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里活跃着大大小小的各种教派，降临派是最为特殊的那个。”
原木小餐桌前，木榕把一块南瓜塞进嘴里，慢慢地开口。
“他们信奉来自星空的神秘存在，祈求得到未知的回应。大部分的教徒都算不上穷凶极恶，恰恰相反，降临派中的强大天赋者会主动承担起照顾弱小的责任。”
“就像是……”木榕咬着勺子犹豫半天，喉咙里哽着个词。
“集群？”禾楚问。
“不错！”
少年眼睛一亮，明晃晃的翠绿眼眸剔透又明亮，“唔……据我所知，在某些混乱的地区，许多弱小的人甚至会主动加入降临派，以期获得庇佑。”
禾楚压下心底的顾虑，他总觉得，比起集群、家这些温和的词语，降临派更像是被圈养的羔羊。
强大的羔羊庇护弱小的羔羊，那谁是牧羊人？
“不过有一部分是特例，”木榕用指尖在桌面上写出几个字。
“他们被称之为黑山羊，手段残虐，不仅不会庇佑弱者，反倒主张血祭，用鲜血满足他们的主。”
“黑山羊是癫狂的信徒，每次出现，总是要刮起腥风血雨的。”木榕有些担忧地看向禾楚，“哥哥，你接触到他们了吗？”
“嗯。”禾楚只是点头，慢慢地整合得到的信息。
“嗯…………”木榕看上去更加忧愁了，他想了想，起身回了屋子，不一会，就带了一根折断的树枝出来。
“这个给你，”木榕把东西递过来，“我不知道它能起多少作用，不过总比没有好。”
禾楚一愣，“灵能物品？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应该是吧，”木榕歪了歪脑袋，“这是哥哥给我的，我不喜欢出门，也很少有东西会来找我。”
他目光诚恳，在那双漂亮绿眼睛的注视下，禾楚忍不住移开目光。
“哥哥，”木榕认真地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那就早点下班陪我吧，”面容清隽的少年看向窗外，身上笼罩着忧愁的气息。
“我不喜欢外面，可你不在的时候，家里总是安静得空虚。”
禾楚：“…………”
“呵呵，”弟弟忍不住冷笑一声，“你—不—在—的—时—侯—家—里—总—是—安—静—得—空—虚！”
禾楚：“…………”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木榕直直地把那树枝杵在眼前，一副禾楚不收下不罢休的表情。
半响，禾楚败下阵来，“谢谢。”
木榕抿唇一笑，不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坐着吃好了晚餐。
打扫干净后，禾楚进了屋开始整理今天的培训内容，心绪复杂。
“你说……”他忍不住问弟弟，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强大的天赋者，强大的异端，哥哥，你更喜欢哪个答案？”
“非要说的话，第二个吧，”禾楚叹息，心情复杂。
绿眼睛的少年太过真挚了，他前半生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无端的、热烈的示好，让禾楚忍不住有些慌乱起来。
他既感到满足和雀跃，又有些畏惧背后的答案。
如果木榕真的不是普通人，那那些所有的示好真的是发自本心吗，还是受到天赋的影响呢？
“哥哥，”弟弟轻笑一声，“你现在好像那种功成名就迎娶白月光后纠结老婆倒底是爱我还是爱钱的土老板啊！”
“有这个必要吗，”它语气里带着点说不出来的滋味，“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归你是受益者呀？”
“只需要享受就好，”机械音落到禾楚耳里，带着难言的蛊惑意味，“就当是神对你痛苦前半生的补偿不好吗？”
“所谓的天赋，就是根植在灵魂深处的东西啊。”
……
八月五日，为期一周的新人培训终于结束，新晋执行员们纷纷乔装打扮，按照任务要求来到南市区的维安大厦。
这是一座数十层高的巨楼，光学玻璃和虚拟屏幕上女星漂亮的笑脸交映在一起，奢侈品店弥漫出的高级香氛让整座楼充斥着纸醉金迷的感觉。
“一想到这么繁华的地方背后暗藏着血淋淋的祭祀……”
余平安打了个寒颤，有些胆怯地看向面前的高楼。
“禾哥，你说那些黑山羊隐藏在里面吗？”
还没等到回答，余平安就先摇了摇头，目露惊恐，“祭典已经准备就绪，只待无辜者的鲜血来进行灌溉，为了完成祭典，黑山羊会蛰伏到最后时刻。”
“他们怎么会不在呢。”
禾楚打扮得青春靓丽，背着个吉他包，看上去就像是来上兴趣班的大学生。
他绕过人群往安全通道里走，通过唇边贴着的隐形收音器联系队友。
归于出色的狙击能力，这一次的任务禾楚被分配到狙击手的角色，比起直接在商场里与邪教徒交手的小蒋几个更为安全。
但这也意味着他需要远离人群，一旦遇到危险，将不会得到队友的支援。
纵然被视作中心区的预备役，但余平安的转正任务依旧要在榕市完成。
一想到邪教徒可能还在楼里，余平安双手忍不住发抖。
“没事的，”禾楚在顶楼的高台上架起狙击枪，将身形隐蔽在巨大的广告牌后面，他透过狙击镜看着余平安，“我会一直关注你。”
“谢，谢谢禾哥。”有了这句话，余平安总算是松了口气，抬脚往大厦里走。
越是年轻充满活力的血肉，越是上等的祭品，再加上余平安是治愈系天赋者，血肉里有着特殊的能力，落到邪教徒眼里，更是顶尖血食。
因此，他这次分配的身份是诱饵。
这只是个d级任务，又有a级执行官闵桢坐镇，执行局很放心。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余平安天都塌了。眼下走在人群之中，他总是忍不住握紧拳头，疑神疑鬼地看向周围。
已经有几个路人警惕地看着他，迅速地远离这块地方了。
“这有点太明显了，”禾楚远远地看着，忍不住皱紧眉心，“黑山羊真的会来吗？”
“哥哥你想太多了，”弟弟轻笑，“恐惧这类的情绪，在精神类异端的眼里，那更是美味佳肴。”
话音落下，商场里几个佯装退后的青年脚步一顿，掌中裂开猩红巨嘴，迅速地朝着余平安扑来。
“我的妈呀！”
余平安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眼了，好在这几天的魔鬼训练还是有效果了，至少他现在还能连滚带爬地跑，而不是躺在地上当个软脚虾。
这些邪教徒面容各异，可眼底充斥着同样的狂热与冰冷，余平安被他们盯着，只觉得自己成了砧板上的一块肉。
小蒋几个埋伏的队员已经冲上来了，举枪就射，那猩红巨嘴里却伸出条数米长湿润鲜艳的舌头，一口将子弹吞到嘴里。
小蒋顿时就崩溃了，“妈的子弹都能吃！这玩意怎么打！”
“不是说好是d级任务吗！这难度不止d级了吧！”
眼看着最粗的那根舌头捆住余平安就要往后拖，小蒋记得把枪当成棍子狂砸。
砰！
大口径的子弹在空中旋转割裂出恐怖的的爆裂声，精准地从高空飞来，射入那猩红口腔里颚垂的位置。
嘶——
扭曲的尖啸声后，舌头将余平安一甩，飞快地缩回了裂缝中。
接下来是第二颗、第三颗……邪教徒们驱动的巨舌被一一打退，余平安被队友搀扶着，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你该走了。”
弟弟提醒，楼下已经有邪教徒注意到禾楚的存在，借助舌头攀住墙壁迅速向上方袭来。
执行局截获了部分情报，知晓黑山羊即将在维安大厦举行血祭，但他们的情报也有一定的纰漏。
神谕降下，本是常规的血祭活动得到不知名存在的注视，所有的黑山羊都疯狂地朝着维安大厦赶来。
现在，谁也不知道，这座大厦里究竟埋伏着多少邪教徒。
血色巨舌交叉罗列，几乎将整栋楼变成血腥荒诞的地狱。
耳麦里传来引导员急促的命令，为了不打草惊蛇，执行局没有疏散群众，任由不知情的顾客笑吟吟地走进商场。
而现在情况失控，除了余平安，其他所有的队员都被下达了死守阵地，保护群众的命令。
“呵。”
禾楚冷笑一声，在视野里看见余平安成功地走出了大厦，他一手持枪，迅速地从高处离开。
这地方已经被邪教徒们注意到了，再不往下走，等到他们攻上来，那可真是插翅难飞了。
消防通道的门锁□□脆利落地卸下，禾楚迅速往下跑。这些邪教徒大多依靠那根舌头黏在墙壁上移动，老老实实走楼梯的倒是不多。
禾楚刚刚就发现了，这些邪教徒并没有神志，不受他天赋的影响。
没了天赋，就是没了保命的资本。
几个幸存的群众躲在楼梯间里瑟瑟发抖，能在禁区里长大，他们显然经验丰富，见到负枪荷弹的禾楚，一句话也不多说，动作麻利地跟在后头。
不知道弄死了多少个邪教徒之后，一行人总算是到了一楼。
枪已经射空了，禾楚浑身是血，掏出那把灵能匕首，戒备地反握在手里，看到通道大门时他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啊啊啊啊——”
但最难得一段路还在后面，维安大厦的消防通道设在商场内部，要出去还得穿过底层的柜台商铺。
透过门缝往外看，已经有血红舌头被活人气息吸引，蔓延着往里来了。
“跟好了，动作快点，”禾楚转身看了眼不停喘着粗气的人群，动作麻溜地挑开门锁，“走！”
价值一张幸福通宝的c级匕首就是好使，切起舌头像切菜一样的麻溜，禾楚砍着砍着都砍出了种错觉，觉得那些舌头都变得鲜香起来。
等等！
禾楚茫然地一抬眼，好像不是错觉。
空气中真的弥漫出一个诡异的香气，像是重庆火锅烧烤炸串等等一系列美食融合在一起，霸道地压制住高端香氛和血腥气，让整个商场都摇身一变成了美食街。
“好香啊……”
禾楚听见自己身后跟着的男人呢喃一声，那一张张写满惊恐的脸渐渐地被渴望取代，他们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朝着一家商铺走去。
“好香啊……”
“好香啊…………”
“异端b0563，”弟弟啧了一声，“哥哥，血祭已经成功了。如果你现在闯入那间屋子里，就能看见一口血肉铸成的锅。”
“b0563能散发出食物香气吸引猎物，一但被他引诱进到那口锅里，”弟弟笑了一声，“哇哦，大肉汤。”
“怎么样，你要救他们吗？”
“救狗屎。”禾楚立刻移开视线，飞快地朝着门外跑去，b级异端，他去了也是送菜。
他还没这么舍己为人。
“很好的觉悟，”弟弟轻笑，语气突然一变，“可惜晚了。”
禾楚突然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从自己身上传来，瞬间压制住了所有的鲜香气息。
整座大厦里所有的异端都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来。
那些鲜红的口腔深处长出垂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还记得那个诈骗短信吗？”弟弟轻笑，“刘三武的哥哥刘二刀，a级天赋者，他的手里有一个特殊的诅咒道具。”
“这个道具本来没那么严重的，但它似乎和你的特性产生了一定共鸣。”
弟弟慢悠悠的声音里，禾楚面目狰狞，半点不敢停顿地往外冲，可受到刺激的血色长舌已经将整座建筑牢牢困住。
“恭喜你，哥哥，在异端的眼里，你现在是一块香香软软的小蛋糕了。”
弟弟补充，语气里露出点恶意来。
“本来呀，诅咒的生效需要一定的时间，若是你听我的一刻不停地跑，也许就出去了。”
“可你偏偏就要救那些拖油瓶。”
它的视线落在角落房间里，禾楚一路从高楼保护着下来的人群茫然地站在原地，那口血色肉锅放弃他们，慢慢地朝着这边走来。
“快想办法吧，”弟弟声音发轻，“我不想你死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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