历
沈钧钰虽不常涉足此类喧嚣之地,对胡人带来的物品亦嗤之以鼻,认为其粗俗不堪。
此刻,他被周围令人不快的气味困扰,不禁皱紧了眉头。
若非晏菡茱引领前行,沈钧钰早已转身离去。
踏入一家宝石商铺,晏菡茱注意到那店家依旧在,她温婉地询问:“老板,您所说的那亩产高达五百斤的神奇种子可在?”
店铺的主人,身着东陵当地的服饰,卷曲的头发被发冠整洁地束起,满脸浓密的胡须也被剃净,只留下唇上的一抹胡须。
然而,他面容上毛发依旧茂盛,脸上布满了新长出的乌黑的胡渣。
“小人拓跋越,夫人请稍候,我即刻让人将种子呈上。”
那些被称作高产的种子,实际上是他们随身携带的粮食。
然而,在海上遭遇不测,同伴伤亡惨重,余下的两袋粮食未及食用。
抵达东陵后,这里有更为美味、口感上乘的米面供应,他们自然不会再食用那些粗糙的粮食。
这里的人无人相信他关于高产种子的说法,亦无人愿意尝试种植,那些种子便被闲置在仓库之中。
终于,有个小女子表示愿意购买,却因囊中羞涩而未能成交。
待她筹集到银两,却已无从寻觅。
不想今日重逢,那小女子已嫁作他人妇。
拓跋越一见沈钧钰服饰华贵,气质非凡,便知其出身显赫,不敢有丝毫怠慢,小心翼翼地应承下来。
不久,四名仆从抬着两个沉甸甸的麻袋走了出来。
拓跋越亲自解开袋绳,从中捧出一捧干燥、颗粒饱满的黄色种子,恭敬地说道:“夫人,请过目,这些都是上好的种子。”
沈钧钰这时也步至近前,他出身虽高贵,却并非养尊处优之辈。
他凝神观察,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种种子,这是新型的品种。
“老板,这批种子定价几何?”晏菡茱笑意盈盈地问道,“给出个公道价,休要哄骗于我。”
在市集中,若是面对商家,拓跋越或许还会狮子大开口,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然而此刻的他却不敢造次。
尤其是眼前这位名叫沈钧钰的行人,他那孤高冷傲的气质,与市井的喧嚣显得格格不入,宛若官场中来客,使得拓跋越绝不敢随意开价。
“这些种子,我们跋涉千里,从遥远的东方携来,又历经数月海运,实属珍贵稀有之种,非同寻常粮食可比。”
晏菡茱闻言,哭笑不得,轻斥道:“老板,您的口音真是浓郁,无需赘述,直说价格便是。”
老板伸出五指,报价。
“五两?”
“五十两?”
老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五十两银子。”
晏菡茱转身,怒目圆睁,瞪了沈钧钰一眼,嗔怪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民间疾苦!这不过是一些种子,并非黄金铸就,怎能价值如此之高?”
沈钧钰一脸无奈,被晏菡茱一顿责备,无言以对。
番邦商人拓跋越惊愕不已,这女子竟是如此胆识!
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指责自己的丈夫!
想必是个家中的掌权者!
绝非易与之辈!
晏菡茱转过头,面对拓跋越,正色道:“老板,我丈夫不谙世事,对家务更是知之甚少。在外他或许能做主,但家中之事,我才是决策者。”
“五两银子,你卖不卖?”
拓跋越苦涩一笑,弯腰恳求:“夫人,这批货物在万里之外或许不值一提,只是寻常粮食。”
“但在此地,它们却是新奇之品。我们跨越重洋,翻山越岭,才将它们带到东陵。若是没有盈利,我们的生意便难以为继。”
“夫人,四十五两银子,您能否考虑?”
晏菡茱轻轻摇头,幂篱边缘的轻纱随之轻轻摇曳。
“不,还是太贵了。这两袋种子,大概不过百斤,其味道未必能比得上麦面大米。我们东陵的米面不过十文一斤,你却想以百斤之价售出,实在太过分。”
“我明白你路途遥远,但物有所值,你可以赚取十倍利润,却不可贪图百倍千倍之利。老板,我给你加一点,十两银子,这也算是十倍的价格了。”
……
沈钧钰望着晏菡茱巧舌如簧,能言善道,从天文地理到风土人情,将番邦老板说得汗流浃背。
他忽然觉得,晏菡茱平日里对自己的斥责,可能还算是留情。
最终,两人以十四两银子的价格,成交了两袋珍贵的种子。
晏菡茱购得珍贵的种子,心中洋溢着难以言喻的欢愉。
登上马车,摘去幂篱,露出她那清新脱俗、明媚照人的容颜,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沈钧钰眼中闪过一丝探询,他无法将眼前这位温婉柔美、令人心疼的女子与刚才那位能言善辩、锱铢必较的市井妇人相提并论。
“世子,你为何如此注视我?”晏菡茱轻轻歪头,目光如水般流向沈钧钰,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
沈钧钰偷偷瞥了晏菡茱一眼,目光仿佛被她的魅力所捕获,微微颤动,“菡茱,我很好奇,你的童年经历了什么,让你性格如此多变?”
晏菡茱并没有因为沈钧钰的直白而感到尴尬,反而轻轻一笑,语气轻松,“我的故事可不少,说出来的话,说不定会让世子大吃一惊。”
“洗耳恭听。”沈钧钰眼中充满了好奇,他渴望从晏菡茱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她那丰富多彩的幼年时光。
感受到沈钧钰的好奇,晏菡茱眼中涌动着深沉的回忆,声音变得低沉而悠远。
“在尘世之中,并非每个家庭都对女儿充满喜爱,尤其是我这个被掉包的假女儿,更是无法获得一丝温暖。”
“他们任我自生自灭,我吮吸着狗奶长大,当我能够行走奔跑时,便在林间与猴子争抢甜美的桃子。”
“我跟随狗妈妈在水中游弋,下河捕鱼,攀爬树木掏鸟蛋,骑在黄牛背上,用树叶吹奏着不成调的旋律。”
“我尝过世间最苦的苦涩,也目睹过最纯粹的真诚、最温暖的善良、最残酷的恶毒,这一切塑造了今日的我——晏菡茱。”
至于在晏家的经历,晏菡茱选择了缄默不言。
那已经不再重要!
“什么?”沈钧钰惊诧不已,微张着薄唇,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
晏菡茱的经历确实非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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