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表兄谋娶 > 18、玉佩
    婉儿此生从未经历过如此尴尬的场景,她呆滞地看着谢之霁,浑身僵硬。


    此时此刻,她右腿跪在他的床沿,身体前倾,右手揭开了他的棉被,左手……正放在他的衣襟上。


    活像个登徒子。


    婉儿简直是欲哭无泪。


    见谢之霁眼睛眨了眨,似乎想起身,婉儿立刻回过神来,倾身往后退。


    “事、事情不是这样的。”婉儿无力又苍白地解释。


    可许是膝盖搁在床上太久了,连发麻了她都不曾发觉,婉儿一动便稳不住身子,更要命的是,她的腰间不知被什么推了一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


    那一瞬间,一切都好像变慢了,婉儿清晰地看见谢之霁讶异的眼神,以及那白得发紫的薄唇,似乎……她要碰上了!


    千钧一发之际,婉儿飞快地偏过脑袋,身子重重地摔在谢之霁的怀里,唇间传来阵阵凉意。


    那是……谢之霁的面颊!


    婉儿简直五雷轰顶,她竟然、竟然轻薄了谢之霁!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带着沉重的隐忍,婉儿心里一慌,她这么重地砸下来,谢之霁这脆弱的身子骨能撑住吗?


    右腿发麻使不上劲儿,婉儿颤颤巍巍地用双手撑起身体,羞愧地垂眸,不去看谢之霁。


    “失、失礼了。”婉儿结结巴巴地道:“我马上就起来。”


    话音刚落,腰间便传来一阵凉意,婉儿浑身一颤,垂眸一看,谢之霁一双棱骨分明的手掌扶住了她。


    他的手带着寒意,如冬月落下的飘雪,又轻又凉。


    “坐稳。”谢之霁将她扶坐在床上,自己也缓缓坐起了身。


    他的语气很平静,谈不上不快,也说不上开心,是一以贯之的冷静与平和。


    婉儿有些懵了。


    这不是一般人该有的反应吧?


    淼淼对她讲过,曾有人贵女倾心于谢之霁,在他常去的寺庙处蹲守,在他经过时装作崴脚的样子,故意倒在他的身上。


    而谢之霁却目不斜视,任那姑娘摔倒在地,闹了好大的笑话。


    婉儿不禁想,淼淼讲的这个谢之霁,和眼前这个谢之霁,是一个人吗?


    见谢之霁目光落在周遭的香囊上,她尴尬地掐了掐已经没了知觉的右腿,苍白地解释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我听表兄咳嗽难忍,便想把这些新买的香囊都放进去被褥里面,越是暖和,药效越能散发出来。”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婉儿知道这个解释很蹩脚,但是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说法。


    谢之霁轻嗯了一声,看着她浑身紧张僵硬的模样,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


    她害怕的时候,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眼睛不自觉失落地垂下,眼眶里装着摇摇欲坠的泪水,似乎一触即落,脸色绯红,贝齿紧紧咬着樱唇。


    “费心了。”谢之霁怕真把人欺负哭了,轻声道。


    婉儿一愣,不可置信地抬头,谢之霁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她?


    她一抬头,眼眶中的泪就落了下来,她呆呆地望着谢之霁,丝毫没有察觉。


    谢之霁从怀里取出一方手帕,指尖顿了顿,忍住不去替她擦掉,将手帕递给她。


    “吴伯让你来的?”


    婉儿后知后觉自己竟吓得落了泪,不由脸色发烫,幸好谢之霁并没有提出来。


    婉儿迟疑一下,取过手帕,道:“他说表兄的病不见好,就让我来看一下。”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婉儿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拖着依旧半麻的腿,强行起身告辞。


    谢之霁看着她毫不留情的背影,眼神渐沉。


    就在婉儿手搭上门框时,他突然道:“令尊的事情,可有眉目?”


    婉儿心里一顿,停下了脚步,回身道:“还未谈妥,董家堂叔并不松口。”


    她抬眼看着谢之霁,思索着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小心翼翼试探道:“表兄可有主意?”


    谢之霁:“倒是有两个。”


    婉儿面色一喜,立刻又上前了两步,“劳烦表兄了。”


    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吴伯在外面道:“小少爷,晚膳备好了。”


    从第一天起,婉儿就知道谢之霁习惯饭后议事,便只好在一旁等他。


    但是吴伯却摆了两份碗筷,婉儿正欲阻止,谢之霁便道:“坐。”


    婉儿:“……”


    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有时候谢之霁表现得太过自然和坦荡,她的推辞和婉拒,反而显得过于生硬。


    依旧是一桌她喜欢的菜,金乳酥,桂花酿鸭,四喜鲜饺,油炸花生米,还有两碗白米饭。


    这回,婉儿刻意放慢了步调,不再像上次那般鲁莽,但她没想到,这顿饭她吃得更煎熬。


    谢之霁的右手不知怎么受了伤,被白色绷带紧紧包扎着,用筷不便。


    而他又似乎很喜欢吃花生米,一直在用筷子夹花生米,却怎么也夹不上。


    婉儿默默地用余光看着,心里忍不住想笑,外面看着这么冷冰冰的一个人,此时正笨拙地用左手夹花生米,这个场景着实有趣。


    可她没笑两声,就笑不出来了。


    谢之霁试了多次也没成功,便对她道:“劳烦能帮我夹一下吗?”


    婉儿一愣,下意识找吴伯,却发现不知何时吴伯早已离开。


    婉儿只好用公筷给他夹到碗中,但是……即使到了他的碗中,他好像也吃不到。


    婉儿好奇道:“表兄喜欢花生?”


    谢之霁:“还好,这两天没去上朝,已经耽误了不少事。大夫说花生性平,能养血止血,润肺止咳,所以就让吴伯做了些。”


    听他这么说,婉儿不禁肃然起敬,都病成了这样,他居然还心系职责,就像曾经她父亲一样。


    婉儿试探地问:“可否问一下,表兄在朝中任何职位?”


    谢之霁平静道:“不才,现任吏部兼礼部尚书。”


    婉儿一愣,她没听错吧?两部尚书?


    礼部主管科举,那谢之霁便是她未来的主考官;吏部主管官员升迁考核,那谢之霁便是她未来的顶头上司。


    婉儿看着谢之霁依旧笨拙地夹着花生米,忽然福至心灵,道:“表兄,我来帮你吧。”


    谢之霁抬眸,疑惑地看着她,婉儿硬着头皮,拿起他的筷子,强行挤出了一抹笑:“若表兄需要,我可以喂你。”


    婉儿也知道自己笑的很僵硬,可谢之霁……极有可能是她未来最大的人脉!想要推翻永安候一案,为父亲平冤,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办到的,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办到的。


    她需要帮手,而身为朝廷命官、两部尚书的谢之霁,如今便是她能拉拢的最大人脉。


    当然,喂饭只是一种示好的姿态,以谢之霁的作风绝不会同意——


    “也好,劳烦。”谢之霁轻声道。


    婉儿手指一僵,怔住了。


    “表、表兄?”婉儿结结巴巴地看向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谢之霁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一脸平静道:“劳烦再帮我夹两个饺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婉儿压住心里的那抹怪异,动作僵硬地给他夹菜。


    动作太僵,她甚至控制不住地开始手抖,夹了几次也没夹住饺子。


    婉儿没有姐妹,从未做过给人喂饭这种事情,偏偏谢之霁还十分挑剔,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极难伺候。


    这一顿饭吃下来,比往日多花了一倍的时间,饭毕时,她简直身心俱疲。


    “多谢。”谢之霁眉眼柔和,眼神眸光亮如点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快。


    婉儿感觉他心情似乎很不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有时候感觉谢之霁真的很像她家里养的那只小猫。


    一不小心就惹生气了,但是只要梳梳毛,立刻就能哄好。


    婉儿试探道:“表兄,那我父亲的事……”


    谢之霁起身,从抽屉中交给婉儿一个牛皮信封,道:“若要让令尊归于董家坟冢,有两种办法。”


    “其一,诱之以利。这份账册是有人弹劾董锲挪用公款提供的证据,如今他里里外外已债台高筑,董家坟冢那块地想必不久就会被卖掉,你可以直接买下来。”


    “其二,晓之以情。令尊与董锲曾亲如兄弟,若能解开心结,令尊自然可以入土为安。”


    他看了看婉儿,建议道:“董锲此人为人偏执,你不知道当年具体发生了何事,想必第二种方法难之又难,所以还是第一种最为直接,无后患之忧。”


    “若是银钱不够,可直接找吴伯拿,令尊高义,身为晚辈,必不能让他流落在外。”


    婉儿愣愣地看着他,这还是第一次见谢之霁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以往极其惜字如金。


    他高兴的时候,话好像就会变多。


    婉儿感激道:“多谢表兄,银钱的事情不劳表兄费心,婉儿可以自行处理此事。”


    谢之霁一顿,蹙眉。


    据他所知,她们来上京并未携带多少银两,又如何有这么多的银钱?


    婉儿一走,谢之霁便唤黎平出来,吩咐道:“让人去查一下。”


    黎平贼兮兮地直笑:“子瞻,不是我说你,人家还没嫁给你呢,就管这么严,若是以后人真嫁给你了,你还不得把人绑在身边啊。”


    谢之霁不理他。


    黎平不死心地又凑上去,调侃道:“刚刚我在房梁可都看见了,你哄得人家小姑娘亲了你,还骗人家说自己手残,让人家喂你。”


    “啧啧啧,”他摇摇头,大胆点评道:“你们这些文臣呐,净会搞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心可真脏。”


    谢之霁:“……”


    他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左手将笔搁下,吹了吹批文上墨迹,字迹飘逸隽秀,不失锋芒,是他一贯的字体。


    忽然,吴伯领了个人进了院子,那人屈膝下跪,道:“参见公子。”


    吴伯呈上一枚玉佩,道:“这是文渊今儿早晨收的,他瞧着这枚玉佩有个‘谢’字,便拿来让小少爷过目。”


    谢之霁取过玉佩,脸色沉了下去:“可知对方身份?”


    文渊道:“是个十六七岁极美的姑娘,属下已派人跟踪,她似乎就住在侯府里。”


    吴伯和黎平面面相觑,脑海中都浮现出同一个人的身影。


    燕婉儿。


    吴伯送文渊出去,黎平见谢之霁脸色不对,奇怪地看着那枚玉佩,道:“这是你的吗?”


    谢之霁自嘲一笑,将玉佩扔到桌上,“她不仅忘了我,还把我送给她的东西给卖了。”


    “只是为了区区二十五两。”


    黎平立刻露出同情的神色,“真是当初你送给她的?你不会看错了吧?”


    谢之霁垂眸看着那玉佩,往日时光不由自主地流淌了出来。


    董南淮上书那日,满朝文武举目震惊,猜想董家定会满门抄斩。


    当天,许夫人便带着谢之霁去做最后的告别,但没想到深夜时分,谢之霁竟一个人偷偷溜去董府,把年方五岁的婉儿拐出了府,拉着她逃走,幸亏被婉儿母亲发现了才没得逞。


    董南淮被贬的消息传出来后,谢之霁又偷偷去了董府,一回生二回熟,他很快就摸到了婉儿的屋子里,把人叫醒。


    “哥哥……”年幼的婉儿揉了揉眼,看着月光下的俊美少年,迷糊道:“哥哥又来带我走吗?”


    谢之霁沉默半晌,取出一枚玉佩,亲手给她戴上,轻声道:


    “十年后,我会来接你。”


    “婉儿,不要忘了我。”

【你现在阅读的是 向往小说网 www.xw0.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