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安大厦外，执行局将整个区域封锁起来。
蓝色的光幕中，闵桢站在楼外仰头，光影掩盖住那双猩红眼眸里的诧异和趣味。
“执行官，任务发生异变，还请您指示。”
后勤人员焦急地看着面前的大厦，那些扭曲的猩红巨舌散发出扑鼻恶臭，和不知道哪来的食物香气与血腥味混在一起，简直让人闻了作呕。
只有闵桢嗅见，一股奇异的香气源源不断地从大厦内部透出。
眼看光幕即将阻挡不住这般气味，他指尖微动，流动星光般的黑雾悄悄弥散开，将所有甜美气息笼罩。
现在一丝一毫都不会泄露出去了。
“那个治愈系呢？”闵桢转头问，“总局那边关注着呢，让人看好他的小命。”
他锋利的面容上带着点浅淡的讥讽之意，“这样的大人物，我们榕市可供不起。”
这话正说到后勤人员的心里，他飞快对着耳麦低语几句，目露鄙夷，“已经安排好了，唉，前头还以为这治愈系多珍贵呢。”
“这次任务里，他表现得实在是——”
后勤人员欲言又止，心底越想越不是滋味，只恨不得余平安马上跟着总局的人走，别留在这让他们这群人费心费力。
闵桢见三言两语就轻易挑起这人的不满怨恨，他心底叹息一声，颇感无趣地看向大厦。
气息越来越淡，禾楚估摸着凶多吉少了。
他还不想这个新玩具这么轻轻易易地死掉。
“看好外面。”黑发红眸执行官袖手一抽，从虚空中抽出一把漆黑的长剑来，每一步都带着说不出的压迫。
嘶！
剑光划过，狰狞的巨舌齐齐断开，露出人高的出口，闵桢快步走进去，看清大厦内部场景时，眼底浮现一丝诧异。
禾楚形容狼狈，面上却带着一股温柔如水的笑意，他半靠在一口冒着白雾的血色大锅上，语调轻柔地哼着一首儿歌。
在他的轻柔安抚下，那异端仿佛听话的孩童一般依赖着他，连禾楚靠着的那半边看上去都要干净一些。
所有试图袭击他的血色巨舌都被那口锅吞食殆尽，在禾楚柔和的视线里，b0563连吃相都文雅了很多。
“b0563？”
闵桢有些诧异，他曾经在别的区见过这个异端，对方狰狞的吃相和绝不挑食什么都吃的胃口给他留下很深印象。
毕竟不是所有的异端像垃圾桶一样吃吃吃。
眼看着锅口里冒出的白雾就要将一个软倒在地屎尿横流的男人席卷进嘴里，禾楚轻轻一拍锅壁，眼神里有些谴责。
“这个好脏，别吃。”
b0563真的乖乖地把人放下了。
那男的顾不得自己落得个脏的评价，整个人在死里逃生的快乐里泪流满面，连滚带爬地跑开。
b0563一个眼神都懒得看他，空气里传来细弱的童音，有些羞涩，“好，好的，妈妈。”
“我会听话的。”
目睹一切的闵桢：“…………”
表面镇定后背冷汗直流的禾楚：“…………”
“啧！”弟弟冷哼一声，“哪来的野孩子。”
“不过哥哥，”它饶有兴致地看着禾楚，“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有当魅魔的属性呢？”
“告诉我，这种场景下，你是怎么想到当妈求生的？”
“别说的这么难听，这也是你的好大儿。”
禾楚深吸一口气，他清楚地感知到，凭借自己f级的灵能值，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这么一个b级异端的。
诅咒的催化下，他清晰地感知到面前这口巨锅对自己的垂涎与食欲，直到禾楚眼疾手快地控制藤蔓往里丢了一根树枝。
木榕给的那根长得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枯萎，像是随意从路边榕树上折下来的树枝。
树枝被红色汤汁淹没的那一刻，b0563对他所有的恶意都消失了，转化成一种禾楚熟悉的感觉。
无论是孵化所的幸福便利店还是中心公园，出现这种感觉时，禾楚就能轻易地引诱，不，控制异端。
只不过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异变度又升高了。”
终端上探出两行数字，一次任务下来，禾楚的灵能值几乎见底，与之相反的是异变度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上涨。
［0……1……3……5……17……］
数值跳到四十七，这么下去，再过几分钟就会突破八十的间隔线。
他会成为新的异端。
禾楚喉咙动了一下，视线落在那口巨锅之上。
异变值上升不是个好信号，可他别无选择。
若不是靠着木榕前面送的那几个红色小果子撑着，他早完蛋了。
可是不施展天赋得到b0563的庇佑，他马上就会死在这些没有理智的巨舌嘴里！
玛德，禾楚咬牙切齿地看着腰上缠着的白雾，嘴上喊着妈妈，这死小孩甚至不让他离开周围。
他想跑都没办法。
［49……53……72……］
异变度越来越高，就当禾楚准备拼死一搏冲出大厦的时候，一柄黑色的长剑破空而来，直直地戳向巨锅核心。
“啊！”
尖锐的哭叫声响起，白雾下意识捞住禾楚的腰，想将人藏到锅后头去，一只十指修长的手却抢先一步。
闵桢一把揽过禾楚，脚尖一踏，b0563的尖叫声里，两人轻盈地落到十米开外的空地上。
“没事吧？”
他把人放下，抬手擦了擦禾楚面颊上沾着的血，“任务发生了变故，在这待着。”
说完，他疾跑向前，呼啸而来的巨舌成了踏板，禾楚站在原地，欣赏了一场干净利落的虐杀。
“哇哇哇哇哇哇——”
执行局的工作人员告诉他，想要彻底斩杀异端很困难，所以局里大多采用封禁的形式。
可在闵桢手里，一切都变得那么自然，禾楚甚至没能看出他的天赋到底是什么，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血色长舌核心的黑山羊教徒被一剑斩成了两段，在他身体上刻出的祭坛图案也被摧毁，所有的舌头挣扎着砸在地上。
只有b0563还在不满地挣扎，它表面不断硬化，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光泽。
长剑刺出来的伤口迅速消失，整口锅气汹汹地朝两人撞来。
“妈妈！妈妈！”
禾楚听见它慌乱愤怒的叫声，在一声声呼唤里，他头痛欲裂，下意识就拦住了想要出手的教官。
“等等！”
“嗯？”
闵桢看他一眼，动作一变，丢出一个黑色的盒子，那盒子在半空中飞快扩大，将b0563牢牢收容起来。
“说说吧，”他抱着手好以整暇地看着禾楚，“发生了什么，b0563为什么叫你妈妈？”
“你是怎么在异端包围圈里活下来的？”
禾楚脑子发懵，只执拗地看着那个盒子，b0563还在一声一声地喊着妈妈，这般叫喊之下，禾楚仿佛也长出了点不存在的母爱，下意识想去救它出来。
“精神控制？还是异变了？”闵桢一愣，快步走上前拽起禾楚的手腕，上面弹出两个数字。
［灵能值：8］
［异变度：76］
禾楚甩开他的手就想走，闵桢啧了一声，伸手在他眉心一点，而后掐着人下巴掏出一颗胶囊塞了进去。
“清醒没有？”
“好，好了。”
禾楚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明，他有些后怕地看着那个盒子，从半透明的盖子看去，那口锅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白乎乎的孩子。
“我记档案里b0563没有变形和催眠的能力，”闵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禾执行员，可以告诉你的教官你做了什么吗？”
“为什么它看上去快要进化成a级了？”
闵桢有些心惊，异端的进化相当困难，也是靠着这个，人类才能短暂地维持住和平。
若是让研究所那些疯子知道禾楚促进了异端的进化，啧啧啧。
他心底越发好奇，探究地看着面前容貌迤逦的青年，要说能做到这点的，他倒是知道一个。
不过那个向来自闭又懒散，怎么会和禾楚有关系？
“我不知道……”
禾楚估摸着应该是那个神秘树枝的功效，总归那根树枝已经被好大儿消化溶解了，谁还能去异端肚子里掏出来指控他不成。
而且，禾楚看了眼自己的异变值，心底一松。
在那颗胶囊作用下，他的异变度渐渐地下降，已经不再接近于边界了。
“行吧，总归没进化成功。”
闵桢也不知道信没信，他抓起盒子摇了摇，恶趣味地看着b0563在盒子里滋哇乱叫，“对了，记得出去说这些异端都是我砍的。”
他视线落在满地的断舌上面，“一个f级天赋者能越级砍了这么多d级甚至c级异端，研究所怕是要找你了。”
“好。”禾楚一愣，点头应下，核心死后，包裹着大厦的巨舌也慢慢消亡，墙壁传来一声巨响，执行局的人持枪冲进来。
“还有活口！”
“快！医务组救人！”
角落里蜷缩着的幸存者被救了出去，看见有人抬着担架朝他冲过来，禾楚眼睛一翻，恰到好处地倒了下去。
“是执行员！医疗组呢！快来！”
他被七手八脚地抬上担架，禾楚感觉到有人拿了个仪器往自己脑门上一杵，清晰地报出了异变度。
［实习执行员禾楚，异变度，23］
“没事。”
过度使用天赋会造成异变度上升，只要不超过三十就还好。
检测员松了口气，一挥手，“抬走，送到医疗舱里去。”
离开大厦的时候，阳光照在眼皮上，禾楚听见一声轻微的笑声。
是闵桢。
他在出去时不经意地碰了碰禾楚手腕上的终端，虚拟屏幕亮起，禾楚空空荡荡的联系人里面就多了一个漆黑的头像。
“记得报答我。”闵桢笑着说。
“啧。”
弟弟没好气地骂了一声，“哥哥，离这种挟恩图报的变态远一点。”
禾楚没力气回答他了，扣在他脸上的面罩散发出麻醉气体，他迷迷糊糊地想到了好多事情。
有木榕，有闵桢手里的那个盒子，醒过来以后，要想办法杀了刘二刀。
谁知道他手里还有没有这样的诅咒道具。
还是死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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