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茉莉下车,罗家娘子身边的知夏已经笑盈盈恭候了。
“姨娘这边请。”
到了罗家娘子的小院,还没进客堂,罗家娘子又亲自跑出来迎她:“茉莉!”
罗家娘子身上果然也穿了一件月白流光裙,她身后追出来一个手举着金簪的嬷嬷:“娘子快回来,这还没打扮好呢。”
罗家娘子头也不回回话:“不着急。”
又拉起茉莉的手说:“我本是想出去迎你的,可不巧,嬷嬷手慢,发髻才挽了一半。走,进屋说。”
茉莉被牵着进了罗家娘子的闺房。
“你坐我旁边。”
罗家娘子坐在梳妆台前,知秋听到娘子的话,立时搬来凳子,放在娘子身边请茉莉坐。
“这样可以吗?”
罗家娘子瞧着镜中,问茉莉。
茉莉十分诚心的夸赞:“娘子特别好看。”
“好了,现在该你了。”
罗家娘子说着话,身后的嬷嬷竟是绕到了茉莉这边,开始动茉莉的发髻。
茉莉不知所措:“娘子这是……”
“咱们衣裳一样,但发髻差太多。别人瞧了,可不以为我欺负你。你我投缘,既当我是姐妹,你便不要见外。”
茉莉想说“可你毕竟是主母,我是姨娘”,听到罗家娘子说的“不要见外”四个字,茉莉不敢再多嘴。
茉莉只有一个想法。秀红和山茶一大早算是白忙活了。
早知道过来还要梳妆,她带个围帽,直接过来不就好了。
看到镜中的金钗,茉莉护住头:“使不得。”
罗家娘子亲自将她的手拿下来:“没有什么使不得。茉莉值得最好的。”
听到这话,茉莉竟然有些感动。但转而她满心满脸都是惶恐不安。
一个妾室,戴着金饰招摇过市,是个人都要怀疑她骑到主母头上。
不过好在,这是在罗府后院,这儿也没旁人。
茉莉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不说,这张朴实无华的小脸被黄澄澄的光一映,显得那叫一个夺目生辉。
再配上身上的流光裙,可不用说。
嬷嬷说妥了。
茉莉谢过嬷嬷,起身忐忑问罗家娘子:“怎样?”
罗家娘子慢慢弯起唇角:“好看极了。”
茉莉转个圈,继续怼着镜子瞧。
罗家娘子笑望着她,开口:“屋里昏暗,咱们出去赏花吧。”
茉莉犹豫:“可……”
罗家娘子去拉她:“这种衣服在阳光下,才更好看。走吧。”
茉莉
只好跟着去了。
知夏知秋还带了镜子出来,两丫头拿得远远的,给两人照。
茉莉惊喜:“娘子说没错,在外头瞧着裙子显得更漂亮了。”
“娘子别动。”
茉莉好奇她这话,随即看到一旁的假山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人,那人手里拿着板子和笔,不时抬头瞧她一眼。
茉莉惊骇:“娘子他在画我吗?”
“错了,他是在画咱们两个。咱们穿这么好看,又难得一起,当然要让人画下来。”
茉莉才要说话,罗家娘子又说:“让他画两张,咱们一人一张留念,茉莉觉如何?”
听到这话,茉莉心下一松。觉得也不是不行。
“咱们去那边。”
突然,罗家娘子指着一处亭台说。
茉莉战战兢兢被拉着走,左右四顾,没瞧见旁的人,才放心。
罗家娘子提醒她:“换个姿势。”
茉莉:“不是说就画两张?”
罗家娘子:“咱们单独各画一张,再一起画一张。你说咱们一起坐着,还是一起站着好?”
“要不然,我站着吧,娘子坐着。”
“茗儿!”
茉莉说着话,才要扶罗家娘子坐下,冷不丁耳边传来女子的叫声。
茉莉转头看去,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见不知何时,罗府进门方向的月洞门前站了好些年轻妇人和小娘子,所有人笑着往她们这边来。
喊话的是个穿绯衣的小娘子,走在最前列,正冲罗家娘子招手。
茉莉低声问罗家娘子:“娘子,为何这么多人?”
罗家娘子也冲绯衣娘子招了招手,笑道:“因为今日是我筹备的赏花宴。瞧这些花,是不是各朵都很美?”
茉莉急得满头大汗,和她说:“那娘子在此待客,茉莉先去换个衣裳。”
眼看着一大群人要到眼前,茉莉掉头就走,谁知手腕被抓住。
罗家娘子笑容亲切和她道:
“姨娘无需在意,来的都是与我相交甚好的姐妹。”
茉莉挣扎。
山茶见状,两步并一步跑上前,试图抢回姨娘的手:“娘子抓着我家姨娘干嘛?”
山茶粗鲁惯了,当下见茉莉着急,她更着急。一时下手没了轻重。
等罗家娘子放手时,罗家娘子雪白的手背上已经留下四道血爪印。
“娘子!”
“你干嘛?”
知夏知秋立时将她们娘子护在身后,虎视眈眈瞪着茉莉两人。
知夏更高声喊:“快来人,娘子受伤了!”
这时候茉莉当然不可能走,她想走,怕是也走不掉。
茉莉很不想承认,她貌似被算计了
绯衣娘子率先跑进亭中,先是看了眼罗家娘子的伤势,后猛地转头,瞪山茶:“知不知道你抓伤的人是谁?你个婢子好大胆子!”
山茶这会儿也正怕着呢,不敢吭声,只一味往茉莉身后藏。
绯衣娘子又看向茉莉:“你是什么人?”
茉莉行礼:“娘子安,奴婢茉莉。”
一旁赶到,听到对话的绿罗裙娘子打量着茉莉,质问:“你既然是奴婢,为何打扮这般华丽?旁人不知的,还当你是这府里的嫡出娘子。”
茉莉被围住了。
所有人目光各异,有好奇,有猜忌,更多的是厌恶瞧着她。
头上的金钗让她无地自容,茉莉伸手飞快从头上取下,藏于袖中。
又有人带着鄙夷对她冷嘲热讽:“卸了钗环哪够,恐怕还得脱衣裳吧?”
这时,罗家娘子开口劝和:“莜莜,别说了,这位是国公爷姨娘茉莉。”
罗家娘子又笑着劝旁人:“我无碍。今日各位都是来赏花的,都开开心心可好?”
得知茉莉是国公爷姨娘,亭子里立时更热闹了。
七嘴八舌说着: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穿的是罗娘子的衣服吧,瞧着和罗娘子身上的一样。她一个姨娘,还想爬主母头上吗?”
“都看见她头上的金发钗了吗,她既然是姨娘,怎么配戴金饰?”
“好大胆的妾室!这要在我府上,定轻饶不得!”
嘀嘀咕咕的声音中,有一个特别彪悍响亮的。
茉莉下意识转头看去,湘妃罗裙的年轻妇人正一脸威严带着嫌恶瞪着自己。
茉莉不敢说话,只冲罗家娘子小声道:“今日对不住娘子,改日我带山茶来给娘子赔礼道歉。我先回了。”
茉莉说着,将手里的钗环递给知夏,知夏不接,茉莉瞧了眼垂着眼的知秋,只好将钗环放置在一旁的圆桌上。
罗家娘子好说话的点头:“一点小伤罢了,不妨事。那你路上小心点。”
茉莉带着山茶往右边空地走,被绿萝裙娘子挡了,她只好往后边,结果两个小娘子又站着纹丝不动。
茉莉冷着脸,打算从罗家娘子身旁经过。
这回挡她的是绯衣娘子。绯衣娘子瞧着她,话却是朝着罗家娘子说的:“茗儿,还有不到两个月你就要大婚,这伤口肯定得留疤。姨娘怕不是故意针对你吧?”
茉莉冷冷说:“娘子误会了,奴婢自知身份,刚只是不当心。”
绯衣娘子:“你说你自知身份?自知身份的奴婢会戴金发钗,穿的比咱们所有人都好吗?”
茉莉解释:“衣服是罗娘子送奴婢的,金钗也是罗娘子安排给奴婢戴上的。”
绯衣娘子呵笑:“你倒是聪明,你这是怪茗儿好心害了你?茗儿当你姐妹,你却丧心病狂陷害她。你还有心吗?”
绯衣娘子说着,伸出手指去戳茉莉的胸口,茉莉闪身避开:“你干嘛?”
“你敢躲?”绯衣娘子一下被惹恼。
茉莉去瞧罗家娘子。
罗茗儿和茉莉对上眼,立时道:“子晴,别说了。我真的没事。留点疤痕到时袖子一遮就看不到了。你快让她们过去。”
“既然茗儿说了,那你走吧。”穆子晴说着,脚却不挪步。
茉莉抬脚往前,从两人的缝隙里挤过去。
“你们干嘛?”
听到山茶的声音,茉莉赶紧回头。
就见山茶没能挤出来,刚才她出来的缺口眼下被人挡得严严实实。
穆子晴回头瞥了茉莉一眼,抄着手和山茶说:“茗儿说让你家姨娘走,可没说让你。你这贱婢伤了未来的国公夫人,还想一走了之,谁给你的脸?”
山茶往哪个方向都钻不出来,急得团团转。
茉莉才要上前,从缝隙间看到山茶气喘如牛,一脸恼恨,瞪着穆子晴。
“别!”
茉莉声音刚起,只见山茶一头往穆子晴身上扎去。
穆子晴是飞出去的。
山茶脸上一喜,抓着茉莉的手,夺路而逃。
众人被这一幕直接吓呆。
还是罗茗儿第一个回神,去察看从亭台摔下去的穆子晴。
“子晴,没事吧?”
穆子晴紧紧闭着眼,她的丫鬟杏儿怎么叫她也不回,将人抱起来,才发现沾了一手的血。
杏儿“啊”一声,又一屁股坐倒
傍晚,国公爷并非回府,从守备营出来后,直接快马赶往御史大夫府上。
春立左贺随行。
国公爷昨日就听姨娘说今日要来罗府作客。罗家娘子亲自邀约,想示好姨娘,国公爷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谁知下午国公府来人告知他姨娘出事了。
是罗府见无法善了,通知的国公府,国公府再匆匆禀报的国公爷。
茉莉没料到山茶撞的那一下,穆子晴会摔的那样重。竟然生命垂危。
她和山茶还没跑出罗府,就被人拦了。
下午时,罗府请了三个大夫,又通知御史府,御史夫人亲自前往宫里求来御医。
总算,穆子晴的命给保住了。
御史夫人抱着女儿哭了一通,得知是一个婢女撞的她女儿,当下要带着人回御史府。
罗夫人解释山茶是国公府婢女,还是国公爷姨娘身边的贴身丫头,但御史夫人又岂能理会。
更表示就算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今天她也必须带走!
茉莉当然不可能看着山茶被带走。她敢肯定,山茶离开她的眼皮子,转头就能被御史夫人打杀了。
茉莉只能跟着。一路跟在御史夫人的马车后,跑到了御史府。
她脑子已经一片乱,她告诉自己要救人,必须要冷静。
今日的傍晚没有夕阳彩霞,一道闪光劈亮了御史府的庭院。
御史夫人坐在穆子晴房门前的廊下,身边围着十数个丫鬟仆从,山茶被绑了手脚扔在庭院里。
茉莉拖着脚跑进来,刚好瞧见御史夫人命人往身上招呼板子。
茉莉冲过去将人推开,抱住茉莉,跪着和御史大夫求饶:“夫人,她不是故意的。穆娘子也还活着,能否求您开开恩?这个丫头自小在乡野长大,无父无母,长到这么大不容易,您就当她是个不起眼的小狗,给她一条活路吧?”
要多可怜,茉莉说的有多可怜。要不是实在没力气,她都想掐一把,让山茶嚎哭两声。
但眼下只好给她个眼神,让她自己明白过来。
山茶木着脸,望着她,那是一点没能领悟她的意图。
御史夫人显见气极了,将搁着茶水的长案拍得“砰砰”响,“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女儿差点死了,你让我放了她?我女儿没死,是她命好,可不是这贱婢善心大发放过我女儿!”
茉莉凄楚又道:“知道夫人您爱女心切,穆娘子受伤,奴婢也很痛心。夫人您看,奴婢要怎样做,才能消了夫人这口气?”
御史夫人指着山茶,咬着牙道:“我只要她死!”
茉莉迎上御史夫人的阴狠目光:“她是我的丫鬟,就算有罪,也是国公府判或官府判,轮不到夫人来用刑。”
“好个伶牙俐齿的婢子!”御史夫人冷笑,“这丫头伤的可是御史大夫之女,而本夫人也乃是二品外命妇!一个婢子本夫人想杀就杀了!就算本夫人不杀,本夫人也必定要让国公府和官府替本夫人动这个手不可!”
茉莉:“那夫人报官吧。”
御史夫人一怔。
茉莉继续道:“让京兆府来断此案,瞧瞧穆娘子究竟是如何伤的。我这丫头又有几分错。”
御史夫人心里自是不愿。早在赶到罗府前,御史夫人就探听清楚了一切。是她女儿先行招惹的人家。那婢女确实也不是故意的。
自打陛下登基,那京兆府尹该死的公平公正,尤其遇到百姓和官员纠缠的案子,百姓要闹到京兆府门前,吃亏的肯定是官员。
朝中好几个官员为此丢了官帽。
是以,御史夫人嘴上说着话,心里是打定主意要自己动手的。
“夫人……”
“滚开!”
管事的跑来,御史夫人当他要劝自己,厉喝一声,站起身又冲底下道:“我女儿是何身份,这婢子有什么资格跟我女儿相提并论?今日若放了她,改日阿猫阿狗怕是都欺负到我女儿头上!别说一个丫头,就算你这国公爷的妾室,我今日也非打死不可!”
第32章
头顶的雷鸣似在响应御史夫人的号召。
一记响雷劈下,茉莉直直站起身,冲御史夫人道:“我不信夫人敢。奴婢可是国公爷正正经经办了接妾宴迎进门的姨娘。御史夫人不怕,御史大人难道也不怕吗?御史夫人就真的不怕祸及儿女,因小失大?”
御史夫人气得都想爬上桌叫骂。“好你个婢子,胆敢威胁老娘!今日你们谁都别想走!”
说着,抄起桌上的果盘向下砸去。
茉莉抬臂去挡,意料中的疼痛没有感觉到。就连果盘砸地上的响声都没有。
茉莉预感不对,放下手臂,抬眼看去,就看到了站在身前的国公爷。
国公爷的右手虎口正捏着那只粉瓷果盘。
国公爷抬脚往前,将果盘稳当放置御史夫人的桌前后,才开口道:“那丫头推了贵府娘子是为自救,可夫人砸了人那就是蓄意为之,不管砸到的是谁,哪怕是路边的乞丐,夫人也难辞其咎。”
御史夫人心惊,她想到国公府肯定会派人来,但没想到国公爷会亲自前来。还是她前脚刚回到府,后脚人就赶来了。
御史夫人瞧一眼茉莉,心里疑惑,她明明听到的是妾室不得宠。
马上御史夫人又反应过来,怕是国公爷太正直负责。也许不是对这妾室特别,只不过是他的人,自是要护着。换了国公府任何一人,怕也如此。
御史夫人顷刻冷静下来冲国公爷盈盈拜了一礼,才泫然欲泣开口:“刚是妾身失了理智,还望国公见谅。”
御史大夫穆耀志听闻消息,这会儿也总算赶到了家。
径直奔到国公爷跟前,拱手道:“严国公见谅,是内子唐突了姨娘。这天快下雨了,咱们还是进客堂讲话吧?”
御史夫人幽怨瞥一眼穆耀志。心道他们女儿受了这么大屈辱,他这当爹的反过来给人家道歉?
可谁让他们穆家式微呢。
国公爷好心问御史大夫:“令千金尚在屋内,穆大人可要先进去瞧一眼?”
御史夫人心情复杂想:“国公爷还怪好心的。”
却听穆耀志未多犹豫说:“有宫里的御医瞧着,小女定是已经脱离了险境。国公爷这边请!”
御史夫人又冷冷瞥了眼姓穆的,脸上并无过多情绪。她早知他是眼前的答案。
国公爷不再多说,颔首后,回身伸手给茉莉。
茉莉一愣,随即紧紧抓住她爷的手。
国公爷这才抬步往前。
“山茶!”
春立将山茶扶起来,又去给她解绳子。
御史夫人见状,厉声问:“你做什么?”
春立抬眼,让御史夫人看清自己的脸:“御史夫人以为我要做什么?我韩春立好歹是尚书府嫡子,断不会在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将人放跑的。只不过天要下雨了,这丫头又受了伤,继续在这庭院怕是有好歹。哪怕是京兆府也没权利处私刑。”
御史夫人哑口无言。不懂严国公帮着妾室就算了。他韩春立吃饱了撑的,为一个贱婢出头?
但御史夫人也同样无法开罪。只能眼睁睁看着韩春立将人带走。
穆府前院客堂。
只有山茶跪在客堂中间。茉莉站在她爷身后。其余人自是依次而坐。
既国公爷在场,国公爷自是被请到了上座。而穆夫人往常的位置则坐了穆耀志,御史夫人只好屈居一侧。
这样一来,御史夫人就觉得自己气势有些弱。
正琢磨着等国公爷开口问话,未免失了先机,刚要先发制人的御史夫人还是晚了一步。
“过来前,本公得闻是令爱捉弄本公姨娘的丫头,不让她离开,这丫头害怕,才不得已撞了令爱。而令爱磕到头,纯属当时站的位置不巧,从亭台滚下了阶梯,刚好头磕在阶梯上。本公说的可是实情?”
国公爷的话是冲着穆耀志说的。
穆耀志可不觉得严国公会信口开河,他连个眼神也不给御史夫人,当下点头:“国公爷所说不假。”
御史夫人一时气到呆愣。
国公爷又道:“既是实情,那这丫头若被打杀了,岂不冤枉。”这回国公爷瞧的是御史夫人。
国公爷肃然瞧着御史夫人,又补一句:“哪怕夫人到了京兆府,事也一样难办。”
御史夫人瞥了眼偷偷从旁溜出去的心腹丫头,才扯起笑脸,望着国公爷道:“国公爷有所不知,我家子晴是为了给罗家娘子伸张正义才拦的那婢子。那婢子伤了罗家娘子,还想逃跑,子晴和罗娘子是闺中密友,又怎能不帮忙,这才拦着那婢子。谁曾想那婢子竟直接动粗。”
御史夫人越说越气愤。冷眼瞧着底下跪着的婢子,恨不得将人活剐了。
转回头时,御史夫人又轻轻扫了眼茉莉。两个都该死!
国公爷了解的不多,他只听管事说姨娘和山茶被
御史夫人带走,御史千金捉弄山茶,山茶不当心伤了御史千金。
至于其他的,管事没说。这会儿听御史夫人一说,国公爷眸子往下一压,沉声问山茶:“山茶,可有此事?”
山茶以为自己真的要被打死,早已怕得不行。刚是被春立半拖着过来的。这会儿被问话,她磕巴着上下嘴唇,又哪里说得出。
茉莉站出来,跪在山茶身旁道:“启禀国公爷,夫人所言是不假,但这是两码事。山茶不小心抓伤了罗娘子,我们已经给罗娘子赔罪,是罗娘子点了头,我们才走的。可御史家娘子非要拦下山茶,当时有不少娘子跟着御史御史家娘子起哄,看山茶笑话,捉弄山茶,围成圈不让山茶走,她们就是故意的,山茶素来胆子小,才撞了御史家娘子。”
茉莉心知今日不可能全须全尾将山茶带走,她眼下能做的是保住山茶的命,只要活着就成。
她也不想让国公爷为难。
茉莉冲国公爷磕头,挪了下膝盖,又冲御史夫人磕头不起继续说:“奴婢知今日山茶确是犯了大错,她理当给贵府娘子赔罪。可她罪不至死,能否请夫人饶她一命?夫人要打要骂山茶都愿承受。”
御史夫人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姨娘的主意不错。那好,本夫人就饶她不死,本夫人只要她怎么撞了我女儿的,本夫人也要撞她一回。刚巧,御史府上也有一个亭台。”
御史夫人转头瞧国公爷,一字一顿道:“妾身定当公平公正,不徇一点私枉一点法。还请国公爷瞧好了。”
国公爷皱眉,正要说话,被姨娘抢先一步:“可是夫人,令爱可以请御医,但我这丫头贱命一条,别说御医,要让外头医馆知道她得罪的是御史娘子,怕是大夫都请不着。夫人这不摆明了也要她的命?”
御史夫人:“姨娘说的有道理。但这也是两码事。姨娘的丫头请不来大夫,跟本夫人何干?本夫人只知这婢子伤了我女儿,若不为女儿报仇,我又当的什么母亲!”
一头磕下,“咚”的一声,所有人光听声就知道有多疼。
御史夫人惊的整个人缩在椅中跳了跳。
“夫人,奴婢替山茶给您赔罪。”
茉莉说着,又一个头磕下去。
要磕第三个头时,被国公爷一把拽住。
国公爷的表情从未有过的阴沉:“爷怎不知,姨娘还是个犟种?”
眼前被血红糊住,茉莉伸手抹了抹眼前,又试图用手挥开她爷的手。
国公爷确认姨娘就是个犟种无疑了!
国公爷自不让她得逞,转而冲御史夫人道:“姨娘求情不成,不知本公向夫人求情成不成?”
御史夫人呆愣一侧,穆耀志如火烧眉毛,站起身冲国公爷行礼:“国公爷说的何话,国公爷尽管放心,这丫头的命,下官保了。”
“你……”御史夫人不敢置信瞧着穆耀志。
被穆耀志打断:“闭嘴!”穆耀志冲国公爷赔笑,“妇道人家总爱斤斤计较,望国公爷谅解!”
国公爷颔首:“明日还望穆大人和夫人将山茶送回国公府。本公和姨娘在家等着。”
“是、是!”
穆耀志好想说“国公爷不如将这婢女现在带回去得了”,但他知道这样一来他夫人不会甘愿,且国公爷素来讲究公正,怕会适得其反。
国公爷将茉莉从地上拽起:“回吧。”
国公爷并未放手,抓着姨娘的手臂,往大门外走去。
国公爷步履缓慢,穆耀志在后恭送,似乎用了半日,才跨出客堂的门。
刚绕出影壁,就看到御史府大门前,罗家夫人和罗茗儿在御史府下人的带领下疾步入门。
母女俩看到国公爷,脚步更迅疾,上前行礼。
“国公爷。”
“小女见过国公爷。”
罗茗儿瞧见茉莉,惊呼:“姨娘这是怎的?”
说着用手里的绢帕上前给茉莉拭血,茉莉下意识避开。
罗茗儿一愣,举着的手就僵在那,片刻收回手,和国公爷道:“还请国公爷切勿怪罪姨娘。今日之事只是个误会。”
国公爷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受伤的事,明日我会给你交代,眼下时辰不早,本公先走一步。”
罗夫人赶紧闪身一旁。
“恭送国公爷。”
眼见国公爷背影消失,母女才瞧向另一边。
罗夫人疾步入客堂:“御史夫人抱歉,御史府的人刚到,我们就过来了。没曾想竟还是来晚一步!”
罗茗儿跟在罗夫人身后,关切问:“这事说来都怪茗儿。子晴如何了,茗儿这就瞧瞧去。”
御史夫人气不顺道:“不必了。”
御史夫人心知这对母女是故意晚到的。要来早来了,还用她去请?
摆明了是要和御史府划清界限。
御史夫人不是笨的,立马想到什么,直言问:“好端端的,娘子作何今日摆赏花宴?还故意请了国公姨娘。娘子是安的什么心?”
这话一出,不仅罗茗儿沉了脸,罗夫人也一脸难看。
罗茗儿:“夫人心里再有气,也不该撒在旁人身上。小女请令爱,自是和令爱交好。夫人这般说,下回小女恐不敢再下帖邀令爱一起玩耍了。母亲,既然这里不欢迎咱们,咱们走便是。”
罗茗儿说着转身。
罗夫人冷哼一声,跟上。
“你们……”
御史夫人要气炸。但又不知道拿这对母女怎么办,只能摔几个茶杯泄气。
罗茗儿当然是不怕御史府的,御史府比侍郎府大又如何,她将来可是国公夫人,又岂是御史府能比。
再说如今的御史府早不如先帝时,这京都城谁不知御史大夫穆耀志被陛下打压的事。
说不准转头这御史府就没了。
穆耀志送走国公爷,回头又刚好笑盈盈送罗家母女上马车。
回到客堂,正瞧见他夫人命人拿了板子,要打那丫头。
穆耀志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真打呀?”
御史夫人淬他一脸:“国公爷说能打,怎么你要阻拦?你自从回来,有瞧过一眼子晴没有?流了那么多血,整整三个时辰才被从鬼门关拉回来。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穆耀志,你不疼,我疼!”
御史夫人泣不成声:“告诉你穆耀志,就算今日国公爷撺掇陛下封了这御史府,今日我也要为我女儿报仇!”
御史夫人说完,甩飞眼泪,冲外头道:“动手!只留一口气,明早能送回国公府就成!”
“夫人还是想要她的命?”
穆耀志和御史夫人齐齐看向说话的人,看清是谁,都惊诧不已。
穆耀志:“你、你怎么没跟着国公走?”
御史夫人昂着脖颈说:“今日之事,和韩副将无关。”
春立:“可挨夫人打的丫头,和我有关。”
御史夫人一怔,来不及惊讶,瞪眼问:“本夫人偏要打死她,你待如何?”
“请夫人留她半条命,剩下让春立代她。”
“奴婢觉得,那御史夫人不会轻饶了山茶。”茉莉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探头出去喊:“快停车!掉头!”
国公爷将她扯回来,目光沉沉望着她:“有春立在,不会有事的。你先管好自己。”
茉莉一想,是才放心了些。
“以后爷也别叫你茉莉,喊你犟儿,姨娘觉如何?”
茉莉没心情和他开玩笑:“随便爷。”
国公爷眼瞧着她额头的血又要流到眼睛,又伸手给她小心擦去。茉莉不好意思:“奴婢自己来就好。”
国公爷也不勉强,手里的帕子让她拿去,瞧着她很小心的贴上额头,还是痛的瑟缩了下,却是一声没吭。
只擦了两下,已经满头大汗,汗水混到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国公爷见她紧紧捂着额头,又弯着腰,实不忍心。“犟儿,松手。”
他不是开玩笑的?茉莉听到他这个新鲜的称呼,狰狞的表情都吓了回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国公爷已经拿走了帕子,给她
擦额头的血汗了。
茉莉刚好瞧见她爷的下巴,下巴上有一层细密的胡茬,早上刚剃干净的,这会儿又冒出来了。显见这会儿时辰不早。
都是因为她。
最开始她不想惹麻烦,是怕国公爷赶她走,但眼下,她知道他不会。可她还是怕会给他造成麻烦。
“奴婢对不住爷。爷不怪我吗?”
国公爷不确定问:“犟儿是想被爷怪?还是不想?”
茉莉真的很想拒绝这个称呼。听得她浑身难受。但刚不久给她爷惹大麻烦,而且又是她自己答应的,茉莉只能默默忍了。
国公爷见她不说话,又说:“但爷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爷看到犟儿这样,心里只有心疼。”
国公爷的眼神温柔得不像话,茉莉瞧着不够,等她反应时,她的手已经抚摸到了她爷的眉眼。
他没拒绝,茉莉索性放肆的又摸了好几个来回。
“爷,到了。”
左贺探手掀帘,然后三个人都愣了。
左贺神情最惊恐。
马车内,国公爷和姨娘正互相抚摸着对方,又互相深情脉脉瞧着对方。要不是被他打扰,两人或许能更进一步。
帘子又“唰”的被甩下。
国公爷道:“犟儿也不想的,这不是犟儿的错。爷不生气,犟儿也不许多想。”
一口三个犟儿。茉莉脸抽了抽,心里的那点子感动也差不多没了。
“犟儿,当下脚下。”
“犟儿受伤了,快请府医。”
国公爷又问府医:“犟儿如何了?”
府医摇着头,无奈说:“姨娘的额头好说,好好上药,一个来月掉疤,两个月属下保证姨娘脸上恢复如初。只是姨娘的胳膊不太好。姨娘可是不小心扯到胳膊了?”
茉莉瞧一眼国公爷,国公爷立时会意。犟儿的胳膊貌似是他扯的。
今日要去罗府,是以茉莉没绑绑带。她想着这都好多天了,一日不绑应当也无大碍。
茉莉挥了挥左胳膊,不确定问府医:“可我能动。怎么就不大好了?”
府医做了个抬高胳膊的姿势,示意姨娘:“姨娘不信,试试这个动作。”
茉莉手缓缓举高,才举了不到一半,卡住了。
她欲哭无泪:“我的手……府医,我的手还有救吗?”
国公爷脸凝重问:“可是要打断重接?”
茉莉想死的心都有了。
国公爷瞧见她夺眶而出的泪花,安抚:“犟儿,爷陪着你呢,不怕。”
府医这时开口:“国公爷严重了,姨娘的胳膊只是有轻微的错位。只要继续戴着绑带,多戴些时日,避免再度磕碰,自会痊愈。”
这晚,茉莉当她爷会问在罗府发生的事,但却没有。
第二日一早,国公爷竟然没去上朝。茉莉才知道她爷请了假,打算今日去趟罗府。
茉莉不是很想去,但她爷去是因为她。且她怕罗家母女会胡说八道,她不亲自盯着哪能放心。
穆家没有食言,茉莉正支着一只手自己洗漱呢,山茶就被送了回来。
简单洗了脸,没及挽发,茉莉赶紧去瞧。
山茶屁股是开花了,但府医瞧了,只是皮肉伤。
上了药,待府医和医女走了,两人遥遥对望。
山茶眼泪水终于忍不住一涌而出。茉莉不知为何,也眼眶发烫。
相顾无言,两人的泪那是流了一箩筐。
“姨娘……”
茉莉过去,抓住她的手,山茶给她擦眼泪,问:“姨娘还疼吗?”
茉莉摇头:“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她又不是傻子。山茶泪落得更凶猛。
也不知道从几何时,她和姨娘关系到了这一步。
明明一开始,她们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她见她得了国公爷的青睐,更加不服她。
后来关系缓和,是她见姨娘有用。要是有人问她,她不小心犯了今日的错,姨娘会不会管她,她肯定一口咬定“不会”。
姨娘要是从此倒台呢?她会不会跟着一起吃苦。她也肯定说不会。
可姨娘就是豁出命去为她。山茶怎能不动容。
有些话,说起来未免太生疏。山茶望着姨娘,只是一味的掉眼泪。想到自己活着,她又笑起来。
她和姨娘之间想来以后也不需要说太多。
茉莉拧了帕子,两人一起擦了脸,才说:“我还当那御史夫人不会放过你,爷说春立在,我昨晚就想春立会怎么做。看来御史夫人还顾忌国公府,只是打了你板子。”
山茶不知道想到什么,神情怔愣。
茉莉瞧着她,猜出端倪:“还是因为春立?春立还好吗?”
“春立替我受了之后的罚。”
茉莉没想到御史夫人这么丧心病狂,竟连尚书府嫡子,军功在身的副将都敢打。
山茶神游天外,茉莉由着她,悄悄的退了出去。嘱咐秀红照看着点,她去找国公爷。
今日还有要事要办。
国公爷给罗家备了两箱礼。
看似是山茶不小心伤了罗家娘子,但传出去就是茉莉下的手或是茉莉怂恿婢子下的手。
而茉莉是国公爷的妾室,又加上罗家娘子是他未过门的妻,国公爷自觉是要登罗家门解释一二的。
第33章
罗家娘子的伤那可比御史家娘子的伤轻多了。国公爷确定自己只要将礼送到,再喝口茶,这就能解决。
姨娘说要一起去,国公爷随她。
只是到了罗府,国公爷后知后觉发现事情和他料想的有些出入。
今日的罗府宾客满座。且还都是小娘子。
罗夫人满面堆笑解释:“昨儿茗儿被吓着了,几位娘子就都留下陪了茗儿一夜。刚巧几位娘子都是昨日的见证人,国公爷想问什么,她们都知道,都能作证。”
小娘子们各个也都是朝中官员之后,都是见惯了世面的。平日无不张牙舞爪意气风发,这会儿却都成了文静娇羞的淑女。
茉莉不得不怀疑她们看上了她爷。
毕竟她爷虽是个不修边幅的武夫,但自打有她打理之日起,国公爷那是一跃成为了京都城排得上名号的俊男子。
大概也就国公爷自己没当回事。
别说茉莉心里怪异,就是罗家娘子,瞧着与平日大相径庭的小姐妹们,心里也极其不舒坦。
但眼下还要用人,她自是不好多说。
国公爷当然是没发现的,国公爷只会觉得这群小娘子怕他。
国公爷习惯了。自觉也不可能冲一群小娘子嬉皮笑脸,唐突人家。于是打算速战速决,说个话,喝口茶,就回了。
小娘子们和国公爷行礼问安,国公爷叫了起,随即转头看向罗家娘子:“罗娘子的伤可好些了?”
当着众小娘子的面,被关怀,国公爷独独关怀她一人,罗家娘子心里别提多得意。
话自是十分谦逊有礼:“小女并无大碍。只不过是一点小伤。”
罗家娘子的手就在身前,有眼睛的自是一眼看到。
昨日还是两道浅浅划痕,这会儿却触目惊心得很。尤其还敷着绿色的药膏,衬着血红印子似皮开肉绽般。
见国公爷的眼神瞧过来,罗家娘子将手往袖中藏了藏,羞赧说:“真的只是一点小伤,只瞧着吓人,实际一点不疼。国公爷无需挂怀。”
茉莉拢着手站在她爷身后,冷冷收回目光。就算她爷信了又如何。
只见国公爷颔首道:“如此便好。那罗娘子好好修养。”
众人等半天,没等到国公爷再说话。心道这就完了?
罗茗儿心里也十分诧异,如此便好?什么叫如此便好?
她受了伤,他不该多嘘寒问暖几句吗?还是觉得她这伤不够严重?
罗家
娘子很快想到可能是后者。国公爷在战场什么严重的伤没瞧见过,瞧见她手上的血痕,肯定不以为然。
虽然谁都没说话,众小娘子的脸上也都平平无奇。但罗家娘子心知,她们肯定在心里嘲讽她,说不定出了罗府的门,还会聚在一起谈论笑话她。
这会儿罗茗儿早已想不起来正事,只有当下的气极上头。
她瞧了眼茉莉,带着关切问国公爷:“不知姨娘的手是怎么回事?瞧着比小女的伤严重多了。”
姨娘拢着手,左手上架着的绷带那可不是一点触目惊心。众人早好奇了。
众人猜想能有什么怎么回事,估摸国公爷气姨娘给自己生事,一不小心掰折的呗。
想到这种可能,好几个小娘子唏嘘不已。她们好在没被老夫人看上。看来嫁给国公府也不一定命好。
茉莉福了福身,抢先说:“奴婢早前留的伤。尚未好全。”
国公爷十分不在意又补充:“是尚未好全,一不小心又被爷扯了下。”
众人心道:“果然如此!”
瞧见了吧,国公爷对谁都不懂怜香惜玉。又岂是对我。
罗茗儿正瞧着小姐妹各异的脸色,只听国公爷转头和姨娘道:“犟儿不必站着,去坐吧。注意些,别再受伤了。”
“是。”茉莉就从一旁绕去末尾的椅子落座。
犟儿?
国公爷对妾室的爱称?
一个妾室奴婢,有什么资格和她们坐一起?
罗茗儿适时开口:“小女知今日国公爷为何特特来此,还请国公爷勿要放在心上。小女不怪姨娘,想必姨娘也不愿看到发生此事。”
国公爷又点头,尚未出声,底下着绿罗裙的娘子小声道:“茗儿,你还有不到两月要当新嫁娘,这辈子就这一回,本来开开心心出嫁的,这下手上留这么大的疤,你不在意,我都替你心疼。”
坐绿罗裙下手首的黄衫小娘子开口:“是呀茗儿,我们都不懂,那婢子好端端的怎么就要伤你?一个婢子,哪来的胆子,敢伤未来的国公夫人?”
黄衫小娘子显见是个胆子大的,抬眸问国公爷:“不知国公爷可询问过姨娘身边那莽撞丫头?”
国公爷实话说:“未曾。”
国公爷又看着罗茗儿道:“那丫头昨日在穆府闯了祸,已受训。本公先前想着,罗娘子伤势轻微,以为罗娘子不会怪罪。罗娘子若是想怪罪,本公也定不偏颇。”
这话说的。换个人说,都要以为国公爷阴阳怪气暗示些什么。
但这可是国公爷。在座的皆知,国公爷有多真诚。
罗茗儿抬眸瞧了眼国公爷,又低首说:“国公爷说笑了,小女当然不怪罪。”
国公爷颔首,心道罗娘子还是十分善解人意的。
结果一个青衫小娘子出声:“昨日的场景,别说茗儿姐姐吓着,就是小女也吓坏了。姐姐邀请咱们来赏花的,姐姐邀请姨娘那也是来赏花的,都是来赏花的,如何就闹了矛盾?”
黄衫小娘子依旧笑望着国公爷开口:“国公爷,小女等并非是要多生是非,而是纯粹好奇。那婢子究竟为何要向茗儿动手。国公爷不知的话,可否让小女问一声姨娘?”
国公爷觉无可厚非,瞧向茉莉:“犟儿。”
茉莉起身。
国公爷道:“坐下回话就成。”
茉莉随即又坐下,开口:“回爷的话,奴婢去罗府,只以为娘子邀了奴婢一人,谁知看到好多人,奴婢想着回避一二。”
茉莉顿了下,才又继续说:“娘子抓着奴婢的手,不让奴婢走,山茶着急上前,才不当心划伤了娘子。”
黄衫小娘子满脸困惑问:“不知姨娘为何看到小女等要回避?”
茉莉一时没说话,半晌才说:“奴婢只是一个奴婢,怕唐突了各位娘子。”
黄衫小娘子:“姨娘自称自己奴婢,可昨日,姨娘要不说,小女等还当姨娘是宫里的公主殿下呢。姨娘穿的那身衣裳是真漂亮。对了,还有头上的金发钗也十分夺目。”
茉莉就知道!
茉莉解释:“衣裳是罗娘子给奴婢的,金首饰也是罗娘子戴奴婢头上的。”
“是,大家别误会,衣裳和金发钗都是我给姨娘的。我当时没想太多,就想着让姨娘高兴,谁知会造成眼下局面。”罗茗儿紧跟着开口。
绿萝裙小娘子带着不满道:“茗儿你干嘛要讨好姨娘。你可是正主。”
绿萝裙小娘子的声音轻微,奈何小姑娘声音尖细,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国公爷听到这话自也看向罗娘子。
罗茗儿不好意思的瞧了眼国公爷,气馁说:“小女见姨娘受国公爷喜爱,怕进府后,姨娘会不喜小女。小女更怕让国公爷为难,是才……”
在场的小娘子们顷刻热闹起来。她们日后可都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听到罗茗儿的话,一个个脸色纷呈极了。
也就因着国公爷在场,没敢放肆。
国公爷皱眉:“日后进门,你是当家主母,又何必?”
这话成功抚慰了罗茗儿这几个月来焦躁不安的心。
罗茗儿抑制着激动,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瞧着是真委屈。
眼瞧着罗娘子泪水沁出眼眶,国公爷从怀中掏出帕子递上。
作为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国公爷前二十多年就没见过帕子长何样,这不有了茉莉姨娘,每回茉莉姨娘都会给他准备一条帕子叠的整整齐齐,亲手给他塞怀里。
国公爷难得用两回,也就姨娘掉眼泪和昨日傍晚流血用上,然后就是眼下。
茉莉盯着那方墨青帕子许久,才收回目光。
接过国公爷帕子的罗娘子自是更激动异常,眼泪也就掉的更凶猛了。
国公爷只能出声安慰:“罗娘子不必如此,姨娘温柔宽和,十分好相处。”
黄衫小娘子一脸恍悟,笑盈盈开口:“原来姨娘这般好。那姨娘是迫不得已才接受茗儿提议来府上,又穿上了茗儿送的流光裙和金发钗吗?”
罗茗儿即可慌张道:“国公爷,小女并未强迫姨娘接受。小女将流光裙送去给姨娘,姨娘也并未说不要,第二日姨娘传过来给小女瞧,还问小女好不好看,小女以为姨娘十分喜欢才是。还请国公爷相信小女!”
国公爷这时也回想起来,姨娘收到衣服确实很开心。国公爷不觉目光复杂瞧一眼姨娘。
茉莉刚巧与之对视,心间一跳。
这爷什么眼神?
黄衫小娘子又道:“听茗儿的意思,流光裙和金发钗是姨娘高兴穿戴的?不过也对,姨娘有手有脚,她若不愿,茗儿又怎能强迫。”
绿萝裙小娘子:“茗儿姐姐还和姨娘一同画了相呢。那几张画呢,茗儿姐姐快拿出来给国公爷瞧瞧。”
罗茗儿踌躇了一瞬,而后才在众小娘子的催促中命知夏去取来。
三张画像。
两张是罗茗儿和茉莉的单身像,一张是两人的合像。
罗娘子的打扮不稀奇,但姨娘的就十分突出。主要姨娘平日打扮朴素,就说眼下,穿着一件紫灰素裙,头上除了一支珠花簪,再无其他。
再瞧画中,姨娘站在玫丽的牡丹花丛中,一身流光溢彩,左边头上斜插的金钗,在画中就有够生辉,别说当时现场情景。
画中的姨娘笑容更是夺目,显见是真高兴。至少国公爷没瞧见姨娘在自己面前这么放肆笑过。
国公爷前两日才听陛下说起女人都爱扮俏的话,国公爷当时不以为然,这会儿才发现,原来陛下说的是实情。
他的姨娘也如是。
国公爷瞧着画像片刻,又抬眸注视姨娘。
茉莉知道国公爷在看她,但这会儿她不敢与之对视。
黄衫小娘子和罗茗儿交换眼神,黄衫小娘子便又道:“茗儿和小女早年相识,多年挚友。昨日之所以留宿,便是怕国公爷会误会茗儿,十分担忧这才留下,想着为茗儿辩解。还请国公爷恕小女失礼一问。”
国公爷:“娘子有话直说便是。”
黄衫小娘子背对着茉莉
,话却字字冲着她:“姨娘既知身份,又如何要穿和茗儿一样的衣裳,又戴着于理不合的金发钗招摇过市。即便东西都是茗儿给姨娘的,姨娘也可以拒绝,但姨娘并没有,还十分欢喜的接纳了。看到小女等,又试图落荒而跑,显见是知道自己不应该。明知不应该,姨娘又为何?不知姨娘对此有何解释?”
黄衫小娘子一脸正义之色,好似她是鸣不平的青天。而茉莉自然是那穷凶极恶的罪徒。
茉莉偏要瞧着黄衫小娘子的脸说话。她起身走上前,瞥了眼黄衫小娘子昂着下巴颏,才和国公爷说:“奴婢承认,奴婢是喜欢。但奴婢又不是傻子,怎可能主动和罗娘子穿一样的,更戴一样的。奴婢之所以没拒绝罗娘子,是罗娘子再三恳求奴婢,奴婢怕罗娘子觉得奴婢疏远她,奴婢不想和罗娘子闹嫌隙,这才答应。奴婢也不知道昨日罗娘子还请了诸位娘子,要知道,打死奴婢,奴婢也是不敢出门半步的。”
茉莉顿了下,才接着说:“而奴婢昨日之所以要跑,确实是不想被娘子们撞见。”
“这画中,姨娘笑得这般开心,说是被强迫的,谁信。”绿萝裙小娘子小小声道。
黄衫小娘子问国公爷:“国公爷以为此事该如何?”
“莜莜!别说了。”罗茗儿一脸正色和黄衫小娘子道。
黄衫小娘子抱住罗茗儿的手:“莜莜和茗儿相交多年,不忍茗儿受委屈。今日莜莜不惜得罪国公爷,也要把话说清楚。”
说着,许莜莜又胆色过人的和国公爷对视,开口:“小女日常听闻国公爷大名,知国公爷是个公正严明之人。今日不知国公爷信谁?要如何为茗儿主持公道?”
国公爷还是头一回碰到个见到他,视线敢迎上来的小娘子。
国公爷好奇问:“你是哪家的小娘子?”
国公爷突然问个小娘子是何意?所有人都疑惑意外。
罗茗儿震惊望着国公爷。
许莜莜当然更呆愣。
片刻,还是罗茗儿介绍道:“莜莜是中书侍郎许志州嫡亲妹妹。”
国公爷不置可否,半晌才道:“姨娘并非如各位高门出身,京都城的规矩不懂实属正常,还望各位见谅。”
众小娘子惊骇,国公爷这是打算用一句轻飘飘的话揭过此事吗?
被国公爷问了名字,这么多个小娘子中她又是唯一一个被问名字的。许莜莜觉得兴许国公爷就喜欢她这种。
于是许莜莜更积极,开口:“国公爷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究姨娘的责任?可姨娘毕竟犯了错,再说,姨娘不懂规矩,总能分清妾室和主母的区别吧?小女不信姨娘和茗儿穿同样的衣裳时,会不知道尊卑有别。国公爷是要纵容姨娘吗?”
自打回京后,在朝堂上被朝臣回怼就算了,国公爷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被被小娘子质问。
“你问题如此之多,本公该回答哪个才好?”
国公爷的话让许莜莜一阵羞赧。
没等她再开口,国公爷道:“陛下说但凡女子皆爱打扮,本公想各位娘子定也一样,姨娘也只是太过喜欢罗娘子送的衣裳罢了。”
许莜莜又上赶着说:“那国公爷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呀。”
国公爷便问:“许娘子以为本公该如何处置姨娘?”
国公爷素来沉稳,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表情,但这话有心之人都能听出国公爷正不爽呢。
唯独许莜莜,不带停的说:“至少得罚跪,或是罚打板子,总得让姨娘记住这次教训。否则等茗儿入国公府,岂不是要被姨娘骑到头上。国公爷以为呢?”
“莜莜,别说了。”这回,罗茗儿是真的想捂上许莜莜的嘴。
她是发现了,国公爷今日哪是来探望她的,分明是来为姨娘说情的。她要再看不出来,就算进了国公府也讨不得好。
许莜莜不死心,大眼睛瞪着国公爷,一副坐等着国公府回答她问话的样子。
茉莉不觉得这点小事会为难了国公爷,但她就是不愿国公爷为她操心更多,好像她就是个拖累。
她不想当他的拖累。
茉莉在国公爷开口前,跨前一步挡住许莜莜视线:“昨日之事,奴婢要不承认,怕是事情没完没了。确实因为奴婢,罗娘子伤了手,也确实是奴婢收下了罗娘子送的衣裳。奴婢认错,也认罚。”
“这就是姨娘的态度?”许莜莜发现,姨娘也是个小辣椒!难怪得国公爷眼。
她决不能输!
茉莉冷冷注视她:“国公爷事忙,奴婢没这胆子留国公爷为奴婢操心鸡毛蒜皮之事。奴婢留下总成了吧?”
许莜莜一时反驳不了这话。只错愕瞪着茉莉。
罗茗儿也脸面惊愕盯着茉莉。她这是终于不装了?
“此事……”
“爷忙的话,不用管奴婢,先走一步即可。”
国公爷被姨娘打断话。姨娘娇小的身躯还挡在他面前,好似保护小鹰的老母鹰。
国公爷看出了姨娘从头发丝到脚底板的抗拒。
可他是男人,又岂能真的丢下她。
国公爷只好道:“那就打板子吧。本公今日便将姨娘留在罗府半日,任罗娘子处置。姨娘的手伤了,切不可再碰着。姨娘回府后也还得伺候本公,还望罗娘子手下留情。”
罗茗儿不知所措。她是要国公爷亲自动手处罚姨娘!怎么变成了她动手?她怎么动手?
姨娘留在罗府,那就是个烫手山芋呀。她哪能真动手?
罗茗儿赶忙说:“国公爷说笑了,小女并无大碍,还是让姨娘回国公府吧。”
国公爷盯着姨娘背影:“怕是姨娘不肯。”
国公爷还真说对了。罗茗儿赔笑脸问姨娘:“昨日之事,与姨娘无关,姨娘无需多自责。姨娘实无需留下。”
茉莉:“奴婢犯了错,自要承担。”
国公爷无奈,只好道:“那犟儿好自为之,爷先走一步。”
“恭送爷。”姨娘福身的动作之迅猛。
才站起身的国公爷不打算再搭理她,抬脚就走。
罗侍郎不在,罗茗儿代父责,亲自送国公爷出府。
“国公爷慢走。请国公爷放心,姨娘不会有事。”
国公爷站在马车前,转头和罗茗儿道:“此后,罗娘子勿要再送姨娘任何物什,罗娘子只当姨娘不存在即可。待日后罗娘子入府,亦如此。”
“是。”愣了愣,罗茗儿才福身答话。
国公爷得了准话,一点头,随即回身,钻入车厢。
罗茗儿目送着国公爷的马车远去,迟迟没有回神。
茉莉正和众小娘子大眼瞪小眼,看到走进来的罗茗儿,茉莉不由好奇。
她这是怎么了,出去时脸色还没这么难看。莫非是爷和她说了什么?
罗茗儿失魂落魄的样可不止茉莉看出来,众小娘子纷纷上前围着罗茗儿询问。
罗茗儿谁都不理,被烦的不行,索性转身走人。
“她怎么了?”
“咱们怎么办,走不走?”
“不是说看完戏再走?”
“还看戏呢。是你动手,还是你?”
“当然是罗茗儿。”
“她那胆子,哪敢。”
当着一群讨人厌的小娘子,茉莉也不打算装了。她就在她爷刚坐的位置坐下,一只手拖过茶碗,一只手拿掉杯盖,一只手端起来,吹了吹浮沫,嘬两口。
紧接着又吃了两块点心。
众小娘子目瞪口呆瞧着她。谁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第34章
一个时辰后,罗府恭恭敬敬将姨娘送回了国公府。罗夫人还给茉莉准备了好些礼物点心让她带回去。
茉莉回到主院,她爷正站在梨花树前赏……绿叶。
“爷,奴婢回来了。”
国公爷转头,瞥了她一眼,没吭声,继续赏绿叶。
茉莉忍不住不问:“爷可是和罗娘子说了什么?罗娘子送国公爷出门,之后似乎很不开心。这是为什么,爷能和奴婢说说吗?”
国公爷头也不回道:“几次都是碰着她出事,爷估摸着犟儿和罗娘子八字相克。爷让她日后别搭理你,进门后也别来往。”
国公爷不解问:“她不高兴?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说着话呢,国公爷就被人从后抱住了。
姨娘
的胳膊很软,就是有些短,圈着他似乎很是费力。国公爷确定这是姨娘的正脸靠在他的背上,他能想象额头和鼻尖顶在他后背的哪个位置。
双手也被缚住,国公爷动弹不得。
“犟儿,怎么了?”
“本来奴婢觉得这个名字特别难听,但爷喜欢,以后也可以这么叫。”
“嗯。”
半晌不见她说话,国公爷仍旧不敢动,只是问:“犟儿?”
“是奴婢给爷添麻烦了。以后奴婢会注意的。”
“嗯。”
又半晌。国公爷的手麻了,国公爷问:“犟儿的手累不累?”
国公爷问完话才想起来,姨娘的左手还残着呢。国公爷一下捏住那只左手,另一只手用劲,捏开身前的两根手指。
转身瞧见姨娘的绑带又又掉了!
“犟儿是真不想要这只手了。”国公爷低沉训斥。
想到有可能要敲了重接上,茉莉也不是不懊恼的:“奴婢太想抱着爷,给忘了。”
国公爷黑沉的脸一下僵住,随之脸上染上可疑的两朵红霞,眼神飞闪,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姨娘的话。国公爷只好借势大步走到院门口,喊话:“传府医!”
重新绑好绑带,茉莉又问她爷:“爷信奴婢吗?”
“何事?”
茉莉没想到他这么快都忘了。决定不提醒他:“无事。”
茉莉有些怕她爷嘴上不说,心里记着她的账。但左右又一想,这爷自来不拘小节,怕是记不得她这么多事。
那索性让此事过去得了。
茉莉转而又问别的:“今日在罗家,穿黄色衣裳的小娘子话还挺多,爷觉得那小娘子怎么样?”
国公爷皱眉道:“别提她。爷从前纳闷,怎么大家都怕爷,尤其是娘子,见了爷就跟见了虎豹一样。眼下爷觉得,怕一点挺好的。”
“是。”茉莉点点头。这个问题,她也决定不再多问。
茉莉想了想,又问:“穆家娘子那,奴婢是不是得上门慰问?”
国公爷:“此事犟儿不必再管。爷今日又命人送了赔礼,也请了宫里御医过去,两个医女留在那照看。再说山茶也挨打了。只要穆家娘子活着,咱们仁至义尽。”
茉莉点点头。
轮到国公爷问:“犟儿喜欢入画?”
茉莉下意识摇头。
国公爷沉默,一脸的不信。心道:“明明画里的姨娘笑得那样明媚。”
隔日,茉莉将罗娘子两次送的衣裳首饰,清洗整理后,特意让秀红送还回了罗家。
茉莉没有带话去,罗娘子也没有带话给她。
得知她出事,府上几位少夫人都陆续来瞧她。将人全部送走后,又已经接近傍晚。
今日的天空云彩很美,日头都还没下陷,茉莉坐在庭院里的摇椅里,仰头望着天空,有种天神随时降临,要将她带走的错觉。
“犟儿。”
茉莉转头看向院门口。
国公爷身后带着一个背着包袱的男人走进来。
她爷脸上洋溢着笑,似乎心情不错。直到国公爷伸手递来,茉莉才瞧见她爷手里也正拎着一个包裹。
瞧包裹四四方方的,显见里面是硬盒子。
“秀红。”
茉莉才要接过,她爷手一偏,又递给一旁的秀红,冲秀红道:“带姨娘回房换上。”
回到房里的茉莉将包裹打开,还没开盒,看到盒上头的牡丹纹样,就知道里面是什么。
门外传来她爷的喊声:“犟儿,速度点。今日爷有事耽搁了会儿,等到去趟良贵妃成衣铺回来就晚了。马上天黑,人画出来可不好看了。”
“姨娘!”秀红冲她挤眉弄眼。
茉莉也甜甜的笑。
盒子打开,是和罗娘子给她的差不多的料子,但式样不同。是女娘都喜欢的湘妃色。
而下头的盒子里是好几样首饰,还大多是金的。
茉莉在秀红的帮衬下,最快速换好。发髻来不及重挽了。茉莉在首饰里挑了挑,选中两支金底碧绿的玛瑙流苏钗。
出门时,天还是暗了。
国公爷瞧一眼满脸为难的画师,和姨娘说:“要不然改日?”
茉莉不甘心:“要不然生个火堆?”
国公爷便和画师说:“来吧。”
画师的脸别提多难看了。但不敢违抗国公爷,仍旧利索的在亭中展开一系列吃饭家伙。
茉莉站在假山前,花丛间,国公爷就背着手站在一侧看着。还表示不满:“不对。犟儿你的笑脸呢?”
茉莉听到这话,赶紧将微微笑变成龇牙笑。
可惜国公爷还是不满意:“不对,犟儿不如回忆一下罗府画像时?”
茉莉于是又将龇牙笑,变成哈着嘴傻笑!
国公爷仍旧不满。只见她爷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茉莉不觉得害怕,心里只有无尽的温暖。
趁着月黑风高,茉莉决定放肆一把。
国公爷反应时,只瞧见一个身影朝自己如恶虎出笼扑过来。
一下跳上他的身,国公爷能怎么办,只能接住。
紧接着,国公爷就感觉被什么咬了一口。湿漉漉的。他眼前一黑,又然后瞧见了姨娘晶亮的眼,和国公爷从未见过的梨涡。
“原来犟儿脸上还有梨涡。”国公爷说着,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戳了戳。
茉莉搂着他的脖子,不确定问:“有吗?”
“现在没了。”
茉莉又龇牙笑。
“现在又有了。”
茉莉是真不知道自己有梨涡。她不习惯这样放肆笑,对着镜子就更不会了。国公爷是第一个提醒她的。
茉莉问他:“爷觉得好看?”
国公爷毫不吝啬:“犟儿笑起来最好看。”
“那以后犟儿都这样笑给爷看。”
“嗯。”
画师画完了。
这天黑的,画师觉得自己真的太不容易。但看着画,画师又觉得成就满满。
他还从没在夜里给人画过画。发觉还不错,以后可以推荐给客人。
越看越不错。画师未曾想自己的技术已经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背景是暗的,假山,水榭,牡丹花,只虚虚的勾勒,然姨娘的身影和脸却被他用彩笔无比细腻的刻画了下来。
犹如暗夜里走出来的仙女。还是会发光的仙女!
美妙不可言说!
尤其是第三幅。画师满意的不行。
茉莉也很惊喜。“哇”了好几声。还不确定问她爷,“奴婢真长画上这样吗?”
国公爷当然点头啦。
茉莉就更兴奋了。
两张画都是茉莉,摆着不同的姿势,一张正面,一张侧面。流光裙在火光下熠熠生辉,姨娘的脸却丝毫没被掩去光辉。
两人又看到了第三张。
国公爷看到画中的自己,笑容一滞。画师以为他不喜,顷刻收了得意脸,告罪。
“国公爷恕罪。小人瞧着画面美好,这才情不自禁画下来。”画师懊恼。他怎么忘了,眼前的可是国公爷和他姨娘,国公爷马上要大婚,这张画要是被人瞧见,指不定要惹出什么麻烦。
国公爷乐意看到才怪了!
生怕被问罪,画师忙又弥补说:“小人这就毁了这画,给姨娘重画。不需要姨娘在眼前,小人今晚就能画出来,多少幅都成。”
茉莉有些不舍得,忐忑去看她爷。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让她爷将这画送给她。
就听国公爷道:“画的很好。不必恕罪。”
画师摸不着头脑。
茉莉就听她爷打量着画,继续说:“三张都装池了,两张是犟儿的,这张是爷的。犟儿没意见吧?”
“没意见。”
国公爷转头看姨娘,就见姨娘的脸上又笑出了浅浅两颗梨涡
爷虽然说用不着她操心,茉莉还是隔几日打听一下。
得知穆家娘子这日都能下地了,心才真算放下。
茉莉又听闻一桩事。罗茗儿和穆子晴闹掰了。闹掰的原因外头都在瞎传,但茉莉一想就怎么一回事。
定然穆子晴发现罗茗儿是在利用自己。她为了罗茗儿出的事,结果罗茗儿怕开罪国公爷,不肯出来作证。
御史夫人火爆脾气,女儿当然也是个急脾气。
在能下地的当天,穆子晴命人去找了罗茗儿,放话从此恩断义绝,各不相干。
穆子晴还要求罗茗儿将她送的东西全部还回来。
御史大夫府有钱哪。可不像罗侍郎府,吃顿肉还得数日子。是以,两个小娘子认识三年,都是穆子晴给罗茗儿送东西。
尤其近两年,得知罗茗儿被国公府老夫人选上,和国公爷定了亲,那两人往来更密切,穆子晴送东西也更勤快了。
由于东西多,一辆马车还装不下,惹的不少百姓围观罗府。
罗茗儿是真被气着了。派知夏去府门口放话。
“我家娘子说了,从此往后穆家有任何事休要找上罗家!”
殊不知这句话被传出去,就成了罗家让穆家别来沾边,以后两家就是仇敌了,罗家是不可能让国公女婿帮助提携穆家的。
这话百姓们可不是瞎传的。谁不知道穆府比罗府门槛高,罗家娘子之所以敢向穆家放话,还不是因着马上要高嫁国公爷,用国公爷狐假虎威呢!
国公府听说此事后,还没说什么,罗府中自发教训上下人了。
倒霉的知夏被当做出头鸟。她哭喊:“娘子救命,明明是娘子让奴婢去的,奴婢冤枉……”
罗夫人教训内院婢女十分狠辣:“打,往死里打!娘子让你去,你就去,娘子在气头上,你就不会劝一劝?没脑子的东西!”
罗夫人舍不得教训女儿,就拿婢女撒气。罗侍郎回府,却是直接命罗茗儿跪去祠堂。
罗茗儿不配合,和罗侍郎道:“爹,女儿还有月余出嫁,女儿可是国公夫人!”
罗侍郎:“你但凡在罗府一日,我就训得了你!我这些年的名声竟都毁在你们母女手里!真是好样的!”
罗侍郎气得面红耳赤,瞧瞧瞪着自己的嫡妻,又瞧瞧不服气的女儿道:“你就在祖宗面前跪三个时辰!看着她,不许她起来!”
罗侍郎怕自己被气死,放下话,甩袖走人。
一个是老爷,一个是未来的国公夫人。罗夫人搀扶着女儿起来,几个丫头哪敢真的劝阻。
罗夫人亲自扶罗茗儿起来,又拍了拍女儿腿上瞧不见的灰,说:“别理你爹。他管不着。”
罗茗儿沉着脸,默不作声。
国公府。
老夫人又一次悔不当初。她当初怎么就看走眼,选了罗家母女。
她早该想到罗家母女没那么安分。防不胜防,极有可能会连累了整个国公府。
但眼下还有月余就要大婚,悔婚势必也影响国公府,再则老夫人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为今之计,只能等罗家女进门后慢慢规训。
老夫人又安慰自己,那对母女不安分,才更好为她所用。
国公爷听闻此事后,并无多少反应。
在国公爷看来,事情做了,被指责不冤。但罗家还没做,只不过逞了下口舌之快,那算不得事。
再说,国公爷相信罗大人会管教好女儿的。
装池好的三幅画到了。国公爷拿走了他的,茉莉眼下就在她的小院巡视,看她的两幅挂哪里妥当。
山茶帮着她一起看。最后两人一致决定一幅挂进门口的墙上,另一幅挂床头边。进门能见到,睡觉又能见到,多好。
茉莉挂上又反悔了。将画卷巴卷巴收起来。
山茶问:“干嘛呀?”
茉莉一边将画藏起来,一边含糊说:“又不住这。挂着容易落灰。”
山茶:“那等罗家女进门再挂的意思吗?”
茉莉不搭腔。只仔细在柜中藏好画,转头茉莉问她:“春立如何了?”
这回轮到山茶不说话了。
山茶昨日才下地。山茶被御史夫人打了二十个板子,春立被打了五十个。
御史夫人原想打一百个,被穆耀志强行阻拦。
虽板子上没倒刺,对一个武夫来说,五十个板子也算不得事。
但春立也是个人,也会流血也会痛。又毕竟是为了山茶伤的,茉莉前后准备了两次礼盒托国公爷带去。
都不是名贵的,但都是她花了心思的。一回是她亲手做的点心,另一回是亲手做的药膏。
眼下山茶好得差不多,茉莉当然让山茶自己慰问春立。
山茶不说话,茉莉就知道她想什么呢。
“这是两件事。不把他当春立,就当救命恩人不成吗?”
山茶:“我怕他再纠缠我。”
“道个谢也没什么。”茉莉嘴上这么说,但也知道山茶的为难。
毕竟山茶不是真的讨厌春立。春立要再来,两人都痛苦,而山茶的苦不比春立的少。
“就让他以为我是个没良心的人,以后当陌生人吧。”
茉莉心里正佩服她是个有种的。结果这人又腆着脸凑过来,“姨娘要不然再送一回点心和药膏?这回奴婢帮姨娘一起做怎么样?”
傍晚的时候,国公爷手提着点心和药膏,去了趟兵部尚书府。
春立能下床了,只韩夫人一把泪一把鼻涕的不允许他出府。春立无奈,心里又觉这些年亏欠母亲,便没拂韩夫人的意。
国公爷到时,春立正趴在床上由小厮喂饭。韩夫人就在一旁看着,要不是儿子不答应,韩夫人必定是要自己喂的。
韩夫人正嫌弃小厮手脚太马虎,打算撸袖子自己给儿子喂饭。
而春立生无可恋之际,国公爷进门了。
“夫人有礼了。”
韩夫人脸上一直带着笑呢,一见国公爷,脸立马落了个底掉。
当年父子俩瞒着她,一直等到春立要上守边才告知她。韩夫人哪能答应,最后还是韩尚书说春立也未必会被国公爷看中,要是看不中,不出两月就能回来了。
韩夫人当时日日盼,夜夜盼,觉得严国公肯定不能看中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可谁知,韩夫人没等来人,却等来一封从守边寄来的信。
国公爷表示很满意韩春立。还夸韩春立能吃苦,有勇有谋,给他国公爷解决了不少麻烦。
这一去,就是六年。
韩夫人心里怎能不冤。她怨这对父子,更怨严国公不做人。
明知道韩府只有两个小子,还残忍的抢走一个。韩夫人觉得严国公肯定故意报复,谁让他自己不得不去守边,肯定看不得别人家的公子锦衣玉食过好日子,才扣下她儿子的。
行了礼后,韩夫人皮笑肉不笑道:“国公爷百忙,这无需一日日的登我们家的门。”
春立则眼睛大亮。跟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将军!”
国公爷冲韩夫人道:“今日本公受姨娘之托来探望春立。”
韩夫人又阴阳:“姨娘好大的本事,竟能请动国公爷。”
国公爷:“刚巧本公也有两日未来瞧春立。白日没空,只有这时候叨扰。”
韩夫人没再说别的,不过也没起身走。还是国公爷和春立齐齐注视她,韩夫人坐不下去,才冷着脸起身带着人走了。
国公爷将两只便盒放置床头,一只打开是眼熟的糕点,另一只则放了好几罐药膏。
春立扯出一个笑脸,恳求:“将军,下回让姨娘别忙活了。我是心甘情愿的,姨娘不必替谁感谢。”
国公爷:“姨娘的心意,你收下便是。”东西不送来,姨娘心里那就更不好受了。
春立一脸纠结。一起出生入死六年,国公爷还能不了解他。呼喝:“有话直说便可。”
春立一咬牙,道:“姨娘做的点心实在太难吃了,药膏也就是山民山上采的普通的药膏,压根不能用!”
说完话的春立,不
敢抬头看将军,又懊恼说:“将军,是属下说错话了。”
国公爷没吃过姨娘做的点心,每次姨娘提前做好让他代为送来,姨娘也从来不会给他多留。
听到春立的话,国公爷好奇难道姨娘是知道自己做的难吃才不给他的?
国公爷没吭声,只伸手从盒中拿了一块白白胖胖,看着倒是十分美味的糕点。
一口塞进嘴里,甜蜜化开,国公爷心情不是很好,说:“姨娘的点心尚可。你既不喜,那我带走。”
春立暗暗撇嘴,觉得这是将军为姨娘挽尊,难吃硬说好吃。
“将军带回去吧。将军回去,一定要和姨娘说,别让她送了。姨娘的心意属下心领了。”
“行。那你多保重。爷回了。”国公爷盖上盒子,拎着便盒就走。
春立又踌躇着叫住他:“将军可知山茶,还好吗?”
国公爷转过半个脸,点头:“能帮着姨娘做糕点,磨药粉,应该好全了。”
春立不敢置信,瞪着将军手上的便盒:“将军是说,点心和药膏是山茶做的?”
“山茶帮着姨娘做的。”国公爷纠正他。“无事爷先走了。”
春立忙不迭扑下床,国公爷转头,疑惑看向紧紧抓着他手的春立:“还有事?”
春立扯着脸皮:“那个,属下觉得姨娘做的点心还是挺好吃的。送都送来了,不能让将军白跑一趟,那个,还是留下吧。”
国公爷皱眉,片刻才说:“你既不喜,何必勉强。”国公爷不撒手。
春立也不撒手。
国公爷最后还是将便盒留下了。谁让那是姨娘给人家的呢。
春立抱着便盒,傻乐了好久,都把韩夫人看傻了。问他也不说,韩夫人都要催韩尚书进宫请御医,春立才表示自己没事。表示国公爷给他讲了个好笑的笑话,他越想觉得越好笑。
“什么笑话,你也讲给娘听听?”
“娘,国公爷说保密。”
送走了韩夫人,春立才躲在被窝里,小心的打开便盒。他先掀开药膏闻了又闻,其后又捏了块糕点。
咬了一小口,眼睛大亮。山茶做的点心可真好吃!
国公爷回到后院,看到姨娘,说的第一句话是:“给爷拿盘点心来。”
点心上来,不是姨娘做的那种。国公爷又问:“没有其他的?”
茉莉:“爷想吃什么点心,奴婢去膳房拿。”
国公爷摆手。
等洗漱完,两人安歇,国公爷还是问:“犟儿既然做了点心让爷带给春立,为何不多做些?爷也想尝尝姨娘做的。”
茉莉一呆,随即一乐。
“爷很好笑吗?”
茉莉摇头,解释:“奴婢明天就做。不过爷不能嫌弃。”
国公爷这才释怀:“爷不嫌弃。犟儿做的肯定不难吃。”毕竟国公爷在春立那尝过了。这要难吃,那天底下没好吃的点心了。
原来姨娘是怕他挑剔才不给她尝的。姨娘也真是的,把他当什么人了。
第二日。
要不是亲眼看着姨娘用一只好手亲自整出来的点心,成功吃到嘴里的国公爷都要怀疑姨娘在故意坑他。
国公爷艰难吞下点心,认真和姨娘说:“国公府不差点心吃,日后姨娘也别忙活了。”
茉莉不用问,也知道她爷这表情几个意思。
“爷说过不嫌弃的。”
“没嫌弃。”国公爷艰难说,“但眼下也不是灾荒时候,咱们没道理吃苦。”
茉莉以为她爷至少假惺惺夸她两句,没想到说的这么直接。就算知道自己做的点心难吃,茉莉还是挺不高兴。
“爷就不能委婉点?”
国公爷向来习惯了直截了当说话,文臣才委婉。
国公爷见姨娘这样委屈,才反应过来,他眼前的不是春立左贺他们,是娇滴滴的姨娘。
国公爷懊恼,只能说:“爷下回注意。”
武将都是直肠子。茉莉当然知道。她不敢相信这么大个国公爷会在她面前垂着头。
她也不忍心。
“不用爷注意,奴婢觉得爷直截了当些挺好的。奴婢也懒得做点心。”
“嗯。对了,那药膏也别做了。点心吃不死人,药膏可不好说。”
国公爷的表情这一瞬别提多严肃。
茉莉默了默,才说:“知道了。”
“犟儿的手可有好点?瞧着做点心也不妨事。”
这话茉莉岂能不懂。她羞赧抿唇笑。
也就那一回,茉莉主动滚进他怀里,国公爷受了,之后好多天,国公爷怕自己不当心伤了她的手,都是和她一人一个被窝。
算算日子,过去也有大半月了。瞧着姨娘做点心时利落的身影,虽只用了一只手,但眼下应当不妨事了吧?
主要,国公爷忍得实在辛苦。今日才问的。
茉莉乖巧点头。
是以这日,国公爷没去和老夫人用晚膳,而是和姨娘在主院吃的。迅速吃完饭,国公爷就要去洗漱。
“等爷回来。”
茉莉没法子洗澡,这几天一直都是胡乱擦一擦。但今日不一样。等她爷转身走了,茉莉也忙让山茶去打水。
不止擦了两遍身,还洗了头发。等国公爷出来,她才刚浸湿头发。
国公爷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是以等姨娘从偏房出来时,国公爷早等在门口,直接抱了人就走。
“犟儿……”
“爷。”
这半年,两人已经很默契。
茉莉知道国公爷哪里碰不得,她要怎么碰,她爷才最兴奋。
国公爷也知道姨娘喜欢什么姿势,到什么时候姨娘会哆口,又什么时候姨娘会掉眼泪。
哪个姿势,国公爷当然是按照姨娘的喜好来。反正姨娘喜欢的,国公爷都乐意奉陪。
但只一点,国公爷不会听姨娘的。
不对,一开始,国公爷还是会听的。但后来发现,姨娘是在跟他开玩笑。
那就是情到浓时,姨娘会喊“别”,国公爷自然以为姨娘是受不了,他自当体谅她,就算再辛苦,也抽身而退。
但后来,如今,国公爷发现,姨娘喊完“别”,他真要抽身出去,姨娘的眉头不知道要皱多高。
他要故意停留,或是在姨娘喊“别”时,故意使坏,姨娘反而更激动。
这日,国公爷又使坏。听到姨娘喊“爷别……”,国公爷没有立即停下,反而更加迅猛,不多时,姨娘攀着他。
国公爷利落抽身。然后国公爷听到了最想听到的话。
“爷,别走。”
“爷不走,一直在犟儿这。”
国公爷重又俯口而下,由着姨娘攀着自己抽泣。
茉莉醒过神来,难得的和她爷表达不满,踹了她爷一脚。
刚好茉莉的脚搁在她爷身上。
国公爷倒抽凉气。怀疑姨娘是故意的。
但谁让是他对不住姨娘在先,国公爷忍了。以防姨娘再下脚,国公爷伸手按住了。
手下的触感挺不错,国公爷以发落罪犯的名义行摸狗之事。
茉莉枕着她爷宽厚的臂膀,问:“爷喜欢罗家娘子吗?”
第35章
国公爷正神思不属,听到这话,也没多大反应:“还行吧。”
这话是实话。但茉莉摸不出头绪来。她必须得问个仔细。
“爷说还行,是喜欢的意思?”茉莉支起脑袋,和她爷大眼瞪小眼。
国公爷这才思绪回笼。
国公爷的脑子里忽地想起不久前陛下和他说的话:“女人都是小肚鸡肠的,尤其像贵妃这种女人。你可知朕不过就无意看了新入宫的小宫女一眼,贵妃竟然问朕‘那小宫女是不是很好看,朕是不是喜欢’,朕当时都回了不喜欢,可贵妃依旧不依不饶。朕的头真是好疼。”
国公爷立马答:“不喜欢。”
茉莉眼神大亮:“真的?”
国公爷瞧着那双比星星还亮的眸子,叹息:“真的。”
茉莉重又窝回去,心里畅快的不行。那她就放心了。
以她和罗茗儿这情况,罗茗儿若是入国公府,她下场肯定很惨。
她爷要是喜欢,她倒难办。不过眼下,既然她爷说了,那她也不用顾虑太多。
国公爷能明显感觉到姨娘的高兴。他茫然望着头顶的风铃
,难得的感受到何为不知所措。
姨娘不会和贵妃一样小鸡肚肠吧?
国公爷深深叹息。
对于罗家娘子,国公爷也没撒谎,他是真的不喜欢。
他怎么可能喜欢一个都没说过几句话,都完全不了解的小娘子。他又不是登徒子,看到个女人就喜欢。
这晚上,国公爷愁的一整晚没睡着。又怕吵着姨娘,他就躺尸一样躺着,瞧着头顶的风铃发呆。
陛下说女人就是麻烦,他以前还想“会怎么麻烦”,这会儿国公爷总算体会到了。
国公爷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刚巧上完朝,陛下将她留下来问话。
在说完公事后,陛下说可以退下了,国公爷也没走。
“国公可还有事?”
“陛下,倘若……”
国公爷顿了下,还是将摸不着头绪的话问了出来:“……一位娘娘问陛下可是喜欢另一位娘娘,陛下以为问陛下的那位娘娘是何心思?”
陛下:“那当然是这位娘娘嫉妒那位女人,故意试探朕。”
他果然没猜错。国公爷又问:“陛下会如何答?”
陛下:“当然答‘不喜欢’。朕又不是种马,谁都能行。”
思索半晌,国公爷才又开口:“陛下既然知道了这位娘娘不似从前贤良乖巧,陛下要如何对待这位娘娘?”
陛下照旧不假思索道:“当然是随她去。这位娘娘不过只是嘴上说说,朕是能骂她还是罚她?只要没做出格的事,都成。”
陛下眉梢一扬,又犀利道:“但倘若这位娘娘在宫里使坏,那朕也定不留她。”
国公爷若有所思点头,又突然想到陛下说的该不会是贵妃吧。心道陛下对贵妃也没外面传的那样神乎其神。
国公爷觉得陛下这话十分有道理。“臣受教。”
“嗯。”
国公爷终于走了。
“不知国公爷口中之人是谁?”
幺平附和陛下的话:“想必是国公爷府上的姨娘吧。”
陛下失笑摇头:“国公竟然能问出这种问题。这还用问朕吗?宫里女人这么多,朕要一个个都计较,国事别干了,光在后宫陀螺转得了。”
幺平:“陛下说的是。”
陛下道:“只要她们都不搭理贵妃,朕可以随她们去。可偏偏总有一些,要去招惹。”
幺平:“陛下放心,贵妃娘娘聪明着呢。”
陛下不置可否,愁容道:“爪子都是假的。朕又怎能放心。”
国公爷越想越觉得陛下的话不错。
陛下就当没看到妃子胡说八道,除非妃子惹了祸事。
那他也当没听到姨娘的话好了。姨娘可比宫里的妃子温柔贤良多了,她还胆小,定然不会做出出格之事。
再则,姨娘兴许是随意问的一句话,其实是他多想了。
国公爷决定不再纠结此事。
国公爷打道去守备营,而茉莉则在府里,跟着四少夫人一道学插花。
茉莉当然不会主动去找四少夫人,是四少夫人见她在主院外闲逛,叫了她一声,茉莉才跟了去。
茉莉还当四少夫人肯定要问她一些话,谁知没有,一整个上午四少夫人只和她说插花技巧。
四少夫人又留她用饭,茉莉知道这是客套话。赶紧借口有事走人。
等回到主院,三少夫人差人来请她过去一起用午膳。茉莉才拒了四少夫人,转而去三少夫人那,心知不妥,也回绝,只说用过饭再去。
下午时,茉莉就在三少夫人那,和琪儿一起玩耍。有个孩子在,茉莉玩得也开。
三少夫人找她来,主要是让她参考送礼的事。
“还有一个月,就是国公爷大婚。姨娘觉得我该送什么合适?除了大礼,还有给新娘子的见面礼。”
三少夫人愁:“我肯定比不过大少夫人送的,但要是大少夫人送手串,刚巧我也送手串,这糗就大了。四少夫人又是嫡夫人,我也不能抢了她的风头。”
三少夫人叹气:“这好在,咱们府里的爷统共就四个,等到下一辈成婚还有的等。也就这一回叫人为难。”
茉莉想想,问:“夫人何不打探下?”
“怎么没打探,可惜一个个都防着呢。”三少夫人道,“三爷又不管事。我实在没人商量,这才想到姨娘。”
茉莉知道三少夫人拮据,又想想说:“三少夫人要是不想讨好罗家娘子,那便随便送就行。”
三少夫人心思敏锐,抓住茉莉那只好手,说:“姨娘可不能置气。我知道姨娘气罗娘子的作为,姨娘肯定也明白罗娘子是故意的。但毕竟她是主母。姨娘再看不顺眼,也不能在眼下,至少得等到姨娘在国公府站稳脚跟那日。”
茉莉没想到三少夫人会说这番话。茉莉知道三少夫人想示好自己,但三少夫人能说出这番话,足见她是真心的。
茉莉:“可等她入府,要站稳脚跟谈何容易。”
这话让三少夫人心口剧跳了下,三少夫人觉得自己会错意。姨娘一定是嘴巴逞一时之快。便说:“可姨娘也没有其他法子,姨娘只能忍着。姨娘是个聪明人。”
三少夫人又说:“我今日之所以找姨娘过来,就是怕姨娘会想不开,做傻事。眼下姨娘和那边撕破脸,可姨娘要是意气用事,去找老夫人讨公道,或是求国公爷。都是不可能的。”
三少夫人神情别提多严肃:“罗家娘子是老夫人选的,老夫人不可能为了姨娘,取消大婚。而国公爷,也不可能。还有一个月大婚,国公爷正直守信,是断然不会为了姨娘悔婚的。我还是刚才的话,姨娘要忍。也许忍五年,也许十年,姨娘唯有忍着才能活下去。”
三少夫人今日话特别多:“我与姨娘一样,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原本我爹要将我嫁给高官为妾,我拼死不愿,用了手段才嫁了三爷。我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我虽是嫡妻,但嫁过来后的日子姨娘也看到了,就这样。我今日和姨娘说两句真心话,姨娘是妾,姨娘要是吵闹,随便惹了哪个主子的眼,怕下场不是打死便是发卖。是以,姨娘要理智。”
茉莉给三少夫人一个笑脸,点头:“还请三少夫人放心。茉莉知道怎么做。”
三少夫人跟着弯起唇:“你知道我就放心了。姨娘再帮我想想,到时我该送哪个好?”
茉莉这回没办法说让她随便送的话,说不定三少夫人话更多。只能绞尽脑汁想:“我记得夫人手工活做的不错?”
“但会不会太寒酸了?”
“做个大的,比如做一棵寓意吉祥的喜树?至于见面礼嘛,可以多准备几样,到时候肯定大少夫人先送,夫人就选个别的就成。”
傍晚时,大少夫人的人来请茉莉前去喝茶。茉莉借口要伺候国公爷,拒绝了。
第二日上午,大少夫人又来请茉莉过去赏初晨刚开的花,茉莉又一口拒绝。
大少夫人两回被拒,差点气歪鼻孔。
“那两人叫她就去,偏我找她两回都拒绝!”
“她一定是故意的,她一定知道那天本夫人故意没告诉她罗娘子办赏花宴的事,也肯定知道夫人我给罗娘子送了东西。她觉得本夫人和罗娘子一头,才不搭理本夫人。她什么意思,这是要跟本夫人撕破脸吗?她一个妾室,在老娘面前摆什么谱?”
大少夫人一口气泻不出,只好拿自己精挑细选的宝贝瓷瓶撒气。
可惜连摔了四五个,大少夫人还觉不解气。
老夫人给她气受就算了,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大少夫人可不惯着人。当下气冲冲跑去主院给自己出气。
大少夫人也不傻,她知道这个时辰国公爷没回呢。等到回来,那妾室要向国公爷告自己状,国公爷怕也不好意思来找她。
是以大少夫人可一点不怕她。才到主院门口,远远瞧见姨娘正坐在庭院里泡茶,当即大少夫人摇着团扇边走近边冷嘲热讽:
“姨娘架子够大的呀。这是把主院当成自个的了?莫非等国
公夫人进门,姨娘也要霸占着?”
“不知奴婢有哪里惹了大少夫人?”
听听这话,搞的好像她是上门的恶狼,要吃了她一样。就跟她后院的小贱蹄子一个样!
大少夫人鼻孔冒烟:“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以为你是谁,本夫人邀你喝茶是给你面子!一个妾室,奴婢,还当自己是盘菜呢?你什么东西也不是!”
“说够了没有?”
呵斥声传来,大少夫人一个激灵转头,就瞧见了不知何时站在廊下门前的国公爷。
国公爷素来对府里所有人都敬重有礼,见到她这个庶兄媳妇也每每客气的喊一声大嫂。
对待下人从来也都是和颜悦色。
可眼下的国公爷显见是真生气,语气阴沉,神色更难得的狠厉。瞧过来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拖下去受刑。
“国……国公爷怎么在?”
国公爷迈出廊下:“大嫂是知本公不在,才如此欺辱姨娘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国公爷也不想听她狡辩,事实摆在眼前。
“姨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你二话不说前来辱骂,岂有把本公放在眼里?姨娘怎么样,轮不到旁人置喙。从此往后,这主院不欢迎大嫂踏入一步。请即可离开。”
大少夫人心知自己再说只会更惹国公爷生气,当即缩着脖子转身要走。
国公爷忘了还有句话,喊住她:“等一下。”
“国……国公爷还有事?”
“若是还有下次,本公绝不原谅。大嫂好自为之。”
大少夫人心一哆嗦,是真被吓到了。腿软到不行,还是翠竹扶着她走出的主院。
茉莉上前安抚她爷:“爷别气,奴婢不生气。”
她是真不生气。大少夫人骂得越狠她越高兴。
更何况,她爷这般维护她,她自然更更高兴。
今日春立回来,国公爷将剩下的事交代了他,见没事可干,就回了。谁知刚到院子,不过换了件衣裳,就听到大少夫人的叫嚣。
国公爷从没见过他这大嫂凶悍的一面,日常听到一耳朵议论大少夫人的话也从不往心里去。
在这之前,国公爷也从没想过姨娘在府里会遭欺负。
也就今日,碰巧了。
国公爷脸上冷厉表情未褪,问:“她可时常来找你麻烦?”
茉莉摇头:“没有。真没有。”
茉莉说的实话,但国公爷信她才有鬼了。
国公爷又问:“除了她,这府里可还有谁欺负犟儿?”
茉莉继续摇头:“没有。大家都对奴婢挺好的。”
“哼。”国公爷觉得姨娘没说实话。
国公爷再不多话,大步往外走。
茉莉知道他这是要去找老夫人。毕竟除了大少夫人,老夫人是最有可能欺负她的人。
她爷要去了,她才倒霉呢。
茉莉赶紧拖住她爷的手臂:“奴婢说真的,也就大少夫人,别人没谁欺负我。老夫人最近对奴婢可和颜悦色了。奴婢在这府里真的很好。”
国公爷打定主意要问个明白。继续大步往前。
茉莉被拖着往前走,只好焦急说:“爷就别添乱了!”
一时,周遭有些静。
国公爷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茉莉懊恼道歉:“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国公爷并不动怒,只是疑惑:“那犟儿什么意思?”
茉莉只能一字一句解释。好半天终于把话说清楚。
国公爷也终于知道她的顾虑。他白日基本不在府里,而姨娘无时无刻都只能在府里。今日他替姨娘出了头,指不定有人趁他走了,再将恼恨转嫁姨娘身上。
苦的还是姨娘。
可国公爷不是这种憋屈的人呀。他不会憋屈,当然也不忍心姨娘憋屈。
只是姨娘死活不让他去,且他也没有更妥当的解决办法。
茉莉知道她爷的想法,再接再厉说:“奴婢刚才的话都是真的。府里谁都对奴婢挺好的,除了大少夫人。奴婢知道大少夫人为何。”
“为何?”
“奴婢去罗府那日,大少夫人看到奴婢,大少夫人也知道罗家娘子在办赏花宴,但大少夫人没告诉奴婢。大少夫人要说了,奴婢又怎会那个打扮去罗府丢人现眼。奴婢觉得她就是故意的。所以昨日和今日,大少夫人都想找奴婢,奴婢没搭理她。她肯定是因着这事。”
“你不搭理她是对的。”国公爷又问:“她为何不说?”
茉莉:“奴婢猜,大少夫人想示好罗家娘子。”
这话国公爷一耳领悟。这哪是想示好罗家娘子,怕是示好未来国公夫人才对。
国公爷还是没去找老夫人。就像姨娘说的,他找了未必有用,还有可能适得其反。
他想着日后多关照着点姨娘好了。
天不算黑,两人在庭院用膳,国公爷想起来又问:“大少夫人都是如何示好罗家娘子的?”
茉莉摇头:“奴婢不知。”
姨娘不知,但国公爷记下了此事,决定再查一查
大少夫人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也许两者都有,回到东院后,再没出来。
一直等到第四日,才出国公府的大门,上大街透气。
大少夫人的马车在东福街转了一圈,才改道去了罗府。
罗茗儿听到大少夫人来找自己,诧异不已,等将人请进来,听了大少夫人的话,罗茗儿表面装着无所谓,脸上的笑容早僵了。
小丫头!还在老娘面前装!大少夫人喝口茶,继续说:
“……我今日来找罗娘子抱怨,的确是因为昨日。但我可以保证,我和罗娘子说的话句句属实。国公爷可不止昨日为了维护姨娘斥责我这大嫂,就说前两日,国公爷还给姨娘送了流光裙,还请了画师来给姨娘作画,听说国公爷还让画师给他和姨娘一起画。画的画国公爷还装池了。”
大少夫人不了解入画的事,罗茗儿知道。国公爷这是觉得姨娘在罗府受委屈了,故意给她难堪吗?
一定是了。
大少夫人瞅着罗娘子表情,又说:“不光这些,还有呢,罗娘子一定不知道吧,国公爷当初有给姨娘办接妾宴。”
“这事小女知道。”罗茗儿勉强撑起一个笑说。
“可娘子肯定不知道,国公爷将贵妃娘娘送给未来国公夫人的一套金头面送给了姨娘。”
“什么?”罗茗儿木呆呆,笑容彻底从脸上消失。
“那金头面只有正室配戴,贵妃娘娘赏下肯定是给国公夫人的,结果国公爷转头送给了一个妾室。我都替娘子心寒。可不止呢。”
大少夫人又继续说:“娘子和国公爷踏青那日可是收到了国公爷送的脂粉?”
罗茗儿麻木点头。
大少夫人:“那也是姨娘挑拣下的。”
罗茗儿脸色已然惨淡无光,不敢置信瞧着大少夫人。
大少夫人:“踏青前两日,国公爷特地去良贵妃成衣铺买了一整面柜子的脂粉香膏,都是送给姨娘的。国公爷压根没想起来给娘子送,还是姨娘想起来,就问国公爷‘太多了奴婢用不完,咱们要不要送两盒给罗家娘子’。国公爷这才带给娘子的。”
大少夫人说的是绘声绘色。
罗家娘子听得是面如菜色。
“夫人别说了!”
大少夫人这才住嘴。小心瞧着罗家娘子的脸:“娘子没事吧?娘子可别往心里去。毕竟娘子才是国公夫人,而那不过是个妾室。等娘子入府,妾室只能靠边站。再不听话,娘子发卖了去。想必国公爷知道了也定不会责怪娘子的。”
“求夫人别说了。”
眼见着罗家娘子要崩溃,大少夫人总算捂住嘴:“行,听娘子的,绝对不说。”
又坐了会儿,见目的达成,大少夫人决定功成身退。
待大少夫人走远,罗茗儿才趴在桌上痛哭出声。
那妾室眼下就这般得宠,而她见国公爷的数面,国公爷对她都是不冷不热,她进府
后又怎争得过妾室。
更别说,姨娘肯定在国公爷面前没少说她坏话。国公爷指不定多厌恶她呢。
想到此,罗茗儿想上吊的心都有了。
知秋在一旁劝娘子,劝的口干舌燥,娘子也没理她。
又过片刻,罗茗儿抬头,披着满面泪痕说:“前几日京兆府……不,现在应该叫她孙娘子。孙娘子请咱们去尚书府看戏,说是几时?”
知秋:“回娘子,是六月初八。”
罗茗儿:“那也就是后日。”
知秋心下忐忑:“娘子,夫人不是让咱们别去吗?您也答应了的。”
罗茗儿:“先前是先前,眼下是眼下。这事你别告诉夫人。”
知夏因着没劝诫娘子被打了半死卖了,知秋实在不想自己也落到这田地。知秋更不安说:“可是娘子,您昨日不还说孙娘子得罪了国公爷才被京兆府尹休了的,咱们现在答应赴约真的好吗?”
罗茗儿:“你可知孙娘子为何要请我们?孙娘子之所以被府尹大人休弃,严格来说是得罪了姨娘。要不是姨娘在国公爷面前说了什么,国公爷怎会登府尹府的大门,给孙娘子难看。孙娘子心里指不定多痛恨姨娘。可姨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孙娘子总不好闯入国公府行凶。她这才想着利用咱们。她能利用咱们。咱们当然也可以利用她。”
知秋听了娘子这话,心更是拔凉,抱着娘子大腿哭求:“娘子,这事太大了,咱们要不然还是问一声夫人吧。娘子……”
罗茗儿恼怒踹开知秋:“问母亲,母亲顶多是让我忍着,还能做什么?她就是一个无用的后宅妇人,被妾室骑在脖子上,抢了管家权,只敢来找我这个女儿诉苦的无用妇人!”
罗茗儿抓着知秋衣领:“任何好处都得险中求。没了那姨娘,我嫁进国公府才能安枕无忧。你知秋到时就是国公夫人身边一等丫头。可你要告诉母亲父亲,咱们的好日子可就没了。你想清楚。”
娘子的表情太吓人。知秋又不是傻子,哪敢眼下和娘子作对。下场只怕比娘子输了此局还惨。
知秋连连点头:“奴婢一切都听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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