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大少夫人倒吸凉气,又嘴快问:“母亲难道是要杀了姨娘?”
四少夫人一旁解释:“大嫂想多了。咱们要把姨娘杀了,岂不得罪何佥事。当然是将姨娘送还给何佥事。”
“送还”两个字无比刺耳,在国公爷脑中挥之不去。
大少夫人:“咱们国公府又岂会怕一个四品小官。”
四少夫人:“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那你说什么问题?”
老夫人脑瓜子嗡嗡,呵斥:“够了,都闭嘴!”
老夫人只瞧着国公爷:“眼下外面所有人都知道姨娘和何从德当初是一对。国公爷成人之美,日后不论国公爷,还是咱们国公府都只会被赞颂仁德大义。二郎以为呢?”
所有人等着国公爷说话。
须臾,国公爷面庞生冷道:“他做梦。”
国公爷的样子无比陌生。
所有人正不知所措间,外面来禀:“老夫人国公爷,姨娘求见。”
不待老夫人开口,国公爷道:“送姨娘回后院。”
“国公爷!”
同一时,外头传来姨娘不小的声音:“国公爷,奴婢感恩国公爷一直以来的照拂,奴婢会一辈子牢记心里。”
下人请姨娘往回走,见姨娘执着不肯,只好动手。
茉莉于是就地跪下。
继续喊:“可奴婢无法忽视自己的内心,何大人是真的很好,何大人许诺奴婢待奴婢出去,就迎娶奴婢入门为正妻。奴婢不想再当奴婢了,还请……国公爷成全!”
茉莉强忍着上涌的泪意,可一低头,泪也跟着涌出来。
她索性不管不顾,任眼泪夺眶而出,披满面颊。
客堂的门刷拉一下被推开,透出老夫人寒铁般的面孔:“好个贱婢,你够了!来人!将人拖下去,打死了事!”
茉莉被两人扯住手臂,她尖声大喊:“爷救命!奴婢不想死!”
高大影子从门内飞掠而出,众人定睛时,就见国公爷已经站到了姨娘跟前。
国公爷俯视着姨娘:“爷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不想死,现在回你的后院去。”
茉莉眼泪更夺眶而出:“可奴婢和何大人是真心两情相悦。就算死,奴婢也要和何大人在一起!国公爷能困住奴婢的人,困不住奴婢的心!”
老夫人瞧了眼国公爷,疾步跑下廊檐,抬手冲着姨娘过去。
一巴掌,姨娘跪不住直接倒一旁,而老夫人的手也因用力过猛,垂在身侧颤抖不止。
老夫人咬牙切齿,厉声发话:“拖下去打死!”
茉莉泣不成声,她好想再喊一声“救命”,可她的嗓子却似哑了般,怎么也发不了声。
跪在一旁的山茶爬去救她。
两人死命抱作一团,不给下人动手的机会。
老夫人瞧了眼下人,下人会意,直接拿来了板子。
两人一左一右,刚要抬手挥下。
只听国公爷厉声道:“不必脏了国公府的板子。将人撵出去了事。”
被撵着走时,茉莉想哭又想笑。满身滚了泥,脸上的妆也花了,像极了疯子。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成功了!
哈哈,她成功逃出生天了。以后就算没有国公府庇佑,她也还有何府护她。
站在府门前,茉莉环顾一圈,她知道有人看她笑话,但没想到这么多人。
但那又怎样。
何从德也看到了她,立时爬起来,上前:“你……还好吧?”
茉莉冲他摇头:“我没事。多谢。”
何从德手足无措瞧着她,片刻说:“我们走。”
“嗯。”
春立见山茶跟着跑出去,瞧了眼国公爷,悄摸跟出去。
在门口,将人拽住:“你放心,我会替你想将军求情。将军都没打死姨娘,肯定也不会牵累你。”
山茶甩手,结果甩不开这人。急道:“姨娘在哪我在哪。我只为姨娘活着,旁的都不重要。”
山茶趁他愣神,扯出胳膊,撒腿往姨娘他们去的方向狂奔。
春立气得在背后喊:“这样的恶毒女人,你图什么?”
山茶头也不回。
春立恨声自语:“左贺果然没说错,这就是个蛇蝎妇人。将军怎就识人不清,要早听左贺的该多好呀。”
这还是她头一回在继子脸上见到这般神情。
老夫人想劝,却不知还能如何劝。
“二郎呀……”
老夫人是越想越气。气得她捶胸顿足。
钱嬷嬷在一旁扶着她,又代替老夫人劝始终站着一动不动的国公爷:
“国公爷勿要再往心里去。那样的狼心狗肺薄情女人这世上少见,只是不凑巧,刚好被国公爷碰到了。国公爷不如回房睡一觉,等明日起来这些糟心事就都没了。”
钱嬷嬷眼神示意严浦。
严浦小时跟着国公爷一起长大,只可惜他是个残废,没法跟着国公爷去守边。虽十余年不见,但严浦一年前瞧见国公爷回来,也并未觉得陌生。
但眼下,严浦觉得国公爷好陌生。国公爷坚韧不拔,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怎会流露这种陷入情苦的神情呢?
是以严浦呆愣一旁,一直等到钱嬷嬷喊他,才回神,上前:“爷?咱们走吧?”
国公爷这才抬步,走人。
然后脚步越来越快。
严浦差点没跟上。好在他只是手不利索,腿脚好的。
瞧见爷往西门拐,严浦愣了,忙追上去:“爷,这边才是去主院的……”
等西向的偏门打开,站在甬道口,望着宽敞街道时,严浦不说话了。
一辆十足普通简易的马车靠边停着。车夫似是注意到主子来了,忙跳下马车,打起帘子。
何从德揽着茉莉到了马车前,先将茉莉搀扶进马车,而后他也弯腰进去。
严浦劝:“爷,别看了。”
“好。”国公爷好说话的应了声,转头又说,“她不值得,回吧。”
严浦眼睛大亮,连连点头。
他就知道,他的爷可是守边大将军可是定国公,哪会为了一个臭不要脸的姨娘想不开呀!
就算有一点难过,也就手指甲盖那么一点点罢了。
严浦总算是
放心了。他也得赶紧告诉钱嬷嬷一声才行。
他是真的决定不将姨娘当回事的。狼心狗肺的女人,他必定可以尽快忘记。
抬脚走进主院半步,国公爷又顿住。长方桌,摇椅,梨花树,风铃。
这只是院里的,更别说还有屋内。
国公爷后退,转而大步离去。
半夜,国公爷才回府。果然没错,要处理的事多了,他就想不起姨娘了。
睡一觉,明早继续忙碌,不出几日,他会将姨娘忘了干净。
国公爷也设想好了,回到主院,势必又要想起姨娘的嘴脸。不打紧,他就将风铃梨花树设想得比姨娘还可恶,回去都扔了。
但国公爷没想到的是,他踏入主院,哪哪都和先前大相径庭。
廊下的灯笼风铃拆了,桌椅换了,就连梨花树都消失不见了。
严浦不确定国公爷是否会动怒,小心翼翼上前解释:“爷,是老夫人,怕您睹物思人,就将和姨娘有关的通通扔了。”
须臾,国公爷点头:“你替我谢过老夫人。叫她别太担心。”
见爷不生气。严浦才松口气,笑说:“奴才知道了。奴才去备水,爷沐浴完好好睡一觉。”
国公爷点头。
寝房也被收拾过了。且收拾的异常干净,叫人瞧不出一丝姨娘的痕迹。
就连姨娘常睡的被褥也不见了。
国公爷环顾一圈,视线落在姨娘藏宝贝的柜子上。
他脚步一转,走到柜前,打开。柜中空空如也。
严浦瞧见,上前说:“奴才瞧见姨娘昨日搬了些东西出去。
国公爷闻言,一怔。他还当是老夫人收拾走的,竟也是她。
严浦继续说:“当时奴才没多想,也是今日才恍悟。怕是姨娘早有谋划。”
最近时日姨娘的反常,国公爷一下涌上心头。
原来,她早计划好的。
“爷,水备好了。去沐浴吧。”
国公爷关上柜门,往床后走。
自打姨娘住进来,国公爷觉主院正房狭窄了好多。他都计划将寝房拓出去些。
但眼下,他才发现眼前的寝房是真不小。
国公爷久违的又想起了儿时那几年。
记事起,他就在一个简单开阔的屋子里,只有桌椅床架的寝房,只有青石板铺就的院子。
他就在这个地方,读书习武睡觉。
姨娘来之前,他都不知道院子还能那样子布置。原来他有一日竟还会住上花团锦簇的院子。
每日踏进屋,瞧见琳琅满目和姨娘,是他一日中最期待的事
何从德将茉莉带去了南福街之后的一条精致小巷。只能容马车的狭窄过道,不过两旁屋舍崭新亮丽,道路上也十分干净整洁。
偶尔走过一两个妇人娘子衣着精美。这处地方虽比不得皇城四街住着的达官显贵,但显见也都是有些家底的人家。
茉莉自上马车,就没说过话。
瞧着快到地方,何从德开口:“我在这里找了个小院。百香且在此处住几日,等我说服爹娘,到时迎你回去。”
茉莉扯个笑脸,点头。点完头,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抬眼说话:“不着急。因为我,先生和伯母一定气坏了,你多体谅他们,不用管我。”
何从德回她一个笑,感慨:“我一直知道百香是个好姑娘。那些人只是不了解百香罢了。”
茉莉听懂这话,但过去的事她实在不想提及,是以没说话。
小院也同样的精美,里头一应俱全。
何从德带她转了一圈,绕到寝房里。
瞧见茉莉和山茶进了寝房,他只站在寝房门前,说:“你的东西都给你放床下,你瞧瞧少没少。”
茉莉当然信他。只瞄了一眼,退出来。
何从德瞧见山茶正在寝房里收拾东西,趁此时,和茉莉说话:“你放心,我一定说服父亲母亲,尽早迎你入门。只有百香是我的妻。”
茉莉有些意外,她舔了下唇,问:“我记得以前的从德哥哥从不会多看我一眼。现在又为何这般喜欢我?”
哪有女娘像她这般直接的。
何从德羞红了脸,硬着头皮小声说:“一直都很喜欢百香。百香是个机灵活泼的好女娘。那日听到百香说喜欢我,想给我当妻子。百香,你可知我有多高兴多激动?”
他满面通红,激动述说着。说着说着,何从德似乎自己又回到了那一日。
“要是能回头来过就好了。”他又脸现懊恼之色。
茉莉听到这话,下意识说:“可是我不想回头来过。”
何从德想到什么,忙解释:“百香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过去那些日子很苦,是国公爷救了你。我和你一样感激他。”
茉莉想说她没误会。茉莉知道他想岔了,以为自己误会他嫌弃她。但天地良心,她真没有。
她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茉莉也懒得解释,岔开话题:“这回真的要多谢你。害你在人前受了这么大屈辱,我很抱歉。”
她让山茶送信给他,信中表示她在国公府再待不下去,求他快点来救命。
何从德果然做到了。
她知道他肯定会恳求国公爷,但没料到他会下跪。
在茉莉眼里,他向来孤傲清高,可为了她竟愿意众目睽睽之下下跪。茉莉是真的感恩戴德。
何从德:“为了百香,做什么都可以。”
茉莉不是很爱听他说这些。又扯了两句话,提议他早些回去。
“……时辰不早了,先生和伯母肯定等着你,快回去和他们好好道歉。你也替我和他们说声抱歉,就说都是我的错,要他们愿意,我亲自向他们磕头请罪。”
“百香……”
见他又一副激动难忍的模样,茉莉赶紧伸手推他往外:“快去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何从德一步三回头。
终于登上马车,马车又沿着窄道驶离。
确认瞧不见马车后,茉莉才退回院门内,利落合上院门。
山茶扁着嘴,苦大仇深从屋里冲出来抱住她:“姨娘,以后咱们怎么过?对了,我是不是不好叫你姨娘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茉莉:“你随便叫什么都行。还叫我姨娘也行。”
山茶已经自顾自说开了:“那我叫夫人?叫主子?叫姐姐?算了,还是叫娘子吧。”
茉莉回她一开始的问题:“以前咋过以后咱们就咋过。只是没了国公府的庇佑,以后行事更小心才成。”
“知道了。”
“眼下我不是国公府的姨娘,至少国公府管不到咱们头上。我死不了了。”
茉莉故作活泼说的这话。
此次她能逃出生天,她本该高兴才是,但她笑不出来。一群鸟飞过低低的墙头,这回她能尽情看鸟飞远,她足够的自由了。
可她也失去他了。
“姨……娘子,你干嘛又哭?”
茉莉擦去眼角沁出的泪花说:“总有些不习惯。可能当姨娘当惯了吧。”
山茶十分理解她,同样悲从中来。“是呀,以前咱们不用自己做饭,吃得好住得好,以后肯定没有这般好过了。”
茉莉摸到不同寻常的脸,轻轻按了按。她倒吸凉气,好疼。
“哎呀,何大人留了药膏,我去拿来。”走开两步,山茶又回来,“我还是先服侍娘子梳洗吧。”
“眼下咱们谁跟谁。你去拿药膏,我自己打水。”
用热水,还得生火。茉莉不纠结,这个天,她洗冷水脸就成了。
正从井里拎水上来,小心翼翼的拿了帕子按在脸上。忽地院门口传来拍门声。
茉莉透过缝隙,看到是两个丫头,才将门打开。
“请问这里是茉莉娘子的家吗?”
茉莉点头:“你们有事吗?”
山茶这时候也已经从屋里奔了出来,抱着茉莉手臂,虎视眈眈瞧着两人。
为首的丫头又说:“我们是何府的丫鬟,大人让我们俩来伺候娘子。”
茉莉让山茶给何从德送的信中充满了焦急,何从德领悟后,第二日匆匆找了这地方,又隔一日就忙着去求国公爷。
就忘了往小院放丫头。
还是进门时想起来,她一个
女娘需要人照顾。一回到府里,何从德就选了两人,将人送来了。
两个丫鬟,一个叫碧月,一个叫汐月。
两人在何府都是在主子跟前伺候的,眼下两人穿着体面崭新的裙子,头上还戴着珠花,倒是比一身污糟,脸上还有巴掌印的茉莉更像主子。
茉莉打量两人的时候,两人也正悄摸摸不时打量她一眼。
茉莉放了人进来,问:“会生火吗?”
“啊?”
两个丫头瞬时一脸懵。
有两个丫头生火烧水,茉莉也不洗冷水脸了,她待会儿要泡个舒坦的热水澡。
茉莉拉着山茶进屋:“等洗了澡再擦药。现在咱们重要的是数银子。”
这可是她们日后赖以生存的全部希望!提前从国公爷一点点运出来的。
包括大少夫人给的那尊求子观音她也没放过。总之,属于她的她通通带了出来。
从床底下拖出来,和山茶一人数了两遍,确认都没少。
“明日咱们出门都当了。换成银票和银子藏着更放心。”
“行。”
“这些够咱们过五六年好日子。”茉莉看向紧闭的房门,“不知道那两个丫头是不是从何府领工钱。”
茉莉有些不舍得,但她很快拿了主意:“已经给何家上下添了不少麻烦。这俩丫头好好干活,工钱咱们来出。”
山茶问:“那要是不好好干活呢?”
茉莉:“那就扣工钱。”
“我还当娘子会说赶走她们呢。”
“赶走她们,以后你做饭?”
山茶赶忙应:“必须留着。大不了将我的工钱匀给她们一半好了。”
“也行。”
两人又将宝贝箱推回床底,山茶拍拍手,站起来,问:“对了娘子,要是何大人真的娶你,你答应吗?”
茉莉:“这是不可能的事。他爹娘不可能答应的。”
“那要是何家上下都同意,你答应吗?”山茶瞧着她脸色,又贼眉鼠眼说,“我听何大人刚才的话,娘子这是还主动示好过何大人?娘子够厉害。我一直以为是国公爷好哄好骗,眼下才知道,其实是娘子手段高明。”
茉莉当她夸自己。但她笑不出来,也没心情和她开玩笑。面无表情说:“那时候我还小,他爹娘对我好,他也对我好,想着日后不用过苦日子。”
山茶想起她和自己说的一些事,收了笑脸,问:“他们一家该不会是不想被娘子纠缠才走的吧?”
茉莉想想:“倒也不全是。他迟早要来京都赶考。只是刚巧碰见我这糟心的,提前离开罢了。不过这事他应该也不想的,但他拗不过他爹娘。”
山茶也想想:“确实。要不然何大人也不能够求国公爷带你离开。何大人对你一往情深,要是他肯娶你为妻,娘子不如答应算了。”
山茶瞧着她,细数她进了何府的好处,又顺带贬低她一番。
“娘子你想,你都这样了,除了一个何大人,谁还愿意要你,更何况是明媒正娶当嫡妻。何大人又对你一片痴心,还体贴,人还长得好,说不定日后还能平步青云。哇,那咱们将来的日子……”
“娘子,水烧好了。”
门外传来碧月的声音。
“好,我这就来。”
山茶也不说了,她打算和娘子一起泡澡。泡完澡,吃个饭,就睡觉好了。今日真的累人。
山茶嫌娘子动作慢,率先抢在前头开了门。
“将热水提进来吧。”
山茶又指使汐月:“去摘些花瓣来。娘子要洗花瓣浴。”
浴桶里的热水打满了。花瓣也铺好了。
茉莉笑着和俩人说:“去做两道菜,再熬点粥。今晚咱们早些用晚膳。”
俩人站着不动。茉莉又回头瞧她们。
碧月望着她不卑不亢道:“公子让奴婢俩伺候娘子,奴婢自当尽心服侍。只还请娘子日后能自重。您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我家公子还需在这京都城立足。”
赤果果的鄙夷呀!
在国公府她不敢造次,面对两个小丫头,她怕什么。山茶当下掐腰怼回去:“你们莫非不知道,是你们公子哭着求我家娘子跟他走的?”
俩丫头互看一眼,碧月又道:“嫁娶之事我家公子也得听老爷夫人的。夫人是绝不可能应允娘子当正妻,就算进门,娘子也不过为妾。奉劝娘子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说你们俩偷听主子小话还有理了?”
山茶还要和俩人斗鸡眼,茉莉拉住她,冲俩人道:“两位姐姐多担待,还望两位姐姐别将刚才的事告知公子,茉莉感激不尽。茉莉以后定谨言慎行,更不敢再有妄想。”
第67章
山茶不敢苟同的瞧她。
俩丫头又互看一眼,头扬得更高了。
茉莉:“这事不提。我饿了,劳烦两位姐姐去做晚饭。”
等人离开。山茶问:“干嘛对她们这么客气?”
茉莉听到脚步声确实远了,才说:“又忘了,以后咱们靠她们的地方多着呢。她们多放两勺盐,就够咱们吃苦的了。当然要哄好了。”
山茶撇嘴:“可这俩人就没把自己当丫头。还偷听我们讲话。你就决定忍了?”
茉莉:“她们够辛苦的了,得理解她们。待会儿等她们做完饭,还得帮忙犁地种菜。再让她们买十只鸡养着。哪都要花钱,当然能省就省着点。”
山茶一想,严肃点头:“娘子说得也是哦。以后山茶也会像娘子一样对她们很好的。”
“这就对了。”
茉莉转头,撸下衣裳,跨进浴桶里。
让洗衣做饭就算了,还要刨地养鸡?!
俩人忍无可忍,灰头土脸到茉莉跟前和她谈话。
碧月:“奴婢俩在何府从未做过这些。奴婢俩不会,也忙不过来,娘子可否请两个粗使下人?”
茉莉眨了眨眼睛,为难说:“可我身无分文。想着不能总靠公子接济,要是种了菜养了鸡,日后咱们四个也能自给自足。是以俩位姐姐多担待。以后我们四个一起忙活,想来都不是难事。俩位姐姐要不愿,那我再想办法找公子借一点。”
汐月拉了拉碧月的袖子,碧月会意,不说话了。
她们是何府丫鬟,而何府由何夫人当家做主。出来时,夫人叮嘱她们看好了这位娘子,别让娘子主动找公子,有事及时向她回报。
汐月开口:“不过是一些小活,奴婢俩可以的。公子事忙,娘子还是别打搅公子了。”
茉莉:“那就好。那咱们这就忙起来吧。”
地刨好了,还得买菜苗种下,娘子又表示要浇水施肥。十只小鸡也买回来了,娘子又说小鸡淋不得雨,要搭个鸡棚。
那她们上街买鸡时,她们两人在家,干嘛不动?偏等她们回来后?
碧月忍无可忍问茉莉:“娘子又何必大动干戈。据奴婢所知,这里是公子借下给娘子暂住的,娘子整这些,要走了也带不走呀。”
听声音就知道她碧月心情有多差。
坐在廊下喝茶监工的茉莉倏地眼睛一亮:“你们的意思,莫非是公子没两天要迎我进门吗?”
俩人面面相觑,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只听她又说:“那真是太好了,这样的确不用做这些,这些鸡要不拿去还了吧?对了,你们可知公子哪日来接我?是直接八抬大轿,凤冠霞帔从这里迎我入门吗?”
碧月没好气道:“娘子未免想太多。”
汐月拉过碧月,冲茉莉说:“娘子放心吧,只要住这院子一天,奴婢俩会好好养它们一天。”
茉莉失望至极:“原来是我想多了呀。好吧。”
不过三日,原先肤白莹润的两人就变得又黑又瘦。吃不好,干活还多,干活就算了,还都是要农妇干的苦力活。
两人恨不得一走了之,但她们回去说什么?说娘子虐待她俩?夫人和公子铁定只会以为是她们矫情偷懒。
而夫人是给她们派了任务的,她们要主动回去,肯定会惹夫人生气。她们俩可都是卖身进何府的,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有多惨淡。
两人决定忍了。
俩丫头以为茉莉日日期盼着她们公子上门。其实茉莉巴不得何从德忙碌,巴不得何从德在何夫人那吃瘪。
何夫人那时候讨厌她,眼下恐怕更不待见她。她傻,才真的会想进何府。
就算何从德真的八抬大轿迎她,她也不乐意。是以茉莉才会精心布置眼前的院子。
她觉得这里还挺好的。到时把话说开,她也能将眼下的院子买下来。
这两日,盯着俩丫头干活,茉莉没出门。今日她打算出去转转。
碧月得知她要出门,表示她也要去。
茉莉:“家里不能没人。我午时就回来了,你们在家做饭。”
这回汐月
也开口:“奴婢俩怕娘子有危险,到时奴婢不好向公子交代。娘子就带上奴婢俩吧。”
茉莉瞧着俩人,实诚说:“我不走远,只是去良贵妃成衣铺逛逛。”
碧月问:“娘子去那作何?”
“去找活干。”茉莉叹口气,又慢悠悠说,“要找不到活,以后只能让公子养着了。”
俩人互看一眼,汐月心想今日非休沐日,公子怕是去了东城赈灾,她应该找不到公子才对。
于是汐月不动声色扯了下碧月的袖子,冲茉莉说:“那娘子傍晚前早些回来,奴婢俩在家等娘子用饭。”
“好。”
茉莉总算能出门了。
待院门合上,只余她们俩。碧月不满问:“你刚才干嘛不让我说话?”
汐月:“咱们该劝的劝了,她非要走,还不许我们跟着,在外出了事,又跟我们有何相干。”
碧月:“可万一她去找公子呢?你忘了夫人的话了。”
汐月:“公子在东城义仓,她这时候出门,赶过去定然来不及。你没听到她说,要去做工。应当不是骗人的。真能去做工才好呢,凭什么让公子养她。”
碧月被说服了。趁着人没在,将憋了好几日的气一股脑发泄出来:“她以为她是谁,不过就是个妾,残花败柳,破鞋,给咱们公子提鞋都不配,还妄想当当家主母!我呸!”
“这种粗鄙之人,不懂公子怎会看上她。就算忤逆夫人,也要和国公府作对。那可是国公府。”汐月一脸的痛心困惑。
“她竟还指使咱们干粗活。我从小到大都没干过!”碧月摸着自己短短几日晒得黑红的脸,哭得好伤心,“说好的四个人干活,她却躲懒,她是娘子就算了,那山茶,那臭丫头凭什么也光指挥咱们不干活?我去找她,她竟然说拿山茶没办法,要我去和山茶商量,她都没办法,我们怎么可能有办法……”
小鸡们在新做好的鸡棚里咋呼个没完,碧月越说越恼火,直接丢了块石头进去。
小鸡们当时吓得一阵乱窜。由于太小,竟然从木片的缝隙里挤了出来。
俩人瞧见一呆,又惨叫一声,慌忙去抓
茉莉先去了当铺,将在国公府得来的一些珍宝首饰拿了几件偷摸去给当铺掌柜过目。
要是价格好,她明日再将其他东西都拿来。
当然,她爷留给她的她没舍得。尤其给她的聘礼头面。她这辈子都会好好藏着。
“掌柜瞧着如何?这些首饰我极少戴,基本都是全新的。”
掌柜的从小窗口探头打量她:“不知这些东西,娘子从何而来?”
茉莉神色如常说:“民妇是妾,当然是夫家赏的。掌柜的不敢收,那还来。”
茉莉摊手。
掌柜的笑笑,没给她,说:“的确是好东西。只不过娘子之物恐要小人耽风险。小人只能给这个数。”
掌柜的比了个二八。
茉莉手当下伸得直直的,还不客气的敲了敲案台:“掌柜的不诚心。我不卖了。”
山茶在一旁跟了句:“本来我家娘子还有好多,想着明日一起拿来给你们,结果一支金钗才换这么点。那倒不如咱们自己剪着用呢。”
掌柜的将金钗放茉莉掌心,结果茉莉收掌时,抓了个空。
她怒瞪掌柜:“您什么意思?”
走出当铺,总之,茉莉满意得不得了。
山茶抱着她胳膊,夸她:“娘子越发厉害了!”
茉莉得意的扬眉:“那是,这些首饰买来值多少,娘子我可是打探过的,这可都是新的,我已经让了利,当铺日后再买还是能赚不少钱。可他一开始就给咱们一个零头。真当咱们好骗?”
两人嘻嘻哈哈,茉莉喜笑颜开边走边说。忽地,她笑容住滞。
山茶顺着她目光瞧去,就瞧见了,熙攘街头,良贵妃成衣铺的门前站定的国公爷。
山茶倒吸凉气,又僵着脑袋看茉莉。
茉莉嘴角重又弯起,走上前,欲行礼。
才走两步,又见到从铺中走出来的段芷。
段芷径直走到国公爷面前,笑问:“国公爷瞧什么?”
转头,段芷也看到了茉莉。她脸上不见意外,瞧着茉莉盈盈而笑,好似两人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纠葛,眼下不过是萍水相逢。
茉莉当然也笑。哪怕嘴角抽搐,她也得比段芷更淡定更闲适才成。
毕竟是国公爷,茉莉继而又上前。
谁知还没靠近,国公爷利落翻身上马,喝了声,带着春立几个转眼消失在人群里。
山茶眼瞅着春立目不暇视,冷着脸打马而去。就知道这家伙一定在生自己气。
她向来想得开。生她气也挺好的。总好过有事没事纠缠她。
茉莉也就一顿,又缓步上前,冲段家娘子一点头,进了良贵妃成衣铺。
“你说她是不是来真的?”段芷呢喃。
丫鬟听到这话,忙问:“娘子是说何事?”
段芷未再作声。不多会儿,又自顾否认:“不,她没道理。这背后一定有问题。”
茉莉没骗碧月她们,她是真的打算在良贵妃成衣铺做工。原以为没那么容易,没想到她一问,人家直接说是缺人。
不过一炷香,茉莉已经和铺里的掌柜说妥。她明日就来做工。
至于工钱,良贵妃开的铺子总不可能少她。也肯定比她想象的多。茉莉毫不担心。
茉莉正要告辞走人,听到柜后两个女侍说话的声音:“一样不少呢。国公爷怎会退回来?”
“不知道和那姨娘有没关系。”
“肯定没关系,国公府又不止一个姨娘。”
“可要是给其他姨娘的,干嘛退回来?可见这些都是送那女人的。”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我记得国公爷正是那天来买的。国公爷真是可怜。”
茉莉瞧向她们身前的柜台,最底下是摊着的一个深红色的布包,布包上头搁置着大小不一的五六个牡丹纹刻木盒。
有两个木盒正打开着。一个里头是湘妃色瓷罐的脂粉套件,另一个里头是一套花样别致的赤金首饰。
高价当了东西,又成了良贵妃成衣铺的一员,本该高兴才对。但回去的路上茉莉想假装欣喜都难。
山茶叹气:“娘子可是也心疼那些东西?咱们就晚了一步,要是国公爷早一日送来该多好。那些东西可值不少钱呢。”
茉莉知道,他是想拿这些哄她开心。她故意摆脸色,故意表现的不情愿,不高兴,不肯答应他回主院,他才买下的。
可谁知,拎着大盒小盒回府,却瞧见了何从德。听到了她那些狼心狗肺的话。
茉莉代入一下她爷,她都要恨得把人打死!
茉莉满心悔恨。可她无奈何。
她只有照着眼前的路一步步走下去,哪怕前头黯淡无光,她眼下也只有摸着黑走下去。
一路上,茉莉在心里说了无数个“对不起”。她不止有悔恨,更多的还是心酸不舍。
她要怎舍得他。怕是这辈子,都消解不了了吧。
是以老天爷要惩罚她。要她日后看着他娶妻纳妾生儿育女。
还是和段芷!
段芷原该是她的手下败将,现在好了,她成了被笑话那人。
茉莉只要想到段芷一身国公夫人的翟冠和国公爷出双入对。她就气得浑身发抖。
可这是她的报应。她只能受着
春立今日不打算回去,而是想陪将军喝酒解闷。
刚好主院如今也没女人。
国公爷回到主院时,才发现春立也跟了进来。他并未说话。
春立指使垂头丧气的秀红:“去拿几坛酒来。”
秀红瞧瞧国公爷,春立呵斥:“让你去就去。”
“是。”秀红垂着小脸撒腿跑了。
春立给爷倒了一碗,接着自己连灌了两大碗。
瞥眼一旁呆立的秀红,春立挥苍蝇一样示意她站远点,还数落:“女人都没一个好东西。滚。”
秀红满脸悲愤跑了。
自打姨娘走后,她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呀。
国公爷没喝酒,而是肃着脸盯着春立:“才两碗汤,你就醉了?”
春立又灌下
一碗才说:“属下没醉。属下只是心疼自己,更心疼爷。”
国公爷冷静自持说:“爷好得很,不需要你心疼。”
春立不敢置信:“姨娘走了,爷当真不难过?”
国公爷随便应付醉鬼:“当真。”
“不可能。”借着酒劲,春立反驳他爷,“爷撒谎。刚碰见姨娘,爷愣了好一会儿,瞧见姨娘没心没肺笑,爷当时肯定气坏了吧。要不然怎的在大街上骑快马逃跑?”
说他逃跑,国公爷也不在意,只是问:“你也看出来了?”
他还当是自己看错了,原来是真的。
姨娘……,不对,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姨娘了。她真的过得很开心,而不是秀红劝他的什么或许有隐情。
也对,一个后院妇人,又有何隐情可言。她嫌弃他,嫌弃妾室的身份,想要当人正头夫人又有何错。
“属下怎可能看不出来。姨娘,还有那丫头脸上都笑开花了!简直比那日头还盛!”春立指着顷刻乌云朵朵的天,手指都在颤。
国公爷没再说话,端起眼前的酒碗灌下。
春立咬牙切齿:“日后,咱们谁都别将女人当回事!女人都是阴险毒辣的小人,最是讨厌不过!”
国公爷给他倒了一碗,又给自己满上,敬他:“干了。”
可不是嘛。他头一回碰到一个女人,竟就是个朝三暮四的坏女人。
怕是这个世上没一个好的。就算有,肯定也不会被他碰到。
徐秋淮被老夫人勒令来伺候国公爷。
前几日,老夫人一直没找到机会,徐秋淮又伤势未痊愈,老夫人就没发话。
但今日,国公爷喝酒了!
机会难得呀。
老夫人一合计,当下让钱嬷嬷去招呼徐秋淮。
徐秋淮踏进主院时,就听到国公爷说的那句“没错女人都坏心眼,都狼心狗肺”的话。
她有些退缩,可知道时不再来的道理。
徐秋淮一遍遍想着钱嬷嬷告诫她的话:“国公爷是个宽厚的,只要你成功了,事后国公爷再秋后算账,也不至于要你命。到时老夫人也会为你多加求情。保你安然无恙。”
想到回去徐州的日子,她咬咬牙,又抬步往前走。
“奴婢伺候爷喝酒。”她跪在长桌旁,颤抖着手给国公爷倒酒。
国公爷转头打量她:“你是何人?”
“奴婢是秋淮。”
春立叫嚣道:“爷别信她!她肯定要图谋不轨!”
徐秋淮吓得差点摔了酒坛。
国公爷只是静静望着她。须臾,问:“你老实说,可有图谋不轨的想法?”
徐秋淮慌忙摇头:“奴婢没有。”
见国公爷点头,徐秋淮才暗松口气。
只听国公爷撑着额角,眸光迷离望着她道:“你这丫头长得可比姨娘美多了。爷当初怎么只宠姨娘,也该宠你才是。咱们回房吧?”
国公爷起身,高大身影罩着她,徐秋淮心快要跳出胸膛。
国公爷缓步往廊下走,徐秋淮红着脸随在身后。
春立没想到他爷就这样把自己扔下了。忍不住喊:“爷,将军!属下还要陪您不醉不休呢!”
国公爷听到寝房的门又被合上的声响,回身。面无表情下令:“脱衣服。”
徐秋淮没多犹豫,开始伸手解衣带。随之又步步上前。
就在她要依偎进国公爷胸前时,手腕忽地被抓住。
她诧异抬头,就瞧见了国公爷恼怒至极的狰狞面庞:“你还说你不想图谋不轨?那你这又是作何?”
国公爷自嘲一笑,擦去眼角沁出的水渍:“女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只怪爷有眼无珠。再不走,休怪爷下手无情。”
春立瞧着廊下正房的门,又接着吼了一声,他打算将他爷吼出来,结果出来的是个婢女。
那婢女抱着前胸,脚步趔趄,满脸仓皇,慌不择路又跑出了院子。
春立才后又见到他爷。
国公爷逮了个道貌岸然的蛇蝎女人,似乎心情不错。
又走到春立对过坐下,倒了碗酒,畅快喝下,说:“这也是个坏东西。”
这一晚,春立宿在了国公府……的主院。什么时候不省人事的,他不记得了。
总之,后半夜,他和爷都还在庭院里喝酒聊天。
聊什么?那当然是聊虚情假意蛇蝎女人啦。
再醒来时,春立和国公爷都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气。
昨日的事,好似没发生过一样。
老夫人瞧着国公爷没事人一样,心想着二郎昨日或许真喝醉了酒,不记得徐秋淮了也说不定。
她不如也装糊涂得了。
这日后的国公爷又只剩繁琐公事。他也再未与任何一人提及姨娘。
就算陛下好心办坏事,特意招他说话,安抚他,国公爷也一惯的肃然冷静,回陛下:“多谢陛下,不过区区一个女人,臣不会放心上的。陛下若不提,臣都将此女忘了。”
陛下欣慰的连连点头:“不愧是战无不胜的国公爷。的确,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待国公爷走了,陛下又感慨说:“好在国公和那妾室感情不深。”
幺平:“确实。比不得陛下和娘娘。”
陛下撇他一眼:“朕和贵妃也就那样。”
幺平偷瞄一眼陛下,心道:“我又没说陛下和贵妃。宫里娘娘不多得是?”
陛下半阖着凤眸苦恼:“你说这个人怎就这般没有女人缘。朕决定再给他找个媳妇,这回朕给他挑。”
陛下原本主意已定,但贵妃知道后,温言细语劝他别。
贵妃:“国公爷一朝被蛇咬,怕是这阵子都要怕女人,极有可能,还恨女人。陛下吃力不讨好,何必呢。”
陛下:“朕不忍心。他若怪朕,怪就怪吧。等成了亲,过两年,和媳妇相熟了,也就好了。”
贵妃:“陛下心疼国公爷。可臣妾只心疼陛下。”
陛下又怎忍贵妃心疼,当下表示不管他了
茉莉和山茶第二日去良贵妃成衣铺上工,掌柜嫌弃山茶粗手粗叫,将人放去后间整理杂物。
茉莉却熟能生巧。掌柜的惊讶问她是不是从前当过卖货女郎。
茉莉当然是没有的。那是她心细,一直以来她可没少观察铺里女侍。
只要胆子大,照猫画虎能有多难。
再加上,店里的女侍都清高傲气。茉莉却长着一张圆脸,笑起来还有梨涡,瞧着别提多亲切了。不论新客老客都更愿意找茉莉买。
女侍的月俸是按照她们接待的客人数和客人下单数来定的。是以茉莉才来三天,也虽然还没见过月俸的影,但她光想想就知道自己到时得数钱数到手发软吧。
茉莉怕被人认出来,本想着戴一条面纱,可除了大掌柜,没有其他女侍戴,大掌柜又不常来,就属她最显眼,倒是不妙。
于是茉莉给自己化妆,从前多朴素,眼下就有多妖艳。别提街上的人想不到她是谁,茉莉有自信,就算国公府的人站在眼前,都发现不了。
尽管她妆容夸张,但女侍中她仍旧是那个最好相处最易亲近的。
这几日,何从德没找她。茉莉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
直到傍晚,人上门。
“你缺钱可以告知我,又何必去抛头露面。”
原来他过来是找自己说这事的。
茉莉:“总不好老是麻烦你。”
“咱们之间又何谈麻烦一说。”何从德眸光忧伤瞧着她。
茉莉疑惑脸,问:“家里可是同意我入门了?”
听到这话的何从德当时愣了。
碧月汐月站在院子的一旁,瞧着茉莉的眼神,恨不能将她活吞了。
片刻,何从德一脸愧色开口:“对不起。”
茉莉早猜到。因着猜到,才会故意问他。
茉莉早拒绝过,但她发现无用。有些话说多了她自己都烦,倒不如换个思路。
茉莉就顺着往下说:“我早知道夫人不会答应。眼下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会将从德哥哥当成亲哥。我也希望从德哥哥不要再气夫人了。毕竟夫人是这世上最最担心你的人。”
来捉儿子现行的何夫人就差一步闯进门了。
而眼
下,何夫人站在门口,满面的错愕怔愣。
第68章
说话的声音尤其耳熟,自打知道那孩子满嘴谎话,还偷东西,何夫人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要不是他们父子执意不肯将人撵走,何夫人又岂能容她。后来被她发现更过分的,这丫头小小年纪厚颜无耻勾引她儿子!
惹不起,她躲得起。何夫人当日收拾全家的行李,比原定的更早半年离开了村镇。
都说本性难移,得知她出现在京都城,何夫人挖空心思要阻挠两人。
何从德铁了心要救她出国公府,何夫人妥协了。但何从德转而又来求自己让她入门,何夫人怎么说都不肯答应。
她还两次装病,让何从德没有法子。
今日,何夫人听下人禀报他的车拐弯去了南福街后巷,何夫人当下风风火火赶来了。
何夫人一直以来都以为是秦百香勾引哄骗的自家儿子,此女要多恶毒就有多恶毒。她心里别提多恨。
直到眼下,听到秦百香的话。
一直以来没有人能理解她的苦心,包括这对父子。
没想到秦百香知道。
莫非她变好了?
也是。她当年也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女娃,爹娘没教好,她懂什么。
何夫人又想起,在良贵妃成衣铺瞧见的人。笑脸亲切,说话动人,举手投足也大方。
她在那里做工。只为了养活自己。
何夫人没有那等攀龙附凤之心。只想着给儿子找一个同是清流门第出身的好女娘。
要是秦百香变好了,儿子又喜欢,她又何必要一再阻拦呢?
身边丫鬟才要说话,何夫人摆手。随即转身离开
何从德欣慰笑,也带着三分苦涩:“这几日娘生病了,东城事又忙。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茉莉可有可无的一点头。
何从德还想劝她别去做工,但茉莉坚决,她嘴皮子似乎比他这个榜眼郎还溜。
何从德无奈,只好随她。想着迎她进府后,她自当也没再空闲做这些。
小院变化极大,见他打量,碧月汐月积极上前想和公子说话。
茉莉站在原地,笑着解释:“养了些鸡,后院还种了菜。想着也能节省些开支,最重要的是瞧着像个人家。就是难为了碧月汐月,跟着我受累。”
何从德就看向俩丫鬟,点头夸赞:“你们伺候好娘子,待回府,我重赏。”
碧月汐月脸色一下惨白。原先要说的告状的话自是再没办法出口,俩人苦着脸福身:“谢公子。奴婢知道了。”
将何从德哄走,茉莉进屋。山茶掐腰站在院中,指挥俩人:“鸡屎扫了没?”
等俩人扫完鸡屎,山茶嗑着瓜子又道:“再去把后院的草除一下。”
碧月:“我们除过了。”
山茶:“不够干净。”
碧月恼恨:“那地里长草不是很正常?”
山茶:“反正每天都饿,那你怎么还吃饭呢?少废话,快去。”
茉莉的声音从门内柔柔传来:“山茶丫头,可不许欺负人。”
山茶朗声回:“知道了娘子。”
山茶又冲两人道:“娘子心善。那行吧。”
俩人还当不用除草了,喜上眉梢。
结果听到她说:“等你们用过晚膳再去好了。对了,晚膳准备了吗?”
晚膳当然是没准备的。
俩人有气无力,眼眶泛酸,驼着背转身往灶房走
一大早,茉莉正蹲着拿钥匙开柜门,好将首饰珍宝一一摆到柜面上。
茉莉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利落起身,笑脸相迎,喊:“欢迎客人光顾。”
抬眼,就看到了大少夫人惊愕夸张的脸。
“你……”大少夫人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茉莉和其他女侍一般大方知礼笑,等着大少夫人走近。
明明是第一个排队进来的,大少夫人却步步后退,一直退到门外,转身坐马车跑了。
茉莉并不放在心上,转而去招呼下一个进门的客人。
严国公府。
白日时,大少夫人已经将茉莉在良贵妃成衣铺做女侍的事告知了老夫人。老夫人已然气了一回。
等到傍晚国公爷回来,老夫人又向国公爷告状。
“这婢子瞧着在府里时乖乖巧巧,竟不曾想在外干那抛头露面之事!”
四少夫人扶着老夫人,附和:“她能不要脸面,跟男人走,又何事做不出来。”
老夫人痛心疾首望着国公爷,又说:“就这种女人,国公爷还念着她,又何必?”
国公爷意外老夫人竟误会他还想姨娘。老夫人究竟哪里看出来他想姨娘了?
国公爷肃着脸道:“您误会了。”
老夫人瞧他面不改色,不确定问:“那二郎最近几日为何与韩副将频频饮酒?”
国公爷不喜饮酒。回府这一年国公府众人见到他饮酒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自打姨娘走后,国公爷已经接连醉了好几回。
讨人厌的是,明明醉得不省人事,结果愣是不给人一点机会。
徐秋淮被赶了一回,老夫人不死心呀,琢磨着肯定是因为那日国公爷没喝醉的缘故。就想着让徐秋淮再偷袭一次。
结果人是真醉了。更是醉的不省人事。那能干嘛?
国公爷:“春立找我,总不好赶他走。”
瞧他说的不似有假,老夫人迟疑,心道莫非真是自己想错了?
见老夫人不再说话,国公爷行告退礼:“母亲若无事,子褔先回了。”
该说的都说了。老夫人只好放他走。
回主院的路上,国公爷忽地顿住,脚步一转,又往府门的方向去。
严浦追着问:“爷去哪?”
国公爷:“不必跟着。”
已是戌时末,何从德坐着马车从东城返回。马车停在何府门前,小厮打了帘子,他弯腰下马车。
抬眼就瞧见了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的一匹马和国公爷。
何从德脸上闪过意外,不懂国公爷怎会此时来找他。
莫非来兴师问罪?他又立马否决。
不可能。
何从德上前,拱手行礼:“国公爷。”
国公爷一如刚才站着,瞧着他,直言不讳问:“你为何没有迎她入门?”
何从德未料到他会问自己这话。他竟有种被老丈人质问“你怎好不讲诚信迎娶我女儿呀”的错觉。
何从德一下羞愧到抬不起头来。
一脸难堪说:“尚未争得母亲同意。还需几日。”
国公爷:“若令堂一直不同意呢?你待如何?”
何从德立时说:“不会的。下官必然能想到法子说服母亲。”
国公爷:“令堂勉强同意,她进何府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
不等何从德再回话,国公爷翻身上马,掉头喝马走人。
何从德望着国公爷迅疾而去的背影,眸中露出困惑。片刻,又瞠目结舌。
他竟是为了百香来的
此时南福街后巷的某处院内。
茉莉正和山茶坐在院子里泡茶喝。而碧月汐月俩丫头正苦命的蹲在地上切菜食给鸡喂饭。
碧月又又又一回举着切菜刀冲到茉莉跟前,嚷:“这些鸡
饿一顿又不会死。你偏要折磨我们到什么时候?别以为你真能进何府。夫人是不可能答应的。你想都别想!”
茉莉沉了脸。她和山茶白日出去了,这两人在家,一天没给鸡喂食,还撒谎喂过了。
她一摸鸡肚子就知道没有。两人做错事还不服气。
瞧着她火冒三丈,茉莉转而又弯起唇角:“夫人不答应有何关系,只要公子答应就成了。这破屋要漏雨,妇人要生娃,等到水到渠成,你们夫人还能让亲孙子生在这破屋里不成?”
碧月汐月都瞪着她。
茉莉继续得意说:“何家的门,我进定了。所以奉劝你们俩人,都给我好好干活,兴许……”
茉莉猛地看向院门口。
其他三人也听到了马打响鼻的声响,一时都安静了。
山茶丢了瓜子皮,上前抱住茉莉的胳膊。
茉莉拖着她,慢慢靠近院门。
她们四个人,怕什么。外头要真是强盗匪贼,怕是早就闯进来了。
茉莉霍地打开门,就看到了面朝门内站着的高大身影。
国公爷面无表情,只在开门的一瞬,抬了眼。
他不说话,转身走人。
茉莉没料到是他,不懂他来作什么,可她已经好几日没见过他了。
茉莉追出去:“爷找我吗?”
国公爷本来是有话和她说的,但他眼下什么都不想说。可听到她的声音,他心里叹气,未回头,说:“何府未必是个好去处,你自己想清楚。”
国公爷说完,牵过马,打算翻身上马,却被身后的人扑过来抱住了。
茉莉心酸得紧,脸贴在她爷的背上,呜咽问:“爷是特意过来提醒我的吗?”
国公爷好气。他不止气姨娘心里有别人,又来招惹他,更气自己竟然没有立即推开姨娘。
反应过来,国公爷扯开茉莉的手,将人推远,厉声呵斥:“你这个女人,怎可这般朝三暮四?你当爷是什么人?”
茉莉哀伤瞧着他,吸着鼻子道歉:“对不起。”
“以后爷不会再来见你,你也休要再出现爷面前。”
话落,国公爷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茉莉蹲在地上,嚎得撕心裂肺,尽人皆知。
整个巷子透出不少好奇的脑袋,且大多还都是女人。
山茶将茉莉扶回屋,碧月汐月震惊瞪着茉莉。待人进了屋,俩人才你一眼我一语嚷开。
“你还有没有羞耻心,怎可大庭广众抱男人!”
“娘子这么做,就不怕我们告诉公子吗?”
这一刻,茉莉懒得理会她们。随便她们,要杀要剐都随便她们。
山茶心情复杂,等娘子平静些,问:“娘子就这么放不下国公爷?”
茉莉神情恍惚,遥望着窗上的圆月:“他那么好,你告诉我这怎么放得下。”
山茶叹口气,不说话了。要有办法,她们又怎会离开国公府。
是实在逼不得已。眼下又能如何。
茉莉直到第二日上工,才想她爷是怎么找到她的。莫非一直派人盯着她?
茉莉心里一点不气愤,只有温情。
良贵妃成衣铺还有外送服务。只要客人出得起外送费,成衣铺女侍就能按时将客人要的货品送至府上。
和茉莉交好的女侍姚儿刚巧来葵水,疼得站都站不住。但这单是她接的,她不送不行。
姚儿不敢找别人,只能求来了没多久,又欠自己人情的茉莉。
人姚儿这几日没少关照她,茉莉懂知恩图报的道理,爽快答应她。
今日是八公主生辰,其夫金吾卫统领何德给八公主准备了惊喜。特意定制了华服及头面。
照理不该提前送?这样八公主就好戴着穿着过今日生辰不好吗?
茉莉的问题大家似乎都知道。但大家心照不宣,都不打探也不问,假装不知道这一日是八公主生辰。
不打探不问,单按照客人的要求做好她们手里的活。就算有人秋后算账,也算不到她们头上。
茉莉也只是好奇了一下。确认了何统领要的货品齐全后,马不停蹄赶往统领府。
车夫停的正门,茉莉不想走正门。她的脸不少贵人认得,被认出来,她不怕被奚落嘲讽,但也是件麻烦事。
“麻烦您去后门。”
统领府的后门竟然也在一条正街上。但显然这块地方人少许多。
茉莉先下车。
车夫又从车上拿了包裹递给她。
茉莉小心捧着,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小厮。
茉莉笑说:“您好,奴婢求见何统领。”
她是女侍,那应该自称奴婢吧。
小厮上下打量她许久,迟疑不语。
茉莉只好让小厮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奴婢是良贵妃成衣铺的女侍,来给何统领送东西。”
小厮又直勾勾瞧着她,忽地面带嘲讽笑了:“你一开始说我就信你了,瞧着我不信,你才说,谁知道你这女人是不是糊弄人。”
茉莉笑容微敛:“您误会了,奴婢真是良贵妃成衣铺的女侍。”
小厮:“良贵妃成衣铺的女侍姐姐走的都是正大门,也从不自称奴婢。怎可能似你这般没有规矩。还有你这妆,别当老子不知道,你是花满楼出来的吧?”
茉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摸自己的脸。她怎么就花满楼出来的?
小厮以为自己说中,更理直气壮,将茉莉往外一推,继续说:“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你也配,你知道咱们这府是哪里吗就敢随便闯?”
茉莉好想掰断这人伸过来的爪子。刚要说话,冷不丁耳边听到一阵熟悉的咋呼声。
“那人!是姨娘吧?要不要帮忙?”
茉莉下意识转头,就瞧见了从马车里探出头的大少夫人。
且还不止大少夫人。
国公爷和大爷竟也随车骑马跟着!
后门口的动静不小。一行人显见都瞧见了她。
刚才的声音就是大少夫人发现她,命车夫停车的声音。
茉莉视线停留在国公爷脸上,国公爷只目不暇视瞧着前方。
“今日可是我们公主夫人的大好日子。我说你赶紧消失,听到没有?”小厮又推了她一把。
茉莉这才转回头。她知道身后有人注视着她。在国公府里她需要装,但眼下,她用不着了。
她已经和国公府没关系,被识破,又如何。
这两日,茉莉心里头也十分不顺。当下一个巴掌甩过去:“大胆!狗奴才看看清楚,我手里拿的是良贵妃成衣铺的牡丹木盒。里头的东西你大可以瞧一眼,不过要少了,你这死奴才准备好自裁谢罪吧。”
小厮被她唬得一愣,又垂头一打量,这才发现果然是良贵妃成衣铺独有的紫红布包,露出的一角也是牡丹纹刻木盒无疑。
小厮一下慌了,话没说,直接后撤,还在门槛上绊了下,才爬起来急慌慌往里跑。
茉莉哼一声。就拎着包裹杵在那等着。
而不远处的街上,国公府一众人都愣了。
马车内的老夫人和大少夫人脸上表情最是难以置信。四少夫人震惊过后是一脸了然。
大爷的表情不遑多让,从姨娘身上收回惊奇目光,瞪着眼和国公爷道:“这……是你那姨娘吧?”
大少夫人听到话,回大爷:“没错,就是她。”
大爷又同情的拍拍国公爷:“为兄只以为你那姨娘只是见异思迁,没料到还表里不一。国公爷当初究竟哪碰到的这女人?该不会一开始就上了妾室的当吧?”
国公爷一如往常肃然,垂着眸子,他也不说话。
大爷还要继续说,被老夫人呵斥:“闭嘴,赶路。”
大爷不语了。
马车内。
大少夫人惊疑不定,唏嘘不已:“她怎会变成这样?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这出了国公府,讨生活不易,竟将个柔弱可欺的人变成这般。”
四少夫人:“恐怕姨娘不是变成这般,而是一直如此,只是咱们从前不知道罢了。”
“怎么可能?”大少夫人当即说,“我和她可时常一起聊天用膳,我还不了解她了?这人最是柔弱胆小不过,遇到点事要么被吓瘫,要么哭诉说她害怕。”
四少夫人带着戏谑的笑瞧着大少夫人:“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姨娘压根不想帮大嫂忙,故意装的。”
“怎么可能?”大少夫人话又脱口而出,可转而想到什么,她呆滞住
茉莉被请进了统领府。
想着确实该当面点清楚,茉莉也就毫不犹豫跟着管家走。
一个面色古铜,哪怕穿着宽松对襟袍也能瞧出胳膊鼓包的壮硕男人猛地冲到她面前,茉莉被吓老大一跳。
好在男人离她两步远时停住了,男人开口:“哎呀,我搞错了!这忙着公事,记错了公主的生辰日。生辰礼给送晚了。劳烦女侍亲自替公主更衣,戴发簪,这套头面想必女侍最是清楚如何戴最美。”
她怎么可能最清楚!茉莉想说公主身边不该都有专门伺候梳头的嬷嬷嘛。哪用得着她?
何统领紧接着又说:“事后本统领定有重赏!”
茉莉委婉回绝的话在喉头滚了半圈咽下,笑开:“小事一桩。大人客气了。”
茉莉知道作为良贵妃成衣铺的女侍,不止要将东西卖出去,还要学怎么装扮人。
她来了几日,也就学了几日,手艺差强人意,但茉莉胜在嘴巴巧,成功将八公主哄得服服帖帖,更和八公主说了不少何
统领的好话。
总之,一开始还为了何统领忘了给她准备生辰礼而悄摸掉眼泪的八公主转头扑进了何统领怀里。
茉莉成功拿着一大包独属于她的赏金走人。她仍旧走的后门,是以没有碰到一张熟脸
大少夫人从统领府回去后,又细想了很久,有翠竹帮着回忆,又和四少夫人探讨了不少关于茉莉的事。
等到国公爷回来,她不确定的,还跑去问了国公爷一些事。
隔日傍晚,大少夫人总算确认,还真是自己错看了茉莉。
大少夫人不是那种能忍的。又隔日接近傍晚,就去了良贵妃成衣铺。
她不敢在铺子里闹事,一直等到铺子关门,茉莉出来。
和四少夫人一同尾随她到了小巷,随即两人带着好几个丫鬟上前将茉莉和山茶团团围住。
大少夫人气极,伸手就要打她。被茉莉抓住手腕。
茉莉冷眼瞧着她:“眼下我与大少夫人并无干系,大少夫人打了我,信不信我报官。”
“我还怕你不成?你个贱蹄子,枉我对你那么好,你说本夫人给过你多少好处?你呢,狼心狗肺,贱人!卖了我送你的玉观音且不跟你算,就说当初要你说一句话救三爷,你怎么说的,你说国公爷骂你罚你,你现在告诉我真有这事吗?”
大少夫人一口气说完,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茉莉瞥开眼说:“国公爷那么凶,当然是真的。”
“你放屁!国公爷都跟我说了,是你这贱人当初摔的花瓶,闹出的动静,国公爷压根不知道此事!你眼下还撒谎呢?你能不能要点脸!”大少夫人咆哮。
茉莉倒是没想到她竟然去和国公爷对峙了。既然她知道了,茉莉索性认下:“没错,我就骗你了,又如何?就准大少夫人欺辱我,别人骗你就不许。大少夫人又以为自己是谁?”
翠竹帮着大少夫人要动手掐她,山茶挡在娘子跟前掐回去。茉莉转头看向四少夫人,朗声道:“大少夫人要当街杀人,四少夫人难道想当帮凶?四爷进了牢狱,四少夫人难道想跟着一起?”
“你!”四少夫人没料到她无差别咬人。
跟着大少夫人,骂了句“贱人”,随即拉住大少夫人,“够了。有人看着咱们呢。”
大少夫人是气,但她也胆小。要真惹事,她可不敢。
大少夫人左右瞧瞧,发现偷眼瞧他们的人还真是有许多。她立时偃旗息鼓。
四少夫人转而又命令已经抓住茉莉主仆头发的婢女停手。
茉莉喘着气,抚平自己的头发和衣领,又冲大少夫人道:“两位可还有事?无事的话,小女先走一步。”
也不等大少夫人说话,茉莉直接转头走人了。
山茶冲翠竹转了转拳,跟着走人。
两人脚步迅疾。
想到或许不止一个事被骗,大少夫人哪咽得下这口气,要追,被四少夫人挡下:“大嫂难道以为就自己受骗了,我跟你一样也被她骗了。但就像她说的,她眼下和国公府没关系,明着找她麻烦,倒霉的是咱们。你别忘了她身后还有一个何从德。”
大少夫人气急败坏:“那这事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四少夫人:“治她又何须咱们亲自出马。”
第69章
南福街后巷住着的人很少搭理茉莉,茉莉自然也不会主动上前打招呼。
确切的说,是这条街住的人家从不互相串门。
但今日特别,隔壁住着的貌美女娘站在门口,瞧着她问:“你还好吧?”
满目的关切作不得假。
茉莉摇头:“无碍。多谢娘子。”
那娘子也不说自己来历,更连自己叫什么都没提,当然也没问茉莉。只是又将手里的罐子塞到她手里:“挺管用的,你试试。她们明日说不准还要逮你,能别出门就别出门了,像我们这种身份,不适合抛头露面。”
茉莉没说别的,只一点头:“多谢。”
等回到她们院子,关上院门,山茶问:“她什么意思?‘像我们这种身份’是什么身份?”
刚住进来时,茉莉还不确定,但当她得知这条巷子就叫南福街后巷时,茉莉当时就恍悟。
国公爷和她提过,南福街后巷里的外宅妇都穿金戴银,这句话她印象深刻。
隔壁住着的娘子怕就是个外宅妇。而那娘子自当也将她当成了同道中人。
看到她被追着打,估摸着以为是嫡妻的手笔。同是天涯沦落人,那娘子才关照她。
茉莉用不着和谁解释,回到房里,才将自己的猜测和山茶说了。
茉莉打开盖子,闻了闻罐里的味道,是清香的药味。让山茶给自己抹完,她又给山茶抹。
大少夫人身边的几个丫头还真的厉害。茉莉手臂被抓出了淤青,被薅了一把头发,不慎还将脸给刮了两道血印子。
山茶和翠竹对打,脸上也好几个口子。
当然和她们对打的几个丫头比她们更惨。
茉莉决定明日换条路走。回时也得更谨慎才行。山茶往身上揣了把剪子。
茉莉大惊失色,夺走,扔掉。
“娘子你干嘛?”
“你干嘛?”茉莉声音不小,训她,“真到了人面前,你敢下手吗?”
山茶想嘴硬说“敢”,但在娘子面前,她没必要装。于是不说话。
茉莉继续说:“你不敢下手,但你极有可能不当心下手。到时死路一条,谁也救不了你。”
山茶吓得一动不敢动。哭丧着脸,说:“娘子,我错了。”
两人又在房里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决定去院子里透气。
碧月汐月闲了一整日,看到她们回来,才开始忙上。
茉莉和山茶都看出来,但今日她们没心情找俩人茬
国公府。
大少夫人带着一众人灰头土脸回去时,正是用晚膳之际。
如今那妾室就是国公府人人喊打的鼠贼。大少夫人等不及回去换衣裳,一进客堂咋呼嚷开:“母亲可知那贱婢承认了。她原来对谁都是假惺惺,都是在装模作样,咱们真的都被她骗了!”
大少夫人也没说茉莉骗了她何事,老夫人知道,也不拆穿是她大少夫人利用人家在先。毕竟大少夫人和她才是一府中人。
不仅不拆穿,老夫人甚至摆明了偏帮大少夫人:“你身后几个丫头的脸该不是也和她有关?”
大少夫人瞧了眼身后翠竹几个,忙不迭点头:“没错,就是她挠的。”
老夫人一脸“没出息”的嫌恶表情瞧着大少夫人,“你们这么多人还被她挠了?都是废物。”
大少夫人不服气:“您是没瞧见,她那爪子有多厉害。不过这回,势均力敌罢了,她也没落好。要不是四弟妹拦着,她逃不了。”
四少夫人见老夫人眸光过来,赶忙解释:“她说要报官,妾身的确害怕,咱们国公府的颜面怎好丢去京兆府。”
“老四媳妇考虑周到。”于是,老夫人接着又将大少夫人训了顿,话里话外,就指她没脑子。
“办法多得是,你偏选那最蠢笨的。今日老四媳妇要不拦着你,你还打算当街杀人不成?”
大爷站起身为大少夫人说话:“母亲,幼微的脾气您最清楚不过。她不会的。”
“我又岂非不知,还需大郎提醒不成?”
大爷憨笑着,不说话了。
饭毕,老夫人又劝慰国公爷:“二郎眼下可知道此女的真面目了吧?好在未有子嗣,不过进府一年,在她酿成大错之前,人走了,要不然咱们这国公府可有得遭殃了。”
国公爷一如既往肃然点头:“母亲说得是。”国公爷瞧大少夫人,“她已和国公府再无瓜葛,大嫂找她,只会被有心人抓到国公府的把柄,还请大嫂三思。”
大少夫人忙道:“国公爷放心,我不会再去找她给自己添堵的。”
国公爷又一点头,随即冲老夫人行礼告退。
“去吧。记得少喝些酒。”
国公爷:“今日春立有差事,没来,子褔不喝。”
“那便好,那便好。”
待国公爷离开一个时辰后,老夫人打探到国公爷当真没喝酒。心猜莫非他真是为了陪韩副将喝酒才喝酒的?
“难道真是我想错了?”
钱嬷嬷知道老夫人的心思,立在身侧小声道:“刚大少夫人那样数落那妾室,还说那妾室也伤得不轻,国公爷要在意,岂会无动于衷。想必咱们真是想多的。您瞧前几日都喝酒,今日韩副将一没在,国公爷就不喝了,显见真是为了韩副将。”
老夫人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国公府的人谁也不知道,国公爷爬墙出去了。
国公爷原本没想要出去,那女人又与他何干。他也和她说清楚了,以后再无瓜葛。
但夜深人静,他越想越纳闷,这一年多来,她难道真的每一日都是伪装?
她装模作样欺骗大少夫人她们,也哄骗他。
他好想问问她,她不累吗?究竟为何?
他必须要得到答案不可。
站在南福街后巷的小院门前,国公爷敲门的手顿住。
天色实在晚了。
国公爷正打算离开,改明日再来。
门内传来迅疾的脚步声,接着身后的门开了。
“爷,您如何来了?”
国公爷纳闷又被她发现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也不问,只回头,才要开口,就瞧见了她脸上糊了半脸的药膏。
手腕上还绑了帕子。让国公爷想起姨娘早前胳膊折了两回的事。
“你和大少夫人动手,想必用的力道不小?”
茉莉问:“爷是来兴师问罪的?”
茉莉委屈又说:“是大少夫人先招惹我。爷瞧,犟儿的脸也被划了两道口子。还有手也受伤了。”
茉莉又利落举起那只绑了帕子的手给她爷瞧。
国公爷从她爪子上瞥开眼,不接她这话,肃然道:“此次来,我只想问你一事。”
茉莉点头:“爷问,犟儿知无不言。”
国公爷平波无澜望着她,开口:“这一年来,你可都是在惺惺作态?”
茉莉飞快摇头:“没有。”
“还敢说没有。”国公爷厉声呵斥,“你假意逢迎,装模作样,明明泼辣倔强,却装得柔弱可欺,单纯无辜,你再说一句没有。”
国公爷显见气狠了。茉莉有种她敢再狡辩一句,就要被一刀剁了的错觉。
可他不是别人。茉莉不怕他。
茉莉只有痛心,他真的被她伤到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于是——
国公爷又被人一把搂住腰身,给紧紧抱住了。
国公爷心痛心塞到难以言喻,绷着脸道:“爷当初怎会答应你这种女人留下。是爷有眼无珠。”
话落,茉莉被一股出奇大的力道推离,国公爷抓着她的肩膀,又问她:“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要今日事情没有败露,你打算装到几时?”
茉莉双眸含泪,实话说:“一辈子。”
得到答案,国公爷放开她,掉头大步走人。
茉莉倚着门框痛哭流涕。
周围不少脑袋探出来。
隔壁家娘子眼瞧着一人一马消失不见,而后才快步走到茉莉身旁。
“你早该想到的。他不过就是图新鲜,又能爱你几时。倒不如多爱惜自己。”
虽然她给了自己上好的药膏,但茉莉此时也懒得搭理她。抹了把眼睛,二话不说,进门,又“砰”关上门。
独留漂亮娘子主仆二人在门外。
门外丫头瞪着紧闭的院门,气愤和自家娘子道:“娘子,这种没良心更没礼貌的人,咱们理她作何?”
漂亮娘子道:“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茉莉在门内听到这话,更气了。但谁让她收了人家的东西呢。总不好出去跟人理论。
她暗骂了句:“你才是可怜人,可怜八辈子!”完了,气呼呼甩袖进屋。
碧月汐月从鸡棚里站出来,愤恨瞪着屋内。
“半夜和男人私会,这都第二回了!我非得告诉公子不可!公子这两日还偏没有来。”
汐月:“明日我回府一趟,这件事必须要告诉公子和夫人。”
“嗯。”
第二日,等茉莉和山茶一出门,汐月也出去了。
今日茉莉上工,又被掌柜的臭骂了一通。
茉莉自知是自己不对,不断垂头道歉。结果好死不死的又被大少夫人碰见。
大少夫人是来找茬的,没想到她还没动手,这妾室已经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少夫人只觉快哉,耀武扬威巡视一圈,走到茉莉跟前,让她帮自己打包,又让她帮自己送车上,临走时又扔了她两粒金豆子。
金豆子从茉莉脸上滚到地上,滚出老远。茉莉赶紧蹲地上去捡。
大少夫人没料到她这还不生气。只觉兴致缺缺,放下帘子,命车夫走人。
茉莉捡了金豆子小心放进怀里的荷包内,这才进铺里。
掌柜的不放心,又将她拉到角落教训她:“你可真的记住了?”
茉莉忙不迭点头:“我知错了,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掌柜的从没见过她这么厚脸皮的人,脸上一点不见愧疚,嘴巴道歉倒是快得很。
“下回再犯,绝不容你。”
掌柜的撂下这句话,转身走人。
茉莉瞥了眼掌柜的背影,心想下回得更小心才行了。别的店里掌柜恨不得将瑕疵品卖出去,这里倒好,她卖出去了,要被说。
茉莉也丝毫不放心上,总归今日卖出那一笔,她少说也能拿三两银子。
“大掌柜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茉莉抬眼朝门口瞧去,就看到了好几个仙女围着一个罩湘妃面纱的大仙女进门,浩浩荡荡又上了二楼。
茉莉眼尖的瞧见掌柜腆着笑脸坠在人群最后也跟了上楼。
茉莉皱眉。怎么偏偏今日大掌柜来了。
她真够倒霉的。
姚儿和山茶一左一右围着她。姚儿忧心忡忡开口:“掌柜的会不会向大掌柜告你的状?”
山茶更忧虑问:“告状了会如何?”
姚儿:“有可能会被赶出去。我来这里也就半年,听说之前有好几个都被赶走了。不过她们是偷东西。就不知道会怎么对你。”
茉莉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想好了,要是被赶走,至少她得将这些天的工钱要回来。
这家店铺财大气粗,照道理不会太为难她。可要是为难,那休怪她小人难缠。
“她们下来了!”山茶说着,赶紧退到她自己的位置。
一双绣着锈红牡丹的银白丝履果不其然在茉莉身前停下。
茉莉抬眼,行礼:“大掌柜。”
“不必拘礼。”元良良弯了弯眉眼,说,“今日要叫你做个事。吕夫人买的那支凤头钗一节鸟羽不够精细,吕夫人可是咱们的老顾客,不能让她寒了心。你去把它换回来。”
元良良说着,她身边的香黛将手里的盒子递给茉莉。
盒子敞开着,里头躺着一支金光灿灿的双凤头钗。
茉莉迟疑了瞬,才接过盒子。并未多话。
她想做亏本买卖,又关她何事。她既然不说破,她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茉莉点头:“大掌柜放心,奴婢这就去。”
元良良:“快去快回。”
将那支瑕疵凤头钗卖给吕夫人是一早的事。
进店的货品都要再行检查,所有人都发现了这支漏网之鱼。
既然是瑕疵物品,必先告知顾客,在顾客愿意的情况下,打折售卖。
恰巧吕夫人急匆匆进来,茉莉正在清点,不想重数第二回,就晚了一瞬搭理吕夫人。
吕夫人不买账,骂她耳聋。茉莉当然仍旧好声好气,笑容满面接待,只不过她直接给吕夫人推荐了那支凤头金钗,最后吕夫人兴高采烈原价买走了。
茉莉带着双凤头金钗到吕府时,吕
府正大摆宴席。
经过八公主生辰宴闹的乌龙后,茉莉从此都是走的正门。吕府的门房一眼认出她是良贵妃成衣铺的女侍,热情将她迎进门。
茉莉不敢多打探,只进了院子,多打量了眼,门房又主动和她解释:“姐姐有所不知,今日是我们老夫人的寿诞。眼下屋里头正献礼呢。”
茉莉点头表示知晓。
门房将她带去了花厅:“姐姐等候片刻,小的这就去请夫人过来。”
茉莉就见门房往右手边的客堂走。
客堂女客声笑闹不断,茉莉循规蹈矩候着。正打算端起桌上的杯子喝口水,忽地传来一声娇喝:“夫人安的什么好心!”
只听吕夫人解释:“这……这我也不知道,我昨儿听说母亲喜欢,天不亮就去良贵妃成衣铺门前排队买回来的,不可能有问题,怎么可能有问题?”
“夫人什么意思,夫人的意思是妾身冤枉您吗?”
老寿星哼声:“倒是劳大媳妇受累了。”
“母亲,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吕夫人指着妾室,“是你,一定是你弄……”
“吕夫人。”
茉莉声音不小,上前冲吕夫人行礼,成功将吕夫人的话截断。
吕夫人茫然转头瞧她。
茉莉一脸抱歉,浅笑道:“请夫人见谅,您早上买走的凤钗是铺里的瑕疵品,都怪婢子忙晕乎了,没瞧出来。为了弥补过失,铺里特奉上双凤头钗一支,您不必补差价,只需将瑕疵品给婢子就好。”
茉莉说着,将盒子打开给吕夫人过目。
一夫人眼尖瞧出来,赞叹:“这支双凤头钗可是良贵妃成衣铺的新品?”
茉莉笑着冲那夫人点头。
吕夫人喜不自胜,激动拉起茉莉的手:“谢谢,今日多亏了你呀!”
茉莉忙说有错的是她。
吕夫人却仍旧道谢,还示意自己的贴身婢女送她。
茉莉走出客堂,还能听到身后屋内传来的说话声。
吕夫人的底气足了许多,妾室给吕夫人道歉,老寿星也感激吕夫人,所有人艳赞吕夫人,恭贺老寿星。
吕夫人的丫鬟给茉莉拿了一袋银元宝。
丫鬟激动说:“今日多亏女侍及时上门,要不然我家夫人还不知又怎么被人奚落呢。”
“都是婢子的错。”
丫鬟让她切不可这般说。
茉莉上了马车,一直马车走远,瞧那丫鬟还站在门前目送。
回到铺子,茉莉将瑕疵凤头钗交还。
元良良问:“去时,可瞧了趣事?”
茉莉没想到她知道。“大掌柜怎知?”
元良良得意笑:“我只知道今日是吕家老夫人的寿诞,而吕夫人买的凤头钗就是要送给吕老夫人的贺礼。看来你送的及时。”
这件事已经完美解决了。茉莉毫无负担的坦白:“是婢子故意将凤头钗卖给吕夫人,婢子今日要不去,吕夫人势必会遭一府人唾弃。吕夫人也不是故意要骂婢子,是她太过心急。是婢子犯错在先,婢子以后会改的,还请大掌柜给婢子一次机会。”
元良良意外耸眉:“能屈能伸,你很有前途嘛。”
一旁立着的掌柜面色惨白,跪下道:“还请主子不要换了婢子!”
元良良示意香黛扶她起来:“换你干嘛,咱们人手本来就不够用。你虽然老实了点,但你可是我的心腹。快起来吧。”
掌柜这才喜极而泣,磕过头,爬起来。
元良良又冲茉莉说:“刚说到哪了。对了,你很有前途。只不过呢,你也大错特错。吕夫人可一点不值得你同情,之所以要你去弥补过失,是因着吕夫人是咱们的老顾客,是咱们的钱袋子。”
难得出宫一趟,贵妃娘娘别提精气多足了。又接着侃侃而谈:“你想呀,今日她买了咱们的瑕疵品,她发现了,她说不定这辈子都不再踏进咱们铺子一步。那咱们得损失多大。此事再传言开,那又是好多顾客。咱们没必要为了那一支凤钗得不偿失。吕夫人不止是咱们店的顾客,经此一遭,以后也必定是你的老顾客。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懂了吧?”
茉莉点头表示知晓了。
不久前,茉莉心情还惶恐忐忑,但眼下她已然心平气和。
第二日,吕夫人又来了。她不止给铺里所有的人带了府上做的糕点,还特地点名要茉莉给介绍好东西。
但凡茉莉指一样她买一样。
最后打包带走了一马车。
临走时,茉莉站在门口送她,吕夫人又悄悄和她说:“茉莉就是国公府姨娘吧?”
不等茉莉说话,她接着说:“我理解的,给国公爷做妾不如做百姓妻。那何家要反悔,你放心,日后本夫人给你找个好的。”
又没等茉莉反应,吕夫人直接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吕夫人冲她摆手:“回吧。”
茉莉瞧着远去的马车,脑子里忽然想到了许许多多的人。每一个伤害她的人,她都痛恨,想着报复回来。
但其实,退一步也未尝不可。
她又想到了大掌柜。
茉莉决定以后就照着大掌柜的话行事。
下工回去后的茉莉又回想了今日的冲动,她越想越后悔。
她怎么可能不后悔!大掌柜临走前,又让小掌柜通知她,在吕夫人那的损失将从她月俸里扣。
多退不补。
也就是说,她这个月月俸一分没得!
好在也不用倒贴。茉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又好在,她今日在大少夫人那得了两粒金豆子,又在吕夫人那得了一包银块。这些可比她月俸多多了。
茉莉不委屈自己,背着手出门喊碧月汐月:“今晚给娘子杀只鸡,不,两只,一只煮汤,一只油烧。”
“好。奴婢这就抓鸡。”
“奴婢去烧水。”
俩人当下忙活开了。
茉莉回头,走了两步又转身,总觉得今天这两人和以往不太一样呢。
第70章
贵妃殿。
贵妃娘娘沐了浴,正倚在美人榻上看话本。
春雨往贵妃嘴里喂一颗葡萄,又往自己嘴里塞两颗,想起来,就问:“主子,您干嘛对国……新来的女侍那般好?她眼下就是个平头百姓。”
元良良瞥了眼外头,确认没有陛下的脚步声,才说:“这叫有备无患。”
春雨茫然,香黛听懂了:“主子是说茉莉有可能回国公府?”
元良良:“很有可能。本宫打听过了,自打茉莉走后,国公爷没少喝酒消愁。何从德又迟迟不迎她入门,到时本宫再推波助澜一下,还不就成了?”
春雨这回听懂了。“可是主子,国公爷在陛下和满朝文武跟前没少说您坏话,您干嘛还要帮他?”
元良良眼风扫过几个丫头:“谁帮他了?哼,本宫这是要报仇雪恨。”
几个丫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瞧她。
“等本宫拿捏了茉莉,看他严国公还敢随意咬本宫。他敢咬本宫,本宫就咬他妾室!”
贵妃娘娘做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只不叫人觉得可怖,唯有逗趣。
春雨一脸恍悟:“娘娘原来打的这主意!
高明呀!”
“贵妃打什么主意呢?”
陛下的声音出现在殿内。
谁也不说话。
几个丫头默默退开。
贵妃瞧着陛下但笑不语。她缩脚,陛下理所当然坐过去。
贵妃的玉足就到了他腿上,贵妃又伸手,陛下拽住她,随即贵妃整个人都到了怀里。
“陛下这话说的,臣妾能打何主意?”
国公府。
今日大少夫人又是凯旋的一日。尤其往茉莉身上砸金豆子,瞧着她蹲在地上捡金豆子的样子,她别提心里多爽快了。
是以,回府后,大少夫人当下就在后院客堂内嚷开了。
大爷瞧一眼国公爷,试图阻止大少夫人:“夫人,少说两句,别耽误了开饭。”
大少夫人正说到兴头上,又怎甘心被大爷打断。
当即挥开大爷的手,继续激动万分和老夫人说:“母亲可是没瞧见,那婢子的德行,那两粒金豆子都滚进了石头缝里,她都能跪在地上扣出来。别提多可笑了。”
老夫人跟着义愤填膺说:“她咎由自取。许就是她的报应。这样的女人,何府又岂能容她。就是百姓家,怕也嫌弃她丢人。瞧着吧,以后有得她苦。”
老夫人又瞧国公爷:“那女人得了报应,二郎也该释怀才对。”
是的。老夫人眼下又觉得国公爷一定是气恼妾室弃自己而去才喝闷酒的。
国公爷说因为韩副将才喝酒,老夫人后来又怎么想怎么不信。
老夫人还是觉得国公爷是为了妾室。
男人好面子,被个女人嫌弃抛弃,这哪说得出口。心里郁闷气愤再正常不过。
这些天,得知妾室不顺,国公爷应当开怀了吧?
国公爷的表情依旧寻常,在场众人中,唯有大爷一脸复杂的瞧着国公爷。
都是男人,大爷看出来了,他这二弟定是放不下茉莉姨娘。就像他,哪怕他的人被大少夫人锁在房里,但他的心仍旧时刻在眉娘那。
但大爷能怎么办呢,他自身难保,也就只能满脸愁容看国公爷的好戏。
国公爷冲老夫人道:“母亲,子褔有个请求。”
老夫人当然点头:“二郎直说便是。”
国公爷:“我想去接茉莉回来。”
一时,举堂皆惊。
所有人惊魂不定瞧着国公爷,似乎他说了什么破家灭国的话般。
国公爷缓声又说:“我想着她如今也进不得何府,一人在外多日,定当害怕难安,应是知错了。待接她回来,想必会改过。”
老夫人痛心疾首,一脸的困惑瞧着国公爷,摇头道:“二郎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她犯了错,咱们已经开恩放了她,国公府又不是收留难民的义仓。”
国公爷:“可她不是灾民,她是姨娘。”
人都弃他而去,还将人当自己家的姨娘哪?
老夫人接着谆谆劝:“母亲知道你宽厚,不忍心她一个女人在外吃苦受罪。但这是她应得的。二郎从前说一不二,莫不是忘了送你四弟进京兆狱的事了?”
老夫人话落,又忙弥补:“母亲不是要责怪你的意思。母亲只是想说二郎从前说一不二,如何要为了姨娘,破规矩?”
大少夫人一直呆愣到眼下,不敢置信国公爷竟然说出要让那一肚子坏水的女人回国公府的话。
四少夫人一听说四爷的事,附和老夫人:“国公爷莫非忘了茉莉做的那些事?她不止勾搭外男,更欺骗了国公府众人。一桩桩一件件,不计其数。想必她也没少哄骗国公爷。这样一个人,国公爷若信了她,容她入府,日后国公府难保不会出大事。”
“老四媳妇说得对。”老夫人道。
国公爷:“她说,她若不出府,她会装一辈子。以后大家不招惹她,想必她不会。”
他这话什么意思?
老夫人和四少夫人对视一眼,总觉得国公爷是话里有话。
老夫人忽地又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你去找过那妾室?”
国公爷不否认,只说:“她抱着我哭得很凄惨,定然是知错的。还望母亲应允此事。”
不要脸!真真不要脸!
众人在心里忍不住又臭骂茉莉一顿。
这是国公爷恳求她第二回。他要纳一个妾室,别说一个就是十个,直接先斩后奏,她这老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国公府毕竟是他国公爷的国公府。老夫人一直深知这个道理。
是以听到国公爷说第二遍请求,老夫人没有再拒绝,只道:“你想清楚了就好。只要你高兴,母亲不拦着。想接她回来就去吧。”
她就猜到是这样。四少夫人默默坐着,不再吭声。
大少夫人这时终于是回过神来,听到老夫人的话,她惊恐瞧瞧老夫人,又瞧国公爷:“国公爷你不是疯了吧?”
这回,大爷是真的坐不住了。
大少夫人接下去的话,都被大爷的大肥掌拍回了肚子里
国公爷带着春立几个开路,身后坠着国公府的马车,一路往南福街后巷去。
老夫人没想到啊。他竟然光天化日就去接那个妾室!
就不能等天黑了再去吗,他也不嫌丢人!
四少夫人站在老夫人右手边,担忧说:“外头不少人都知道是茉莉抛弃的国公爷,马上大家又都知道国公爷厚着脸皮去将人接回府。被人嘲笑咱们国公府是小事,就怕外头以为国公爷偏宠妾室,国公爷可是还接了陛下的差事。这可怎么好?”
老夫人倒不担心:“你见过痴情种吗?宫里头那位咱们也是听说,作不得数。至于二郎,纯属宽厚。都怪你俩不省心的!尤其你!”
老夫人回头恶狠狠瞪大少夫人。
大少夫人正心焦想着等该死的人回来要怎么办才好。前两天才和人打了一架,又多次去挑衅。
早知道这么快又要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就收着点了。
姨娘又是个黑心肠的,怕不是以后她要倒霉?
冷不丁被老夫人指着鼻子骂,大少夫人一怔,问:“我……怎么了?”
老夫人:“你还有脸问。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一天天的回来炫耀又欺负了姨娘,国公爷能心软?那妾室越可怜,国公爷越不忍心,知不知道?”
四少夫人不敢苟同:“那怎的不见国公爷心疼他四弟?京兆狱是什么好去处吗?”
老夫人:“那是咱们都打点过了。你不前日才去瞧了,不是还说四爷胖了不少?”
四少夫人不说话了
今日国公爷穿了一件红底暗纹的圆领袍,腰间坠了玉和香囊,头发也用金冠束了。
街头百姓和国公爷打招呼。国公爷拱手一一回礼。
大家不敢问国公爷上哪去。但大家又好奇呀。
这不上朝,也不当值,带着人和马车,穿得还好看,国公爷是要去哪?
有闲着没事干的好事百姓就悄悄跟在国公爷的马车后。只见马车后的队伍越拉越长。
国公爷并未在意,一马当先拐弯进了南福街后巷。
有百姓震惊了。
“国公爷莫非在此地还有相好的?”
有人嫌这话不好听,反驳:“怎么,就许别人在此养外宅妇,国公爷没成亲,府里也那三瓜两枣,还不兴在外找了?”
“就是。国公爷刚送走狼心狗肺的姨娘,此时正需要人安慰。希望新姨娘能抚平国公爷心底的创伤吧。”
“不知新姨娘长何模样。”
“你别挤呀。”
“你再推老子一下试试!”
“你们快瞧,前头谁啊,竟然挡国公爷的大驾?”
“瞧着办喜事的。”
众人发现小巷被堵了。
国公爷的队伍前头正停着两辆马车,丫鬟仆从还来了不少,正从马车里往下搬箱子。
每样箱子上还都绑了红绸带,一看就知道有喜。
毕竟是人的大喜事。这总得等人结束吧。
国公爷向来好说话。正当众人以为国公爷会等片刻时,就见国公爷翻身下马,几步到了往院子内运送箱子的那道院门前。
这还不算数,国公爷往里探头
瞧一眼,下一瞬竟径直跨进了院门。
茉莉今日本该要上工的,但昨晚上何府派人来让她今日别出门,说是何从德要来探望她。
毕竟是救命恩人,茉莉不能没良心,当然给这个面子。让山茶去铺里请假,她则带着碧月汐月出去买了一些好肉,又杀了一只鸡,回来摘了菜,好一通忙活。
汐月看她忙,出乎她意料的说:“娘子别忙了,快去歇着吧。”
碧月跟着附和:“……对,娘子去换身好看的衣裙,要不要奴婢帮着梳头?”
茉莉闻出不对劲来。两句话一套,碧月交代了。
今日不止何从德上门,何夫人也会一道上门!
这对母子能一道上门做什么呀?
等茉莉听说何夫人是要来提亲后,当下嘴巴都合不拢了。
茉莉错愕问:“何夫人为何答应?”
俩丫头摇头:“夫人没说。”
碧月汐月当她高兴的。茉莉懒得和两个丫头多说,也不帮忙了,当即回屋去绞尽脑汁想解决的办法。
一直听到碧月在门外高声喊:“娘子,夫人和公子到门口了!”
茉莉脑子里又突然闪过疑惑。她究竟为何要拒绝?
嫁给何从德是她很多年前的心愿,如今马上要实现了,她干嘛要退缩?
刚才听到碧月她们的话,她竟然想也不想,就琢磨着怎么回绝。她抽什么风!
她没有使幺蛾子,那也意味着是何夫人自己想通的。他们母子主动带着聘礼登门,多么难得的机会。
只要过门,她以后就是何府少夫人了。正正经经的官家娘子。
茉莉不惜余力的拍数下自己的脸颊,冲着镜子里的女人,试图撑起笑脸。可试了好几次,怎么看怎么僵硬丑陋。
镜子里又出现了另一个人影:“犟儿,爷已经知道怎么戴珠花了。爷再试一次。”
她或许进了何府也不一定快乐。
如今的她有不少体己钱,更有了自力更生的本事,何必再进府里被人磋磨。
下定决心的茉莉,心情转瞬又恢复了畅快,当下起身开门出去。
何夫人和何从德正站在院子里,今日的何夫人穿得尤其隆重,面庞带笑望着她,和以往十分不同。
茉莉刚要上前行礼,眼一瞥,无比错愕瞧着从门外大步进来的人。
国公爷当然是走向茉莉,何从德见状,速度极快的挡在了茉莉身前,拱手行礼:“严国公可有事?”
国公爷本是想问茉莉,眼下只好问他:“你要做什么?”
何从德:“国公又何必明知故问。下官自是登门求娶。”
国公爷目光落在何夫人身上:“夫人同意?”
何夫人福身道:“茉莉是个乖顺知礼的,民妇没道理不同意。”
国公爷仍旧紧盯着何夫人:“她曾与本公为妾,夫人也愿意?”
何夫人一如刚才道:“民妇不瞧这些,只要她人好,对夫婿好,日后能开枝散叶,民妇都高兴。”
国公爷没料到何夫人会说这番话。他转眼,又瞧茉莉。
何从德挡着,国公爷伸手将人拂开。
何从德只觉自己不受控的被推搡到了一旁。
国公爷瞧着茉莉:“爷问你,你是愿意去何府当妾,还是跟爷回国公府?”
国公爷神情从未有过的恐怖,茉莉总感觉他有意要恐吓自己。
只她还没说话,何从德道:“国公误会。下官与母今日前来,并非是过纳妾礼,而是下官给嫡妻的聘礼。”
何夫人附和儿子:“是,没错。”
国公爷未瞧两人,只眼也不错盯着茉莉,等着她开口说话。
何从德见状,也瞧向茉莉。
加上院门外的无数双眼睛,茉莉总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他刚才说什么?和他……回国公府?
茉莉目光落在他红底暗纹的衣袍上,他穿了这一件来接她。
茉莉只觉心痛难忍,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又想她怎么可能答应。
除非她不活了。
要没见他,茉莉当然是回绝何从德的。可眼下不能了。
茉莉一脸抱歉开口:“何郎愿娶茉莉为妻,是茉莉三生难修的福分。还望国公爷成全。”
国公爷不说话,他脸上表情一如往常,但茉莉知道他在不高兴。
一直以来,她不想看到他被国公府其他人欺负,可没想到,到头来是自己伤了他。
因为她,他受尽屈辱和嘲讽。
可她不想的,她没办法。
茉莉掩去眸中的泪光,冲他又说:“今日是茉莉的大喜之日,国公爷既来了,不如进屋讨杯酒水喝?”
他又不是疯了。
“不必了。”话落,国公爷再不瞧她一眼,转头走人。
今日的何夫人尤其和蔼,笑着和茉莉道:“外头人多,咱们进屋说话。”
茉莉点头。
众百姓眼瞧着国公爷出来,赶紧让开路。所有人都愁容满面义愤填膺。
大部分人不敢靠近小院前,但小院里的对话大家却都听了七七八八。
继不久前国公爷被唯一的姨娘抛弃后,这一回又被外宅妇给弃了。
大家同情的目光瞧着国公爷,有壮汉还冲国公爷喊话:“好女娘多得是,国公爷想开点。”
等国公爷走了,百姓们又留在原地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我怎么听到国公爷喊那外宅妇‘茉莉’?听说国公爷的姨娘就叫茉莉?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就是同一个人,没看见送聘礼的是何大人母子嘛。”
一时小巷内热闹的像是沸腾的锅
当着国公爷的面,她算是应下了婚事。
茉莉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让何夫人主动悔婚。
茉莉是真好奇。给何夫人倒了杯茶,问:“夫人为何愿意接纳茉莉?”她改。
何夫人笑说:“‘茉莉’这名字比百香好听。我想通了。你其实也没有多不好,从德的眼光不会差,我又何必伤了与他的母子感情。”
茉莉正想着事,就见何夫人板起脸,继续说:“只我丑话说在前头,日后进了何府,切记循规蹈矩,做好从德的贤内助。若多生是非,休怪我罚你。可是听到了?”
“娘。”何从德看何夫人,何夫人不搭理他,何从德只好去瞧茉莉。
茉莉给他一个“放心吧”的眼神,冲何夫人乖巧点头,“听夫人的。”
何夫人听到她这话,笑容才又回到脸上:“聘礼原该送回你家。”
茉莉倏忽抬头。
何夫人:“只是你家路远。更重要的,我不瞒你,我瞧不上你家,想必你和那家人也无多少感情,也不愿再与他们来往,我便做主,将聘礼带回了这处。这处我已买下,就当是你自己的家,成亲当日你就从这里出发。你可有意见?”
茉莉是才心放回肚里。
“夫人考虑极是,茉莉听夫人的。”
何夫人满意点头。
何夫人没有留下用饭,茉莉也就嘴上客气了两句,见状恭恭敬敬将人送出门。
何从德跟在何夫人身后侧,落后一步,回头冲茉莉道:“等我。”
茉莉硬着头皮点头。
将人送走,茉莉回房里开始想怎么办。
她要怎么不得罪何家母子,又能退了这桩婚事呢?
茉莉琢磨半日,思来想去,觉得直接和何从德
挑明最好。
今日她刚当着国公爷的面应下,马上就开口不妥,反正大婚之日还没定,过段日子也成。
茉莉又想起了国公爷。一想,她就心口疼。
她捂着心口,黯然神伤。
要怎么办呢?
难道这辈子她都要胆战心惊,受徐氏所迫?
茉莉不甘心。
“娘子我回来了!哇,何大人送来这么多?”
山茶在北间杂物房好奇数了何家送来的礼样数,才连蹦带跳跑进屋。
“娘子这是答应了?娘子真的想好了吗?”山茶是知道她不是很情愿进何府。
要不然她们也不至于养鸡种菜,还去打工了。
茉莉叹着气将国公爷一道前来的事说了。
山茶听闻,只是心疼她家娘子。又问:“那就嫁了?”
“先不说这事。我有要事交代你。”茉莉搂过她肩膀,两人一阵嘀咕。
山茶又出去了。这回她肩上背了包袱。
碧月汐月得知夫人接纳茉莉娘子那日起,不仅对茉莉,就是对山茶也没再摆过脸色。
两人虽好奇,却不敢多嘴问
何家马车内。
何从德尚且无法平息胸中激动,他眸中带光瞧着何夫人,开口:“多谢娘。”
昨晚,考虑了几日,在瞧了儿子又一回的强颜欢笑后,何夫人向父子俩表明了她同意让茉莉进门的事。
当是时,一家三口正在客堂里默默用着饭,平时何家奉行大户之家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今日何夫人却难得的开了口。
听到母亲的话,何从德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确认自己没听错后,何从德高兴的当下跪下给他娘连磕了六个头。
何夫人受惊吓,赶忙上前扶他。
何夫人在决定容茉莉入府之后,就亲自备了礼。见儿子等不及的样子,何夫人索性提议明日就去小院送礼。
昨晚,何从德已经激动过一回了。他恍如在做梦。
明明前不久,他娘还绝食抗议,眼下却答应了。
“娘,儿子不是在做梦吧?”
“你没做梦。礼咱们也送了,娘回头去法华寺求个吉日,就成亲。”
何夫人也心疼得紧。早知今日,当初她又何必要闹一场,伤透他的心。
何从德连连点头:“明日儿子请休沐,儿子送娘过去。”
何夫人:“不必,有你爹呢。你只管忙自己的,其余后宅事务娘替你操持就成。”
确实,他这些日子很忙。何从德未再多言。
昨晚太激动,何从德忘了问,这会儿才想起来,开口:“娘为何又同意了?”
何夫人:“刚告诉她的是我的真心话。娘发现她其实也没有多坏。你看中的人,又能不好到哪去,她不过是命苦。只要她不与她爹娘兄弟往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何从德点头:“娘大可放心,百香当初逃出来,是被她爹娘逼的,断不可能再回去。百香也正躲着那家子。三田村离京都城千里远,就算那家人知道,也找不过来的。”
“那便好。她既然给自己取名茉莉,咱们都别再提‘百香’二字。京都城里只有一个茉莉,没有叫秦百香的。”
“娘说得极是。”何从德难得说句贴心的,“待茉莉进门,日后儿子与她定然好好侍奉娘。”
“好。娘等着。娘还等着抱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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