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沉沦
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虞岁通常都会直接睡到中午,醒来她就能看到朝驭京从公司回来,喊她吃午饭。
下午朝驭京也不去公司,他在波光粼粼的泳池教她游泳,在广阔无垠的树林和草坪教她骑马。
他死皮赖脸地让她传授他厨艺,可她本身也没有什么厨艺,于是两人只能一起向保姆求教。
每天傍晚夕阳将坠未坠之时,两人会牵着将军,漫步在橘色映染的草坪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虞岁不再那么害怕将军。
但她发现这只狗像他的主人一样阴晴不定。
白日里对她爱搭不理,她只要有一丝靠近门靠近它的意思,它就嗷嗷叫,让她不得不退回去。
傍晚朝驭京和她一起牵着它散步的时候,它又温顺的不行,给它什么指示都乖乖照做。
难道是只在它的主人面前好好表现吗?
真是只茶茶的坏狗子。
这期间江家也没有联系过她,虞岁并没放在心上。
自从她表明自己有“男朋友”之后,林漫就不再打电话让她回去吃饭相亲。至于江叙白,上次两人发生争执,他生气一段时间不联系她也属正常。
放假这段时间的生活,让虞岁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她和朝驭京了。
直到这日,孟思思给虞岁打电话。
孟思思在她的老家霖城,一直工作得不顺心。最近她申请到了德国留学的机会,现在直接辞职不干了。
虽然入学手续还没办好,但她打算提前过去熟悉环境,做一些准备工作。
孟思思很快就要出国了,想在出国前和虞岁一起出去玩一趟。
虞岁想着正好最近休假,于是爽快答应。
挂断电话后没多久,朝驭京从公司回来。
他还没进房门,虞岁就听到了上楼梯的脚步声,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
朝驭京刚上三楼,就看到虞岁光着脚站在房门边,往外探着个脑袋,视线定格在他身上。
她很明显是刚刚起床,未施粉黛的脸颊白皙净澈。还没来得及梳头发,乌黑的头顶上竖起一根呆毛。
朝驭京的唇角不自觉漾起弧度,加快步伐走到她的身边,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
“早上我室友给我打电话了。”虞岁坦诚地回答,“她快要出国了,喊我一起出去玩一趟。”
朝驭京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想到她上次拿室友说事,就是作为回江家的幌子,眼神晦暗不明:“真是你室友?”
“对啊。”虞岁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样,反问他,“那不然还能是谁?”
朝驭京默然片刻,漫不经心的语气:“不会是你哥喊你回家吧?”
“我发誓,真的是我室友。”虞岁举起四根手指,真诚说,“这次真的没有骗你。”
朝驭京将她抱到书桌上坐着,双臂圈住她的腰肢,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她,眸光微动,声音很轻:“不去不行吗?”
“不行。”虞岁果断说,“我都答应人家了。”
朝驭京把脑袋埋在她的锁骨下,似有若无蹭着:“那我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你少喝点咖啡。”虞岁没好气地回他,“临睡前再听听外语新闻。”
朝驭京顿了顿说:“没学生跟我学游泳了。”
“朝老师,”虞岁弯着眼睛,“我已经学会了。”
“我手的烫伤还没好。”他一边说,放在她腰上的那只宽厚手掌一边动了动。
“昨晚我才看过,已经没事了。”虞岁耐着性子说。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喊他一声:“朝娇娇。”
“嗯?”朝驭京意味不明的眼神略过她的脸颊,“什么?”
虞岁在心里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摇摇头说:“没什么。”
朝驭京又继续说:“将军会想你的。”
“它才不会。”虞岁毫不留情地吐槽,“它的乖巧都是装的,你一不在,它就凶我。”
虞岁突然想到,最近如果没有朝驭京的陪同,她几乎都出不了这栋别墅的大门。
偶尔早上她醒得早,好不容易用食物勾引将军离开守地,想要出去逛逛,买买东西什么的,佣人就说有什么需要让她们来就行。
她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单独出过门了。
思及此,虞岁觉得自己更该出去了。
她没好气地玩笑道:“再不出去,我都要误会自己被你囚禁了。”
虞岁当然不知道,自己的玩笑话其实点出了事实。
那日,在她说出以后会分手的话之后,朝驭京脑海中控制不住的冲动就是囚禁她。
可她很快让他明白,要是他真的不顾一切那样做了,她一定会激烈反抗,她会恨他。
冲动与理智博弈。
一边告诉他,恨比爱长久。一边告诉他,会有更好的方式。
最后还是理智略胜一筹。
朝驭京没有说话,晦暗不明的视线凝于虞岁漾着笑意的脸上。他抬手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修长指骨从她的耳垂描绘到眉眼。
虞岁垂着眼睫看他,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把脸凑近。
唇瓣就要贴上之时,外面传来一阵气势汹汹的脚步声。
“那混小子在哪?”
“少爷说了…您和夫人不能过来这边的……”
管家和几位佣人唯唯诺诺地拦在朝正烨和沈舒仪的身前,但根本没有丝毫作用。朝家老爷和夫人的身份,他们哪敢多做阻拦。
两人前进几步,几人就慢吞吞后退几步。
沈舒仪挽着朝正烨的手臂:“要不就算了吧?小京自己喜欢,养着玩玩就玩玩嘛。”
“给他介绍那么多名门大小姐,这个看不上,那个也不看不上!”朝正烨横眉冷竖,“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在金屋里面养了个什么样的神仙!”
房间里的两人视线齐齐看向门口,朝驭京注意到虞岁的笑容僵在脸上,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安抚道:“我出去看看,你不用管。”
虞岁微微颔首。
咔哒。
房门打开又合上。
朝驭京冷眼看着朝正烨:“你从哪钻进来的?”
朝正烨被气得说不出话,还是沈舒仪客客气气地帮他回答:“你爸听说你在这边养了个小情人,就想着过来看看。我们也不是要干涉你,只是有些担心——”
“谁跟你们说的是情人?”朝驭京面色阴沉,视线在周围人身上打量一圈。
管家和几位佣人连忙摆手:“不是我们说的…真不是……”
“不是他们。”沈舒仪挥挥手让几人赶紧离开,继续说:“小京啊,你这天天不是骑马就是遛狗的,纸总归包不住火的。”
朝正烨:“你那小妖精在哪呢?今天老子非得叫这见不得光的东西有多远滚——”
朝驭京打断他,声音冷得可
怕:“你再乱叫一句试试?”
朝正烨理直气壮:“我有说错吗?你要是正经谈的对象,都不敢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带给你看?你配吗?”朝驭京反问。
朝正烨气得胸腔发颤:“我是你爸!我不配谁配?”
“哦?是吗?”朝驭京轻笑一声,“亲子鉴定做过了吗?”
朝正烨呼吸发紧,一阵剧烈的咳嗽。沈舒仪赶紧拍了拍他的背,打圆场说:“小京啊,你别再气你爸了。你知道的,他身体不好。”
朝驭京:“身体不好就赶紧滚回去,别来我这找气受!”
朝正烨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声音发颤:“我们朝家世代清白,你这混小子尽干些伤风败俗的事情!”
朝驭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胸腔笑得发颤:“您老人家可是私生子都生出来了。瞧瞧,多高风亮节呢。朝家怎么没给你配块贞节牌坊?”
“你…你……那是个意外!”朝正烨拿手指着他,面色涨得通红。
“不是我这个意外,您老可就断子绝孙了。”朝驭京勾唇笑了下。
朝正烨咳嗽得更加厉害,沈舒仪赶紧劝他:“我们还是走吧。孩子都大了,玩就玩玩了。”
“再不滚,您有私生子的事情大伯和二叔可就知道了,您猜,下一届股东大会那些老家伙们还能让您稳居高位吗?”
朝正烨怒目圆睁:“你这混小子是不是疯了!曝光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沈舒仪忙不迭拉着朝正烨离开。
两人脚都踏上了楼梯,朝正烨还是回头扔下一句:“只要老子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把不三不四的人带进家门!”
朝驭京走到栏杆边,手臂撑着下颔,居高临下看着他,不咸不淡的语气:“哦,那等您死了,我带她回去给您上坟。”
虞岁坐在书桌旁,将外面的声音尽收耳底。
她没心思去理清朝家乱七八糟的家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豪门世家更是如此。
可情人、见不得光这些字眼,却像针一样刺得她耳膜都在疼。
原本两人之间就是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下,残酷的现实被抽丝剥茧开来,更加血淋淋地摆在眼前。
她又一次想起江叙白的前女友被分手的原因,想起林漫撮合江叙白和秦恬的种种话语,心里莫名的情绪发酵。
从前也不是没有想到过。
这次却更加深刻。
晃神间,房门被推开。
“抱歉。”朝驭京走到虞岁的身边,从身后紧紧抱住她,下颔轻抵她的发丝:“刚刚——”
虞岁慢慢转过身来,双臂搂住朝驭京,脸贴在他的腰腹,声音很轻:“刚刚我在做口译练习,没听到你们在说什么。”
她总是这样乖巧懂事到让人心疼。
朝驭京眉头紧拧,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终,他只是摸了摸她的发丝。像是作为无奈的补偿,他轻声说:“和你室友玩得开心点,早些回来。将军会很想你。”
“好。”虞岁应下,“我会早点回来的。”
时针每分每秒都在转动,一年的时间,渡过一天少一天。
这令人不计后果的贪欢总会结束。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的她,不想去顾虑那么多。
尽量享受当下就好。
第52章 沉沦
“想死我了!岁岁大宝贝!”
霖城,机场出口护栏处。
闸机“唰”打开,孟思思立刻给虞岁一个大大的拥抱,又接过她的行李箱,牵着她往停车区走。
“我们先去吃午饭,吃完饭后去我家放一下行李,下午去爬山,晚上去古城打卡,那里夜市好多好吃的……”
霖城是著名的旅游城市,各种旅行地点的宣传图片和介绍三五步就能看到一个。虞岁感叹:“没想到你老家这么漂亮呀。”
“那当然!”孟思思骄傲地扬起下巴,“宜城全是高楼大厦,不像俺们老家,全是青山绿水。”
孟思思带虞岁来到一家本地特色餐馆。
两人面对面而坐。
点好菜之后,开始闲聊。
孟思思想到出国后一个人都不认识,开玩笑说:“宝贝儿,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德国吧,姐姐一定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虞岁知道孟思思是在说玩笑话,但对这个提议还是心动了一瞬。
相对来说,她们这个专业对出国深造的需求更高。
大学时,校内有专业系统的训练,也有外国友人交流,但出国更有利于沉浸式提升语言熟练度与自然度,深化文化认知,减少翻译误解,获取国际会议等优质实习资源。
上学那会,身边不少同学都提交了留学申请。
而她……
收回思绪,虞岁捧着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才说:“我可没学德语,去德国不得成聋哑人呢。”
孟思思噗嗤一笑:“也是哈。”
“那你可以去其他国家转转嘛。”孟思思捧着脸,“你现在这个家这么有钱,你可以迟一点再正式工作。趁着年轻,多去外面走走看看。”
虞岁下意识摇头:“家里的钱又不会给我。”
孟思思突然想到。
大学那会虞岁是拿了出国申请表的,她的绩点、竞赛奖项和语言技能都是院里遥遥领先的存在。
白炽灯下。
表格安然躺在宿舍的书桌上。
虞岁拿着笔,浓密卷翘的眼睫垂着,不知道出神地看了多久。
可到最后,她也没有下笔。
更不用说上交了。
孟思思当时不知道虞岁在犹豫什么,此刻联系虞岁前段时间坦露的少女心事……
“啊!我知道了。”孟思思像侦探一般串出了线索,“你不会是舍不得你那个哥哥吧?”
闻言,虞岁表情怔愣一瞬。
她想起曾经的自己。
害怕长时间见不到江叙白,他会对她生疏。
她害怕她从国外回来,是要参加江叙白的婚礼……
倏忽间,虞岁释怀地笑了下。
现在。
绝对不是了。
但好像,又有了新的牵绊了。
“话说,你俩现在怎么样了啊?上次你不是说等等就跟他表白吗?表了吗?表了吗?”
虞岁:“……”
“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孟思思一脸懵:“怎么了?表白失败了?”
虞岁将那段尘封的记忆轻描淡写地带过,只说:“前段时间我哥要订婚,我就彻底打消这个念头了。”
“What?”孟思思张大嘴巴,“那他什么时候结婚?”
“不知道。”虞岁老实回答,“他后来又退婚了。”
孟思思“啊”了声:“他为什么退婚啊?过家家呢?这么草率!”
虞岁摇摇头,依旧是:“不知道。”
她不知道。
也不关心。
孟思思玩笑道:“哦呦,那你岂不是又有机会了。”
正逢服务员端来果盘,虞岁没好气地拿起一瓣西瓜递给孟思思,礼貌微笑:“宝贝,小嘴巴闭起来。”
吃过饭,两人按照孟思思的规划,下午爬山,晚上逛古城和夜市。
这一天从早到晚,虞岁都没怎么休息过,堪比特种兵。
周围人声鼎沸,烧烤的白烟袅袅往上升起,孜然和肉的香气勾起食欲。
孟思思倏地来了一句:“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情——”
虞岁偏头看她:“什么?”
“你的体力好像比以前要好很多啊。”孟思思摸着下巴,问道,“你最近做什么了?身体锻炼得这么好?”
以前在学校体测的时候,虞岁半条命都快没了。
但看今晚这个走路带风的状态,怕是再跑个八百米都不带喘气的。
“……”做……
虞岁的脸悄然爬上绯红。
孟思思即刻发觉:“你很热吗?怎么脸这么红?”
虞岁赶紧扯开话题,拉着孟思思前往前方的烧烤店:“走吧走吧,我饿了。”
两人进店找位置坐下,孟思思开始修两人在古城打卡时拍的合照。
虞岁凑过去看,没好气地说:“别忘了把我也修一下。”
孟思思都没看她,真诚说:“你完全可以原图直出好吧。”
虞岁玩笑道:“塑料姐妹花呀。”
菜上齐了,孟思思都没心思吃。一口气修好了几十张照片,全部发给了虞岁:“发朋友圈一定要发我修过的哦。”
手机叮叮叮接连响着,虞岁笑着答应,拿起手机一张一张看。
忽地,手机断了网。
发的照片根本刷新不出来。
紧接着,屏幕黑了一瞬。
又很快恢复正常。
孟思思凑过来,疑惑说:“你这手机多久没换了?问题这么多?”
虞岁也纳闷:“前段时间才新换的,还死贵的呢。”
“你是不是被人坑了?”
“应该不会吧。”
孟思思想到:“我有个发小在这附近开手机店,过会我带你去看看吧。”
“说不定你买到了二手机呢,要是鉴定出来,你可以去找你那黑心老板讨个说法,索要赔偿。”
“行。”虞岁点点头。
吃完烧烤,孟思思带虞岁来到她发小开的手机店。
临近打烊的时间,店内没有别的客人。虞岁把手机递给孟思思发小,男人立刻就帮她查看。
等待的时间,孟思思和虞岁说着自己的感情生活。说她要出国,她男朋友就和她提出分手了。
虞岁学着孟思思曾经告诉她的话,安慰她:“没事,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就是!”孟思思咯咯笑,“说不定我以后找个人高马大的德国佬,爽死我!”
“……”
两人谈笑间。
孟思思的发小拿着手机走过来,表情有些异样。
“思思,你这位朋友的手机被监听了。”
虞岁蹙着眉头:“什么?”
“操!搞错了吧?”孟思思张大嘴巴,惊讶道,“谁会监听你啊?疯了吧?”
男人没好气地说:“不会错的,监听我已经帮她处理好了。但是——”
“这个人还在手机里面植入了拦截特定通话的功能系统,需要特定的代码才能破开,我没法弄好。这个系统……”
后面男人说些什么,虞岁已经听不到了。
心情一下跌入谷底。
刺骨的寒意从头到脚蔓延开来。
她头皮都在发麻。
这件事情是谁做的?
答案显而易见。
难怪她偷偷回家轻而易举地被他发现了。
难怪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家人给她打电话。
她想过各种可能,都没想到过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怎么会这么傻?
这么迟钝?
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朝驭京是真的疯了!
虞岁觉得这事太过荒谬。
虽然她之前就已经感受到朝驭京对她的控制欲,但此刻,这显然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了。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两人之间那些亲昵契合的回忆,如同被巨浪狠狠拍碎在礁石上的泡沫,瞬间散成虚无。
此刻,她心中最大的想法就是——
立刻和他结束。
她再也不要见到他。
孟思思还在责怪她的发小技术不到家。
“谢谢。”虞岁深呼吸一口气,忽然平静地开口,“这个手机我不要了,重新买一个。”
两人回家的路上。
虞岁一言不发,出神地看着车窗外。
孟思思瞧着,只觉得怪异。
正常情况下,得知自己被监听的反应应该是害怕和生气吧。
怎么虞岁那么平静呢?
她是不是知道监听自己的人是谁?
“岁岁?”
“宝贝儿?”
“虞!岁!!!”
孟思思连喊虞岁好几声,这才勉强叫回了她的魂儿:“你在发什么呆呢?”
“你是不是知道监听你的人是谁啊?”
“是哪个狗东西干的好事?他到底想干嘛啊?这是疯了吧!”
“是不是哪个对你爱而不得的男鬼啊?这也太阴暗爬行了吧!”
虞岁觉得心累。没回答这些问题,深呼吸一口气说:“我跟你一起去德国玩一段时间吧。什么时候走?”
这太突然。孟思思有些意外,但还是老实回答:“下周。”
她如今是真的不想见到他。
可是要去哪里呢?
霖城不能待了。
她的手机没有用了,朝驭京虽然不至于立刻就发现,但这是迟早的事情。
她要在他发现之前离开霖城。
她也不想回宜城。
无论是江家,还是在租的房子那里,都肯定会被朝驭京找到……
管它呢?
随便找个地方游玩吧。
反正她存款多。
曾经的她瞻前顾后,而如今在他的影响下,更加随心恣意。
这可能是这段时间和他在一起,为数不多的好处了吧。
虞岁低睫,打开手机购票软件,随便买了个明天早上的航班。
孟思思看呆了:“岁岁,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才在这玩一天呢就要走了吗?”
虞岁耐着性子解释说:“我怕监听我的那个人要过来找我。”
孟思思不再纠结对方是谁。
她知道虞岁的家中情况,血缘亲人都不在了,养父母家又有哥哥那档子事情,她可能没什么好去处。
“我这几天也没什么事情,明天和你一起吧,老家这我也玩腻了。”
“好。”虞岁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谢谢。”
孟思思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跟我客气什么!”
虞岁宽慰笑笑。
视线再次投向车窗外。
本来她答应他早点回去。
可现在不会了。
车窗外风景快速倒退,一座座摩天大楼的灯火依旧通明。
从会议室走出来,朝驭京习惯性戴上耳机。
这次,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朝驭京眉头紧锁,立刻拨通了虞岁的电话。
——她把他拉黑了。
他给她发消息。
——显示对方把他删了。
杨秘书战战兢兢地立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自家boss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半晌。
冷厉低沉的声音响起。
给他吓得一惊。
“立刻。买最快飞霖城的航班。”
第53章 沉沦
晚上突然降温。
去机场的路上,天空乌云密布,冷风嗖嗖刮着,呼啸着拍打车窗。
和虞岁在一起后,朝驭京还是同意了孟思思的好友申请。
到登机口,朝驭京给孟思思发去一条消息:【岁岁现在是在你家吗?】
孟思思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家中收拾行李。她并未多想,坦诚回复他:【是的,咋啦?】
朝驭京:【把你家位置发给我,找她有点事情。】
孟思思有些莫名:【明天我们要一起出去玩,就不在霖城了。】
朝驭京:【你们要去哪?】
孟思思顿了顿,纳闷地看向床上躺着的虞岁,一五一十禀告事实。
虞岁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发现。
庆幸孟思思没有告诉他。
她深呼吸一口气说:“不要告诉他。”
“我跟他不熟。”
孟思思“啊”了声:“上次你喝醉酒,我和他一起送你回家的时候,他向我问了不少你大学时候的事情。”
“他说你们认识好多年了,我还以为你们挺熟的呢。”
“……”
深夜突如其来的一场秋雨,给霖城送来寒意。
宜城到霖城的航班降落。
下了飞机,杨秘书战战兢兢地询问:“朝总,我们现在去哪呢?需要安排酒店吗?”
朝驭京冷着脸,吩咐他们去高铁火车站入口守住,自己则是待在这里。
杨秘书不敢多问什么,少说话多做事是他一贯坚持的黄金法则。
他只好心提议道:“要不您去休息吧,我在这守住就好了。”
“不用。”
男人薄唇溢出两个低低的音节。
翌日清晨。
绵
绵的雨丝落到车载玻璃上,水珠逶迤向下。
雨刮器左右摇摆,发出机械的刮擦声。
虞岁看着雨幕外有些模糊的世界,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虽然。
今天雨并不大,航空公司没有给她发来取消航班的消息。
到达目的地,虞岁和孟思思一起下车。
拿出身份证刷过入门闸机通道,乘扶梯上机场二楼登机入口。
倏地,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
男人身着深色西装,颀长身形笔挺站在楼上指示牌旁边。
赶路的旅客来来往往,乌压压一片人群中,他出挑得晃眼。
漆黑微冷的眼眸像尖刀一样落在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虞岁呼吸一颤,下意识掐了掐掌心。
向上的扶梯正好到达。
虞岁下意识想跑。
还没来得及走到向下的扶梯旁,朝驭京就直接迈步走了过来。
“咦?这么巧?”
“这不是你哥哥的那个大帅比朋友嘛?”
“他怎么刚好出现在这啊?”
孟思思还没注意到虞岁惨白的脸色,目光都在越来越近的男人身上。
虞岁僵住的双腿终于恢复知觉,匆匆忙忙跑向邻近的步行楼梯。
左脚刚踏下第一个台阶,手腕就从身后紧紧被人握住。
“你要去哪?”
握住她的力道很重,被握住的那一块发疼,掌心都在充血泛红。
虞岁头皮发紧,蹙着眉头吼他:“你放开我!”
朝驭京丝毫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还把我删了?”
虞岁用力去掰开他的手:“我很烦你!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能不能走开啊!”
周围来来往往的旅客被此处吸引了注意力,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直接驻足观看,有人三步一回头地赶路。
孟思思眼睛瞪得像铜铃,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看到男人强行将虞岁转过身去,又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Oh!
My!!
God!!!
孟思思差点惊掉下巴。
有个小男孩好奇地问妈妈:“妈妈,哥哥姐姐这是在干嘛呀?”
女人耐心解释说:“小情侣吵架呢。”
小男孩:“他们为什么要吵架呀?”
“爸爸和妈妈也会吵架呀。”女人抱起小男孩,笑说,“很快就会好的,我们走吧。”
朝驭京的两只手还捧在她的脸上:“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
虞岁气得胃疼,毫不留情地推开他的手:“那不是我的家!要回你自己回去!”
孟思思目瞪口呆地走到两人的身旁,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
两人脸色都很差,她迟迟不敢发话。
对峙良久。
倏地,朝驭京直接拨通了江叙白的电话,嗓音冷淡——
“不想让你哥知道我们的关系,就跟我回去。”
呼叫还在继续。
虞岁瞪大眼睛,气得去抢他的手机。
但两人身高差太多,他将手机举过头顶,她没有一丝一毫抢到的可能性。
嗡一声——
电话被接通之际,虞岁颤声说:“我跟你回去。”
朝驭京自嘲地勾了下唇角。
立刻挂断电话。
“岁岁?”孟思思终于敢开口出声,“你们?谈上了?”
“对。”
“没有。”
孟思思:“……”
和孟思思告别之后,朝驭京立刻带着虞岁飞回了宜城。
从宜城机场回别墅的路上,虞岁收到孟思思发来的消息:【你俩到底啥情况?】
孟思思:【你没事吧?】
虞岁深呼吸口气,打字回复:【我没事。】
虞岁:【抱歉,本来准备多玩几天的。】
孟思思:【没事哦】
孟思思:【罚你回头来德国找我。】
孟思思:【所以,你们俩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啊?】
虞岁:【不是。】
虞岁:【炮.友而已。】
孟思思:【?】
孟思思:【?】
孟思思:【?】
孟思思:【?】
孟思思:【?】
孟思思:【?】
孟思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
孟思思:【你可以啊!】
孟思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孟思思:【藏得够深啊小姐姐,真把姐妹当外人。】
孟思思:【我!伤!心!了!】
虞岁抿了抿唇,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倏然察觉到朝驭京的视线落到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她立刻按灭了手机屏幕,负气扭过脸去。
快到城郊别墅之时,风把路旁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绵绵的雨丝很快变成了豆大的雨珠。雨水混合着被风雨打落的树叶,噼里啪啦砸向车顶。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别墅。
下车后,朝驭京撑着雨伞站到虞岁的身旁。
虞岁没多看他一眼,负气不要他打伞,抬起双手挡住头顶,加快脚步走进院门。
朝驭京只好往前倾着伞,紧紧跟在她身后。
雨水顺着伞面滑落,打湿矜贵笔挺的西装。
房间门“啪嗒”一声合上。
朝驭京脱下打湿的西装外套,扔到一旁的椅子上。
凑近走上前,想要抱她。
虞岁连着后退,开始冷声质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机场的?”
“你不仅监听了我的手机,还在我身上装了定位?”
看到她新买的手机那一刻,朝驭京就猜到她发现了,在和他生气。
“没装定位。”朝驭京沉声解释,“我昨夜过去的,一直待在机场没离开。”
虞岁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解释:“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今天会去?我要是一直不去呢?”
“那我就一直等着。”
朝驭京垂着眼,漆黑的眼睫湿气漉漉。
许是因为一夜没睡,他面色惨白,眼睑下有淡淡的乌青。
薄薄的衬衫被湿透的外套濡染出一大块水渍,发丝也在往下滴着水珠,瞳孔蕴着的光很暗,像是被入秋的雨水给浇灭。
看上去竟有些可怜。
但虞岁还在气头上,这次并没有被他可怜兮兮的样子骗到。
继续冷着脸质问:“你为什么要监听我?”
“还拦截我的电话?”
朝驭京淡声解释:“我只是想随时随地知道你在哪,想听到你的声音。”
虞岁不知道,他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冠冕堂皇的理由。
“至于通话,只拦截了江家那些人的。”
“他们真的很烦。”
“每次让你回去,不是让你去相亲,就是让你分手。”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眸光微动,丝毫没有了刚才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看上去阴沉又冷厉。
他刚刚是装的。
肯定是!
发现这一点,虞岁更加生气了:“我相不相亲,分不分手和你都没有关系!”
愠怒冲昏头脑,她说出自己都觉得刺耳的话:
“我们只是炮、友!”
“你没资格这么限制我!管着我!”
“你让我觉得你很烦!很可怕!”
“怎么会没关系?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吗?”朝驭京一步一步走近她。
虞岁退无可退,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谁和你是男女朋友?从来都不是!”
朝驭京顿住脚步,像是在很认真问她:“你对男女朋友的定义是什么?”
虞岁别开视线,咬着唇说:“起码要两情相悦。”
“反正不是你我这样的。”
“我们
不是两情相悦吗?”朝驭京勾唇笑了下,提醒她,“之前你喝醉酒跟我告白过,不记得了吗?”
“你说,你好喜欢我。”
这时的虞岁,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说的两情相悦,暗含的另外一层意思。
此刻,愤怒压住任何理性的思考,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纠正之前这个阴差阳错的荒谬告白。
“我那时候把你当成别人告白了。”
“我喜欢的根本就不是你。”
“我那时一点也不喜欢你。”
纵使朝驭京早就知道这个真相,但听她亲口说出来,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他完全就是在自讨苦吃。
寂静半晌。
朝驭京扯了扯嘴角,再次开口打破沉默。
“所以,你今天去机场,真的就是想着永远离开我,对吗?”
第54章 沉沦
——沉默。
虞岁咽了咽发涩的喉咙,低睫陷入沉思。
她当时确实很生气。
但要说永远离开的话,那好像也只是气话。
家庭和工作的羁绊,让她不可能真的永远离开宜城一走了之。
况且,她不是机器。
和朝驭京相处了这么久,说一点没有感觉那是假的。
她也能感受到,这段时间他对她的依恋。
可他的家庭,他强势的性格,他对她不知何时会消失的兴趣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这是一段不可能有结果的关系。
彼此那点微不足道的好感,并不足以让她再次奋不顾身地投入一段感情。
上一次,她已经头破血流了。
要继续贪欢吗?
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之前那好不容易生出来的任性放纵冲动,随着窗外雨幕中掉落的树叶一起,被打落到泥土地上。
风一吹。
什么都不剩了。
这段关系不会有结果。
别再将错就错了吧。
虞岁在心里对自己说。
最终,她干脆就直接说:
“对,我今天就是想永远离开你。”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但就是想去一个再也看不到你的地方。”
“我们结束吧,行吗?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和你这样下去了。”
话音落下,虞岁注意到朝驭京的面色阴沉到可怕。
雨珠斜斜敲打着窗户,声音清晰到刺耳。
压抑得太久,外面的雨珠随时有可能破窗而入,在本就乌云密布的室内掀起一场狂风骤雨。
虞岁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掌心无意识攥紧,直接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
他会做些什么。
大概是会像前几次那样对她生气,吓她吗?
他还能有什么招数呢?
然而。
出乎意料。
想象中的狂风骤雨并没有到来。
朝驭京只是圈住了她的腰,低头吻住她的唇。
“唔”
虞岁睁开眼睛看他,两只胳膊用力推他,但丝毫没有作用。
她只好紧闭牙关作为反抗,不给他任何探入的机会。
朝驭京并不着急,任由被她堵在牙关外面,厮磨啃咬她的唇瓣。
虞岁咬咬牙,一狠心,直接对准他的嘴唇啃下去。
他的嘴唇被她咬破,浓浓的铁锈味顿时弥漫开来。
像是不怕疼,他丝毫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
趁她惊愕之际,强势探入,卷着她的舌尖吸吮。
血腥味在口腔蔓延,虞岁终是缴械投降,没敢再继续咬下去。
朝驭京惯会得寸进尺。
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像以前一样,动情忘我地吻她。
这个吻的时间太过漫长,在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虞岁终于得空推开他。
“朝驭京”
“我说要和你结束,你听不懂吗?”
“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虞岁大口喘着气,声音发颤。
朝驭京的唇瓣还在往外冒着血珠,刺眼的鲜红。他没管,只自顾自轻声说:“还是被吻的时候乖,不会说些胡话。”
虞岁气得吼他:“你不要总是强迫我!”
“强迫?”
“我强迫过你吗?”朝驭京诡谲地扯了扯嘴角。
清棱指骨沿着她的裙摆探入,他一字一句在她耳边问:“不是你说过的,你也很需要我吗?”
“你说你也很爽,很喜欢我*你?”
“不是么?嗯?”
曾经两人亲昵时,她迎合他说的甜蜜话语,如今都变成了刺向自己的尖刀。
此时此刻。
他分明是在拿这些话嘲弄她。
“这是强迫?”温热的鼻息漫过她发红的耳垂。
修长指骨划开近乎透明的布料,覆上最柔软的深海。
他舐着她的耳垂,低沉喑哑的嗓音漫入耳蜗:“难道你不想吗?”
反应过来的时候,虞岁已经没法动了。
这个时候她要是挣扎,会显得更像迎合他。
她只能像只砧板上的鱼,任由他摆布。
虞岁认命地闭上眼睛,咬着唇。
痛恨自己的不争气。
朝驭京偏偏不让她咬唇克制。
他又低下头吻她,让她的声音响彻耳膜,再尽数吞吃入腹。
在她到之前,他又恶劣地停下。
虞岁喘着气,浑身都在发颤。
“乖宝宝,说你爱我。”他贴着她的耳畔低声诱哄着。
虞岁睁开眼睛,愤恨地看着他:“我不爱你”
“我想和你结”
“嗯”
在她说出“结束”之前,他让她到了。
“我知道的,你想和我结婚。”他说。
虞岁又认命地闭上眼睛。
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她根本吵不过他。
在一起时间久了,他比她自己还要清楚她的身体。
在这方面。
虞岁一向被他稳稳妥妥地拿捏。
室外狂风大作,将树木吹弯了腰。雨越下越大,水珠穿过纱窗的缝隙溅到床铺。
室内契合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不达成意图,根本就不会罢休。
“乖宝宝,”朝驭京又一次趁火打劫,哑着声音诱哄道,“说你爱我。”
到了这个时候。
他有一百种方法达成他的目的。
虞岁根本就没有任何执拗的余地了。
最终,她还是愤愤地妥协了。
气若游丝的声音。
说出那句我爱你。
纵使知道她说的都是违心话,朝驭京也能在这一瞬间把自己哄好。
“乖宝宝,”他又轻声喊着她,“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床单被抓出褶皱。
虞岁闭上眼睛,意识完全被他主导。
又违心地说出,她永远不会离开他——
作者有话说:卑微求爱朝。
第55章 沉沦
翌日清晨。
暴风雨过去,天气放晴。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柔和地照到了洁白绵软的床边。
空气中燥热的暑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秋季的凉意。
虞岁一睁开眼睛,昨夜旖旎绵长的记忆便争先恐后地钻进大脑。
她都不记得昨夜是怎么睡过去的了,只记得,她在他的诱哄引导下,说了很多很多言不由衷的话。
没事……
那并不能代表什么。
床上说的话,从来就不能作数的。
虞岁对自己说。
像以前任何一个早晨一样,朝驭京的双臂从身后紧紧圈住她的腰肢。
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虞岁掀开柔软的蚕丝被,又轻轻地拿开他的手臂。
动作轻柔至极,但朝驭京还是醒了。
被她拿下的手臂又重新圈住,力道比刚才更重。
虞岁一点也动弹不了。
她知道朝驭京是醒着的,但他偏偏一句话也不说。
这气氛太过诡异。
最终,虞岁还是转过身去,蹙着眉头看着双眼紧闭的朝驭京:“你别装
睡了。”
“昨天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我今天就要离开这里。”
朝驭京这才睁开眼睛看她,听不懂话似的:“昨天说的话?”
“对!”
他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你爱我,要和我结婚,永远不离开我吗?”
“不是这些!”虞岁说,“那些都是床上说的话,不算数!”
“怎么就不算数了?这不都是你亲口说的吗?”
虞岁咬着牙,愤愤说:“我知道,你能听懂的。”
趁他默然之际。
虞岁挣脱他的怀抱,立刻从床上爬起来。
朝驭京也随着她起身,再次从身后抱住她,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哑声提醒道:“说好了一年,一天都不能少。”
“谁跟你说好的一年?当时说好的是最长一年。”
“这两句话不是一个意思。”虞岁深呼吸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和他谈判。
“……”
默然片刻,朝驭京忽然微不可察地笑了声。
“你知道吗?”
“有时候,我在想——”
“要是我们有个孩子,你会不会就不再想着离开了。”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瞬间给虞岁吓得头皮发麻。
她不敢想象他昨晚究竟做了些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声音在颤抖,“朝驭京……你是疯了吧……”
两人每次真正欢好的时候,他几乎都会戴。他的口袋里常常备着。就算好几次意外的情难自禁,到最后他也会比她先恢复理智,默默戴上。
要是哪一次他忘了随身携带,他就不会进去,会采用其他方式让她到。
可现在。
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虞岁挣扎不开,气得直接咬他的手臂。
可朝驭京从来就不怕疼。
他任由她狠狠地咬着,一声也不吭,反而把她抱得更紧。
虞岁只是想让他撒手,并不想真的咬伤他。在出血之前,她还是没忍心,收住了力道。只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红色牙印。
虞岁鼻子一酸,颤声问他:“你昨晚是不是没戴?”
朝驭京低低“嗯”了声:“所以呢?”
“放开我!”虞岁又气又怕,着急地吼他,“我要去吃药!”
她情绪激动。
尽管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药。
但此刻脑海中最大的想法就是吃药。
朝驭京却异常平静:“不吃不行吗?”
虞岁气得眼眶发红:“你要生孩子你找别人好吗?我不会给你生!”
她本身并不排斥生孩子这件事情。
可如果彼此没有爱到一定程度,怎么能生孩子呢。
这是一件极其荒谬的事情。
“你放开行不行……”
“我不会给你生孩子……”
“朝驭京…你有病吧……”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沉默无声地往下掉。
朝驭京也不说话,就这么平静地抱着她。
他上身没穿衣服,身躯滚烫,怀抱总是宽厚温暖。
但虞岁此刻只能感受到蔓延全身的寒意。
僵持良久。
虞岁的目光忽然定格到地上好几个撕开的铝箔包装。
她这才反应过来——
他昨晚还是用了的。
所以。
他这是又在吓她!
发现这一真相,虞岁并没有消气。
——心中离开他的想法反而愈演愈烈。
既然他说出来了,就说明他有这个想法。
这次是假的。
下次说不定就成了真的。
她才不要给他生个私生子!
他想都别想!
眼泪不受控制地越流越多,顺着白皙的下巴啪嗒啪嗒滴落到朝驭京的手臂上。
他对她感情的试探。
又一次输了。
朝驭京自嘲地笑了下,总算舍得开口:“我什么时候没戴过?”
虞岁不理他。
朝驭京把她转过身来,双手捧着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擦掉她脸颊上的眼泪。
声音很轻:“别哭了。”
“我以后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虞岁咽了咽发涩的喉咙,好半天依旧一声不吭。
朝驭京又向她轻声保证:“真的。”
“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虞岁这才停止住啜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为什么…总是要吓我……很好玩吗?”
朝驭京薄唇紧抿,寂静无声。
高奢手表指针无声无息地转动。
一圈又一圈。
封闭的室内,安静到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
双方的情绪总算都平复好。
虞岁收回眼泪,穿好衣服,拉开与朝驭京之间的距离。盘腿坐在床上,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平静说:“我们好好谈谈?”
朝驭京看她:“谈什么?”
虞岁想了想,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回公司?”
朝驭京坐在床沿,手上把玩着烟盒,却一直没有拿出烟:“你想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
虞岁暗自吐了口气。
能回公司就好,起码说明他没有囚禁她。
“以后不要再监听我了,也不要再拦截我的电话了,能做到吗?”虞岁继续问他。
朝驭京淡声说:“……好。”
虞岁见他此刻比较好说话,又试探性问了句:“我们有可能提前结束吗?”
“不可能。”朝驭京回答得干脆。
虞岁叹了口气:“我们能分开住吗?”
朝驭京:“不能。”
“……”默然片刻,虞岁耐着性子继续问,“那我想回家的时候就要回家,别再约束限制我,可以吗?”
朝驭京意味不明的眼神睨过来,语气很差:“你想回家相亲,还是听你哥的话,和我分手?”
虞岁觉得“分手”这个词用在两人之间并不妥当,“结束”才是更精准的用词。
可她现在也没心思和他计较这些。
她尽量平心静气地和他好好说话:“我不会去相亲,也不会和你分手。既然我们约好了一年,时间不到我不会和别人在一起。”
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朝驭京拧着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
但还是戾气很重:“你的家人真的很烦。”
“这不是你不让我联系他们的理由。”虞岁深呼吸一口气。
下一刻,她当着朝驭京的面拿起手机,立刻给林漫拨通了个电话。
林漫惊讶的不行:“喂?岁岁?”
“林阿姨。”
林漫:“哎呦,你可算舍得给我打电话了。我前几天给你打电话没打通。这几天还在念叨着你呢,你就打来了。”
林漫:“江叙白那臭小子还说你是被你男朋友带坏了,拐跑了。”
林漫:“你再过几天不联系我们,我们就要去你公司找你了。”
虞岁下意识看了朝驭京一眼,说:“林阿姨,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没事没事。”林漫笑说,“岁岁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你和你男朋友还好吧?”
朝驭京竖起耳朵,余光漫不经意似的看过来。
虞岁点头:“嗯,很好。”
“那就好。”林漫长舒口气,“要是他对你不好,一定记得告诉我们,我们找他算账去。”
虞岁弯了弯唇:“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林阿姨。”
挂断电话。
虞岁又立刻打了个电话给江叙白。
江叙白正在办公室,看到来电显示,差点没把手机从办公桌上摔下来:“岁岁?”
“哥,”虞岁开始解释,“前几天手机出了点问题,接不到电话。这几天新换了手机,想起给你打个电话。”
朝驭京蹙着眉头看她,手上的烟盒捏得更紧。
江叙白深呼吸一口气,前几
天联系不上虞岁的那丝怒意和忐忑顿时烟消云散。
“没事,你还能想起我这个哥哥就好。”
虞岁笑笑,没说话。
江叙白垂着眼睫,温和说:“清玥说正好趁着假期教你游泳,你什么时候有空,记得回家。”
虞岁老实说:“我已经学会了。”
江叙白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学会的?”
虞岁:“就最近。”
“……”江叙白转而说起其他:“朝驭京这个上司怎么样?公司应该没有人为难你吧?”
“……他挺好的。”虞岁违心说,“也没有人为难我。”
“那就好,”江叙白欣慰笑笑,“回头我跟他说说,多给你放点假。你记得常回家。”
“好。”虞岁应着。
寒暄了好一会儿,江叙白才进入正题。小心翼翼地问她:“岁岁……最近和你那个男朋友怎么样?”
“分手了吗?”
朝驭京手上的烟盒直接捏得变了形。
“我们很好。”虞岁耐心回答说,“我不会和他分手的。”
“哥,你以后别再说这些话了。”
说完这句话,虞岁注意到朝驭京的神情一下放松舒缓下来,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看着她。
秋雨过去,他的瞳孔里映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柔和又清亮。
江叙白神情恍惚,指尖掐入掌心:“可你上次不是说……”
他还未说完,虞岁就出声打断他:“上次是上次,现在我又不想分手了。”
“……”
江叙白原本晴朗的心瞬时被乌云遮住,喉咙发涩到说不出话。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虞岁干脆说:“哥,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挂了。”
江叙白深呼吸一口气:“……好,没事了。”
挂断电话。
虞岁对上朝驭京的目光:“现在能安心让我回家了吗?”
朝驭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竟然出现一个诡异的词:安全感。
她在给他安全感——
作者有话说:朝娇娇:
我就是想时时刻刻贴贴老婆,得不到老婆的爱就想发疯,可每次发疯也不敢发大疯:)
第56章 沉沦
自从上次说开后,两人没再吵过架。
一切似乎都步入正轨。
回公司后的日子总是充实又忙碌。
秋日的早晨,清爽的凉意让人惬意清醒。凉风习习,空气中飘着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气。
朝驭京在车外排队买早饭,虞岁坐在车内等待。
等了好一会儿他还没有来,虞岁降下车窗,目光探出窗外,注意到不远处一家买卖绿植的摊贩。
她打开车门走下车,来到摊贩面前。
一盆盆青翠欲滴的盆栽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虞岁看了会,最终买了两盆。一盆茂盛葱翠的绿萝,一盆还没开花的蝴蝶兰。
刚付好款,就发现朝驭京站到了她的身旁:“你在买什么呢?”
“盆栽。”虞岁弯腰拿起一盆绿萝,在朝驭面前晃了晃,“我的是蝴蝶兰,你的是绿萝。”
“还有我的份?”
朝驭京把早饭递给她,自然接过她手上的绿萝盆栽,又弯下腰将另一盆蝴蝶兰端在手上。
两人一起转身往回走,虞岁耐心解释说:“你的办公室太没人情味了,除了黑白灰都看不到其它颜色。”
清晨的日光落到她清秀柔和的眉眼。朝驭京看得晃神,今天早晨的阳光好像更加明媚暖和。
他勾了勾唇角,散漫问:“那为什么我的是绿萝?”
“绿萝是懒人绿植,好养活。”虞岁老实说,“蝴蝶兰相对来说要娇贵一点,要注意根系养护,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湿。你这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大概率养活不好它。”
“你怎么就知道我养不好?”朝驭京轻挑眉梢,“我就要你这个了。”
“啊?”
“我要你的,你要我的。”
“……”虞岁简直哭笑不得。
这人一向这样强势不讲理。
两人一起到公司,欲盖弥彰地乘专属电梯分开。
虞岁来到工位,还没坐到一会儿,经理就在公司群里通知开会。
会议内容主要还是讲医疗智能手表项目的事情。
偌大的会议室,百叶窗半合,冷白光线透射在深色长桌上。
高管汇报结束。
朝驭京懒散靠着主位,沉敛的目光落在硬件负责人身上。
对方立刻坐直了背,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你没说清楚,医院给的那批临床数据,你们用什么模型验证的关联性。”
他又看向合规专员:“FDA认证路径,我要知道每一步需要什么临床数据。”
“好的好的,朝总。”合规专员频频点头。
朝驭京又随手拿起桌上的手表外形样机,指腹摩挲着表带:“还有续航,现在说的36小时,不够。加个快充模块,做到48小时续航。下周出初步设计图。”
他把目光落回项目总负责人身上,声音懒倦:“最迟年底,我要看到初代样机在患者身上的监测数据,还有和三甲医院的合作意向书。做不到的话,不用等项目黄,自己提离职报告。”
总负责人连声应着:“朝总您放心,我一定做好!”
朝驭京随手将样机丢给产品经理:“这个表带材质太硬,换亲肤的,明天带十个备选过来。”
“好,好。”经理连声应下。
吩咐完,朝驭京低睫看了眼腕表:“散会后,技术、硬件、合规留一下,到我办公室再过一遍细节。”
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舒缓。
收拾纸笔的声音混着窃窃私语的交谈声。
“朝总好像特别重视这个项目呢。”
“是的,没见过他亲自抓这么多细节。”
“可能这个项目的利润真的很高吧。”
“是谁提出来的呀?”
“好像是产品研发部前段时间来的一名翻译。”
“年轻人吧?脑子就是灵活啊!”
“是啊,整个组都跟着沾光。”
有人拿手指悄悄指过去,小声道:“欸欸,看,好像就是那个美女——”
虞岁整理好纸笔,抬眸看向主位。
无意中与朝驭京对视一眼。
朝驭京精准捕捉到她的眼神,忽然又懒漫来句:“虞翻译,你也过来一趟吧。”
“?”虞岁歪头看了他一眼。
朝驭京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宣布:“散会。”
众人起身往外走。
田韵笑着拍着虞岁的肩膀:“小虞,你可真给我们组涨脸了。这么多年,姐从来没看到朝总这么器重过一个员工。”
田韵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姐有点好奇,你每次去办公室,你们都是在聊工作吗?有没有聊点什么不一样的?”
“……”虞岁轻轻咳嗽一声,有些磕绊道:“就,都是工作。”
“啊,这样吗?”田韵有些惋惜道,“还以为你们有可能擦出什么不一样的火花呢。”
“从来没有哪个同事进朝总办公室的次数像你这么频繁。”田韵继续小声感叹,“小虞啊,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说不定就变成总裁夫人了。”
虞岁猛地摇摇头,企图将这段绯闻扼杀在摇篮里。说出她自己心虚无比的话:“每次都是聊工作,从来没有其他的。”
田韵可惜地“啊”了声,声如蚊呐地调侃:“看上去那么能干的男人,竟然这么无趣吗?”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啊!”
“难道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
虞岁赶紧捂住田韵的嘴,压低声音说:“田姐,快别说了,别被人听到了。”
“……”
虞岁到达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技术、硬件、合规已经站成了一排,挨个汇报细节工作。
她就站在他们的身后,视线定格到懒散倚着办公椅的朝驭京。
他双腿交叠,面色讳莫如深。几人挨个开口汇报工作,朝驭京听得认真又仔细,时不时针对细枝末节进行进一步提问。
毋庸置疑,他在工作的时候是充满腔调与魅力的。
等几人都汇报完,朝驭京挥手让他们离开,虞岁这才走上前去。
用眼神表达,您找我有何贵干。
朝驭京的眉眼不自觉柔和起来,戳了戳办公桌上的蝴蝶兰叶子,抬眸看她问:“这一天我该浇多少水?”
虞岁:“……”
就知道他没什么正经事情。
“这个不能天天浇水的,会浇死的。”虞岁没好气地说,“要干湿循环、润而不湿,水多了少了都会养死它的。”
朝驭京似是惊讶:“这么麻烦?”
“对啊。”虞岁耐着性子说,“都说给你绿萝了,你非要养这个。现在和我换还来得及。”
“我不换。”朝驭京轻挑眉梢,“你等着看吧,我一定会把它养得很好。”
虞岁看他那执拗又
傲娇的样子,有些莫名的好笑。
“好,我等着看。”
办公室里,蝴蝶兰翠绿的新叶不断长出,看上去郁郁葱葱,给冷冰冰的空间平添几分盎然新意。
宜城也随之进入了深秋,天气越来越冷。
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三十分,部门里的人齐齐离开工位。
田韵拍了拍虞岁的肩膀:“小虞,中午一起去吃火锅吗?”
“好啊。”虞岁爽快答应。
自从上次她和他好好谈了一番之后,朝驭京好像就不再像从前那么特别过分的限制她。起码午饭,虞岁现在可以和同事一起吃。
几人一起来到公司附近的一家火锅店。为了方便大家不同的口味,田韵点了个鸳鸯锅,把菜单递给几位同事。
几人凑在一起看着菜单点菜。
虞岁单手托腮看向门口,无意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女人短发齐肩,一身贵气的米色针织长裙套装,优雅又贵气。
上次在别墅见过。
虞岁很快将她认出,是朝驭京的母亲。
不对。
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的后妈。
看到虞岁发现自己,沈舒仪也就不扭捏了,直接笑着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虞岁抿了抿唇,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过去。和田韵说:“田姐,我有点事情。菜要是上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田韵点头,没多问:“好,早去早回。”
虞岁和沈舒仪一起走到附近的公园。
一路上,沈舒仪都在和虞岁客套,问江颂和林漫的身体怎么样,问她为什么不在江氏上班反而来这,问虞爷爷和江爷爷是什么关系……
虞岁也就客套地回着她。
她心里知道,这些话意味着,对方这是已经把她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她早就想到过这一天的到来。
只是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
沈舒仪继续和她寒暄:“你和我们家小京是怎么在一起的啊?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找过哪个正经对象,我和他爸还都挺好奇的。”
虞岁并不想和她多费口舌,谈论她和朝驭京在一起的始末,只说:“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过会还要回去吃饭,下午还要去公司。”
沈舒仪有些尴尬地笑笑:“说实话,你这姑娘我还是挺喜欢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背景也干干净净的。就是……”
她顿了顿,叹口气说:“要是你真的是江颂的女儿就好了。”
这七拐八绕的话,虞岁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无非是觉得她不够资格成为朝家的儿媳妇。
过去的感情经历,在不知不觉间磨平了她的棱角,折断了她的逆骨,她知趣且安然接受。
虞岁没给沈舒仪可以伤害到自己的机会,先发制人地说:“我会离开他,但这是有条件的。”
沈舒仪愣住,完全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起这些:“什么条件?”
虞岁把早就在心里想好的回答宣之于口:“我想出国,我不希望他找到我。您能帮我吗?”
她和朝驭京的关系,注定她在华讯工作不了多久。
她这段时间已经想好了大概的未来规划,偷偷给好几所曾经心仪的院校投去了留学申请,也看了一些国外的口译员职位。
她有外语技能,也有存款。
她可以很好地独立生活。
过去,她一厢情愿地把别人当做牵绊了太久,她都快不是自己了。
趁着一切都来得及,她应该为自己而活一次,去圆自己曾经的遗憾。
按照华讯的实力,她出国后朝驭京也有可能找到她。
但如果有了朝家的帮忙,她应该能彻底离开他。
她实在是不想再和他这样剪不断理还乱,去强撑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这样太累了。
她已经没有这样的勇气了。
更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
沈舒仪完全没有想到虞岁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却答应得干脆,问她:“你要不要去美国,小京最不愿意去的就是美国。”
虞岁没多问原因,只颔首:“可以,我可以去美国。”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沈舒仪有些不信。
虞岁想了想,问她:“您带录音笔了吗?”
沈舒仪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虞岁说:“手机录音也行。”
既然要断,就要断得干脆彻底。
她不想给两人留有余地。
第57章 沉沦
傍晚下班,虞岁乘电梯到地下专属车库。
黑色迈巴赫稳稳停着,车身反射着冷冽的灯光。
朝驭京在车上等候有一会儿了,见她过来,自然地为她拉开车门。
虞岁躬身钻进车内,紧挨朝驭京坐着。她的双臂自然地抱住他,没说话,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车内都是她身上的栀子花香气,好闻又让他安心。
一般情况下,她上车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晚上又去吃什么好吃的,很少像今天这样主动抱住他,又一言不发。
“怎么了?”朝驭京捏了捏她柔软的脸蛋,“工作太累了?需要再休一段时间的假?”
虞岁摇摇头:“不是。”
“身体不舒服?”
“不是。”
“和同事吵架了?”
“才没有。”虞岁这才没好气地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呢,没事就喜欢和人吵架。”
朝驭京挑眉看她:“我和谁吵了?”
虞岁毫不犹豫地说:“和我。”
“我才没有,明明都是你和我吵。”朝驭京纠正道,“你这小妹妹,脾气坏的很。”
虞岁:“?”
倒反天罡!!!
虞岁瞪大眼睛,立刻收回抱住他的双臂,坐直身体。反驳他:“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说我脾气坏的人。”
车辆启动,缓缓驶出地下车库,橙黄色的夕阳光透过车窗玻璃照进来。
他拨弄着她染上光晕的发丝,似是有些委屈道:“不坏吗?”
“家暴,恶语相向,冷暴力,又吼又叫……”朝驭京一本正经地列举证据。
“?”虞岁蹙着眉头看他,“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朝驭京漫不经心地问她:“你打过我吗?”
虞岁:“……?”
好像打过。
朝驭京:“骂过我吗?”
虞岁:“……”
好像骂过。
朝驭京:“你冷落过我吗?”
虞岁:“……”
好像冷落过。
朝驭京:“你吼过我吗?”
虞岁:“……”
“看。”朝驭京低不可闻地笑了声,“我没胡说八道吧。”
嗯?
什么情况?!
家暴,恶语相向,冷暴力,又吼又叫……
还真是一个也不落。
在他面前她一直是这样的形象吗?这么凶恶?
怎么和在别人面前完全不一样?!
虞岁差点噎住,好半天才想起怎么反驳他。理直气壮道:“那都是你自找的!”
朝驭京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吊儿郎当的语气:“行,我自找的。”
驾驶位的司机汗毛倒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难怪这么多年他没见到朝驭京身边出现过哪个女人,原来他是有被虐.待的倾向。
平日里哪个女人敢虐.待他啊?
这下终于有一个符合他口味的了。
怪不得这么喜欢。
见虞岁双臂抱胸,闷闷地不说话。朝驭京又凑过去,紧紧抱住她,脑袋埋在她的颈窝,散漫道:“别内疚了。”
“我原谅你了。”
虞岁:“?”
“谁要你原谅了!我一点也不内疚!”
朝驭京抬眸看她,高挺的鼻尖羽
毛一般划过她右边的脸颊:“那你这是怎么了?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虞岁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这一整天的情绪好像都不太对。
她做好了和他结束的准备,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丝毫犹豫。
可这一天真的快到了的时候,心里竟然还是会有一些不该有的情绪。
虞岁喉间有些发苦,但还是很快藏好那些心悸。
就把刚刚他说的那句会原谅她,当作她将来告别的原谅吧。
整理好思绪,虞岁释然地笑了下,说:“我也原谅你了。”
朝驭京轻挑眉梢:“你原谅我什么?”
“你之前欺负我那么多次。”虞岁没好气地说,“我原谅你了。”
朝驭京追问:“所以呢?”
“啊?”虞岁被他问懵了,“哪有什么所以。”
朝驭京自顾自说:“你这是准备更爱我的意思吧?”
虞岁真是哭笑不得:“这两件事情没有什么必要的关系。”
“你就不会顺着台阶下来哄哄我吗?”朝驭京忽地在她脖颈上咬了一口。
“嗯……”虞岁这才耐着性子哄他,“你说得对。”
纵使心里知道她十分的话语里面,很可能只有一分的真心,朝驭京也愿意相信这微乎其微的可能。
听到这样的话,他太高兴了。
情不自禁地就扣住她的后脑勺,给她一个热烈绵长的热吻。
虞岁闭上眼睛,搂住他的脖子,也热烈地回应他。
或许是因为即将分别,虞岁情不自禁地更加主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主动。
彼此的反应心照不宣,但碍于车还行驶在路上,前面还有人,尽管有幕布和挡板,这样的空间也没法满足彼此愈演愈烈的情.欲。双方都努力在克制。
到最后,两人晚饭也没吃,朝驭京直接吩咐司机把车开回别墅。路上,虞岁一直在大胆热切地吻他。
朝驭京实在被她勾得受不了,车辆行驶到郊区的时候,他直接让司机找个荒芜的地方把车停住,又让司机下了车。
车门车窗锁好的那一刻,朝驭京立刻将她推倒在车座,青筋虬髯的手掌探进衬衫衣领。
虞岁躺倒,自下而上看着那双深邃蛊惑的眼睛,手触到泛着冷质光晕的金属皮带扣。
她快速熟稔地帮他解开。
朝驭京握住她的手,漆黑的眼眸翻涌着情.欲,哑着声音说:“我感受到了。”
“什么?”虞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说得有些懵。
朝驭京继续说:“你比以前更爱我。”
这话一出,虞岁方才那不顾一切的放纵任性冲动瞬间化作云烟。
朝驭京这个人,就像是株妖冶的罂粟。危险又伤人,但却总是让人情难自禁地沉沦。
明明是要结束,她却还是这样贪恋,深陷泥沼难以自拔。
她现在这么做,好像挺不合适的。
可气氛都到这了。
虞岁推了推埋在她脖颈间的脑袋,突然来了句:“我生理期……”
朝驭京的欲.望很重,但也会规律地给她放假。在她生理期及其前后两天,他从不碰她。此刻虞岁这样说,相当于是在给他下达封印。
“我说你今天怎么敢这么勾我呢。”朝驭京的笑容僵在脸上,声音懒倦,“原来是憋着这么一个坏招。”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艰难地起身。
“我们还是赶紧去吃饭吧。”虞岁抿了抿唇说,“我饿了。”
“不对。”朝驭京突然想起,“你生理期不是五号吗?”
虞岁“啊”了声,挣扎着起身:“是吗?”
朝驭京及时伸出手臂拦住她:“上个月是,上上个月是,上上上个月也是。”
虞岁再次躺倒,铺着的乌黑长发滑下车座:“哦,我一向都不准的。”
“不准吗?还是——”
“你在玩我?”朝驭京再次凑了过来,居高临下地捏住她的下巴。
虞岁别开视线。
良久,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回他:“玩就玩了。”
“乖宝宝。”
“你、完、了。”
车窗外昏黄的夕阳早已不知所踪,弯月爬上天空,洒下皎洁昳丽的光辉。
男人喉间溢出低沉的喘.息,与女孩轻盈婉转的吟啼交织出乐曲,随着舒爽的夜风,飘荡在深邃幽深的林间。
算了吧。
别管那么多。
明天还没来到。
快乐一天是一天。
收回思绪,虞岁闭上眼睛,将眼前那具滚烫热烈的身躯抱得更紧。
……
夜风徐徐吹拂,别墅庭院的草坪上点着一盏盏橘黄色的小灯,一旁地面铺着的鹅暖石泛着暖色光泽。
虞岁牵着将军在庭院里散着步,朝驭京站在一旁看着。
一人一狗,画面静谧又美好。
将军眼尖,忽然发现草坪上有只蹦蹦跳跳的蟋蟀,加快脚步直接扑过去。
虞岁被将军这么一扯,步伐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别动!”朝驭京边命令将军,边从身后稳稳托住虞岁。
“你这坏东西,跑这么快,差点让你妈妈摔倒了。”他下颔轻抬,开始厉声训它,“门边罚站去。”
虞岁没好气地睨他一眼,下意识把将军护在身后。
将军这只狗只是看着凶,但相处得久了,就会知道它其实很听话,很护主人。
有一次朝驭京在加班,她独自牵着它出门溜,不知从哪蹦出来一只没栓绳子的八哥犬,直直朝她扑过来,给她吓得不行。
那八哥犬还没近她身十米,将军就立刻拦住了它,摆出她从未见过的凶猛姿态,嗷嗷一顿叫唤,给对方的八哥犬吓得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敌人离开后,将军又像条没事狗,乖乖跟在她的身后,时不时拿毛茸茸的脑袋蹭蹭她的手。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对将军的感情已经从害怕到喜欢了。
“我哪有那么脆弱,刚刚你不过来我也没事。”
“慈母多败儿。”朝驭京捏了捏她的脸蛋。
“你不疼它。”虞岁没好气地说,“要不把它给我吧。”
朝驭京偏头,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她,忽地查问道:
“给你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虞岁头皮一紧。
完全没想到,她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能立刻让朝驭京警觉起来。
她的确有些舍不得将军,也有把它一起带走的冲动。
虽然她知道,这不现实。
虞岁别开视线,强装镇定说:“我就随便说说,看不惯你凶它。”
朝驭京抬手捧住她的脸,迫使她与他对视,声音清冷低沉:“你有事情瞒我?”
虞岁咽了咽喉咙,大脑飞速转动。
最终灵机一动,半真半假说:“我下周想回家。”
这段时间,朝驭京每周都允许她回去半天,但不让她在家过夜。
明明他是如此强势不讲理,却很会为自己找理由:“你一周回去半天,一个月就是两天,一年就是二十四天。
“就是五百七十六个小时,三万四千五百六十分钟,两百零七万三千六百秒。”
“这还不够久吗?”
“……”
虞岁总会被他那张巧言令色的嘴给说晕,也不知道一周回去半天,后面怎么就冒出来那上百万的数字了。
“你要回去多久?”朝驭京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她,语气平静,却莫名让人有些发怵。
前几次她回家都是当天告诉他,从来没有这样在前一周告知他。这突如其来的预告,让他察觉出微微的异常。
虞岁自然也捕捉到了他话语里的信息:他这是以为她要回家待很久。
她干脆就顺势引导他做出错误的判断:“我周末回去待两天,还想在家过夜。”
“不行。”朝驭京干脆地回答,“两天太久了。”
“你在家过夜做什么?家里有谁?”
虞岁好脾气地说:“你下周不是要去港城出差吗?我不想去,也不想在这一个人待着。”
朝驭京似是意外:“你不和我一起吗?”
“不去。”虞岁果断拒绝,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心疼心疼我这个苦命的打工人?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体力。”
“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休息放松,还要陪你飞这飞那出差。”
“我很累的。”
朝驭京怔愣片刻。
捧着她脸的手松了松。
忽地,朝驭京低头在她额间轻轻吻了一下,又很快站直身体,脸拉开距离。漆
黑明亮的双眸定定看着她:“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夜风吹乱他的发丝。橘黄色灯光下,婆娑的树影在他硬朗的脸庞上摇曳。
虞岁有一瞬莫名的心悸。
最终,她只是别开视线,故意气呼呼的语气:“对,就是你。一点也没考虑周到!”
第58章 沉沦
去港城的当天早上,宜城降下了霜,庭院的草坪上覆盖上一层白白的结晶。
虞岁站在全身镜前换衣服。
她刚刚穿上一件米白色的风衣,准备扣纽扣,朝驭京就把她的外套脱下来了。
虞岁偏头,蹙着眉头问道:“你干什么?”
朝驭京一想到她打扮得这么漂亮要被江叙白看到,就浑身难受。
他强忍住把她一起带去港城的冲动,默默给她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穿这个,这个好看。”
虞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才刚刚入冬,不至于吧。”
“而且,你确定这好看吗?”
“怎么不至于?”朝驭京挑眉,理直气壮道,“早上天气这么冷,你不多穿点,回头冻感冒了,又要请假旷工了。”
“什么叫‘又’请假旷工?上次那个假不是你非要给我批的吗?”虞岁没好气地为自己辩解道。
“反正,穿这件好。”朝驭京不由分说地直接给她把羽绒服套上去,还止不住地夸赞,“真漂亮。”
虞岁:“……”
她懒得和他争执,默默抬手去拉羽绒服的拉链。
她穿上之后,朝驭京怎么看又觉得怎么不顺眼。普通的黑色羽绒服好像被她穿出了电视剧里下雪的氛围感,怎么还是这么漂亮。
“算了。”朝驭京又把她的拉链拉下来,语气淡漠,“随便你穿吧。”
虞岁简直哭笑不得:“你大早上怎么又抽风呢?”
“别折腾我了,赶紧走吧,回头航班误点了。”
“不急,还早。”朝驭京捧着她的脸重重亲了一口,不紧不慢说,“先送你回去我再走。”
收拾好之后,两人一起上车。朝驭京让司机先把虞岁送到了江家楼下。
车辆停稳,虞岁偏头,手刚触到门把手,朝驭京就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声音很轻:“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
虞岁的手僵了一瞬,回过头看他。
默然片刻,还是平静地说:“我都到家门口了,你和我说这些。”
见他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虞岁圈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瓣。
朝驭京这才放开她,眉眼间漾起混不吝的笑意:“好吧,你走吧。”
“不要太想我。”
“嗯,那我走了。”
虞岁放下圈着他的手臂,浓密卷翘的眼睫垂下。
推开车门,躬身走出。
外面温度很低,冰凉的寒意从里到外侵袭全身。
冷风嗖嗖的,裹挟着地上被吹落的金黄色梧桐叶,哗哗撞向她的裤脚和高跟鞋。
车门“啪嗒”一声合上。
她最后往车窗看了一眼。
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再见,朝驭京。
1
再见-
港城的金融峰会开展了近三天,主要聚焦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等技术在金融领域的应用,以及金融科技带来的创新成果和发展趋势。
会议加上商务应酬等琐事,让朝驭京这几天忙的不可开交,但早晚还是会抽出时间给虞岁发消息问安,说他很快就会回去。
第三天是最后一天,他没给她发消息。下午应酬一结束,朝驭京便迫不及待地飞回了宜城。
黑色迈巴赫驶离机场的路上,司机恭敬询问朝驭京去哪。
朝驭京想了想,这个点,她现在应该是在公司,于是果断说:“去公司。”
到达华讯大楼,朝驭京让杨秘书去部门喊虞岁,自己则是直接乘电梯回到了办公室。
偌大而冷清的办公室,一盆盎然的蝴蝶兰摆在那格外显眼。
郁郁葱葱的绿叶中,朝驭京倏然发现,前几天还是圆溜溜看不见缝的花苞,此刻椭圆形的花瓣微张,展露出金灿灿的花蕊。
他勾了勾唇角,眉眼间漾起笑意。立刻走过去,拿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下,给虞岁发过去。
他想说,看吧,你觉得我养不好它,但其实我可以养得很好。
这时杨秘书正好敲了下门。
朝驭京让他进来。
杨秘书如实说:“虞翻译没来,产研部经理说,她已经三天都没来了。”
“我知道了。”朝驭京语气有些无奈,江家就这么好吗?一回家连公司都不来了。
他坐到办公椅上,给她微信打视频电话。
——无人接听。
他又给她手机打电话。
——依旧无人接听。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她发的【晚安】,今天一天她都没有给他发消息。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在心中蔓延,朝驭京深呼吸一口气。
摸了摸蝴蝶兰的绿叶,立刻拨通了江叙白的电话。
电话接通。
“你妹妹三天没来公司了,她去哪了?”
江叙白皱着眉头,有些纳闷:“前天早上我还看到她了,晚上我回家的时候她就不在了。她现在不在公司吗?”
“说不定……”
“是和她男朋友在一起。”
朝驭京:“她没和她男朋友在一起。”
江叙白疑惑:“你怎么知道?”
朝驭京顿了顿:“她不是随便旷工的人。”
“你等下。”江叙白的眉头越拧越紧,“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她说不定知道。”
挂断电话,朝驭京给江清玥发去了消息询问。
起身,一边继续给虞岁打电话,一边抬腿走出办公室,快速乘电梯下楼。
朝驭京去了别墅,别墅没人。
他又去了临水名苑,那里也没人。
他站在房门边,漆黑的眼眸打量着被收拾过的书桌和衣柜,喉间溢出低沉的笑声。
不知过了多久,江叙白的电话打过来。
“我妈说,岁岁的大学室友在国外读研,她出国和她室友一起玩去了。”
朝驭京颤声问:“德国?”
“不清楚。”江叙白无奈地说,“她没多说,只说要和她朋友四处都玩玩。”
“我这妹妹,从小到大都非常听话懂事。我没想到,原来她还会有叛逆期,她的叛逆期会来得这么迟。”
“出国这事连我都不知道,她只告诉了我妈。”
“不过也算是件好事,她说她和她那个男朋友分手了,正好出去散散心。”说到这,江叙白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等她回来,我——”
嘟嘟嘟……
朝驭京立刻把电话挂断了。
明明他感觉到她比从前更爱他。
明明分别前她还主动吻了他。
朝驭京胸腔发颤,直到噼里啪啦的雨水敲打着窗户,他的思绪才稍稍回笼。
天空灰蒙蒙的,白色的电流像鞭子一样劈在空中。
凛冽的北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珠强势侵袭,马路上积压着的水坑被车轮飞速轧过。
朝驭京回到朝家的时候,夫妻俩正窝在沙发上谈笑。
沈舒仪在给朝正烨揉肩膀。
朝正烨看到来人,又惊讶又气恼。语气很差:“今天怎么舍得回来了?你这混小子,不是说死在外面都不回来吗!”
沈舒仪没好气地嗔怪他:“小京难得回来一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小京啊,晚饭吃了吗?”沈舒仪笑着问他。
朝驭京冷着
脸,直奔主题:“是不是你们让她走的?”
朝正烨和沈舒仪对视一眼。
“对!”朝正烨直接坦然承认,“就算是江颂的亲女儿,进我们朝家的门也不够格,别说她一个养女了。”
朝驭京忽然笑了。
还好。她不是自己走的,他在心里长舒口气。
“你以为你是谁?你哪来的那么多优越感?”
对于最亲的,也是最恨的人,他知道刀子往哪里扎最痛:“您娶的豪门太太可真不错呢,孩子都生不出来一个。”
朝正烨气得站起来,拿手指着他:“你这混小子再敢口无遮拦的,我打死你!”
朝驭京扯了扯嘴角:“来!”
朝正烨浑身发颤,止不住咳嗽。朝驭京就是仗着朝家就他一根独苗,所以肆无忌惮地气他。
沈舒仪赶紧跑过来拍他的背,这下也没忍住开口训斥:“小京,你别太过分了。”
朝驭京并没有争吵胜利的得意,漆黑的瞳孔中情绪不明:“你以为我为华讯拼搏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为了给你这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发扬家业吗?”
“我是为了想要什么就能要什么,神仙来了也没法管我。”
“靠自己不行吗?非要指望女人帮你稳固家业?”
“真窝囊。”他笑了下,一字一句说。
内心深处最大的伤疤被对方揭开,朝正烨又气又悲。
在无数个深夜,他被后悔的念头压得喘不过气,可第二天早晨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又立刻恢复清醒。
他是放弃了朝驭京的母亲,可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怀孕了,这件事情他原本是不知道的。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
他错了吗?
他没错。
沈舒仪见朝驭京咄咄逼人的样子,终是亮出了她的底牌:“小京,这事情你别怪我们,江家那姑娘,她是自己想走的。”
她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播放那日虞岁留下的录音——
“我和他就是玩玩而已,其实我很烦他,很讨厌他一直缠着我。”
“他这个人,性格太差,我喜欢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我希望这次出国后,他永远也不要来找我。”
“我一点也不想再见到他。”
录音播放结束,沈舒仪好脾气地解释:“我那天是去找了她,可我都还没说什么呢,这姑娘就主动说要离开你。”
“还说了这些话……”
注意到朝驭京的脸色越来越不对,沈舒仪心中一悸,没再继续多说什么。
冰冷的雨水啪嗒啪嗒敲打着窗户,逶迤坠落。
朝驭京的表情近乎空白。
他自欺欺人的借口彻底没有了。
看呢,他果然被丢下了。
她不是只乖巧的兔子。
是只很会骗人的狡猾狐狸。
这段时间,他太过自以为是。
她给他的安全感,她似乎更爱他的错觉。
原来。
全都是她在骗他。
第59章 诱哄沉沦
美国,北卡罗来纳州。
又是一年冬天。
傍晚时分,维大的校园里,风里裹着清冽,红砖墙覆着残存的薄雪,钟楼尖顶映着冷阳。
草坪褪成浅黄,路上时不时几位裹着厚外套的学生,踩着融化的雪水往图书馆去。
虞岁双手插在白色风衣口袋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孟思思突然打来了视频电话。
电话一接通便是一顿鬼哭狼嚎:“呜呜呜……宝贝儿,我的论文被导师批成狗屎了。”
虞岁止不住笑:“你谈恋爱谈的吧,没好好写论文。”
“嗐!别提了,又分手了。”孟思思没好气地说,“姐现在要专心忙毕业,为我的公司努力奋斗。”
孟思思口里的她的公司还只是一个活在头脑中的存在。
两年前孟思思跟虞岁说了她的未来规划,说给别人打工太憋屈,她准备边读翻译硕士,边攻读管理学等第二学位,等研究生毕业后,她说不定要自己开一家公司。
这让虞岁也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两年间,她在学校主修翻译,选修团队管理、国际商务、法学等课程。上课时间外,不是在参加比赛,就是在做口译兼职。
她过得忙碌又充实,基本不会给自己闲下来胡思乱想的时候。
孟思思突然想起:“过几天圣诞节,你有什么安排吗?今年又要一个人过?”
虞岁想了想:“应该要去兼职。”
她大多数空闲时间都会去市里的医院兼职口译。
维大位于北卡罗来纳州温斯顿-塞勒姆市,这是一个悠闲又宁静的地方,很适合疗养度假定居。
这里四季轮转,春天杜鹃花和樱花竞相开放,夏天温度不会过分炎热,秋天红黄交替的枫叶铺满道路,冬季相对来说不是很冷,结束得也早。
市里的医院有许多外来的病患,其中不少中国人,需要翻译才能和医生沟通交流。
医疗翻译要求高,来这里的病患家属大多数是富豪,不吝啬花钱,只要翻译得够准确,态度够好。
这两年,虞岁在这里兼职获得了丰厚的存款。
孟思思翻了个白眼:“大过年的兼职,你也是没谁了?赶紧找个男人玩一玩吧?”
说到这个问题,虞岁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有些模糊的身影。
太长时间没有想起,以至于突然想起竟还有些莫名的心悸。
沉默片刻。
她说:“还没想好毕业后回国发展,还是留在美国呢,要是在这谈了,毕业后要分手就麻烦了。”
孟思思:“那你到底是更想留在这里还是回国呢?”
“……留这里吧。”虞岁顿了顿,回答,“人脉资源都在这里。我也挺喜欢这里的气候环境的。”
“你这不是有答案了吗?”孟思思到虞岁的学校去过,那里确实美得像幅油画,“那你可以开始date美国佬了。”
虞岁哭笑不得,敷衍道:“好,马上就去。”
挂断电话,虞岁正好回到宿舍。
坐在电脑前修改了一会儿毕业论文,江叙白的视频电话又打了过来。
虞岁点击接听,江叙白清润温和的笑容映入眼帘:“岁岁,在做什么呢?”
“刚刚从图书馆回来。”虞岁很快注意到屏幕那头人头攒动,酒杯碰撞声和人的交谈声混杂。
“哥,你这是在哪?”
“一个商务晚宴,还没正式开始,想起来给你打个电话。”江叙白看着屏幕那头的虞岁,有些晃神。
江叙白完全没有想到,两年前虞岁说出国和朋友玩玩,到最后竟然成了出国留学。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屏幕那头的女孩,变化不大,却是有的。
从前的及腰长发剪成了到锁骨的中发,眉眼间少了分柔和,多了分坚毅,整个人更加自信从容,更有轻熟女性的韵味。
这两年间,她没回过家,也不让他过去找她。
她说她想靠自己完全独立生活,甚至连她大学的地址都没告诉家里。
每次两人打电话,说不到一会儿,她就说要去忙,不是说上课,就是说校园活动比赛兼职。
江叙白怀疑虞岁是不是谈恋爱了,虞岁却说没有。
他知道她说没有,那就是绝对没有。
有些话他憋在心里了太久,太想说出口,可总觉得在电话里太过草率,况且两人如今相距这么远。
虞岁随意和他闲聊着:“林阿姨和江伯伯最近身体还好吧?”
“嗯,他们都很好。”江叙白说,“今年过年回来看看他们吗?”
觥筹交错的晚宴,江叙白的注意力全在屏幕那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边多出了一个颀长挺拔的人影。
虞岁把手机放在支架上,眼睛还是看着电脑屏幕的论文:“今年就先不回来了吧,毕业要忙的事情还挺多的。等明年,明年毕业。一定先回去一趟。”
江叙□□准抓住这番话里的某些字眼:“什么叫先回去一趟?你还要走吗?”
虞岁老实回答:“我可能会在美国定居。”
“什么?”江叙白眉头紧皱,“你是在跟哥哥开玩笑吧?”
与此同时,他身旁男人手上的酒杯“啪嗒”一声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透明的液体滚滚流出,濡湿地上铺着的奢华薄地毯。
“我没开玩笑,这边待得蛮舒服的。”虞岁笑着说,“机票也不贵,我会常回家的。毕业以后,每一年过年都会回家。”
这时,虞岁的室友Emily忽然凑过来:“岁,IjustmetJacksonatthedoor.Heaskedmeforyourcontactinformationandsaidhewantedtogoonadatewithyou.”
(刚刚我在门口遇到杰克逊了,他向我要了你的联系方式,说想约你。)
虞岁抬眸看了她一眼:“WhichJacksonThepresidentoftheVolunteerServiceclub”
(哪个杰克逊?志愿服务社社长吗?)
“Yes!”Emily笑着点头,无意间看到虞岁的手机屏幕,“WhoisthisHeissohot!”(这是谁?他好帅啊!)
虞岁回答:“Myelderbrother.”(我哥。)
Emily热情地朝屏幕挥手,用蹩脚的中文打了个招呼:“嗨,哥哥好~”
江叙白礼貌微笑回应,趁机问她们在哪个大学。
“?”Emily震惊,“Doesntyourbrotherknowwhereyoustudy”
(你哥哥不知道你在哪上学?)
虞岁这才不好意思地笑笑。
顺带告诉了江叙白地址。
之前她是想自己独立生活,也是怕某人冲动过来找她。
不过到现在都已经两年了,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就算他知道,也没事了。
江叙白听懂了刚刚Emily说的话,他试探性地问虞岁:“你要出去约会?”
虞岁想了想,她也是时候该走出过去,尝试开始新的感情了。
杰克逊是北卡本地人,志愿服务社社长,人长得还行,也挺有爱心的。虞岁对他第一印象不错,于是点点头:“嗯,应该会去试一试。”
Date文化在这边盛行,通过多次约会来了解彼此是否适合建立长期稳定的恋爱关系。
一次约会并不代表什么。
“……”江叙白指尖蜷缩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说:“等哥哥忙完这段时间,年前,一定过去那边找你。”
“不用了吧,公司那么忙。你过来也没什么事情,我这边一切都挺好的。”虞岁想当然说。
江叙白垂下眼睫,声音很轻:“哥哥有话想和你当面说。”
“……行吧。”虞岁没有多问,目光还在电脑屏幕上,“那先不说了。哥,我论文还没改完。”
江叙白点头:“好。”
挂断电话后,站在一旁的Emily感叹:“AreallChinesemensohandsome”
(你们中国男人都这么帅吗?)
虞岁:“?”
Emily:“Justnowtherewasamanbesideyourbrother,whoshowedupforjusttwoseconds.ButIcouldtellthathewasextremelyhandsome,bothhotandsexy.”
(刚刚你哥旁边还有个男人,就出现了两秒,但我能看出来,也特别特别帅,又帅又性感。)
虞岁刚刚注意力都在论文上面,也没看到,干脆就顺着说:“Yes,weChinesemenareallveryhandsome.”
(对,我们中国男人都很帅.)-
这个周末,虞岁难得没去兼职。
她曾经在国内资助过的一名福利院女孩乔灿如今在纽约读大学,学的医学专业。得知虞岁也在美国,便约她见面吃饭。
虞岁当初选择读研院校的时候选择了维大,有一部分原因是被这里的优美风景吸引。来美国两年,她竟然都没有去过繁华的纽约。
于是两人见面的地点便定成了纽约。
乔灿寄住在一户医生家庭。她说女主人特别好,想带虞岁见见。
周末下午,虞岁准时来到对方发来的位置。
一栋浅灰色外表的公寓楼,前面有一块栅栏围起来的小花园,门旁边挂着绿植盆栽。
虞岁乘电梯上了三楼。
一进门,乔灿便给虞岁递上了一束灿烂热烈的向日葵花束,又激动地抱住了她。
乔灿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感谢眼前人才好。若不是虞岁,她根本没机会来纽约读书。
看出了乔灿的激动,虞岁弯着眼睛说:“你不用这样。好好读书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岁岁姐放心,”乔灿猛地点头保证,“我一定好好读书!”
虞岁目光四处打量,有些疑惑问:“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乔灿点头,跟虞岁解释,Wilson女士所在的医院是纽约最好的肿瘤医院之一,周末加班是常有的事情。
上午她临时被喊去做一台手术,过会儿应该就会回来。
纽约的冬天比北卡要冷。寒风凛冽,街头行人裹着厚大衣匆匆穿行,中央公园湖面结着薄冰。
寒暄完,乔灿立刻去厨房给虞岁泡着热饮。
虞岁摘掉脖子上的围巾,目光在室内四处打量。
倏地,客厅书柜上几张摆着的双人合照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个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和一个面色苍白五官柔和的中国女人。
她走过去仔细一看,竟觉得合照上的中国女人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乔灿端着泡好的热可可从厨房出来,顺着虞岁的目光看过去:“那是Wilson女士和她的病人,那个病人已经去世了。”
虞岁怔愣一瞬。
脑海中模糊的记忆被开闸放出。
她突然想起,这女人她在朝驭京的书房中看过。
——这是他的母亲。
尘封已久的记忆像一瓣一瓣被剥开的橘子,伴着酸甜的气息簌簌显露。
她突然想到沈舒仪曾经跟她说过的话,朝驭京最不愿意来的就是美国。
此刻。
她终于知道原因了。
乔灿把热可可递给虞岁,察觉到她脸色的异样,问她:“岁岁姐,你怎么了?”
虞岁这才收回视线,微微摇头:“没什么,就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
这时,客厅的门被推开。
穿着白大褂的Wilson女士不紧不慢走了过来,热情地跟虞岁打个招呼,带着口音的中文说:“你就是灿灿的姐姐吧,很高兴见到你。”
虞岁点头,也热情表示荣幸见面。
乔灿笑着告诉Wilson女士,虞岁觉得她的中国朋友眼熟。
“真的吗?”Wilson咧嘴笑着,毫不忌讳地谈论着她的朋友,“她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坚强的女人。”
“即使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还是笑着面对病痛的。”
虞岁咽了咽有些发涩的喉咙,深呼吸一口气问她:“她是不是有个儿子?”
Wilson点头:“是的,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们真的认识?”
“她有一个非常帅气优秀的儿子,在这照顾了她四年。”
“她是个不幸的女人,她生病期间,她的
丈夫从来没有来看过她。”
“……”
虞岁呼吸发紧。
她曾经只以为朝驭京出国是为了拓展市场,为了学习进修,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层。
他在这照顾了母亲四年,却眼睁睁看着她去世。
他在商业领域近乎无所不能,在这方面却也无能为力。
心脏像被海绵堵住。
虞岁倏然想到两年前,她和他的分别。
她最坏的脾气。
这辈子说过的最狠最伤人的话语。
好像都是给这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娇娇急得酒杯都拿不住了。
下一章重逢,同框就是糖[红心]
第60章 诱哄沉沦
后几日。
维大校园里积着的残雪逐渐消融。
傍晚时分,冬日暖阳的余晖给图书馆渡上一层金边。
虞岁背着电脑包从图书馆中走出,无意间瞥到远处的操场上一道惹眼的背影。
男人穿着件薄薄的长款黑色大衣,身材高瘦挺拔,肩膀却宽厚,腿身比例极其优越。
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脸微微侧着,高挺的眉骨和鼻梁格外突出。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发丝染成了柔和的橘色。
他站在浅黄色的草坪上,不知在看些什么。
无端显得有些落寞。
虞岁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却也没有多想。
下雪不冷化雪冷,此刻外面冷风呼啸凛冽,道路两旁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气温太低,冻得人直打哆嗦。
虞岁收回视线,加快脚步往宿舍走。
推开宿舍的门,热乎乎的暖气扑面而来,和门外像是两个世界。
几位室友聚在一起,热烈讨论着什么。虞岁也过去凑了个热闹,问她们在说什么。
Emily把手机屏幕晃在虞岁的面前。
——原来是一个校园表白墙的帖子。
发帖人说,今天下午去教学楼的路上看到了个一眼心动的小哥哥,但整体气质看上去不太像学生,再加上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女朋友,她就没有敢去要联系方式。
回去之后,她越想越后悔。
却找不到人了。
她希望有认识那位小哥哥的同学能告诉她对方有没有对象,或者提供一个联系方式。
底下附着几张照片。
金灿灿的梧桐树下,男人一袭黑衣,踩着黑色马丁靴侧身而站,侧脸线条利落又硬朗。
这条帖子的点赞和评论区都爆了。
几千条评论,却没有人认识照片上的人。
于是有人得出结论:这肯定不是本校的学生。
虞岁突然想起回来的路上,她看到的那个男人,好像和图片上是一个人。
于是告诉室友们,她好像刚刚看到过。
“What?”几个室友纷纷询问在哪看到的,虞岁说,刚刚还在操场上。
Emily第一个冲出了宿舍,后面紧跟着其她几个室友。
等几人都离开之后,偌大的宿舍就只剩下虞岁一人。
她默默拿出手机,再次查看那条帖子。
点开图片。
放大。
那优越的身形和侧脸,又让虞岁想到了朝驭京。
真的很像。
可她当然不会觉得那就是他。
他最不愿意来的地方就是美国。
而且他来这里做什么?
总不可能是来见她。
两年的时间,他都不知道换过多少个女人了吧……
晃神间,一个电话打进来。
是温斯顿-塞勒姆市医院的院长。
院长跟虞岁说,周末有个来自中国的大客户会来参观医院,需要陪同口译。
她也来自中国,医疗翻译的经验丰富,而且据说对方也是宜城人,院长觉得两人是老乡,交流起来会更方便。
所有条件综合起来,院长毫不犹豫地向该客户推荐了她,说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
虞岁询问院长:“Hastheclientprovidedanybusiness-relatedmaterialsArethereanyspecialrequirementsspecified?”
(客户有没有提供业务相关资料,是否有特殊需求说明。)
“Norequirements.”院长说都没有,就是日常交流,不需要特别做准备,她正常发挥就好-
周末,温斯顿-塞勒姆市医院。
一大早,几位刚查完房的护士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HaveyouheardaboutitAkind-heartedmanisgoingtodonateabatchofmedicalsmartwatchestoourhospital.”
(你们听说了吗?有个好心人要给我们医院捐赠一批医疗智能手表。)
有人点头:“Iveheardaboutit.ItseemstobeaChineseperson.”
(听说了,好像是个中国人呢。)
“Thosewatchesareveryexpensive.Theywereofficiallylaunchedtwomonthsago.Ineverexpectedthatourhospitalcanhavethemnow.”
(那批手表很贵的,前两个月才正式上市,没想到现在我们医院就要有了。)
"Ivewatchedthenewproductlaunchofthisbatchofwatches.Thebossissohot!”一人毫不避讳地夸赞。
(我看过这批手表的新品发布会,老板超帅的!)
有人透露消息:“Hewillvisitourhospitaltodayandthedirectorwillreceivehiminperson.”
(他今天会来我们医院参观,院长要亲自去接待他。)
“……”
虞岁按照和院长的约定时间,提前乘车来到市医院门口。
刚下车,便看到前方廊檐下,院长、副院长、神经内科主任等一队人恭敬站成一排。
早晨太阳还没出来,天阴沉沉的。气温很低,凛冽的风像冰刀一样刮在脸上。
虞岁一只手从风衣口袋挪出,把酒红色针织围巾往上提了提,半张脸埋进里面,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不紧不慢走过去,也加入了等候的队伍。
大概十分钟后,一辆加长版的黑色跑车稳稳停在医院门口的泊车区。
前面的司机首先出来,毕恭毕敬走到车后座,躬身拉开车门。
虞岁总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有种在梦里已经发生过的感觉。
等到车后座的男人慢慢出来,站直身体的时候,虞岁这才倏然反应过来——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不是在做梦。
是真的发生过。
那还是在国内,她第一次去华讯面试的时候。
这次,她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眼前其余的人和物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透明的,喧喧嚷嚷的热情欢迎声尽数消失。
此时此刻。
她的眼前好像就只有他。
深色西装包裹男人颀长落拓的身形,他下颔紧绷,表情晦暗不明,迈着闲适恣意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他几乎没变,依旧是惯有的那副桀骜骄矜的模样。
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的话,只能说,似乎比以前更加矜冷、难以接近。
等他不疾不徐走近,虞岁赶紧收回视线。
“Welcometoourhospital,Mr.Zh
ao!We’rethrilledtohaveyouheretoday.”
院长等一行人向他热情问候,表示欢迎。朝驭京微微颔首,视线一直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所以。
她今天的合作对象竟然是朝驭京吗??!
这次见面太过于意外。
虞岁完全没有想到,两人竟然还能有工作上的交集。
最近两年,很少能有让虞岁情绪起伏的事情,可今天她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有片刻的紊乱。
但还是很快调整了过来。
虞岁不自觉地将脖子上的围巾拉得更高。
他应该没有认出她吧。
她头发和以前不一样,脸也被围巾遮住了。
他肯定没认出。
思及此,虞岁的目光继续凝在朝驭京的身上。
这下,她才发现——
他的身旁多了一位身材高挑的气质美女,她的皮肤很白,五官英气,穿着身黑色包臀西装裙,脸上带着标准的职业微笑,看上去优雅又干练。
两年前在华讯的时候,虞岁并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可能是新来的秘书,助理……
又或者是情人,女朋友……
晃神间,院长用英文告诉虞岁:“Miranda小姐,这位是朝先生,我们医院今天的贵宾。你们都是宜城人,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Miranda是虞岁的英文名。
话音落下,朝驭京深邃幽静的眸光定定落到了她的身上。
卓越的专业素养让虞岁并没有心思再去回想那些个人私事,即刻进入工作状态。
她的一只手从温热的风衣口袋中挪出,主动向他伸出,官方客气又疏离的声音:
“朝先生您好,我是本次为您做陪同口译的Miranda,很高兴今天能协助您处理沟通事宜。”
然而。
想象中友好和善的握手并没有到来。
虞岁伸出的那只手停在冰冷的空气中,被冷风吹得发僵。
他漆黑微冷的眸光居高临下睨着她:“Miranda小姐这么喜欢和客户套近乎?”——
作者有话说:娇娇现在是气的,需要找机会把自己哄好[星星眼]
【你现在阅读的是 向往小说网 www.xw0.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