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少夫人出府了?”
山茶点头:“出了。”
山茶到姨娘身边坐下。国公爷不在,姨娘身边的位置就是她的。
“不过,万一罗茗儿没胆子来找姨娘呢?姨娘岂不是白搭?”
“也不算白搭。顶多也就被大少夫人骂一顿。又不会少块肉,咱们不吃亏。不过我有预感她会来。”
“姨娘为什么这么说。”
茉莉:“一直以来罗茗儿主动找过咱们几回?”
山茶掰着指头数:“三回。”
茉莉:“踏青那回不说她。就说剩下两回,一回茶馆,跑出一个茶馆小二。另一回送我衣裳首饰邀我去罗府,结果她刚巧办赏花宴。说她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她既然有第一次第二次,肯定就有第三次。咱们等着就行。”
山茶气得咬牙切齿:“这个狠女人怎么这么坏。咱们又没招她惹她,她非得找咱们不痛快。也确实得让她见识见识咱们姨娘的实力。”
茉莉瞥她:“姨娘我什么实力呀?”
山茶十分骄傲说:“那当然是惩治妖艳贱货的雷霆手段!奴婢相信姨娘。”
“这话少胡说。传出去难听知道吗?”茉莉郑重提醒。
山茶:“放心吧姨娘,我心里有数着呢。”
山茶又问:“可咱们就这样等着吗?也不确定对方什么时候动手,要怎么动手。这样等着,就跟头上悬了把刀有什么区别,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茉莉:“很快。毕竟离大婚还有一月不到了。”
山茶又好奇:“那万一她就想大婚之后行事呢?”
茉莉摇头:“不可能。大婚之后,她人只能在国公府内,一举一动势必被人监视着。她只有这一个月。”
要不然罗茗儿也不会接连冲她下手两回。
山茶呆着脸点头。
又过了三日,都万事太平。茉莉等得有些心焦,还特地带着山茶出府晃悠了两趟。
只可惜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山茶斩钉截铁说罗茗儿肯定不会动手了,那要怎么办?等人进府了,肯定只有姓罗的对付她们的份,她们就真成了案板上的鱼了!
茉莉被烦的不行,又在脑中重新梳理了一遍,没觉得自己的猜测哪里有问题。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罗茗儿要做的事被她娘拦了。罗夫人胆小,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发生。
想到罗茗儿会顺利嫁进国公府,入这主院,茉莉袖中的拳头不觉捏紧。
“你说的没错,等她进门,咱们真成死鱼了。”
“那怎么办?”
“只能另想对策。既然引她们上钩不成,咱们主动进攻。”
两人嘀咕半晌,只是想的馊主意还没展开行动,罗茗儿先动了。
祁国女方送妆皆提前一个月,罗家刚好明日送妆进国公府。
茉莉得知后,怀疑罗茗儿会趁这机会朝她下手。
山茶和她想的相反:“我觉得这就是巧合。送妆本来就要送妆嘛。”
“先看看再说。”
“咱们不能两头行动?”
茉莉摇头:“咱们主动去招惹,风险太大。还是等她找咱们吧。”
山茶也不舍得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富贵日子,她们真的主动冲罗家女下手,被发现了,下场只有一个。“行吧。对了,三少夫人那里不会有问题吧?”
山茶胆战心惊又问。
“三少夫人心思缜密,她多次示好咱们,既然她答应了,应该没问题。”
山茶紧张到碎碎念:“姨娘说没问题,那肯定没问题。”
两次没得手,她猜罗茗儿会给她来个大的。
是栽赃嫁祸?栽赃嫁祸她偷嫁妆?
还是下毒药?
还是送妆中藏了杀手?
不管哪一个,茉莉都做了万全的准备。能保证自己毫发无损,还能将凶手一举抓获。
并且,她还想了让凶手交代出幕后指使的办法!
她好歹是国公爷亲迎进门的姨娘,到时别说国公爷,就算老夫人也没道理保下罗茗儿。
“犟儿何事这般高兴?说来爷听听。”
山茶正在愁眉苦脸,茉莉则正想到计划大成,她都已经抓住凶手,凶手更供认不讳说就是罗茗儿指使她的。罗茗儿跪在国公爷和老夫人脚边求原谅,但谁都不搭理她,国公爷还将人一脚踹开了。
茉莉乐的两只肩膀耸不停。国公爷只看姨娘的背影,就知道姨娘这会儿肯定龇着牙乐呵呢。
冷不丁听到声音,茉莉浑身一僵。
国公爷走到她面前时,就看到姨娘耸着肩膀,小脸表情扭曲,一副被吓到不轻的模样。
国公爷疑惑又问:“怎么了这是?”
也就那么一瞬,茉莉反应极快,冲她爷扯起笑脸:“奴婢做梦呢,不告诉爷。”
“嗯,不告诉就不告诉。”国公爷自来好说话得很。
茉莉问他:“爷怎的这个时候回来了?”
这才正午过半。之前好歹是傍晚前,现在变成了正午后,怎的还一日比一日回来的早?
国公爷坐下,接过姨娘递来的茶水:“之前爷刚入守备营,忙的事多。眼下所有事都有了规整,又有春立他们在,爷看用不着爷,就回来了。”
茉莉点头:“也是。明日是罗府送妆,府上也有得爷忙。”
“是明日送妆?”国公爷差点都忘了,感叹,“日子过得倒是快,转眼都半年了。”
国公爷又笑望着姨娘说:“犟儿陪着爷也半年了。”
第二日一大早,国公府就热闹的不行。
国公爷表示上了朝,就回来,但一直等到罗家来人,国公爷也没回,显见朝上有事耽搁了。
罗府来的人是罗茗儿的嫡长兄和庶长兄,两人进门向老夫人行了礼后,就命罗府下人挑着礼进门。
茉莉远远站着围观,一直到晌午,罗夫人留在前院摆席宴请罗府兄弟,茉莉才悄悄回了后院。
一上午风平浪静。
茉莉就在主院呆着。这时候差不多该散席了。
结果仍旧无事发生。
“姨娘,那罗家人走了。”
茉莉疑惑不解。
竟然就这么走了?
茉莉问:“罗府留了人下来吗?”
山茶:“没有。除了嫁妆,人都走了。”
茉莉瞎猜:“莫非嫁妆里有猫腻?”
山茶:“要不然,我去看看。”
“咱们不能主动。”
“知道了。”
“姨娘。”跑来的是三少夫人身边的喜枝,喜枝小声在茉莉耳边说,“三爷回来了,三少夫人说她得离开一会儿,让姨娘自己小心。”
茉莉点头:“罗府人都走了,应该不会有事。你让三少夫人忙自己的事,今日不必管我。”
“是,姨娘。”
山茶嘀咕:“三爷这都消失半个来月了吧,还知道回来呢。看来腿断的还不够彻底。”
茉莉也唏嘘:“不知道三爷回来做什么。”
山茶:“能做什么,肯定又赌输了,问三少夫人要钱呗。”
“嗯。”茉莉不能再赞同。
正说三爷小话呢,琪儿从远跑来:“姨娘,我来看你来了!”
北院三房。
三少夫人哄走了琪儿,才赶着进屋,紧盯着胡子拉碴形如枯槁的三爷。
见三爷没有像以往打算翻箱倒柜,三少夫人一颗心才放下,上前询问:“三爷这段日子去哪了?”
“轮不着你管。”三爷不耐烦三少夫人在眼前晃悠,索性起身换了张椅子,背对着三少夫人。
三少夫人不甘心,追过去问:“那三爷今日回来要做什么?”
这话让三爷更吹胡子瞪眼:“你什么意思?这是我家,三爷我回家,我能干什么?”
三少夫人哭穷说:“不管你信不信也好,我是真的没钱,我眼下手头只有府里给的一点月钱。琪儿如今也大了,再长一年要上学堂,这小娘子总要穿衣打扮,人家的小娘子都能买良贵妃成衣铺的精贵衣裳,可咱们的琪儿我只能给她布衣粗衫。还请三爷行行好,给我们娘俩一条活路。”
这话就是在戳三爷的心窝子。三爷又气又恼,还没办法,眼圈也不知不觉红了。
三爷哽咽,装凶狠说:“你放心,爷我今日回来不是问你拿钱的。你那三瓜两枣爷才看不上!”
三少夫人得了想要的答案,不再继续惹他心烦,转身走人。
三爷瞧着三少夫人的背影,眼底更是充血。
“有什么老子不敢的。”想到孙娘子的话,三爷嘴角撇起冷笑。
他严珑到了如今,杀人放火都不怕,更何况是卖个女人!不过一个姨娘,他卖了就卖了,被发现又怎么样。
更何况只要找不到人,谁也怪不到他头上。
有了那笔钱,他就好从头开始了。玉蓉和琪儿也肯定高兴。
三爷想清楚,转头回屋睡觉去了。他等着天黑
“今日稀奇,国公爷怎么还不回来?”山茶不时瞧一眼主院外。
自打回了国公府,国公爷可是从没夜不归宿过。顶多晚归,但也会提前派人回来说一声。
今日都过了用晚膳的点了,却连个回报的人都没。
“姨娘,来了来了!”秀红从庭院跑进来。
茉莉还当人回来了,迎出去,只看到秀红一人。
秀红上气不接下气说:“严浦回来了,在前院呢。姨娘放心,国公爷好得很,就是下午时被宫里请了去,和几位尚书大人讨论要事,陛下说没个结果不放人,这才没回来。”
严浦是跟着国公爷的小厮,国公府家奴。
“我知道了,你去吃饭吧。”
“是。”
“什么要事,这么晚了,陛下还不放人回?不会是隅国又闹事了吧?”山茶瞎猜。
茉莉捏紧她的嘴巴:“敢议论上头,你活腻了,小心国公爷将你发卖了,到时,姨娘可保不了你!”
“我错了。”
这晚,一直到茉莉洗漱完睡下,国公爷都没回来。宫门早已落锁,也就是说今晚她爷要住宫里?
怎么就这么巧?
茉莉素来喜欢多想。今日刚好罗府送妆,她爷却被绊在了宫里。
这种大好机会,罗茗儿要是知道,恐怕不会放过她。
这样一想,茉莉腾的从床上起来。赤着脚下地,贼一样在偌大的寝房里巡视一番。
从前她爷在的时候,她不觉得寝房大,这会儿,在她看来,寝房简直大得离谱了。
“山茶?”
刚给姨娘熄了灯,打算回去睡觉的山茶,又推门进来:“姨娘怎么了?”
姨娘的脸一看就是害怕。山茶了然于胸说:“那我留下陪姨娘。”
茉莉点头。
山茶当然不敢睡国公爷睡的床的。她在床前的踏板上打了铺盖。
茉莉躺在高榻,瞧不见山茶还是心慌。从前她转头就能看到她爷,眼下转头就只能看到泛着青色倒映着庭院暗影的窗格子。
于是抱了被子去挤山茶。感受到山茶身上的温暖,听着山茶的呼吸,茉莉才安下心闭上眼。
这人眼睛一闭上,耳朵就十分敏锐。尤其眼下。近处有山茶的打呼声,门缝里透来的风刮上风铃的叮当声。
远处的是树叶沙沙声,大风拍门窗的吱嘎声。
不多时,雨滴砸落,所有声响都被雨声覆盖。
听不到别的声响,茉莉才更害怕。她抱紧山茶。
山茶喘不过气来,勉强伸出一只手,拍着姨娘的背闭眼哄:“姨娘别怕,有山茶在呢。”
结果转个身,这丫头又睡去了。
茉莉就从后搂着山茶,胳膊放在山茶咯吱窝下,一条腿翘在山茶腿间,这才又慢慢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唰唰”雨声中,传来故意放缓的脚踏石板的声响,似乎还有人走动时的衣裳摩擦声。
声音就在门口!
茉莉捂住山茶的嘴,随即掐了她一把。
“别说话。”
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刚要呼喊的山茶听到是姨娘的声音,立时偃旗息鼓。
山茶也小声问:“怎么了?”
“门口有人。”
山茶刚想说会不会是姨娘疑神疑鬼呀,这外头下大暴雨呢,怎么可能有人。
但转瞬,她也听到了。
有人正用什么东西在撬门。声音轻微,但两人都竖着耳朵,不可能听错。
“姨娘,怎么办?三少夫人这会儿肯定没瞧着咱们。”山茶别提多六神无主。
她们做好的完全之策,前提是有三少夫人协助。单凭她们两个弱女子,哪可能对付得了事。
完了完了!
山茶觉得她们今天肯定要完了!
茉莉抓着山茶手腕:“你信我吗?”
山茶都来不及点头,只听“嘎”一声,寝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昏暗中,两人没再说话,呼吸都停滞了。
山茶只感觉姨娘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捏了捏,接着就见姨娘的影子缓缓后退。
山茶伸手,没抓住姨娘,她能感觉人就在背后。
山茶动不了,她也不敢动,要是她和姨娘都消失了,那坏蛋肯定不甘心,从而到处找她们。
姨娘拼死救过她一次,那这一回就让她挡在姨娘面前吧。
山茶侧卧着,紧紧闭着眼,等着被坏蛋一刀戳死或者勒死。
轻微的脚步声就在背后,山茶抖如筛糠。
“砰”一声,山茶的后背被人剁了一记,叫唤也没,彻底不动弹了。
紧接着来人掏出早准备好的口袋,往地上一套,扛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路而逃。
茉莉确认人出了门,才急慌慌从床底下爬出来。
才站起来,听到庭院里传来三少夫人的声音:“大胆!什么人?!来人,快救姨娘!姨娘被绑了!”
茉莉赶紧跑出去。
廊外的雨仍旧连绵不绝。雨幕中,主院门口,穿着蓑衣的三少夫人撒腿往一个方向跑,边跑边喊:“快来人!抓刺客!”
茉莉来不及找伞,冲进雨里:“三少夫人!”
还是喜枝发现在后头追她们的姨娘,喜枝抹一把脸,拉三少夫人:“夫人,姨娘在后头!”
三少夫人猛地回头
,看清确实是她,喜极而泣冲上去,抱着茉莉开始哭嚎:“姨娘没事?真的是姨娘吗?还好你没事!”
“是我,我好着呢。”茉莉来不及听三少夫人继续哭诉,焦急问:“那蒙面贼呢?贼往哪逃了?”
“往那边。我们以为贼人抓的是姨娘,想去追呢。没想到姨娘没事。”喜枝脸色一变,“那、那贼人肩上扛着的是谁?”
茉莉的声音都在打抖:“是山茶。”
茉莉说着,往侧门的方向狂奔。
“茉莉,守卫来了!”
三少夫人只瞧见姨娘拐弯消失的背影。
三少夫人和守卫说明了情况,跟着又去追茉莉。只是到后门口时,人早不见了。
喜枝劝:“夫人,咱们回吧,有守卫在,姨娘和山茶肯定不会有事的。”
三少夫人懊恼不已:“就晚了一步,只要早一步,那贼人断不可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进得了主院。”
喜枝:“这怪不得夫人,谁知道他们还真的半夜动手。夫人聪慧料中,已经第一时候赶过来。咱们尽力了。只是奇怪得很,这贼人单枪匹马,他是怎么从守卫眼皮子底下进入主院的?”
三少夫人忽地神情一滞:“对呀。怎么可能。还是说,贼人一直藏在府里,伺机而动。可是,能藏哪里不会被发现呢?”
喜枝灵机一动:“会不会那贼人就是府里之人?”
三少夫人半晌未语
寅正时,开了宫门,国公爷才和好几位脸庞泛着青黑的大臣一道撑着伞出宫。
他们回去换个衣服,也没必要歇息,一会儿还要赶来上朝呢。
左贺心急如焚候在宫门口,见到国公爷,撒腿奔过去:“将军,府里出事了!”
左贺在国公爷耳边低语。
堪堪要登上自家马车或是骑上马的大臣就听闻一声马蹄嘶鸣。
转头只来得及瞧见雨幕中国公爷身姿矫健翻身上马策马远去的背影。
紧接着而去的是国公爷随身守卫。
众大人都惊呆了。
白胡子礼部尚书被俩随从搀扶上马车,和冲他道别的三位大人道:“刚在大明殿,国公爷果不其然是在装沉稳哪。年纪还是太轻了,这以后可怎么敢委他以重任。”
三位大人面面相觑,皆不敢说话。
礼部尚书又捋着胡须说:“昨日是我害得大家回不了家,大家切莫怪罪。”
三位大人自是道:“尚书大人言重了。大人是三朝元老,您的指示必定有道理,这不陛下也陪着熬了夜,都是为了社稷,为了百姓。”
“那就好,那就好。都回吧。咱们呀待会儿朝上见。”
第37章
左贺追上国公爷道:“爷不必担心,春立已经赶去了。再说贼人抓的是山茶,姨娘只是跑出去找山茶了。应当不会有事。”
“希望如此。”
远远的,瞧见国公爷的人马过来,早候在门口的门房管事脸上大喜,和几个守卫,撑着伞要上前迎。
国公爷声音由远及近:“姨娘回来了没有?”
门房管事实话道:“回国公爷,还没。”
国公爷眼神都没再给他一个,俯在马背上,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了府门前。
眼看着国公爷又远去,门房管事跺跺灌满了雨水的脚,忙不迭往府里去禀报
茉莉原先是跟着守卫身后,贼人带着山茶肯定走不远,守卫四散开去寻找,这一散开,茉莉就和他们走散了。
而守卫倒也不是不顾姨娘,只是这么大雨,想着姨娘肯定会自己跑回府。
一个守卫还好心的将蓑衣让给了姨娘,叮嘱姨娘赶紧回,他们找人就行了。
茉莉还没来得及拒绝,守卫已经跑没影了。
又转眼,眼前的人都跑没影了。
茉莉穿上蓑衣,转头瞧了眼回头路,咬咬牙,继续往前。
守卫会顾及她,但不一定会顾及山茶。茉莉可不放心,她必须要亲自找到人不可。
茉莉环顾四周,想人会藏去哪。蒙面贼这会儿一定是藏在附近哪里,等着和人接应。
这么大的雨,又会在哪里接应?
“只可能是马车。附近的马车。”
茉莉想清楚,往前快跑,眼睛不忘四处寻找,看到马车能过的小道和死胡同,才停下。
她都不知道跑了多久,又跑了多远,在揭了第三辆马车帘,不见人,继续往前跑。
跑出一段路,她觉得不对劲,又转回脚步。
刚才的死胡同两边都是官员府邸,怎么会有这么寒酸的马车?
想到此,茉莉更加紧脚步回死胡同去。
在快要靠近时,一辆马车冲出胡同,茉莉堪堪避开。从地上爬起来,马车已经跑远了。
“喂!你们抓错人了!”茉莉撒腿往前追,还喊他,结果马车就是不停。
茉莉看见了赶车的是两个男人,他们换手了。
要是出了城,山茶就危险了。
茉莉狂追一路,停下,后退两步,瞧见小道里拴着的一辆马车,二话不说跑过去扯马绳。
她不会骑马,更不会赶马车,好在她尝试着一甩缰绳,马儿自己会顺着道路飞快跑起来。
茉莉照猫画虎,一甩马鞭:“驾!”
马儿跑得更快了。
雨渐小时,茉莉追赶上那辆马车,她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只有她,没有守卫,她只要跟着人,等着国公府的人找过来,她们就得救了。
马车停在码头,他们是要将山茶运出去?
好在码头上不止三个人,还有陌生的客人,茉莉乔装客人,在三个人上船后,跟着一起上船。
才在船尾最角落坐稳,船舱外传来杂乱马蹄声和呼喝声:“朝廷查案,都不许动!那船不准开!”
是春立!
茉莉热泪盈眶。
茉莉弯着腰要出去,快要出船舱时,被一人挡了。一双满是泥泞的脚出现在茉莉视线里。
“不好意思,借过。”
那人没动。茉莉歪着头抬眼看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你是……三爷?!”
茉莉别提多震惊。马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春……”
“春立”两字都没及喊出口,就被三爷紧紧捂住了嘴,随之茉莉又身不由己被拖进了船舱里。
外头响起春立激动的声音:“山茶!山茶!我终于找到你了!”
山茶的声音,茉莉没听到。而春立的声音也随着船身的晃动越来越飘忽。
怎么就……开船了?!
离岸边有一段距离时,船身拐弯,茉莉瞪大的眼刚好看清码头上的状况。
只见又一队人马迅疾而来,为首一人没穿蓑衣,俊朗眉目清晰可见,赫然她爷。
茉莉挣扎着要爬出船舱,被人抓着脚踝拖回。
她脸一下磕在船板上,顿时鼻子血流如注。
岸边彻底瞧不见。茉莉怒瞪三爷:“三爷这是要干嘛?”
“姨娘倒是好胆色。要不是姨娘上船,爷还发现不了。原来爷抓错了人。看来姨娘不止胆色过人,还聪慧无比。想必离了国公府也能过上好日子。”
茉莉不跟他废话,只劝他:“三爷可有想过后果?我可是国公爷亲迎进府的姨娘,国公爷是不可能轻易放弃找我的。到
时发现是三爷,三爷可以在外逃几年,几十年,但三爷可有想过三少夫人和琪儿?”
三爷当然是想过的。
茉莉看他脸色就知道,见他不说话,又说:“三爷莫非以为国公爷不会牵连她们母女?三爷倒是挺信任国公爷。”
三爷阴冷瞥眼看她,又不说话。
“三爷放心,我也觉得国公爷肯定不会牵扯无辜,三爷拿着钱出去逍遥快活了,国公爷看在孤儿寡母面上,肯定还要帮扶一二。”
茉莉一顿,又说:“但三爷做的事到时必然满城皆知。国公爷不介怀,其他人呢?三少夫人会被其他贵夫人指指点点,琪儿明年上学堂,也会被同学冷眼相待。”
茉莉一拍脑门:“呀,我怎么忘了,三爷最爱的人只有自己,那母女,三爷肯定不放在心上吧。行吧,那随她们母女死活算了。”
三爷捏着拳,瞪着自己,茉莉生怕他真的揍自己,她乖觉的闭上嘴。
片刻后,三爷的拳头瞧着依旧很硬。
三爷开口:“等我有了钱,我自然可以将她们接出去!”
“三爷哪来的钱?”
三爷冷笑:“卖了姨娘,自然就有了。”
茉莉一脸惋惜:“三爷瞧瞧,就我这姿色,三爷确定能卖个好价钱?”
三爷志在必得笑。
茉莉心里有数,又说:“京都城街头美人那么多,三爷偏偏冒险掳走我这个国公爷的姨娘。莫非有人请三爷这么做?”
三爷知道自己被套路了。三爷心惊,不可思议瞪茉莉。
茉莉继续猜:“可是罗家娘子?”
三爷脸上就差挂着“姨娘不可能猜到”的得意表情。
茉莉:“是孙娘子吧。”
三爷脸上什么表情也没了,更不说话。
茉莉:“三爷怕什么?反正我都要被卖了,还怕我逃回去告状不成?”
三爷觉得她这话倒是有道理。她猜到又怎么样呢。
“你没猜错。就是孙娘子。孙娘子许诺我将你卖了,她会给我一笔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所以,姨娘要怪就去怪孙娘子,我不过是听命行事。”
船靠岸后,茉莉被三人带着又上了一辆马车。马车行了小半时辰,茉莉听到三爷在和人说着什么。
不多会儿,三爷和人争执起来。又不多会儿,有人掀开帘子扯她下车。
茉莉被关在了一间客栈内。
瞧着气急败坏的三爷,茉莉说:“可是孙娘子反悔了,不打算把钱给你?”
三爷咬牙切齿:“她给了一半,剩下一半说是解决了你再给。老子和她说好,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她现在就是要反悔!觉得姨娘已经到了这里,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茉莉后怕说:“三爷可得把我看紧了。要是他们将我从三爷手里偷走或抢走,三爷剩下的钱肯定别想了。”
三爷当然也是最担心这一点。他手头加上自己只有三人,可对方明面上出现的就有十数人。
三爷又气又急,在房里来回踱步。
茉莉不比三爷轻松,她想办法,不多会儿说:“说不定他们马上就要行动,三爷要不然将我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眼下的地方是个离京都城几百里的小县城。茉莉觉得最显眼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主要是她怕三爷要是将她关在某个旮旯箱笼里,三爷再将她忘了,或是跑了,她叫天天不灵,真就死绝了。
眼下的女乞丐窝,就正和她意。
茉莉蹲在最里边,正想着逃出生天的办法。冷不丁两双漆黑赤脚站在眼前。
茉莉抬眼,看到两个女乞丐正虎视眈眈瞅着她。
茉莉以为她们是嫌她占了她们的地盘,御史又往里边挪了挪。
谁知下一瞬,两个女乞丐直接上手剥她衣服。
茉莉不敢叫,更不敢护着衣服,任她们将衣服抢去。
茉莉抱着膝盖,等女乞丐换下破烂衣服,她扯过破烂衣服,往自己的身上披。
“怎么样,还没找到?”
“娘的,他竟然把人藏起来!再找不到人,老子怎么有脸回去复命?”
“哥。”
那被叫哥的魁梧壮汉,顺着小弟的眼神瞧向小道。
随即魁梧壮汉挥了挥手,带着人围住了小道口。
茉莉感觉到头顶瞬间黯下来,她气都不敢出。男人的脚步越走越近。
茉莉察觉他即将要到自己身前时,那脚步声停了。
“救命,你们要干嘛?”
茉莉从臂弯里透出一点余光看去,就见刚才抢她衣服,正穿着她衣服的女乞丐,被两个男人提着出了小道。
转瞬小道归于平静。
茉莉知道三爷正在某个角落盯着她。但她眼下不走,等人发现抓错了人,肯定会找回来。
茉莉使劲捏了捏两只腿,提了口气,而后一个箭步冲出小道,也不管脚下的路对不对,反正先逃出三爷和那些人的视线就对了。
等跑出好一段,没察觉身后有人追赶她。茉莉脸上一喜。
又跑了两条路,才在一个僻静巷口停下。
也不确定是三爷追不上,还是不想管她了。茉莉也懒得知道。她打算问个路,回京都城去。
结果问了三个人,人一看她是个乞丐,要么躲着她走,要么不耐烦驱赶她。
茉莉无语了。
从昨晚到眼下,她差不多一日一夜没吃饭。站在包子摊前,茉莉厚着脸皮伸手:“只要两个,等我有钱了肯定来还你。”
女乞丐的脸上有一双清澈的眸子。最主要的还是,包子小哥怕乞丐围着他不走,再影响自己做生意。
飞快拣了两个包子,拿油纸包了,给女乞丐:“上一边吃去。”
“哎,谢大哥。”茉莉才要伸手接过,从远及近的马蹄声转眼到了跟前,茉莉转头,就看到了她爷一闪而过的身影。
茉莉又掉转个头,只看到她爷迅速远去的背影。
茉莉拽紧了包子,撒腿就追着去了。
“爷,我是茉莉!爷回头看看我!”
一队人马早离远了,又哪听得到
国公爷自打凌晨得闻姨娘失踪,便马不停蹄一直在路上。
追到码头,见春立只找到山茶。国公爷心知坏了。怕是对方发现抓错了人,又刚好碰到想救山茶的姨娘。
国公爷又怕姨娘或许还在城内,命春立在城内细细找人。
他则带着左贺出城寻找。
山茶是在码头被对方扔下,也就是姨娘是在码头上了船被带走的。
国公爷锁定船只方向,等找到船只,得闻是三个男人带走的姨娘,上的是一辆红漆宝盖蓝布帘马车。
国公爷又马不停蹄进了小县城。
话说,国公爷一路上还是很认真的找寻姨娘的身影。姨娘离开府时还穿着寝衣,国公爷自信自己一定一眼认出来。
但国公爷万万没想到,姨娘变成了乞丐!
红漆蓝布帘马车被一队人马团团围住,驾车的两个男人惶恐不已,将知道的都交代了。
他们是三爷的狐朋狗友,收了三爷的好处办事。谁知将姨娘带到此处,和交接的那伙人起了矛盾。他们不敌交接的那伙人,姨娘直接被掳走了。
至于三爷,他们也不知道在哪。
国公爷当下要去找交接人。
巧的是,国公爷还没行动,那伙人竟又原路折返。
十数人冲进小道,似在焦急寻找什么。
国公爷直接将小道两头堵了,将十数人擒获。
国公爷提着魁梧壮汉的脖子,问:“抓的女人呢?”
“将军饶命,小人都是奉命行事,那女人在……在……”
“将军,人找到了!”
国公爷大步过去,就看到了抱着双膝蹲在地上的女人,女人身上的衣服很脏很皱,但国公爷再熟悉不过,确认这就是他的姨娘!
“犟儿。”国公爷当即上前,将“姨娘”提起来后,一把按进了怀里。
“爷在呢,不怕。”
“爷。”
独属于姨娘清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国公爷浑身一怔,转头,就看到了姨娘的脸。
姨娘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黑
的都瞧不清原来的样子,脸也肿了一大块。但国公爷一眼认出来,这才是他的姨娘。
国公爷后知后觉,将身上的人拽开,一瞧脸,立时又后退数步。
茉莉想起什么,刚想和她爷说这乞丐是个坏人,她的衣服就是这乞丐抢走的。
她爷背对着乞丐,抓着她的肩膀,将她上下打量了好一通。又眼里只有她,问:“犟儿没事吧?”
茉莉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摇头:“奴婢没事。”
只见她爷眼眶都红了。茉莉心中疑惑,才要说话,兜头被酱紫官袍给罩住了。
她紧紧被她爷抱在怀里,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犟儿放心,爷替你报仇雪恨。”
“姨娘,您受苦了。”
“姨娘你说你,找我干嘛呀。非得让我欠你个人情不可吗?现在好了,现在好了……啊呜……”
茉莉恍恍惚惚回到府里,在山茶和秀红的伺候下坐在浴桶里洗澡。
两丫头哭天抢地,茉莉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女人的贞操比什么都重要。我瞧着国公爷都要气疯了。不过姨娘放心,国公爷要是冷落你,山茶也会陪着你的。”
这事……
茉莉回忆回来时,国公爷带她骑的马,她坐在她爷身前,身上披着的是她爷的官袍。
到了府门前,还是被她爷抱着回来的。
就算当时没看到,也能想象当时被人围观的昌盛场面。
这一场面,别说山茶秀红俩丫头怀疑,眼下怕是京都城传遍了国公爷的姨娘消失一夜,被歹人强了的事。
茉莉闭上眼。这事大了呀。
怕是她说破口舌都没人相信她的清白。
茉莉懊恼。
不过也只懊恼一小会儿,她一遍遍的回忆她爷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的话:
“犟儿不怕,爷在呢。”
“犟儿放心,爷替你报仇雪恨。”
这个人,竟被她幸运的遇到了。
她还真好命。
不对,是这世上都没人比她更好命了。
她爷,没有再看那女乞丐一眼。
当初,国公爷只是不小心看了她的身子一眼,就认下她。可她爷没有再管女乞丐。
这是不是说,在她爷心里,她茉莉是不一般的。
是独一无二的?
茉莉忍不住笑起来。
她爷重视她。
她以后也会好好对他的。用一辈子。
“姨娘,姨娘不要这样,山茶害怕……”
“姨娘,秀红也害怕……”
俩丫头冷不丁瞧见姨娘脸上的笑容。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她们不怕才怪了。
俩丫头忍不住抱着浴桶一时又嚎啕大哭。
生怕姨娘出事,国公爷也没剃胡洗漱,就坐在庭院内。等着姨娘洗漱完出来。
冷不防听到俩丫头的哭嚎,国公爷一个箭步往里蹿。
“犟儿!”
浴桶直接打翻了,茉莉整个人被国公爷抱在怀里。
国公爷打量着她,没见异常,才抱着她上了榻。
茉莉被锦被裹成粽子,又被她爷放倒在枕头上。
国公爷摸摸姨娘的脸,安抚说:“好好睡一觉,等睡醒,犟儿就忘了今日之事如何?”
茉莉无奈解释:“爷,奴婢真的没事。”
国公爷捂住她的嘴:“犟儿别说了。爷一点不介意,犟儿也不许介意。爷只要犟儿像以往一样好好的,答应爷。”
茉莉眨巴湿润的眼睛,又点一下头。
国公爷这才放开她:“爷还有事处理,晚点回。”
国公爷大步离去,茉莉都来不及拉他手。
国公爷转身才走,秀红和山茶又进来陪着她。
茉莉问秀红:“国公爷怎的没洗漱?去看看。”
秀红追出去,一会儿又跑进来:“姨娘,国公爷带着左贺春立出门了。”
茉莉弯起唇角,眼中又忍不住滚落泪珠
国公爷回来后,衣裳也等不及换,又一身煞气出了国公府的门。
国公府众人可想而知国公爷这是去干嘛。
老夫人还是头一回见到国公爷这般动怒,心中惊骇不已。命管事赶紧追上去探看。
四少夫人站在老夫人左侧,瞧着国公爷离开的大门,迟疑开口:“国公爷这是找着害姨娘的凶手了?会是谁呢?”
大少夫人站在老夫人的右侧,眼神失焦,一张脸灰败如土。
竟然败了。
国公爷怎知凶手是谁的?
国公爷去的方向是……孙府!
第38章
他第一个收拾的竟然是孙娘子。他怎么敢?
下一个是谁?一定是罗茗儿。
国公爷会不会查到她去过罗府,她和罗茗儿说过话,从而也来问罪她?
会的,一定会的。是她当时逞口舌之快,提醒的罗茗儿,让她卖了姨娘。
可她、可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呀。
是罗茗儿!她竟敢真的串通孙娘子,进国公府劫人!
要单纯人被救回来了,万事大吉。可偏偏人还受了虐待,失了清白!
大少夫人从未有过的惶恐,后悔。
礼部尚书府。
老管家跌跌撞撞跑进尚书大人的书房:“老爷,严国公在门口!”
“他来做什么?莫非是知道自己错了,来向老夫赔礼道歉的?算他识相。”
老管家急得团团转:“不是的老爷。国公爷在门口叫嚣,要咱们将大娘子交出去。”
“你说什么?”
老管家凑在孙尚书耳边,将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说了。
孙尚书听完,枯朽手掌拍在桌几上:“她才回来,怎敢?”
孙尚书忽地又想到,咬牙切齿道:“她昨日替我出谋划策新祭礼之事,又提议我拉着严国公一道去请示陛下。她只怕蓄谋已久!”
老管家哪敢应声。
孙尚书之后不语,只一脸凝重,在脑中想着对策。
好半晌,老管家才又心急如焚开口:“老奴瞧着严国公的脸似是不肯善罢甘休的。老奴怕他等不及,会硬闯。老爷得赶紧想个法子。”
“那就将那孽障交出去得了!”
孙尚书是真气,但毕竟是第一个自己看着出生的女儿,从小宠到大,孙尚书也就嘴上说说,心里是一万个不舍得。
再则,孙娘子要没被休回家,犯了错,自当有京兆府尹府承担。眼下,就是他礼部尚书府出了一个歹毒凶恶的娘子。影响的可是礼部尚书府!
孙尚书又盘问了老管家一席话,而后才亲迎出去。
国公爷煞神一般杵在礼部尚书府门口叫门,百姓们怎可能不惊奇。
周围早已密密麻麻围满了看客,国公爷没发现,当然发现了他也不在乎。
孙尚书却气得不行,还要维持笑容,冲国公爷道:“严国公可是找本官谈昨日宫中议事?有话不妨进府里详说。”
国公爷站着不动,丝毫不给孙尚书面子,冷声道:“孙娘子恶毒无耻,竟害我府上姨娘。今日本公只为讨公道而来。还请孙尚书将人交出来。”
老管家瞅了眼老爷,冲外头赔笑道:“国公爷是不是误会了?我家大娘子自回来后,就不曾出过府,又怎会无缘无故害了国公爷的姨娘?”
国公爷:“此事本公会交托京兆府尹查办。是与不是一查便知。”
孙尚书浅淡笑容彻底没了:“大娘子是闺秀,怎能由着国公爷胡来。”
国公爷丝毫不退:“既犯了错,理应受罚。”
孙尚书:“如若老夫执意不让呢?”
国公爷:“那尚书大人休怪本公强闯。孙娘子胆敢教唆人进本公府内掳人,本公自当也要让她知道被掳的滋味!”
话落,孙尚书仍旧未动。国公爷懒得再等,挥手示下,要闯门。
“慢着!”孙尚书大喝一声,冲外朗声道,“我府上大娘子规规矩矩,更胆小怕事。清者自清。今日本官就让国公爷将人带走,但本官丑化说在前头。要京兆府查出姨娘之事与大娘子无关,还请国公爷亲自还大娘子一个公道!”
国公爷:“可。”
孙娘子不懂,怎么严国公这么快找上门了?她更不懂,怎么向来疼爱她的爹,这会儿竟然要将她交出去!
“大弟,救我!”孙娘子拉住嫡亲弟弟的手,愣是不放开。
还是一旁的大少夫人将孙娘子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大姐,你放心,我
们和爹爹,会想办法救你的。但眼下严国公就在外头,爹爹怕也是不好应付。为了咱们家,大姐就委屈下吧。再说前姐夫看在大姐生了嫡子的份上,肯定会手下留情的。”
好不容易孙娘子被下人拖走了。
孙家大爷捂着被孙娘子掐出来的血痕,心焦问:“怎么办,咱们要不然找佑佑?眼下只有佑佑替大姐求情,府尹大人才会轻判。”
孙大少夫人搂住孙家大爷臂膀:“这事要跟大姐无关,你还怕府尹大人会故意在大姐头上扣屎盆子不成?关系再恶劣,大姐也是帮府尹大人生了嫡长子的。但倘若这事真是大姐干的,就算佑佑出面,也没用。你还为难了佑佑。佑佑多刚正严明一孩子,那也是咱们尚书府的外孙。这事咱们管不了,让爹去操心就成了。”
孙家大爷一张脸愁云惨淡,最终被媳妇扯进了屋。
孙大少夫人话是这么跟大爷说,但她可不觉得他们府的大娘子无辜。
外头的人或许不知道大娘子的美名,尚书府和京兆府尹府可清楚得很!
当初孙尚书执意要留大娘子在府上,她敢怒不敢言。爹年纪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罢官。
尚书府本就没人能靠得上,要再留这么个祸害,以后的日子怕是有得麻烦。
眼下刚好,由严国公帮着他们除去大娘子。日后佑佑也怪不到尚书府头上。
孙大娘子瞧见孙尚书,急慌慌哭求:“爹,女儿不想去京兆府。那个杀千刀的狼心狗肺,肯定不会帮着女儿的。爹,女儿只有靠您救命了!”
外头许多百姓围观,孙尚书叹了口气,颤着手拂去女儿抓着自己袖子的双手。
“爹!”
国公爷不忘冲孙尚书行了一礼,才翻身上马:“咱们走!”
所有人都是骑在马上,而只有孙大娘子被缚了双手,牵在马屁股后跑。
众百姓心惊:“这大娘子究竟做了什么事,惹国公爷这么动怒?”
“没听见嘛,国公爷姨娘被欺负了。”
“不是吧,国公爷为了一个女人啊。”
“为了一个女人怎么了?我站国公爷,国公爷能够为了一个姨娘得罪尚书府,可见是个有胆量,有责任之人。”
“我也站严国公,你们听说没,这孙大娘子是犯了七出才被府尹大人休了的。咱们国公爷可是祁国一等一的好儿郎,肯定拿捏了证据,才拿人的!”
“没错。”
“对这话一点没错。”
总之,国公爷上礼部尚书府拿人,又送礼部尚书府大娘子进京兆狱的事,没出两个时辰,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宫里自然也听说了。
陛下听到后,眉头别提皱多紧。严国公何时变得如此冲动行事?
就算孙尚书讨人厌,老是提这提那,昨日又因为孙尚书的坚持,一定要讨论出新祭礼方案,所有人在宫里熬了一宿。但国公爷也不能存心报复吧?
到傍晚时,宫门落锁之前,陛下又从京兆府打听到消息。
孙娘子的罪证确凿,严国公向京兆府提出要求处孙娘子十年徒刑。
和贵妃一起用晚膳时,陛下又和贵妃提起国公爷太过较真的事。
贵妃和陛下关注的点不一样,贵妃道:“陛下可知,国公爷为何较真?”
陛下尝一口贵妃拨的虾,毫不犹豫说:“还能为何,一定是昨日老尚书惹了他不快。”
陛下不满意每年的繁复祭礼,要求官员整改,作为礼部尚书的孙尚书就筹谋了新祭礼仪式。
结果陛下还没说反对呢,严国公一听,反对的话竟说在了陛下前头。
国公爷斥责新祭礼依旧劳民伤财,不仅步骤要变,更应改为三年一次。
这话说到陛下心坎里,但作为三朝元老的老尚书自不能答应。当下就吵起来了。这一吵,君臣竟都熬了一个大夜。
陛下虽站在国公爷这边,但要因着这事,国公爷故意利用孙娘子去找孙尚书晦气,那也太过分了点。
贵妃:“臣妾听说严国公的姨娘被孙大娘子派人绑了。严国公找回姨娘时,姨娘失了清白。”
这事陛下不知,脸现凝重问:“可当真?”
“自是当真。”
“难怪。”陛下这下不说严国公的不是了。
他早该想到的,严国公可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
“这孙大娘子真是胆大妄为!岂有此理!”严国公就这么一个姨娘,还被祸害。
陛下带入一下,简直气得要死。要是他,非扒了孙大娘子的皮不可!
这下半午,贵妃都在吃瓜。是以整件事贵妃了解的不要太清楚。
这会儿,就问陛下:“臣妾有几个疑点。第一个,孙大娘子是怎么做到进国公府捋人的?第二个,国公爷是怎么发现是孙大娘子所为的?孙大娘子既然要做,肯定事先想好了对策,国公爷找回姨娘的当日,就确定了凶手是孙大娘子,这好奇怪。第三个,孙大娘子为何要冲姨娘动手?”
三个问题中,陛下只回答得出最后一个。就说:“朕想起来。这孙大娘子之所以针对姨娘,是有一回严国公去踏青,孙娘子骂了姨娘,严国公当日直接找上了府尹府,之后府尹大人就要休妻。怕是因着此事,孙大娘子才对姨娘怀恨在心。”
贵妃点头:“原来如此。那臣妾另两个问题,陛下猜猜看为何?”
陛下没想到在朝上忙了一日,回来还要猜谜。就摇头说:“朕不知,朕听贵妃说。”
贵妃得意脸:“这第一个疑点,臣妾觉得孙大娘子之所以能在国公府掳人,一定在国公府有帮手。且此人在国公府内举足轻重。第二个疑点,国公爷之所以当日得知是孙大娘子所为,肯定有人通风报信。而第一个疑点中的帮手说不定就是第二个疑点中通风报信之人!”
陛下疑惑:“贵妃觉得国公府的奸细是谁?”
贵妃白里透红的脸扬的更高:“当然是罗娘子!”
贵妃说的信誓旦旦,陛下喜欢戳穿贵妃时袒露的小表情,就反驳:“贵妃怕是想岔了,罗娘子可还没嫁入国公府,又如何和孙大娘子里应外合?”
贵妃摸着下巴,又说:“臣妾话还没说完呢。这从动机来讲,罗娘子最有可能。陛下难道忘了,罗娘子之所以被老国公夫人选中定为国公夫人,是罗娘子和她母亲上赶着求来的。说明罗娘子是个有野心之人。她最有可能。而那府中之人,也不一定要罗娘子本人,说不定还有第三个人。”
国公爷才踏进府门,就被老夫人堵了。
“国公爷怎能如此羞辱孙大娘子?她可是尚书府的掌上明珠,她还为京兆府尹生下了光风霁月的嫡长子。你把人送去京兆府,这不直接得罪了两大府?”
老夫人心焦到不行。谁让国公府没分家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国公爷这么做,势必连累整个国公府呀!
国公爷脸色仍旧阴寒,加上一日一夜未梳洗,瞧着更令人胆寒。
老夫人在国公爷的平静注视下慢慢住了嘴。转而才又说:“母亲不是要怪你的意思,只怕你年轻冲动,事后后悔就晚了。要不然咱们还是……”
“不必多说。”
老夫人当真住了口。
国公爷又道:“十年牢狱,已是我看在同僚面上。十年,一日都不能少。京兆府尹胆敢提前放人,我不会算了。”
话落,国公爷大步往后院去。
老夫人心知这是没转圜余地了。心焦到不行。
“这可怎么好呀?”
大少夫人和三少夫人没出来,只有四少夫人陪在老夫人身边,说:“母亲也不必太当回事。咱们可是国公府,不说一人之下的爵位,咱们国公爷还是陛下跟前红人。再说孙尚书年事已高,恐怕撑不了多久。京兆府尹向来不喜罗大娘子,又怎么会为了罗大娘子和国公府作对。母亲说呢?”
老夫人也只能用这话安慰自己。可她心里,还是特别不满。不懂国公爷怎么就能为了一个妾室,做到这种地步。
国公爷踏入主院大门,一眼看到站在院子里等候他的姨娘。
国公爷快步上前:“怎的不多休息?”
“奴婢躺够了。”
这话国公爷没立时接,茉莉瞧他表情,一下反应过来这爷想多了。
茉莉郑重其事解释:“爷,奴婢好得很,什么事也没发生。奴婢之所以穿乞丐的衣裳,是那乞
丐抢了奴婢的衣裳。而那乞丐自作孽不可活,被孙娘子的人当成奴婢,给抓了。”
国公爷点头:“原来如此。爷知道了。”
他不该欣喜,该激动吗?怎么还这副死样子?
茉莉:“爷真信奴婢的话?”
国公爷又点头:“嗯。”随即,“这事不说了。犟儿要不想躺着,那爷陪你坐着,或咱们到处走走。”
茉莉确认这爷就是没信她!
茉莉思索,终于被她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不是因为衣裳。
这爷是看到了她身上的伤,双手双脚都有被绑缚的痕迹,脸上还像被揍过。俨然她被人侵犯挣扎留下的。
茉莉心累。
想着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反正这爷也说不在乎。刚好她也很享受被她爷细心照顾的滋味。
“爷,奴婢给您搓背吧?”
“不用。犟儿歇着就成。”
她爷这是怕她见到男人的身体有阴影?
国公爷虽拒绝了,但姨娘偏要跟进来,国公爷也只能随她。
姨娘帮着更衣时,国公爷捧起她的脸,和她说:“犟儿可知,孙大娘子已经进了京兆狱。爷给你报仇了,犟儿日后不必再担惊受怕。”
他们回来的路上,茉莉琢磨着怎么跟她爷说清这事。她知道是孙大娘子和罗茗儿,以及三爷,他们一起作的案。
但她只和爷说了,她认出了三爷绑她的,而三爷不经意透露是孙大娘子让他这么干。
国公爷不疑有他,当时就命人去逮三爷,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去找孙大娘子算账。
茉莉没说的只有罗茗儿。她别提多想说,罗茗儿才是最可恶的!让她爷赶紧也把罗茗儿绳之以法。
但茉莉不能说。三爷不知道罗茗儿还参和其中,那她又怎么可能知道?
她必须得另想办法,提醒她爷。
茉莉愁,她能想什么办法呢?
她不能太心急,着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得从长计议。
第二日,三爷不负众望被国公爷的人绑了回来。
老夫人开口向国公爷求情:“毕竟是你兄弟,国公爷不如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他明知茉莉乃我姨娘,却明知故犯。即使绑的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也罪大恶极,我岂能知法犯法。”
老夫人无奈,之后也就没再开口。
三爷被一并送去了京兆狱,和孙大娘子为伴。
茉莉瞧着跪在眼前,怎么喊她起都不起的三少夫人,无奈得很。
茉莉好奇,蹲在三少夫人跟前问:“三爷对夫人母女这么不好,夫人干嘛还替他求情?”
三少夫人面庞憔悴,显见没睡踏实,声音沙哑说:“他是做错了很多事,将我们母女害惨了。有时候我恨不得他死在外面一了百了。可想到有一天他真的会死,身边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我又心疼。姨娘可知他为何要赌?”
这话还用问?茉莉:“为钱。”
三少夫人扯起一个惨淡的笑:“姨娘说的没错,他就是为钱。他说,等他有了钱,咱们三房就能过好日子,比大少夫人过还好的日子。”
三少夫人抓住茉莉的手,泪滚滚而下:“姨娘,他不是为了自己,他是为了我和琪儿。所以……就算……,我又怎能看着他去死?”
茉莉:“放心吧,孙大娘子才十年牢狱,三爷不会比孙大娘子判的还重的。”
三少夫人:“可三爷这人自负要强,我怕他在牢里会想不开。茉莉,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来求你,是三爷害了你,但,但我没有其他办法。我也不知道我该拿他怎么办。”
三少夫人无助恸哭。
茉莉想到三爷,的确像三少夫人说的,自负要强得很,明知自己错了,也从不肯回头。
茉莉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茉莉。”三少夫人快速站起来,而后转头走人。
山茶:“三少夫人这是放弃了吗?”
“她也为难。”茉莉觉稀奇,“我还当三少夫人会要挟我说,看在她帮我忙的份上,救三爷呢。她竟然没有。”
山茶:“她又没帮上忙。我还不是被三爷掳走了。我都怀疑是她和三爷串通好的。”
茉莉摇头:“不会的。”
“姨娘怎知道不会?”
茉莉没有证据,但她就是觉得不会。茉莉想起那日三少夫人穿着蓑衣,一身狼狈喊“快救姨娘”的场景。
“三少夫人要是知道三爷做这种事,肯定死活都要拦着不让。更不可能假装冒雨前来。”
等爷回来时,茉莉将三少夫人来找自己的事说了。
她爷一脸阴寒,别提多恼怒。“她明知你受了委屈,还来找你。这夫妻俩倒是歹毒。”
茉莉发现,自打救她回府后,国公爷就像变了个人。温和如玉宽和开朗,一下变得阴沉狠厉,那凶残眼神都叫人不敢直视。
茉莉知道为什么,只好重提老话:“爷,奴婢真的无碍。”
往往她这么说,她爷就要用心疼心酸的眼神看她,阻止她再说下去。
茉莉别提多无奈了。
国公爷抚摸她脸上的半块青紫。那是她在船上时,被三爷绊倒,摔的那一下,当天只是流血,回来后也没怎么样,但没想到第二日就红肿了一大块,今日又变成了骇然的青紫色,尤其茉莉的鼻子看着那个吓人。
国公爷沉声道:“府医说不会留疤的,犟儿放心。”
茉莉有点不想帮着三爷说话了。她怎能辜负她爷的好意呢。如今,伤的岂止是她,还是国公爷。
但茉莉还是将三少夫人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了她爷。
“三少夫人说不怕三爷坐牢,就怕三爷会想不开。三爷真要死了,奴婢这辈子都没法心安。所以,爷能换个惩罚三爷的办法吗?”
国公爷没答应。为了姨娘,也为了给三爷教训。
但没想到当日晚,京兆府尹来报说三爷在狱中撞了墙。好在京兆狱看守严谨,及时救下,要晚一点,三爷多撞几回,怕是活神仙都难救。
茉莉又找她爷,这回国公爷点头答应了。
国公爷发话让三房三日内搬出国公府,至于去哪,三房自己决断。
而三爷,国公爷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茉莉还是在多日之后才知道,国公爷给三爷找个了苦力活还债。有专门的人看着三爷,三爷不止不能再自残,还必须得干活。
不干活不给吃饭呀。三爷饿,饿还一时半会儿饿不死,只会让人不能忍受,三爷能怎么办
还有二十日,便是国公爷和罗家娘子的大婚。
整个国公府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布置起来。起宴客名录,准备酒水,搭戏台供来客解闷,进玉石名画和名贵花种供来客赏玩。
国公府也在这两日挂上了彩绸和大红灯笼。瞧着喜庆得不得了。
国公爷却在这日将国公府众人聚在了前院客堂,除了姨娘。
此时,众人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但国公爷不说话,众人心下瞎猜。老夫人却忍不住问:“都是一家子,国公爷想说什么,说便是。”
国公爷:“人还未到齐。”
大爷心想:“还有谁?”
四爷心想:“莫非等三房他们?”
众人想不明白,国公爷究竟有什么事,非得人到齐了才能说?
又过片刻,门房管事急匆匆
来报:“国公爷,罗大人来了。”
众人闻听此言,心惊不已。
等看到不止罗侍郎,罗夫人和罗茗儿,包括罗家长子都到了时。大爷他们就更意外了——
作者有话说:李佑佑:是《公主只想当仵作》男主。
京兆府尹嫡长子,光风霁月严明正义,不似他爹油滑。中后期替代他爹成为新任京兆府尹。
由于先皇不仁道,宫里公主又众多,是以大祁这代的公主不受重视,过的日子不如外官之女,下场不是和亲便是任人婚配。
十五公主不想任人宰割,受贵妃启发,她有了理想,那就是当个仵作,从此靠手艺养活自己!
贵妃替她看中了京兆府尹家的嫡长子李佑佑,但哪怕贵妃出面,京兆府尹也不肯答应这门婚事。
十五公主心想她还不答应呢!在解决了宫里一桩“妃嫔上吊”案后,她求了贵妃出宫接活。
谁知和同样去京兆府轮值的李佑佑分在了一个部门。
一个探案,一个验尸,最后两人走在一起的故事!
是大长篇!剧情70%,感情30&。会以案情为主!单元文!
吃苦耐劳有勇有谋十五公主*火眼金睛聪慧刚正破案王
求收。
第39章
39
这还有不到二十天就要大婚了,这无缘无故,请罗家人过来干什么?
罗侍郎带着一家人上前给国公爷行礼。按规矩,国公爷虽位高,但毕竟马上要当人家的女婿,得回礼才是。
但大爷他们就发现国公爷竟然连站都没站起来,莫说回礼了。
国公爷的眼神还十分的冷。
老夫人当老好人,笑着招呼:“罗侍郎和夫人,还有娘子,公子,快快坐,以后都是自己人,不必客套。”
罗侍郎还没来得及谢过老夫人,就听国公爷道:“几位就站着回话吧。”
这话一出,不止老夫人他们讶然,就是罗府众人都惊骇不已。
国公爷接着说起正事:“今日本公之所以召集两家,是此事有关两家,话自是要说清楚。本公打算退了与罗家的婚事。”
话落,偌大的客堂内一静。半晌才响起悉索声。
老夫人瞧着身旁的国公爷,差点从椅子上弹跳而起。
而罗家人神色各异。
罗夫人茫然无措,盯了会儿国公爷,又眼神求救看向老夫人。
罗茗儿脸色惨白,自进门便垂着头,一字不语。
罗侍郎没想到严国公喊自己过来竟是平白无故要退亲。他凭什么说退就退,就算是国公爷也不能这般欺辱人!
罗侍郎气汹汹上前一步,拱手道:“当初是老夫人看中我家茗儿,这才成了这门婚事。当初国公爷也是亲口应允的。如今,临近婚期,这婚岂能说退就退?国公府是高人一等,但我罗家门楣也非任人可踩!严国公莫欺人太甚!”
老夫人也跟着劝和:“国公爷有话好说,如何要意气用事?这婚哪能说退就退,国公爷不受影响,但也得为罗家娘子多多考虑才是。”
国公爷并未回老夫人之言,仍旧一身清冷凌厉,瞧着底下道:“本公自不是不讲理之人。之所以退婚,自有本公的理由。”
国公爷目光落在罗家女脸上:“罗家娘子表里不一,心思歹毒,可恶至极,怎可入我国公府。”
罗茗儿被激的站不住脚。在国公爷的威吓下,她先前想好的理由这会儿却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罗夫人激动说:“国公爷这……这话从……从哪……”
罗夫人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罗大人气鼓鼓往下说:“国公爷有何依据?总不可平白无故冤枉人吧?”
国公爷没有依据。从陛下那听闻后,国公爷当机立断去了京兆狱询问孙大娘子和三爷。
孙大娘子死活不承认,说和罗家女不熟。但国公爷查到,罗家女进出过孙大娘子的宴席,两人又怎会毫不相识。由此,国公爷才更认定陛下所猜想或许是真的。
国公爷也问了三爷,三爷是真不知道这事还和罗家女有关。
可没有依据又如何?国公爷不想等了。“本公昨日去了京兆狱,已查清姨娘被掳之事是孙大娘子和罗娘子共同密谋所为。罗娘子不承认,这事也板上钉钉,任谁也脱不得罪去。”
罗茗儿吓得眼中聚起泪花,整个人哆嗦不停。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国公爷又紧接着道:“罗娘子从实招来,本公可酌情开恩,若不然,孙大娘子的下场便是罗娘子的下场。”
罗侍郎不敢置信转头瞪着罗茗儿。罗侍郎不蠢,知道国公爷肯定没撒谎,而自己的女儿他又怎会不了解。
罗夫人瞧了眼女儿,比女儿更快速的反应,径直跪倒:“国公爷恕罪,一定是孙大娘子蛊惑的茗儿,茗儿年纪小,她不懂事,求国公爷恕罪!”
罗夫人说着又去拉罗茗儿,罗茗儿早吓得不行,自是跟着跪在罗夫人身旁。
罗夫人去扯罗茗儿:“你快向国公爷道歉,这事只是误会,都是孙大娘子逼迫的对吧?快说呀?”
罗夫人的挤眉弄眼都快贴到罗茗儿脸上,叫人不忍直视。
国公爷等得不耐烦,喝道:“还不快从实招来!”
罗茗儿吓得一抖,随即捂着脸痛哭出声,边哭边含糊道:“小女不是故意的。是孙大娘子数次来找小女,说她要找姨娘的茬,让小女帮忙,小女每次都拒绝。但、但孙大娘子那日宴请,小女去了,孙大娘子故意套小女的话,小女不当心,就说了三爷的事。小女看出来孙大娘子要利用三爷,小女劝了,可孙大娘子不听劝,小女也真的没办法。小女真不是故意的,求国公爷开恩。”
罗夫人:“国公爷听到了吧,这事确实和茗儿有关,但错都在孙大娘子,茗儿也是无辜的呀。”
国公爷不信罗家女的话句句属实,但他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国公爷也无所谓,至少他知道了,此事真和罗家女有关。
罗侍郎面色沉重站着,先前挺直的脊背,这会儿瞧着都是弯的。
国公爷道:“罗大人可还有话说?”
罗侍郎:“下官无话可说。婚事就如国公爷所说,就此作罢。”
母女不敢置信瞧罗侍郎,罗夫人扯罗侍郎袖子:“老爷,这事和茗儿关系不大,都是孙大娘子的错,怎么能退婚呢?”
罗茗儿慌张无措瞧着她爹:“爹,婚事要退了,女儿只有去死了。”
罗侍郎甩开罗夫人的手,压根不看罗茗儿一眼,冲上首拱手道:“是罗某教女无方,国公爷退婚情有可原。不知国公爷想如何处置我这孽女?”
国公爷:“罗大人带回去好生教导即可。”
罗侍郎:“下官谢国公爷宽容。下官回去定严加管教这孽女。”
国公爷将手头早准备的退婚书命严浦拿给罗侍郎过目:“如无问题,罗大人签字即可。”
罗家大爷见爹二话不说就要签字,急道:“爹,妹妹就算做错事,但也不至于到退婚呀。”
罗侍郎没理会任何一人,当即签了字。
罗侍郎冲上首又行了一礼,才转头离开。走出两步,见母女没跟上来,罗侍郎冲随从道:“将夫人娘子带走!”
国公爷竟然是来这么一出!老夫人自打罗家人进门都是懵的。
这会儿罗家人走光,老夫人才转头问:“罗家大爷没说错,罗家女罪不至被退婚。一个娘子被夫家退婚,日后的日子定当难过。国公爷可要再想想?”
国公爷瞧着老夫人:“罗大人明事理。老夫人以为罗大人为何二话不说就答应签字退婚?”
老夫人哑口无言。
国公爷行了礼,大步离去。
老夫人心寒呀,他、他自来都是叫母亲的,刚才竟然喊她老夫人?
伤透了心的老夫人摆摆手决定不再管这事了。老夫人被钱嬷嬷搀扶着走人。
客堂内独留下大爷夫妇和四爷夫妇。
大爷叹气说:“二弟最近变了许多。以往可不是这样的。”
谁也不回他。大爷又发现他的夫人最近也变了许多,稀奇的今天竟然变成了哑巴。
四爷自语:“国公爷这是……为了一个姨娘?呵。”
只有四少夫人听到四爷的这声“呵”。四少夫人撇过脸去,只当没听到
国公爷到主院时,姨娘正在花圃里拔小草。
国公爷
站在姨娘身后道:“有一事你怕是不知,不止孙大娘子和三爷,背后还有一个罗家女在作祟。不过犟儿放心,爷今日已经和罗家退婚了。”
茉莉是想装着惊奇再转头过去,她也知道显得太高兴不太好,但她就是忍不住。
国公爷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姨娘扑了满怀。
姨娘的速度之快,都能比过隅国射来的弓弩。
“犟儿很高兴对吗?”国公爷也弯起唇角。
茉莉摇头:“胡说。奴婢不是因为罗家娘子不能进门高兴。奴婢只是没想到爷能为了小小的犟儿做这么多。这让犟儿怎么回报好?”
国公爷拍拍姨娘颤栗的后背:“不用回报。犟儿高兴最重要。”
今日她爷又是翘班的一天。和姨娘用过午膳,国公爷也懒得再奔波去守备营,索性陪着姨娘一道拔草。
拔完草,再吃点西瓜。惬意的不行。
茉莉想起来问她爷:“爷是怎么知道这事也和罗娘子有关的?”
茉莉一直想主动提醒她爷背后还有罗娘子的一脚,结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没曾想,转头她爷自己就得知了。
茉莉猜:“可是孙大娘子说的?”
国公爷捏着一片瓜,斯文的咬一口,唇上都没沾到一点。咽下才说:“是陛下告知的。”
茉莉惊讶:“陛下怎知?”
国公爷:“听陛下的意思,是贵妃告诉他的。”
茉莉:“贵妃又怎知?”
国公爷:“许是瞎猜的。”
茉莉:“陛下怎么和爷说的?”
国公爷:“陛下怕我遗漏了凶犯,特意找我过去说的。就说了贵妃的猜测。贵妃猜想绑姨娘的凶手最有可能的是罗家女。爷当时没信,结果陛下又说孙大娘子在国公府肯定有帮凶,且那帮凶还是国公府内人。陛下可不知道三爷的事,但陛下……贵妃却猜到了。爷才真的怀疑起罗家女。去京兆狱问孙大娘子,孙大娘子跟爷说不认得罗家女,可爷明明记得罗家女孩参加了其办的赏花宴,怎么可能不认识。分明是假话。爷没有证据,索性今日找她上门吓唬了她。是个不禁吓的。”
茉莉感叹:“贵妃娘娘好聪明。她在宫里,随便猜都想猜到。”
国公爷肃着脸道:“太聪明才更容易坏事。”
这话茉莉一时不敢接,好一会儿才想到说:“不过大皇子一定也随了贵妃聪慧机敏。”
国公爷点头,脸色稍霁:“嗯,大皇子的确十分聪慧。”
国公爷想到什么,脸色彻底好看起来:“陛下也是个明君。”
茉莉见她爷一个劲的打量自己,忍无可忍,羞赧问:“爷有事吗?”
国公爷这才说:“爷在府里加强了守备,姨娘安心即可。想出府也不怕。在屋里久了,容易胡思乱想,犟儿不妨出去转转。”
又来了。
还没完没了了?
“奴婢真没事。”
“好,没事就好,爷不说了。”国公爷看出来姨娘有些不耐烦他说这些。
茉莉心下唉声叹气。说是不说了。她敢保证,她要不出去,这爷转头肯定又来操心她。
但她爷确实是在操心她。茉莉虽觉得有些烦恼,但心下不得不说还是开心居多。
茉莉决定出门啦。身边除了山茶,还多了四个乔装打扮的守卫。
她去瞧了三少夫人。
“三爷都把你害成这样,你还给人送乔迁礼?”山茶得知她们要去哪,觉不可思议。
但按茉莉的想法,三爷是三爷,三少夫人是三少夫人。三爷得罪了她的,她绝不会牵扯到三少夫人身上。
山茶不敢苟同她这套说法,但也反驳不了。于是只能跟着去。
从国公府搬出去的那日,三少夫人带着琪儿过来和茉莉道了别,也给茉莉留了新家的地址。三少夫人没说让茉莉有空登门的话,就默默留了。
茉莉也没多说别的,默默收了。
这不无聊出府转转,也没地方去,就去瞧瞧三少夫人好了。
“你放心吧,这时候三爷肯定在干苦劳,不在家的。”
到三少夫人新家时,果然三爷没在。
拥挤的小道上开了无数个小门,人头攒动,一大半还都是追逐玩闹的半大小孩,又各处散发着人烟味。
茉莉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
三少夫人正在院里做针线活,身旁摆着的一只大篓子满当当的鞋底子。而琪儿正乖巧坐在她娘旁边,手里捏着毛笔在写字。
琪儿稍转个眼神,就能被三少夫人逮个正着:“专心点。”
琪儿嘟嘴,继续闷头写字。
又转个眼神,三少夫人这回更严厉:“让你好好读书,是当我要害你不成?”
琪儿却瞧着门口眼睛大亮:“是姨娘!”
三少夫人转头看去,忙不迭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相迎。
“茉莉!”
“姨娘!”
琪儿丢下笔,跑过去抱住姨娘的腰身,就不放开了。
三少夫人扯开琪儿,又利落将凌乱的桌子收拾了,才招呼茉莉坐,三少夫人又去备茶。
琪儿很乖,和三少夫人说:“娘,我去倒吧。”
三少夫人却拒绝:“不用,娘去就好,你陪着姨娘说话。”
茉莉瞧着眼前微微笑。拉过琪儿的手说:“你娘对你真好。”
琪儿点头:“嗯,琪儿也觉得。”
茉莉以为琪儿不知道,但没想到她知道。茉莉摸摸琪儿的头,从山茶手里拿过一只包裹:“这是姨娘送琪儿的。”
竟然是文房四宝!
琪儿惊喜接过,又惊喜打开,看到东西的一瞬,脸瞬间垮了。
“听说你拜了一个先生,姨娘才想到送你这个。你不喜欢吗?”
琪儿强颜欢笑道:“琪儿喜欢。”
茉莉不拆穿她:“喜欢就好。”
三少夫人端着茶壶出来时,就见琪儿正带着茉莉介绍新家。一眼能瞧见的地方,琪儿却喋喋不休介绍了老半天。
三少夫人也不打断。等到两人回到庭院,三少夫人才开口:“离开国公爷后,原本以为日子会很艰难,可过着过着,发现还不错。”
怕茉莉不信,三少夫人又重复了遍:“茉莉,我们是真的还不错。这里让我们母女很自在很安心。虽说琪儿不能和她的堂姐妹们一起上学,但至少有先生见她聪慧,不嫌她年纪小,愿意收她。我平日也能赚点,茉莉可知,外头都夸我做的鞋底比良贵妃成衣铺做的都好。”
茉莉发现,三少夫人变得比在国公府时爱笑许多。
“茉莉一直知道三少夫人是个有能耐的,茉莉佩服。”
茉莉问:“对了,三爷呢?”
三少夫人脸色惶惶,又向茉莉道歉:“茉莉,对不住。是他害了你,还要你求情饶过他。”
茉莉伸手示意三少夫人不必多说:“我能去看看三爷吗?”
三爷正在郊外一家砖窑做苦活呢。按道理三少夫人该将宅子置办在离三爷近的地方,但三少夫人并没有。
三少夫人一心只为了琪儿读书方便,住去了琪儿私塾的隔壁。
三爷没反对,当然三爷也反对不了。
是以,确定茉莉一定要去瞧三爷后,三少夫人就带她去了。
赶的马车,也用了一个多时辰。
到地方,茉莉打眼一瞧,到处都是满头大汗,赤着膀子干活的男子。
还是三少夫人指了,茉莉才在人堆中找到三爷。
三爷正苦哈哈的将下来的砖叠成摞,才直起腰,擦把被汗浸得刺痛的眼,就被身后眼也不错盯着他的看守甩了一鞭。
三爷一个字没吭,又将腰弯了下去。
茉莉看爽了,心满意足表示回程。
将三少夫人和琪儿送回去,茉莉没再下车,告了
别,也回了国公府。
三少夫人站在门口目送。等国公府的车驾走远,转头和琪儿说:“姨娘给咱们送了东西,等过两天,咱们也送点东西去给姨娘,你记得给姨娘写信,知道写什么吗?”
琪儿转转眼珠,点头:“知道。”
三少夫人欣慰点头。
才和女儿进院子,要关门,院门又一下被人推开:“我说秦嫂子,你说好的两天交货呢,这都四天了!”
三少夫人推琪儿进屋,将人关屋里后,才迅速拿起篓子给两人看。
“瞧差不多了。”
“可你说的是两天,我们才答应把这个活给你。现在都四天了,耽误了两天,你说怎么办吧?可别说我们为难你,天子脚下,我们老实人,我们可不敢!”
三少夫人:“那我算便宜点,十双我当送给两位。”
“呵,十双?一半。”落下话,矮胖男人就将早准备好的十几个铜钱丢在桌上,而后抱着半人高的篓子大摇大摆走人。
三少夫人沉默站着,一直到闻到门口的尿骚味,她才跑出去赶人:“你干什么?”
隔壁探出个满脸横肉的头来:“你凶什么?!这是个小孩!又没尿你家里!你再给老娘瞪个眼试试?”
三少夫人一把关上门。靠着门,胸口半晌起伏不定。
“呵。竟又回来了。”
三少夫人想起那一年,进国公府那日志得意满起的誓。
“我秦玉蓉自今日起嫁进国公府,这辈子休想我再回到破烂地!”
究竟是她哪里做的不好。是她上辈子作孽太多,这辈子才要惩罚她吗?
茉莉回府,刚巧赶上罗家来退聘礼,顺便再将嫁妆抬回去。
她爷没看错人,罗侍郎做事是利落,第一天解除婚约,第二日就将聘礼退了回来。
茉莉没下马车,一直等到罗家的人走完了,才从侧门回了主院。
才进主院,又听说大少夫人那出事了。
罗府不仅给国公爷退聘礼,还给大少夫人那也退了不少。
国公府百双眼睛呐。谁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大少夫人做贼心虚。当下表示要将这些东西交给老夫人做主。为了掩人口目,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又开小金库,给国公府众人都送了一遍礼。
茉莉拿到的是一尊送子观音。茉莉后来得知,这尊送子观音比大少夫人送给其他人的都要贵上百倍不止。
所有人都默默收了,茉莉当然也收。亲自拿了软帕将送子观音擦了两遍,就和山茶一起抬着去柜里最角落藏起来。
开玩笑!这可是送子观音!
她一个妾室要是敢明目张胆在院里放送子观音,这无异于谋朝篡位呀。
可等真的藏好了,茉莉心下又空落落的。照理说国公爷也退婚了,国公爷也老大不小,贵妃还给陛下生了大皇子呢。
猛地,茉莉脑中又回想起她爷沉着脸说的话:“要不是贵妃,陛下又何至于此?”
茉莉吓得赶忙甩去脑中那一丝不合时宜的妄想。
茉莉决定等过两天就找个机会拿出去当了。
国公爷退亲一事自是满城风雨,但缘由,国公府没提,罗府自然也不可能上赶着被人打脸。
罗侍郎上朝时还特地为此事向国公爷致谢。国公爷表示做不成亲家,日后也还是好同僚。
罗侍郎当即点头:“那是!那是!”
但就在事情过去了一个月后,刚好原定的成婚日,外头竟开始传严国公姨娘被拐之事的主谋就是罗家母女的话。
还愈演愈烈。没两天,街头巷闻都传遍了。还有茶楼绘声绘色讲书呢。
谁防得住人言可畏呀。
罗府自此起闭门谢客。
一直到御史大夫穆耀志被众臣以贪污受贿治家不严之罪联合参奏罢官,穆府一家百口被驱逐出京,罗家的传言突然一夜之间在民间消失了。
罗茗儿早猜到可能是穆子晴故意坑害自己。但她被罗侍郎禁足,她娘不肯救她,她没奈何。
听到穆家被罢官的消息,罗茗儿这些天的恼恨一下有了出口。
又得知穆子晴两天后就要离京。罗茗儿在祠堂跪不下去了。
等到穆家离京的当日一早,罗茗儿用毕生的智慧偷溜出了祠堂,又用毕生的臂力爬出了罗府的院墙。
跳墙出去时还扭到了脚,不过她一点不在乎,就跛着脚一路去了穆府。
她得赶紧去看穆子晴的笑话才成!
茉莉刚巧也去看了。
穆府门口,站着两拉排陛下的禁卫队,各个挺拔魁梧,面色生寒,不时呵斥穆家人快点走。
罗茗儿等了会儿,才看到出门的穆子晴,上前也不说话,就站在那笑。
穆子晴当然也看到了她,要不是因为去了趟罗府,穆子晴觉得他们家绝无可能落到眼下的下场。
穆子晴当下扑上去,掐住罗茗儿的脖子。
罗茗儿哪想到这人这么疯。心里也恼火,当即也上手挠她。
两个金贵小娘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出大好戏。
两人一时不分胜负,还是穆夫人背着两大只包袱跑出来,帮着穆子晴一起痛殴罗茗儿,事情才有了转机。
罗茗儿衣服被抓烂了,脸也满是血痕,她仍旧扯起脸皮笑:“丧家之犬的滋味还好吧?可惜,这辈子你们都只会是丧家之犬!”
穆子晴指着她:“你说什么你?”
穆夫人挡在女儿身前,虽家没了,但气势依旧很足:“我家子晴这辈子最倒霉的是碰到了你个丧门货!你又好到哪去,以为自己很风光,跑来嘲讽人?还当自己是国公夫人呢?”
眼看着,两头又要打起来。关键都是看热闹的,一时竟还没人劝。
被越来越多的人挡了视线,茉莉只好爬下马车去围观。
“活该!叫她们打我!叫她们绑我!”山茶呸掉瓜子皮。
“就是,都活该!”
正龇着牙和围观群众一起乐呢,冷不丁三双眼恶狠狠瞪向她。
茉莉傻眼。
“姨娘快跑!”还是山茶反应迅疾,将手里一把瓜子扔到三人脸上,扯过姨娘一条胳膊往马车方向跑。
“姨娘坐稳了!”
“好。你快,人追过来了!”
茉莉见马车还没掉头,急得挤开山茶,自己赶。
总算赶在三个女人扑上来之前逃离。
“她们还在追吗?”
“不追了。”
茉莉大松口气。却也不敢松懈,蹲在车辕上不停甩马鞭。
而罗茗儿和穆家母女愣愣瞧着眼前挡道的两个带刀男子。
见她们是妇孺,两个人没出刀。等确定身后马车离远了,两人才收回刀鞘,转身走人。
茉莉没回府。
出都出来了,晌午也没过。就和山茶又去了东福路主街逛。
两人吃了茶。路过良贵妃成衣铺时,茉莉停住脚。
从前来这个地方,茉莉想都不敢想,但眼下嘛,她也是拥有了好几件良贵妃成衣铺出品的衣裳首饰。
对了,她还有这里一整个柜面的脂粉香膏。
茉莉抬脚就进去了。
山茶跟在她身后好奇的眼睛都转不过来。
“欢迎客人到来。”
整齐划一的招呼声,女侍专注的目光和得体的笑容以及站姿,无不令进来的客人感受到如沐春风般。
茉莉感慨。难怪这里一衣难求。都是有道理的!
“这位客人需要什么,明珠给您介绍。”
茉莉摆手:“我只是看看。”
山茶没出息的躲在她身后。
茉莉说完这话,紧张的不行,生怕对方直接翻脸将她撵走。
好在并没有。
不仅没有,叫明珠的女侍依旧龇着牙花冲她笑,声音更显温柔:“那客人慢慢瞧着,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明珠即可。”
“好、好。”
明珠走开,又站去了边边上。
茉莉这才自在些许。她抬头打量四周,发现这里楼层很高,四面还都挂着仕女图。
虽都只是背影,但只需一眼,就能让人沉入其中无法自拔。茉莉从没想过会有哪个女人的背影都能这么动人迷人的。
恐怕也就出现在画中了吧。
刚这样想,二楼传来明媚的笑声,茉莉转眼看去,就见楼梯上缓步下来一女子。
女子用纱巾蒙着面,可露出的额头脖颈柔夷都白到要闪花人的眼。
莲步轻移,屈膝下楼梯时,双腿在湘妃色的流光裙下若隐若现。
其实连块腿肉都没瞧见。但就是叫人觉得惊心动魄的美艳。
茉莉瞧呆了。
元良良瞧见底下一个女
登徒子,眨巴眨巴美眸,上前:“娘子可有看中的?”
茉莉这才回神,尴尬的不行,指着画问:“这画好美,是你吗?”
元良良得意:“是我。这都被客人瞧出来了。为了奖励客人慧眼如炬,就由我这个大掌柜亲自带你参观吧。”
说着,茉莉就被人自来熟的搂住了胳膊。
茉莉心道,就这服务。这铺子不挣钱,谁挣钱。
“如你所见一楼呢是展示间,东边展柜是衣裳,西边是脂粉凝膏,中间展柜则是首饰。二楼和三楼都是衣裳,毕竟咱们铺子主打的就是各种漂亮衣裳……”
叹为观止。
茉莉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欢迎客人下次再来。”
又是整齐划一的清亮嗓音。
被目送着从铺子出来,登上马车,茉莉的头还是晕晕乎乎的。
她一件东西都没买,还耽误了那女掌柜不少时辰,但她们不但没有不耐烦,还依旧热情如火将她送出了门。
“山茶,这铺子里竟然有娘子。还是这么多的娘子。”茉莉恍恍惚惚说道。
山茶也没好到哪去,歇了好一会儿,才赶马车走人:“兴许都是宫里出来的宫女。毕竟是贵妃娘娘开的铺子。”
山茶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没错,肯定是宫女。要不然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标致懂礼。”
“应该不是。”茉莉不这么认为,“要是宫女,那祁国这么多良贵妃成衣铺,难道都是宫女不成?或许是培养的。”
不知道她能不能行?
茉莉也就这么一想。不一定真要去,问问总没问题吧?可惜她刚才没想起来。
茉莉懊悔的猛拍自己的脑门。
话说,要她能留在铺子里,那可比逛街有意思多了。关键的是,她还能赚钱。
瞧那些娘子,不用说,挣的肯定只多不少!
快到府的时候,茉莉又想其实良贵妃娘娘人还挺不错的,也不像她爷口中的那样不好。
就说以往的大祁国女人出来干活可都闻所未闻,自打贵妃领头开了铺子,用了娘子,那祁国各地效仿呀。
但凡开铺子,做女人生意的,总得在铺里招一两个娘子伺候着。
这几年,祁国女子,不论未出阁,还是出阁了的,只要想,总能自力更生找到口饭吃。
这可都亏了贵妃娘娘。
茉莉心内油然而生一股豪情。
也不知道陛下和朝臣百姓知不知道贵妃娘娘是在做大好事?
或许是知道的。
但真正愿意领贵妃好的怕是只有祁国的娘子们。毕竟真正当权的是男子。
要不然也不会传出“贵妃宠妃当道祸国殃民”这种话来。
茉莉替贵妃惋惜。
但也只有惋惜。毕竟这问题该想的是贵妃。
贵妃都没办法,就别说她这个一无是处渺小到像片落叶的姨娘了。
茉莉跨进府门时,已然精神抖擞。
今天看了热闹,瞧了笑话,又去了良贵妃成衣铺见世面,茉莉心满意足!
马车从东福街主街回来离正大门最近。是以茉莉今日走的正大门。
往后院去的路上,茉莉听到了客堂内的声音。
似乎还有她爷的。
茉莉竖起耳朵,只犹豫了一下,脚尖一转,拎着裙摆去了。
老夫人:“……国公爷先前要拿孙大娘子,拿就拿了,要退婚也退就退了。如今又合着百官参御史大夫。好在陛下点了头,可若陛下不点头,国公爷可想过后果?”
大爷:“是呀二弟,你应当知道,历来多少权臣就是败在阴私上,这打不过对方,结果反过来被政敌拉下马。前朝有个尚书,家中两百多口人,一个不留啊。二弟你想想大家。”
四爷:“二哥就算为了给姨娘报仇,也该三思而后行。你这么做,要传出去,外头传的话可不好听。”
她还当是穆子晴倒霉,原来是她爷在背后捣鬼吗?
还是为了她?
茉莉不敢细想下去。
客堂内,国公爷站得板正,面庞肃然,道:“各位差矣,穆耀志为官不正,只知钻营,本公参他只为公不为私。”
国公爷目光在大爷和四爷脸上徘徊,又沉声道:“只是恰巧,姨娘牵扯进来。今日若是大哥或四弟犯了罪,我亦会大义灭亲。”
四少夫人轻飘飘问:“那要是姨娘犯了罪呢?”
国公爷目不暇视道:“自是照规矩办。”
茉莉悄摸摸回院子。
听到国公爷话的山茶撇了撇嘴说:“国公爷也太叫人寒心了。那万一姨娘被坑害呢,他没查出来,也要照规矩办吗?”
“国公爷刚才要是说‘没错,本公就是为了姨娘’,那才吓人呢。咱们该知足。”茉莉义正言辞和山茶说。
姨娘都这么说了。山茶只有乖觉点头。
当晚,姨娘病倒了。
第40章
傍晚还好好的,国公爷和老夫人闹了点不愉快,老夫人气得说要回房吃晚膳,国公爷也就回来和姨娘一起用晚膳。
两人说了不少话,姨娘也笑得很开心。结果半夜,国公爷发现姨娘蹬他,却怎么叫都叫不醒。
点灯一瞧,姨娘咬着唇,紧紧闭着眼,满头大汗,浑身僵硬,将国公爷吓得不行。
赶忙叫来府医
“惊悸症是什么病?”
府医解释:“姨娘该是受了惊悸所致。也就是被吓到了。通常出现在不禁吓的孩童身上。姨娘之所以会得这病,怕是这件事一直埋在她心底没法纾解。”
府医给扎了针,又给服了半碗安神汤。眼下姨娘瞧着平静许多,只是还没醒来。
秀红跟着府医出去,听府医讲这几日要注意的地方。
国公爷坐在床沿目光沉沉望着姨娘苍白瘦削的脸。
原本回京后长起来的肉,短短几日竟又掉光了。
山茶想留下伺候姨娘,国公爷没犹豫道:“明日爷走了你再来。”
“那今晚……”
“今晚爷在。”
山茶惧怕国公爷,当即应了是,最后不安瞅了眼姨娘,退下了。
这晚,主院寝房没有熄灯,国公爷靠在床头,就这样盯了姨娘半晚。
茉莉醒来时,天还是青灰色的。睁眼就和她爷面面相觑。
茉莉一个激灵,国公爷赶紧拍拍她:“是爷,爷在这呢,没事了。”
“奴……”茉莉张了张嘴,不敢置信自己的声音竟然是沙哑的。
国公爷又拍拍她:“不说话,先歇着。你昨晚喊了一晚梦话,嗓子这样正常的。”
一听这话,茉莉一个打挺从床上爬起:“我……我说了什么话?”
国公爷刚穿戴整齐的衣领都被抓歪了。
国公爷一下下拍着姨娘后背,安抚说:“没说什么。都是胡话,爷没听清楚。”
茉莉盯着他的眼睛,国公爷望着她的眼中有着无奈,有着怜惜,唯独没有怀疑。
茉莉一下松手,颓然坐倒。
她应该没说什么特别的。要不然国公爷肯定会问,肯定会怀疑她。
茉莉忍不住弯起唇角,又突然想到,她爷还在这,她眼神呆滞转去,又一个激灵。
国公爷无措得很,只好抱着她再三解释:“犟儿,爷可以向你保证,爷并不在意。被欺负了不是犟儿的错。”
茉莉知道他想岔了。重又弯起唇,冲她爷一笑,继而点头,扯着嗓子说了句:“犟儿知道了。”
“你不知道。”国公爷心下叹气。心想你要知道了,怎么还吓到晕过去?
但解释了多少遍都不管用。怕是得慢慢来。
“爷得走了。晚些爷再回来陪你。”国公爷走出两步,又不放心回头,“犟儿不许胡思乱想。”
“好。”
茉莉瞧着国公爷的背影远去。转眼又瞧着帐顶风铃,她暗恨自己没出息。
竟然只是听了国公爷的一句话,就吓瘫了。
茉莉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京都城离那个地方多远啊。还怕他们找过来吗?
就算找过来了,她如今也大变样,打死不承认,他们也拿她没办法。
可他们会不会找上国公爷?
茉莉又想起她爷昨日下午在后院客堂和老夫人他们说的话。
“那要是姨娘犯了罪呢?”
国公爷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严厉:“自是照规矩办。”
茉莉想到那一日的到来,她克制不住自己蜷缩起身子整个人打颤起来。
山茶推门进来,见状,扔下手里的安魂汤,冲过去。
“姨娘、姨娘可别吓我!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跟山茶说呀?有什么还不能跟山茶说的吗?”
山茶跟着一起抹眼泪。
茉莉摇头:“对不起,不能说。”
“好好,不能说就不说呗。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她浑身发凉,山茶双手双脚并用抱着她
今日下朝后,国公爷又被陛下叫去说了会儿话。
陛下为罗家女一事安慰他,先说了这年头退亲很正常,就说陛下他好了,前不久还遣送俩妃子出宫呢。
让国公爷别太往心里去,也别对别的小娘子失望。还承诺会给国公爷找个贤惠明事理的大家闺秀。
国公爷谢过陛下,和陛下打了招呼,他今日有事,不想去守备营。
陛下十分好说话,让他随意。
之后国公爷匆匆归家。
一进主院,又见到了巧笑倩兮活蹦乱跳的姨娘。
要不是他昨晚亲眼见到姨娘怎么叫都醒不过来的样子,国公爷都要被她骗了。
国公爷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姨娘,他就想到了给姨娘买点好吃的和好玩的逗她开心。
是以国公爷从宫里出来,又进了趟良贵妃成衣铺,以及对过的零食铺,乱七八糟打包了些才赶回。
这会儿两只手都拎满了。茉莉瞧见,眼中晶亮不已,还开玩笑:“爷都白买了,奴婢都好了。”
“不白买,什么时候犟儿都吃得用得。”
茉莉接过,也没拿回房,就在庭院里,和山茶秀红翻起包裹来。
国公爷就在一旁瞧着。
等姨娘翻完了,又和两个丫头分完几包零嘴,姨娘拽了两个油纸包走过来时,国公爷才说话。
“犟儿,真的没事了?”
茉莉点头又摇头:“真的没事了!”
国公爷半信半疑,但没奈何。府医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说慢慢开解。
国公爷心想会不会是府医能力不行。要不然换个大夫。
或者进宫请个御医来好了。
国公爷说请就请,第二日下朝后就从宫里将张院判借了来。
给个姨娘请御医?还是请的贵妃专用的张院判!
国公府众人得知此事别提多惊讶。
被老夫人拉住盘问时,国公爷是这么说的:“要换了母亲,子褔定当也进宫请御医来。今日之所以问陛下借了张院判,是子褔得知贵妃的心疾就是在张院判的细心照拂下好的,想必也能治好姨娘。”
治不治得好姨娘,老夫人懒得管。老夫人耳里心里只有国公爷的前半句话。
他竟然说要换了是她这个母亲,也会进宫请御医!
老夫人怎能不动容!老夫人当下泪眼婆娑,等国公爷走了,更是老泪纵横。
一旁的四爷冷眼瞅着眼前母慈子孝场景,提醒他亲娘:“母亲,您是国公府的老夫人,派个小厮就能去宫里请来御医。或许不用请,陛下得闻直接命人来了。”
“这话有道理啊。”一语惊醒大爷。
老夫人抽泣声顿了顿,瞥一眼四爷,默不作声转身进屋了
“张院判,姨娘如何了?”
“还请国公放心,据下官目前看来,姨娘已然大好。”
张院判顿了顿,又说:“姨娘下次若再犯,还请国公爷及时来叫下官,到时下官才好知姨娘病症几何。”
“好,我送张院判。”
“国公爷留步。”
国公爷再进寝房时,心情大好。张院判说姨娘没病。那看来是真好全了。
茉莉没想到她有朝一日还能看上御医。
她在她爷心里果然是不一般的存在。
茉莉回想这半年,似乎每一次,她爷都义无反顾站在她这边。
这世上,怎会有一个男子对妾室这般好的?茉莉没见过,更没听过。
这世上,怕是只有她爷了吧。
茉莉听到她爷笑呵呵说:“这回爷算是真安心了。”
茉莉伸手,国公爷十分默契的抬步走到床前坐下,拉住她的手。
茉莉瞧着他,有些不太敢问,但她又忍不住不问。
“爷为什么对犟儿这么好?”
国公爷想了想,笑问:“爷对你很好吗?”
茉莉点头。
国公爷想了想,一脸真诚又问:“爷对你哪里好?”
茉莉无语半晌。才一一数来:“好多呢。就说犟儿被大少夫人欺负了,爷帮着犟儿骂回去,爷还要去找老夫人替犟儿讨公道。犟儿罗大娘子欺负也是,爷带着犟儿去京兆府,爷还给犟儿报仇。还有,爷送犟儿好多好东西,还有那三幅画,还有给犟儿请御医。数不胜数。”
“犟儿不说,爷都不记得有这许多。”这是国公爷的真话。
茉莉想了想又问:“那要是犟儿不是奴婢,换个人变成犟儿,爷也会对她这么好吗?”
国公爷有点被这问题难住:“换谁?”
“比如……换成哪个公主,或者是罗家娘子,或其他小娘子都成。”
“不会。”
茉莉一整个抖擞:“为何?”
“爷怕是和她们合不来。爷只和犟儿合得来。”
国公爷意有所指,一顿又说:“爷终于知道爷为何要对犟儿好了。”
“为何?”
“当然是因为犟儿好。”
茉莉被捉住腰,不受控往她爷身上倒时,她哪里好,也不用问了。
“爷这么喜欢犟儿吗?”
国公爷按着姨娘往怀里送,稍有些不自然,说他心中的大实话:“喜欢得紧。”
茉莉知道当下她问什么都没意义。
再说,她也怕。
她还迷茫。
她想知道什么?
知道这爷心里有没有她?有几分她?又会不会为了她不娶妻,可不可以这辈子就和她过?
她分明问不出口,却还要再三试探。茉莉真的太讨厌自己!
她有什么资格为难国公爷?他不欠她,反而是她对他不住。
就算真的给了她机会,那又如何?
她没有资格。她只可能更快速的自取灭亡。
她只能躲在后院苟且偷生。
一开始她是这么想的。只要让她吃饱饭,有个床睡觉就好。这一辈子,她知足了。
可不知从几何时,她有了别的想法。那想法随着某个人对她越来越好,渐渐在她脑子里冒出了芽来。
她要拔掉,何其痛呀。
茉莉知道眼下她能想的,能得到的,只有当下这个时候的这个人。
是以,她很卖力,很激动。
国公爷没想怎么着,毕竟姨娘还在病中,他得体谅。就打算隔着衣服抱一抱她。
但没想到姨娘竟主动的来脱他衣服。
国公爷说了“别”,姨娘偏要,国公爷能怎么办。
半推半就的,国公爷就从了。
白日和姨娘在床上的次数可不多。
和晚上的感觉很不一样。
今日的姨娘也很不一样,叫的格外凄惨。
“乖犟儿,忍一忍。”这被人听到成何体统。
“犟儿忍不住。”
国公爷没办法,只好咬住她的唇
帮着姨娘整好领口,国公爷有些自责。
他怎好趁人之危。
他又怎好白日宣淫。
国公爷不怕传出去,不怕坏名声,他只怕带坏了大祁国初长成的好男儿。
老国公说男人事业不成,就是毁在情色上。固他二十多年来,哪怕后来老国公走了,他也没有越界。
如今想来,国公爷发现老国公这话一点没错。
谁会想到,有一日他捡了个姨娘!
国公爷站在床下自己更衣,姨娘就软软靠在床边,似没气儿般,披散着发,双颊酡红,唇瓣红肿艳丽,眸中漾着光目视他。
国公爷有种继续摧毁她的冲动。他难耐的深呼口气,继续将腰带扣紧了。
“犟儿歇着。爷……出去办点事。”随即国公爷动作迅疾转头跑了。
还好春立他们调走了。
国公爷推门出去瞧见庭院没人,心下才松了口气。
“奴婢见过国公爷。”国公爷一口气
没泄完,猛地转头,看向山茶。
“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总不好承认偷溜开去膳房找吃的去了吧?
山茶毕恭毕敬答:“奴婢一直都在。”
国公爷将手缓缓背身后,如往常一般肃着脸道:“今日之事不可说出去。”
什么事?山茶也不敢问,只管答她的:“是。”
“去陪着姨娘吧。”
“是。”
见国公爷走了,山茶才进寝房,问姨娘:“国公爷刚才让我别说出去,姨娘你说什么事,不能说出去?”
走近了,山茶一眼看到姨娘含羞带怯的脸,再瞧姨娘直不起腰的懒散模样,山茶又岂会不懂。
不等姨娘问,她恍然大悟又说:“姨娘放心,奴婢谨记国公爷的话,奴婢不会出去乱说的。”
茉莉也知道自己今天放肆了。
她怎么忘了,她这爷素来都循规蹈矩,这下被她白日拐上了床,一朝破功,还不得呕死。
要换了她,她铁定不能再搭理这个勾引自己犯规的贱人。
好在,国公爷傍晚又回来了。仍旧气定神闲,仍旧一脸宽和模样。
茉莉和他道歉:“奴婢下次不敢了。”
国公爷都忘了,听到姨娘的话又想起来白日的事,国公爷道:“爷没怪你,爷只怪自己。”
国公爷瞧着姨娘目光复杂,又补一句:“日后犟儿若想,咱们不妨早些用晚膳。”
茉莉捂着脸点头:“听爷的。”
国公爷不小心白天和她上了一回榻,都能自责三天。
茉莉不敢想。茉莉庆幸。
好在她想的那些大胆的话没说出口,要不然这会儿她怕不是已经被赶出府去了。
茉莉告诫自己别想太多,当姨娘能长命。
茉莉又故意告诉自己,国公爷其实并不是喜欢她,换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罗家娘子,国公爷必然也对她尊敬有礼。
国公爷喜欢缠着她,只不过是因她是他眼下唯一的女人。日后他只要成了亲,有了别的人,自然大不同。
她眼下无法接受,那日后日子怕是更难过。
甜果吃多了也会牙疼。她必须要学着适可而止。
强迫自己戒掉甜果,实在痛苦,茉莉只好又逼着自己想从前那些日子。
不出所料的,她又对眼下的日子变成了十分满足。
对嘛。她茉莉只要吃饱饭,再有个屋檐遮雨就够了!
一下,姨娘又振奋了精神
“姨娘,听说八月初八是老夫人寿辰,咱们要送吗?”
“废话。这府里谁生辰都要送。”
“哦。”
由于不知道送什么,茉莉带着山茶出去打探。如今府里只有两位少夫人,是以大少夫人和四少夫人比往常来往更多。
茉莉找的四少夫人,结果碰巧大少夫人也在。
自打上回罗家娘子被退婚后,大少夫人瞧见茉莉气势那可不止弱一点。
简直是整个人都换了个样子。就最近穿的衣服颜色都偏柔和,跟朵小白花似的。
这会儿瞧见茉莉,大少夫人比四少夫人更快起身,脸上带着局促和尴尬的笑,招呼她:“姨娘来了呀。”
虽送了姨娘一尊上好的送子观音,之后也还悄摸送去主院不少好东西,但大少夫人心里还是忐忑。
总觉得姨娘会怪她。
先前的日子,大少夫人还不敢去主院,想偶遇姨娘吧,又从来偶遇不上。
大少夫人不是个憋话的人,眼下见到人,当下也不顾场合,拉住茉莉就说:“姨娘,是我对你不住。我这人脾气大,后来气不过就去了罗府。”
大少夫人急忙又解释:“但我只是想给你添堵,没想真的害你。国公府这么严谨,我就算说了卖姨娘的话,那凭罗家女肯定也是做不到的。但没想到她又去找了孙大娘子。”大少夫人神情沮丧望着茉莉,“姨娘原谅我吧。”
原来是她给罗茗儿提的醒呀。
茉莉反抓住大少夫人的手:“大少夫人多虑了,茉莉怎会责怪大少夫人。此事和大少夫人并无干系。相反,茉莉进府的这些日子,还受大少夫人不少关照,茉莉只有感激。”
茉莉知道有些话是要说开的:“还有,之前国公爷……,大少夫人勿要见怪,国公爷当大少夫人欺负奴婢,奴婢后来和国公爷解释了。这是茉莉和大少夫人的相处之道,茉莉知道大少夫人只是表面张牙舞爪,其实是个好人。”
天哪。除了大爷,其他人见到她不是怒目相对,就是恨不得掉头就走。没想到还有第二个人这般了解自己。
大少夫人感动的泪眼汪汪,再忍不住,抱住姨娘:“茉莉!”
“大少夫人!”茉莉回抱她。
茉莉又不傻,又怎会和大少夫人起冲突。
不过,她也是真的不生气。谁让她的确收了人家不少好处。
再说,她可不吃亏。毕竟是大少夫人被她利用了。
多亏了大少夫人在罗家娘子跟前的那一嘴,才有了之后罗家娘子去找孙大娘子,孙大娘子利用三爷,三爷绑架她。
再是国公爷找罗家退亲。
这样的大少夫人,茉莉觉得以后她要好好和她相处才对。毕竟这府里可就一个。她要珍惜呀。
于是乎,茉莉主动抱着大少夫人的手,笑得愈发灿烂。
还是茉莉觉得冷落了四少夫人,这才拉着大少夫人一起围着石桌坐了。
“今日,茉莉是特地来请教四少夫人的,大少夫人也在,那就更好了。不知两位夫人给老夫人准备了何样贺礼?”
才觉得对不住人家,这会儿大少夫人听到茉莉问,当然毫无顾忌都说了:“我呀准备了一尊寿佛。”
想到姨娘穷,大少夫人转而又凑在茉莉耳边嘀咕:“姨娘手头紧,大可去我那。”
茉莉:“多谢大少夫人。”
四少夫人则叫人抱了一个盒子出来,打开,是两套淡色寝衣。茉莉惊叹:“这该不会是四少夫人自己做的吧?”
四少夫人脸一红,摇头:“是我的几个丫头。她们手巧。”
茉莉知道四少夫人是名门嫡女,说的丫头应当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那四个。
就说大少夫人嫁进国公府也就带了两个贴身婢女,而三少夫人只有一个,可见四少夫人在娘家有多受宠。
茉莉唉声叹气:“大少夫人送的贵重,四少夫人送的贴心,那我到底要送什么呢?”
还没想到要送的东西,茉莉又想到了别的:“对了,老夫人每年都会办寿辰吗?”
要是每年都办,岂不是每年都要送?
光想想,这事就让人头疼。
大少夫人和四少夫人听到这话,默契的互瞧一眼,都各自不说话。
茉莉自是发现了两人打眼色。她不明所以。
四少夫人一笑,道:“也不是每年都办的,老夫人不喜高调,往常都是一家子聚在一起吃顿饭。也就……整数会办一办。”
茉莉一听说话,还以为今年是老夫人的五十大寿。直到老夫人寿辰前夕,茉莉无意中听膳房管事讲起到时案前摆蟠桃得摆五十四颗。
这话也就是说老夫人不是过五十寿辰,老夫人今年过的是五十四岁寿辰。
而五十寿辰老夫人之前办过了的。
从来没有例外过,为何今年例外?
茉莉想不通。但想着,这事也跟她没关系,两位少夫人不告诉她,兴许是有关老夫人的私密事。
茉莉也不打听。
给老夫人的寿辰礼,茉莉准备了一把也算是她亲手做的梳子。
她毕竟只是个姨娘,和两位少夫人没法比,更不能比。想来想去,聊表心意最重要。
梳子是在外面摊上买的木头梳,茉莉买回来后,给上头加工了下。
刻了“万事顺遂”四个字,又在底部挂了一个红穗子,往盒子里头一搁,立马像模像样了。
礼备下,茉莉只等着老夫人寿辰那日到来
八月八的这天,万里晴空。
国公府来客人人穿着喜庆,面上挂着夺目的笑容,从国公府正大门迈入。
客多,就得分男客席女客席。
国公爷带着三位爷在前院招呼男客。对的,今天三爷带着妻女也回来了。
而女客这边自然有三位少夫人张罗。
后院客堂,莺莺燕燕,那一个热闹。有单身前来的年轻夫人,也有带着家中小娘子一道前来祝贺的年长夫人。
“……这是如月和如繁吧,当初还是两个小人儿,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
老夫人坐在上首,瞧着底下两个穿粉黛和粉绿襦裙的少女,乐得牙花子都收不回去。
“可不是。上回咱们姐俩见面还是十年前,她们可不就小嘛,好在这会儿正合适。”
“合适合适!”
老夫人拉着一旁小姐妹的都不舍放开。可不行呀,又有客人到了。
“老夫人,咱们来晚了,请勿怪!珠珠快给老夫人请安。”
“珠珠祝老夫人年年有今朝,更岁岁无忧。”
进来的同是对母女。
“好好好!乖孩子,快别多礼!”老夫人同样乐得眉开眼笑。
老夫人旁边原先坐着的她小姐妹,湘州衡阳通判夫人已然起身让到一旁的座位。
眼下,茂州知州夫人快步上前拉着老夫人的手,顺势坐到老夫人身侧,热络聊上了。
默默站在三位少夫人身后侧,帮着招呼年轻女客的茉莉总算知道老夫人为何要办这一场寿辰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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