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楚最终还是没进去医疗舱。
余平安从维安大厦里出来后，又是担忧又是后悔，为了弥补，他像只花蝴蝶一样在安置场地飞来飞去。
见识到治愈系天赋者强大的能力，看他不顺眼的那几个工作人员都改观了许多。
看见禾楚出来，余平安二话不说跑上来发动天赋，暖洋洋的感觉让禾楚睡得更沉，等清醒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哥！你醒啦！”
治疗了数个伤员，余平安整个人面色青白地坐在旁边喝着营养液，见床上的人有动静，他啪地把瓶子丢到桶里。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今天吓死我了，那个舌头把大厦包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
余平安眼眶通红，禾楚看着只觉得这人脑袋上的毛都垂下来了。
“没事的，多亏教官进去救了我，”禾楚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身上的伤不痛了，是你治的吗？”
“谢谢你。”
“没事，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余平安仍是有些焉焉的，他看着禾楚好半晌，才慢慢问，“哥，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这一批的学员里面，只有我还没办法适应怪物了。”
余平安想起今天听到那些后勤人员的议论，整个新人转正任务里，他表现得最差。
如果他不是治愈系，可能早就被放弃了。
可是他前半生那么平常，那么顺风顺水，余平安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在这短短两三天的时间成为一个勇敢的英雄呢。
他只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可是好难啊。
“不是！”
禾楚坐直身子，“我今天被那个巨舌砸了好几下，如果没感觉错的话，肋骨应该是断了几根了。”
“可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吗，”禾楚拽住余平安的手摁在胸口上，本来青紫一片的地方已经光洁如初。
“还有这些人，”他视线落在一旁的病床，病人们大多都受了伤，本来该在医疗舱里生死不知的，但现在都呼吸平稳地躺在这。
“这都是你的功劳。”
“是吗？”余平安勉强笑了笑，他飞快地看了看周围，又垂下脑袋，“谢谢哥安慰我，今天我要被抓到的时候，也多亏了哥。”
他有些内耗，是不是因为要在高处护着他跑出大厦，禾楚才不得不停留在维安大厦里？
“…………”
禾楚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孩，即便单从年龄上来看余平安比他还要大上一岁。
“我总感觉还是没安慰好人。”
禾楚在心底叹息，骂人打架甚至学习这些都还好，可怎么做一个知心大哥哥，他实在没有经验。
毕竟脑子里的那个弟弟可不需要他哄。
“看来还是我太让你省心了，”弟弟笑了两声，“别问我，你哄你外面的弟弟呢，问我合适吗。”
“又不是哄我。”
禾楚：“…………”
看着面前丧丧的余平安，禾楚颇感心累。
“对了，我还没看呢，”想了想，禾楚决定转移话题，“这次任务失败了，那还会有下一次转正任务吗？”
“我看看，”余平安打起精神，终端亮起，他唉了一声，“任务没失败，闵教官批准通过了。”
“我们转正了。”
“真的啊！”
隔壁床的小蒋一醒来就听见这么个好消息，立马从床榻上跳起来，喜气洋洋，“妈耶！我成正式执行员了！”
“我考上编制啦！”
雀跃的声音一下就驱散了屋内笼罩着的悲伤气息，见余平安被转移了注意，禾楚心底一松。
“谢谢禾哥，谢谢小余，”小蒋急匆匆地理理衣服就要往外走，眼底都发着光，“哎呀几点了，我要回家去告诉我妈这个好消息！”
“我转正啦！”
“唉唉唉天都黑了！”余平安赶忙把他拉回来，“不是说天黑很危险吗，好消息终端上说呗！”
“哦，你不懂啦，”小蒋挥挥手，“夜里是很危险，但也没那么夸张，我们以前还上晚自习呢。”
“成了执行员以后肯定要出外勤，好多任务都是晚上才能完成的，早晚要习惯啦。”
他拍了拍余平安肩膀，“戴上装备，你的天赋还是治愈系，就是受伤了也不怕。”
“当然，”小蒋颇为严谨地补充一句，“这只是在咱们榕市啊，外面可不好说了。”
见他心意已决，余平安也收回了手，看着小蒋高高兴兴地出了门，一路上和同事不停打招呼，给人展示他的转正通知。
像小蒋这样在禁区里长大的人，身上总有一种余平安没法理解的见惯生死的乐观态度。
他有些担忧地转回眼，就见禾楚也下了床。
“哥，你也要回去啊？”余平安有些诧异，“转正了就可以住局里的宿舍了，实在不行你和我住呗！”
“不用了，”禾楚看了眼时间，“我答应了室友要回去和他吃晚饭。”
送去那根树枝后，木榕还兴致勃勃地想过做饭。
吃了一次以后，禾楚就委婉地表示以后的饭他承包了，木榕当即表示会在家一直等他回来吃晚饭的。
于是，从早餐之后，晚餐也这么莫名其妙地定下了。
禾楚颇为乐意，弟弟呵呵一声。
他带着点笑地看向余平安，“唔……等我问问他，如果可以的话邀请你去吃饭。”
“好好！”
余平安点头如点蒜，站在门里看着禾楚的身影也消失在夜色里。
执行局前的大街是榕市夜晚唯一热闹的地方，执行员们进进出出，余平安突然感到肩上被人拍了拍，他转过头，是负责自己的引导员刘姐。
“他们都走了啊？”
刘姐探着脑袋往外看了看，又正色看向余平安，“平安，你想好了没？伯执行官那边等着你的回复呢。”
“他们那样的人物大多日理万机，不会在榕市停留多久，你可要抓住机会啊！”
刘姐是真心喜欢这个小辈，见人犹豫，顿时急了。
“我都看了，那边给出的条件实在不错哎！你的天赋评级是a+，但灵能值还是低了些。”
“去中心市以后，最多几年你就能升级了，到那时，像今天这样的伤员，你心念一动就能治好一大片！”
治愈系天赋者实在是个香饽饽，除了执行局，还有许多的民间组织都愿意接纳培养他们。
s级执行官圣女就创办了医塔，吸引了大量的香饽饽。
不过……刘姐看了看余平安，没说这些。
他们这些联邦送来的，天然就隶属于禁管委，除了执行局，余平安还能去哪呢？
就是想像圣女那样独立，那也得等他成长起来再说。
“是吗？中心市会专门培养我吗？可是伯执行官是战斗系吧。”
余平安有些心动，心底纠结的天平又开始摇摆。
“短视！”
刘姐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只是归属于伯执行官的小队，培养你自然有别的治愈系来！以他的权势地位，还能找不到人？”
“更何况，还有谢研究员呢，”刘姐目露崇拜，“那可是第一研究所的主事员，对天赋的研究无人能比。”
“我知道了……”余平安点点头，有些沮丧，“刘姐，我再想想吧。”
“有什么好想的，你又不是像小蒋他们一样在榕市有家庭，舍不得离开。”
刘姐有些无奈，她拉了拉余平安，苦口婆心地劝，“你老实和姐说，是不是因为那个禾楚。”
刘姐对禾楚没什么好感，或者说整个后勤部门的引导员对他都没什么好感。
一个才来禁区的新人，就是再无恶不作也不至于这样，可刘姐他们都下意识忽略了这点。
看着余平安，刘姐痛心疾首，“唉，姐知道你感激他当初护了你，但是平安啊，你想想，你要是成了a级天赋者，那不就能更好地护着他了？”
“是不是这个理？”
“…………”余平安点点头，“好，刘姐，我会回去好好想的。”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刘姐站在原地，看着他垂头丧气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无奈。
若是小蒋他们觉醒了珍贵的治愈系天赋，只怕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更别说纠结去不去中心市，只怕伯岁寒还没下飞机，人就屁颠屁颠地去了。
真是搞不懂他们这些外来的。
都怪那个禾楚，刘姐心怀恶意地想，下意识忽略了这事其实和人没啥关系。
他要是真的为余平安好，为什么不劝他去中心市呢，多好的前程啊！
一时间，刘姐看禾楚就像是看非要自家考上985光宗耀祖的宝贝闺女陪着上大专的黄毛。
……
“好危险哦——”
饭桌前，禾楚给舍友盛了碗饭，坐下的时候自己面前的碗里已经被塞上一块烧排骨。
木榕担心地看着他，“有没有受伤呀？”
“没事了，”禾楚摇摇头，“多亏你给的那根树枝。”
没事，那就是曾经有事。
木榕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能帮到你就好，等我再和哥哥要两根。”
“说起来，你哥哥不在榕市吗？”
禾楚有些好奇，这么久了，他和木榕相处得都很不错了，还是一次都没见过这个神秘的哥哥。
要说他不关心弟弟，这人怕弟弟的自闭症恶化，会设置一系列苛刻条件找人来看护，但要说他担心，起码要来看一眼找来的陪护吧。
“他在，”木榕点点头，“哥哥的工作特殊，不能轻易出来，不然会引起动乱的。”
什么工作这么离奇，禾楚有些疑惑，到底是人家的隐私，他没有多问，“好吧，我还想问问那树枝是什么呢。”
“等下次我帮你问问。”
木榕嘴角沾了酱汁，鲜明的生活气息冲淡了他身上一直笼罩着的郁郁之气。
整个人看起来都居家了很多。
吃完饭，禾楚照常和室友告了别，看着那间屋子又恢复安静，他进屋坐下。
转正任务的奖励下来了，联邦币抵扣预支的五千后还有结余，而且还单独奖励了四百贡献点。
禾楚在系统商城上翻了翻，买了谢镜白说过的天赋序列表，又下单了一个早就看中的物品。
借助空间系天赋者的能力，送货非常快捷，终端亮起，一个小包裹就从中掉了出来。
［一次性灵能值、异变度检测贴纸］
［售价：100贡献点］
［功效：自带“隐蔽”特性，将其贴在事物身上，结合比色卡可检测出灵能值与异变度范围］
［注意：结果仅供参考，精确检测请联系研究所，拨打热线50543……］
经过这么多年研究，执行局对于异变度的检测已经非常成熟，但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人体组织。
禾楚手上的表状终端贴近皮肤的地方设计了一根小小的取血针，每次需要检测的时候就会被扎一下，有细微的痛感。
他总不能拿着这个表去戳别人吧。
“我很高兴哥哥你没有被温柔乡冲昏了头脑。”
弟弟笑笑，语气里带着点怒其不争，“扎扎又怎么了，非得花着一百贡献点。”
“你心疼他啊！心疼男人是不幸的开始！”
“又想到哪里去了。”
禾楚无奈地笑笑，视线落在窗外，夜色里，那棵巨大的榕树好像一个静谧站着的人。
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依附着这棵巨榕生活，祂是最安全的异端，强大且可靠，就连走在路上，禾楚也能听见有人嘴里念叨着榕神保佑。
可他隐隐约约觉得，那棵树似乎在看着他，特别是将树枝丢入b0563里时，这种感觉鲜明得让禾楚如芒在背。
这视线再一次提醒他，他不再待在安全的外界，而是混乱且危险的禁区。
无论是那盘能提高灵能值降低异变度的红果子，还是那根神奇的树枝，都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手的
所以，哪怕木榕看上去没有任何坏心眼，禾楚也忍不住有些防备。
他握了握手里的贴纸，小心地将其放在口袋中。
希望结果不是他想的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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