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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茉莉才想到她在小院耽搁的时辰太久了。久到她爷洗漱更完衣都没等到她,只能跑来小院逮她。


    国公爷还是头一次进她的小院。一进门,他就发现了那棵梨花树。


    梨花树还只是小小一棵,稀稀拉拉的泛着绿芽,但就是十分醒目。


    国公爷又打量了眼前眼花缭乱的庭院好几眼。


    国公爷什么没见过,哪怕是宫里的景致也没入过他的眼。但国公爷看着眼前,忍不住揣测姨娘。


    不是一直住主院,怎么没见她把主院布置一下?


    等到国公爷进了那小客堂,看到姨娘正将买来的小玩意找地方摆放。国公爷忍不住又想,她怎么通通往这里摆,主院不摆?


    难道是怕他不喜?


    国公爷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茉莉被她爷悄无声息进来吓到,她反应极快,拉开凳子,请爷坐,十分有主人家的派头。


    国公爷可不把自己当客人,走来走去说:“姨娘要喜欢,主院也可这般布置的。”


    茉莉当下就想,莫非这爷也喜欢?特地来找她,难道是见她将


    东西全部拿走了不高兴?


    茉莉晃了下手里的泥塑娃娃,试探性问:“爷喜欢?”


    国公爷:“不算讨厌。”


    茉莉又问:“爷小时候也没玩过?”


    国公爷:“没有。”


    国公爷心想这什么问题,他一个大男人又岂会玩这些。


    茉莉理解的点点头:“奴婢小时候看别人有,奴婢没有,这没有吧,就越喜欢,越念念不忘。爷瞧,是不是很有趣?”


    茉莉将另一只泥塑男娃娃拿出来递给她爷。


    进国公府后,茉莉没少听人提起国公爷的事。


    知道他小时候就被老国公关在院里,没令还不得出。十四岁又出发守边,别说玩了,怕是睡整觉的机会都不常有。


    他们穷苦百姓的日子艰难就算了,没想到这爷贵为国公府嫡子还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茉莉瞧着她爷,目光越发柔和,保证说:“爷放心,这两个娃娃,还有剩下的奴婢都拿去主院。奴婢会好好布置主院,绝不让爷失望。”


    国公爷刚要回她好,转眼瞧见姨娘一脸怜惜望着自己。难得的,国公爷脸色有些不自然。


    故意转开眼,打量四周,还抬脚往另一扇偏门走去。


    寝房内竟也琳琅满目,床帐是绣着湘妃色雨蝶花的,绣花的铺面,帐顶垂着的螺贝风铃。


    靠窗下是一个浴桶,一旁的架上整齐摆放着姨娘的几件衣裳和雪白巾帕。


    仔细瞧,巾帕上也绣着雨蝶花。


    和主院的大气简洁不同,这里无处不透着精致,就是地方有些小。


    但国公爷不介意。


    国公爷道:“今晚姨娘不回主院亦可。”


    是看她太忙吗?茉莉赶忙说:“奴婢忙得差不多了,这不还要去布置主院,奴婢这就可以走。”


    国公爷有些惋惜。“好吧。”


    茉莉还没来得及离开,琪儿跑来找她。


    山茶偷瞄一眼廊下站着的国公爷,和茉莉咬耳朵:“我拦了,可这小丫头非得亲眼瞧瞧。她好像已经知道姨娘躲着她了。”


    茉莉生怕琪儿乱说话,她快走几步,笑着迎上琪儿:“琪儿,怎么来了?”


    “茉莉姨娘是不是在躲……”琪儿话说了一半立马住嘴。因为她看到了喜欢黑脸的国公爷。


    琪儿不由脚步后退两步,才慌张和茉莉说:“姨娘,那琪儿改日再来。”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想不到那么多。茉莉忽然发现琪儿又变可爱了。


    见琪儿慌不择路要走人,茉莉拉住她:“你二伯在呢,要不然去见个礼再走?”


    琪儿似才想起来,她不能没礼数。要就这么走了,国公爷饶过她,回去她娘也饶不了她。


    琪儿小脸更加惨白,哭丧着脸,挪着脚步往国公爷身前去。


    茉莉瞧着好笑又心酸,提醒她:“琪儿,你二伯之前还给你送生辰礼来着,你这么怕他,他会伤心的。”


    琪儿哭丧着脸,转头和她说:“可琪儿控制不住自己。啊呜。”


    好不容易这个头磕完了。国公爷对着这么一个见到自己会害怕的小丫头也没话说。点头道:“嗯,去吧。”


    琪儿如蒙大赦,掉头就跑。茉莉就没见过比她跑得还快的小孩。


    可见国公爷有多吓人。


    小丫头跑得快,茉莉没来得及,她将一只小女娃的泥塑娃娃给山茶,吩咐山茶:“交给三少夫人,就说我送来哄琪儿高兴的。”


    “知道姨娘。”山茶接过泥塑娃娃,掉头就走。


    茉莉随着她爷回了主院,在就寝前,终于将主院布置完了。


    当然没有像她的小院那样细致,庭院外头等以后再考虑,只屋内,茉莉采了花,在问过国公爷的意见后,又将桌椅重新规整,最后将买来的小玩意往各个空置的角落摆放。


    原本肃穆森然的主院,一下好似变天了。绵绵阴雨天变成了艳阳天的感觉。


    而寝房里,茉莉就换了被子和床帐。先前她见这爷盯着她院里的床看了半天,她觉得他应当喜欢的吧。


    果不其然国公爷来时瞧见那张夺目的大床,并未说反对的话。


    主院的寝房很大,茉莉觉得没必要将寝房和浴房打通。


    结果国公爷竟然主动提了:“这间寝房还是太小了,换地方麻烦,不如就将那边墙去了吧。”


    说去就去。国公爷等不及明日,当下让春立几个进来砸墙。


    春立左贺一前一后拿着各种器具进来。自打姨娘住进来,两人就再没踏入此地过。


    猛地一进来,瞧见那花那泥塑娃娃,两人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两人路过那张花里胡哨大床时,脸上的表情更藏都藏不住。还欲言又止,一言难尽去瞧他们将军,见他们将军没丝毫反应,只吩咐他们该砸哪里,该怎么砸。


    两人这才专注眼前的活。


    茉莉起先不清楚这爷怎么就这么迫切砸墙。等墙砸完,又将她好不容易布置的寝房搞的灰扑扑一片,她更不理解。


    直到寝房迅速被收拾妥当,国公爷提议要沐浴。还和她说:“姨娘今日累了一日,歇着吧。”


    茉莉谢过她爷。


    转头国公爷就去了浴房。


    砸开墙后的浴房竟是一目了然!


    茉莉坐在床沿,透过床帐,只见国公爷先是露出那强健的美背,待最后一点束缚落地,修长而健硕有力的腿稳步迈进浴桶。


    茉莉吸吸鼻子,总觉得鼻子痒,一抹,抹了一手血,她慌乱找帕子擦。


    茉莉不敢再回头。不时传来的撩水声让她更加耳尖发烫。茉莉忍受着折磨,正决定出去吹吹风冷静下,只听国公爷叫她。


    “茉莉。”


    茉莉当即转头。


    然后!


    她就看到了她爷的出水芙蓉图!


    她吓得赶紧捂住脸。


    床上盘腿坐着他的姨娘,国公爷又怎能忍。茉莉手还没放下呢,就已经被她爷饿虎出笼给扑了。


    赤果果一条美男。


    身上尤带着蒸腾的水汽,湿透的发丝垂在肩膀两边,眸如深潭,鼻若悬胆,唇若朱霞。


    茉莉吸吸鼻子,只见她爷弯唇一笑,似是了然。


    茉莉尴尬至极,也不擦鼻血了,搂着她爷脖子一使劲。国公爷的脸就到了她怀里。


    眼不见为净。


    茉莉摸着手间的肌里,她一直以为只有男人才会好美色。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女人也是会的。


    茉莉更用力吸吸鼻子。随即双手双脚缠着她爷,一口气将人掀翻。


    “姨娘想对爷做什么?”


    茉莉擦掉一滴落在她爷鼻尖的血珠,俯身,用行动回答。


    也不知道是不是鼻血流太多了,茉莉觉得今日的自己尤其亢奋。


    抱着她爷的腰身,茉莉竟舍不得松开。


    但她知道这人不属于她。她迟早是要失去的。


    茉莉于是靠的更近些。


    可还不够。


    茉莉翻身又覆上。


    她放肆想,至少眼前这一刻是属于她的。


    国公爷才闭上眼,又睁开。声音低沉问:“怎么了?”


    茉莉不说话。


    国公爷提着她的小臂,将人拽到眼前。和她面面相觑。


    茉莉就捧着那张脸,缓缓低头。


    国公爷亲过姨娘,只不过他不太擅长。他更喜欢别的。


    但这回,不一样。


    他们没有做别的,姨娘只是亲着他。温柔的亲啄,激动的撕咬,不论何种,都令国公爷激颤不已。


    天近青白。


    趁着第一缕天光,国公爷低头瞧见姨娘红肿的唇还有……鼻子下的血痂。


    国公爷摸摸自己的,果不其然自己脸上也有血痂,一扣就掉了。


    他也想帮姨娘扣下来,省的姨娘等下起床看到自己被丑哭。


    他小心伸出手指,才摸到姨娘鼻子,姨娘


    挥开他手,转而抱着他的腰身更紧。


    国公爷不敢动了。抬头望着床帐。


    好半晌,确认上朝要迟了,国公爷才拍拍姨娘光洁脊背:“乖茉莉,爷要上朝了。”


    茉莉怅然若失。而这种情绪还不足为外人道。


    就算是山茶,茉莉也不想说。


    她只能自己消解。


    琪儿又来了,茉莉觉她来的刚好。山茶要去赶人,茉莉拉住她,又亲自去迎。


    “茉莉姨娘,国公爷是走了吧?”


    小丫头鬼鬼祟祟,显见是打听到,不,估计是目送国公爷走人后,才大胆跑来的。


    茉莉笑说:“没错,他走了。”


    琪儿高兴到跳起来。随即和茉莉说:“我特地来向姨娘道谢的。姨娘送琪儿的娃娃,琪儿好喜欢。”


    “你喜欢就好。”


    琪儿转瞬又小脸一本正经说:“琪儿对不住姨娘,琪儿先前误会姨娘,以为姨娘不喜欢琪儿了。现在才知道,都是琪儿小人之心。”


    茉莉也不解释,只是又给她拿了一件小玩意。是一只大老虎面具。


    琪儿兴高采烈,一直和茉莉玩到晌午,被三少夫人逮回去。


    下午时,茉莉听到了一件大事。


    对府里其他人来说,只是一个骇然趣闻,但茉莉却结结实实被吓到了。


    京兆府尹于一早上呈陛下要求休妻。陛下还同意了。


    京兆府尹为什么要休妻?茉莉当下只可能想到是因为国公爷带着她上门讨伐的缘故。


    要真因为她,那她岂不是在这个京都城多了一个仇敌?


    就算她不出国公府,但京兆尹夫人能给京兆府尹当嫡妻,肯定背后娘家了不得。她不是京兆尹夫人了,那也是哪家的官家千金。


    要寻她麻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府里都在议论京兆府尹为何休妻。显见国公爷昨日登京兆府尹府门之事还没传出去。


    一旦传出去,茉莉都不敢想。到时候别说罗家娘子要找她麻烦,就是眼下这府里都是数不清的麻烦。


    国公爷回来后,茉莉问他:“奴婢今日怎么听人说京兆府尹要休妻?还闹到了陛下面前?可跟咱们有关系吗?”


    国公爷不瞒她:“京兆府尹提休妻,确有爷登门缘故,但更重要的是其嫡妻对妾室手段狠辣。不止对自己府上的,还教唆她女儿在夫家对付妾室。那夫家好几次告状告到京兆府尹门前。京兆府尹本看在嫡子份上,一直包庇嫡妻,谁知嫡妻又得罪了爷。京兆府尹怕累及自身,这才一早请旨休妻。”


    茉莉仍旧胆战心惊,问:“京兆尹夫人身份高吗?”


    国公爷点头:“其乃礼部尚书之嫡长女,四品外命妇。”


    茉莉倒吸凉气。心下叹完了完了。


    抱着希望又问:“那被休了后,京兆尹夫人会去哪?”会不会娘家人嫌她丢人,将她送出京都城?


    国公爷:“自是回尚书府。”


    最后的希望破灭。


    茉莉只能求佛保佑,京兆尹夫人别缠上她,别缠上她。


    茉莉心惊胆战了好几日,好几日都相安无事后,茉莉才渐渐放下心。


    国公爷再粗心大意,也发现姨娘不对劲。正打算问问,这日又发现姨娘变正常了。


    从饭都吃不香,眼下又能一口气啃下一只猪肘。国公爷也就没再管她。


    这日,门房管事娘子给茉莉送来一封信。茉莉当下吓一跳。她不觉得谁会给她送信。


    只可能是过去认识她的人。可谁会找到这里?


    茉莉怎能不害怕。


    直到看到信上嘱名,写着罗茗儿,茉莉活过来的同时,又疑惑罗家娘子找她什么事。


    罗家娘子整整写了三页的信,茉莉看完信,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纳闷。


    罗家娘子竟然是来和她交心的,说是要和她做姐妹,还有三个月就要大婚,罗家娘子说自己一直忐忑,但看到她茉莉姨娘,安心多了。以后入府总算有个伴。


    还说过两天要下帖约她出去玩。


    罗家娘子又在信中说了自己好些缺点:“不瞒姨娘,茗儿自小是个胆子极小之人,又时常被爹娘说笨,一直以来也没有交心的朋友。茗儿也没料到茗儿能被国公府看上……”


    “那日见到姨娘的第一眼,茗儿就觉姨娘亲切,后来得知姨娘竟是国公爷的姨娘后,茗儿一时未能反应及时,回到家后,茗儿又想能遇到姨娘这样温柔心善之人,是茗儿的福气。”


    罗家娘子言辞恳切,又掏心掏肺,茉莉感触颇多。


    要真和罗家娘子信中说的成为朋友,那以后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茉莉转而又担心。罗家娘子会不会是哄骗她的?


    茉莉心下懊恼自己,怎么多疑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样可是很影响增进她和罗家娘子的感情的。


    要罗家娘子并不是哄骗,而是真情实意,那她得去烧高香。她信一信又何妨?


    转头茉莉就给罗家娘子写信。


    茉莉能看懂字,也会写,但笔墨贵,她长这么大就没怎么摸过笔。但为示诚心,茉莉没找人代笔,而是捏着笔,一笔一划慢慢折腾。


    一直到天黑,山茶给她掌灯,也没写完。


    国公爷稀奇的不行,他的姨娘竟然还识字。


    走近一瞧,嗯,就是这字着实写的有些丑。但国公爷自己的字就写的不咋样,他当然不会嫌弃人家的。


    茉莉写下自己的大名,才搁下笔,长舒一口气。起身转转酸疼的脖子,就看到了她爷。


    茉莉都习惯了她爷的神出鬼没。这会儿也没被吓到。


    “爷回来啦。”


    “嗯。”国公爷好奇问,“姨娘认得字?”


    吃惊了吧?茉莉得意抿唇笑:“奴婢小时候认得一个教书先生,奴婢和他家的孩子总一起玩,教书先生就一块儿教了。”


    国公爷点头:“那教书先生是个人品贵重的。姨娘能够遇到是姨娘的福分。不知教书先生现今如何了?”


    国公爷觉得这样人品端方之人,在乡下地方太过屈才。


    茉莉想到什么,神情恍惚,好一会儿才说:“奴婢十四岁那年,先生过了州试,带着家小搬离了村落,之后奴婢就不知道了。”


    国公爷:“过了州试,他必定还会上礼部试,这么多年,应当也过了礼部试,哪怕没过殿试,也必定已经入仕为官。”


    国公爷瞧着茉莉,问:“先生叫何名?”


    “姓何,叫何为礼。”茉莉说完,才不解问:“爷问这个做什么?”


    国公爷含笑道:“姨娘定是想见一面先生,可要爷帮你找人?”


    茉莉大惊失色,下意识想说不用,又怕引起她爷怀疑。强颜欢笑说:“还是不用了吧,都这么多年没见,恐怕先生不一定认得奴婢,还是叨扰了。”


    国公爷点头,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茉莉却松了口气,以为她爷真的听了她的劝,不管了。


    国公爷瞧着摊在桌前的两页纸,又问:“姨娘给谁写的信?”


    茉莉不瞒他:“是给罗家娘子的。”


    茉莉将罗家娘子给她写信,她打算回信的事说了。


    国公爷点头,不再过问。


    姨娘能和罗家女投缘是好事。


    第二日一早,茉莉让门房将信送出去。门房再回来时,给茉莉带了罗家娘子下的邀帖。


    罗家娘子邀她去茶楼吃茶。说是那茶楼的点心一绝,想让她尝尝。


    茉莉欣然应允。


    茉莉和她爷交代了声,到了当日,收拾妥当,带着山茶出门了。


    她今日穿了月牙白的上衣,烟灰色下衫,后脑勺低低挽了个髻,斜插着两根红木簪,瞧着就是一个百姓家的小妇人。


    一旁的山茶当然打扮的更不起眼。


    茉莉到约定的茶楼时,罗家娘子早派人在楼底下接应。


    茉莉已经提前半个时辰出门,没想到还是比罗家娘子晚了。


    茉莉别提多局促。


    今日罗家娘子打扮也十分随意,笑容随和,比之踏青那日见到的罗家娘子更亲近。


    茉莉给她带了自制的花球和一只粉瓷娃娃做见面礼。罗家娘子竟也给她准备了,是


    一只玉镯。


    两样东西哪能相提并论。不过茉莉理所当然收了。谁让人家是大房呢。


    罗家娘子握着粉瓷娃娃,尤其喜欢。两人就跟多年未见的好姐妹一样。


    罗家娘子将粉瓷娃娃小心翼翼交给知秋:“小心别磕碰了。”


    看着知秋收起来后,这才转头和茉莉说:“回去我也学你摆起来。”


    “娘子若喜欢,我那还有,到时给娘子多拿几只。”


    “好呀。”


    知夏提醒:“娘子,咱们也该上点心了吧?您不是说要请茉莉姨娘尝尝您最喜欢的点心嘛。”


    罗家娘子这才想起来,挽着茉莉的手说:“瞧我竟忘了正事。这家茶楼的点心是京都城出了名的,得提前排队才能进来吃。这点心要是不当场吃,而是装进盒里带回家,味道就不好了。”


    罗家娘子激动吩咐知夏:“快,快叫他们上点心。”


    茉莉听了,心里也十分痒。好奇等着点心上来。


    又等了一刻左右,门这才被敲响。


    茶楼小二端着托盘推门进来。


    茉莉还没转头,鼻尖闻到萦绕的香味。可这香味不是点心的味道,而似乎是人携带的香包的味道。


    还是男人佩戴的香包。


    茉莉好奇转头,就看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靠近。


    将手里的点心搁置她们桌前,男子笑容明媚说:“两位娘子有礼了。这是我们茶楼最出名的三款点心。小的为两位娘子一一介绍。”


    男人说话的声音低沉悦耳,朗眉星目,着实一副好皮囊。茉莉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心想这人在茶楼当小二真是亏了。要她有这条件,必定去南风馆。卖艺不卖身那种。


    茉莉正替小二惋惜,就见小二介绍完了点心,竟探手捏了一块点心递到她唇边。


    茉莉往后稍了稍,和他说:“不必麻烦,我自己来就好。”


    小二像是被谁踩了尾巴,惊惶道:“能够服侍娘子是小的的福分。莫非娘子嫌弃小的?”


    茉莉不懂,莫非京都城的茶馆小二都是这么热情的?但就算是这样,茉莉也受不起。


    眼瞧着小二的脸都要贴到她身上,茉莉赶忙从凳子上起来。


    山茶见状虎视眈眈挡在姨娘跟前。


    罗家娘子劝和。先是和茉莉解释:“这家茶馆历来这般热情好客,姨娘许是没来过,不知情吧。”


    又转头和小二解释:“不好意思,要不然你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小二委委屈屈应了是,临出门前还幽怨瞥了一眼茉莉。


    眼见房门重又关上,茉莉才长舒口气,坐回桌前。


    罗家娘子递来点心,抱歉说:“今日是我对不住姨娘,快些吃块点心压压惊。”


    茉莉将点心接在手里,又听罗家娘子说了一遍这茶馆的待客之道。


    茉莉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但点心吃在嘴里却是食不知味。


    倒霉的是,她还被点心噎了。接连灌下两杯茶水后才缓过来。


    喝多了茶当然就想如厕。


    罗家娘子给她指了方向,茉莉迅速起身。


    生怕又遇到那热情小二,茉莉前后观察了一通,确认小二没在后,才脚步匀速前往更衣室。


    一直相安无事。原以为回去也一样,谁知好巧不巧撞个正着。


    茉莉不懂他怎么突然冒出来的,说了抱歉,茉莉就想走人。


    谁知小二拦着她不让。


    “娘子可是讨厌小的?小的有哪里做的不好,娘子说便是,小的会改。可娘子这般躲着小的,若是被掌柜知道,小的定然要被赶出茶楼。还请娘子发发善心。”


    山茶在茉莉耳边小声说:“他怪可怜的。”


    茉莉可不觉得他可怜,她只觉得自己可怜。瞧,周围注视她们的目光越来越多了呢。


    当下,茉莉只能硬着头皮哄小二:“怎么会讨厌,瞧你说话温柔,长得也好。你没做错事,掌柜要说你,那到时候我替你说话好了。你放心吧。”


    “多谢娘子!”小二激动说着,又朝她迈进两步,离她更近了。


    茉莉只能往后退,结果一脚踩在山茶脚上。眼看着要摔倒,小二眼疾手快揽住了她。


    茉莉感受着腰上那只手,更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她只有一个想法。


    今日大凶,不宜出门!


    茉莉低声呵斥:“快放手!”


    小二将她扶正了,才放的手。“娘子没事吧?”


    “茉莉?”


    茉莉听到熟悉的声音,心知更不妙。


    转头果然瞧见了带着两个丫鬟,一身华贵站在转角扶手旁正疑惑打量着她的大少夫人——


    作者有话说:注:京兆府尹嫡子名为李佑佑,是作者之后想写的大祁系列4《公主只想当仵作》的男主!


    这本和其余三系列不同,是属于悬疑破案甜宠,感情戏三成,剧情七成,大长篇。菜鸡作者正努力学习写。欢迎感谢收藏!


    男主的名字虽傻白甜,但人是成熟说一不二的严官。


    这个故事讲述了大祁朝没爹没娘的十五公主不想像其他公主只能听天由命嫁人,有志成为一名仵作,在世立身,而她在宫里时,就有自学给各种鸡鸭鱼肉开膛破肚确认死因。后来因一桩悬案出宫,和京兆府嫡长子李佑佑一起探查各案件真相的故事。


    男女主正式接下的第一桩案子,就是男主亲姐府内妾室离奇上吊案,所有人矛头指向男主亲姐,亲姐求男主救命,所有人都说男主包庇,但十五公主用自己的眼睛和经验探出了不寻常。


    第27章


    大少夫人不太敢认,这会儿看清确实是她们国公府的茉莉姨娘后,大少夫人不淡定了。


    大少夫人指指茉莉,又指指小二,一脸不敢置信,惊叫道:“你们做什么呢?”


    茉莉急着上前解释:“大少夫人,您别误会,我只是来吃点心的。他是店里的小二,您应该认得吧?”


    “你别过来!”大少夫人不信她,“谁不是来吃点心的,怎么他就对你,不对别人?夫人我都来了几次了,他都规规矩矩的。”


    说这话时,大少夫人话中还隐隐有些委屈。然后,大少夫人更不能接受了。


    茉莉欲哭无泪:“大少夫人,您听我解释。”


    小二帮倒忙:“这位夫人,您真的误会了。小的和这位娘子之间清清白白。娘子对小的也并无情谊。只不过……”


    茉莉忽然感觉要遭。


    果然!


    只听小二声音凄厉道:“只不过是小的对娘子一眼钟情。不过,小的不敢高攀,小的只求能远远瞧一眼娘子,和娘子说说话,别无他求!”


    茉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茶楼的。


    罗家娘子将她送上马车,又一个劲和她道歉,说不该约来茶楼的,都是她的错。


    大少夫人坐在前一辆华盖马车内,从车窗探出头,笑容满面说:“既如此,罗娘子不如一同回国公府,也好给老夫人解释前因后果。”


    罗家娘子只犹豫了一瞬,随即点头:“那也可。”


    “哎呀!”大少夫人忽地乍起。


    所有人都注视她。


    大少夫人拍着脑门,着急嚷:“快,快,你们两个赶紧去把刚才的小二逮过来。好个胆大包天,竟敢觊觎咱们国公爷的后院之人!”


    刚才大少夫人只怕茉莉姨娘跑了,光盯着她一个人,眼下才反应过来,还有个奸夫呢!


    大少夫人嗓门大,这会儿气怒之下,更嚷嚷得整条街都听到了。


    茉莉欲哭无泪坐在车内,此刻只希望大少夫人赶紧走。


    “不好了大少夫人,人跑了!”


    仅靠车夫和丫头怎么可能找得回来人。大少夫人利落拿主意:“咱们回府!通知国公爷拿人!”


    严国公府外院客堂。


    此时才午时过半,国公爷尚未归家呢。此事,自是老夫人拿主意。


    老夫人听说后,当下派了一队国公府守卫前去拿人。而后将众人聚在客堂说话。


    老夫人听完大少夫人描述所见,又笑着认真听完罗家娘子叙述经过,最后目光才落在茉莉


    身上。


    老夫人在瞧向茉莉时,目光顿变严肃:“姨娘当真和那小二不认得?”


    茉莉眼下正跪在客堂中间。当时她进屋怕极,随即跪倒。眼下却有些后悔。


    犯人才跪下请罪,她好端端的,搞的好像被审判的罪犯一样,倒叫人生疑。但眼下要起来,怕会惹老夫人嫌。


    茉莉只能硬着头皮,跪着解释:“奴婢当真不认得那人。奴婢自打进了国公府,就从未单独出过门,又如何会认得那小二。回老夫人的话,这真的是误会!”


    老夫人:“就像大少夫人所言,那小二在茶馆呆了两年,和别的女客皆是客客气气,怎的到了姨娘这里,就不同了?”


    茉莉:“这、这得问那小二,奴婢不知。”


    老夫人脸更沉:“小二逃了。你这么说岂不明知故问?”


    茉莉:“没有,奴婢真没有。”


    大少夫人目露复杂,问茉莉:“姨娘可是看中了那小二的脸?”


    大少夫人叹气,又说:“那小二的确长得不错,但姨娘也该注意身份才是。总不能因着国公爷不解风情,就随意爬墙吧?”


    茉莉:“大少夫人这说的哪儿话,茉莉愿对天发誓,茉莉心里除了国公爷没其他人!”


    三少夫人瞧了眼罗家娘子,没开口。


    四少夫人道:“母亲,会不会就像罗娘子说的,是那茶馆小二要对姨娘图谋不轨。这样说的话,此事的确与姨娘无关。”


    罗家娘子冲四少夫人会心一笑,道:“是呀老夫人。今日是小女约了姨娘,出这种事,小女实在愧对姨娘。”


    茉莉悄悄抬眸瞧罗家娘子,就见她一脸懊悔和焦急,似是发现有人注视她。罗家娘子转头,就和茉莉对上眼。


    罗家娘子脸色瞧着更难过,和茉莉道:“都怪我害了姨娘。等此事了了,我再给姨娘赔礼道歉。”


    茉莉张张嘴,被老夫人抢了话头:“此事与罗娘子何干。再则,茉莉只是国公爷后院的一个小小妾室,罗娘子将来是国公夫人,哪能给一个姨娘赔罪,没有的道理。”


    老夫人这话不容置喙。


    只有茉莉时,老夫人自当对她客客气气,但眼下,罗家娘子和茉莉站一起,老夫人一心想将罗家娘子拉拢她这边,这会儿自是偏向罗家娘子。


    茉莉还是头一回见老夫人对自己这般严厉,但她早在第一日进国公府时就想到了这一日。


    小门小户的当家主母都难搞,别说熬死了老国公和老国公几房妾室的老夫人。


    是以眼下,她丝毫不觉奇怪。


    罗家娘子听了老夫人的话,起身行礼:“是,小女谨遵老夫人之意。”


    见罗家娘子这般听话,老夫人瞧着罗家娘子自也更亲和。又和罗家娘子说:“你也别帮姨娘说话了,待抓回那人,一审便知。”


    国公府的守卫各个都是不输宫内禁卫的精锐。不到两个时辰,便将已经逃出城外的茶楼小二绑回。


    如一颗粽子般,被扔在院中。


    老夫人等人则站在廊檐下。老夫人威严审视着底下的人,开口问:“你是何人?”


    茶馆小二:“小、小的是东顺茶馆伙计。”


    老夫人又问:“既是茶馆伙计,你又为何要逃命?”


    茶馆小二瞥一眼跪在一旁廊下的茉莉,磕头说:“老夫人饶命,小的不敢了,求老夫人给小的一条活路吧!”


    老夫人皱眉厉声问:“把话说清楚,你不敢什么?”


    茶馆小二一个哆嗦,飞快说:“小的是说,小的不该逃跑,小的不该觊觎姨娘。小的知错了。求老夫人饶过姨娘,饶过小的吧。”


    “你……”


    茉莉难以置信,要被这小二气死。他替自己求饶就算了,干嘛又替她?


    是个人都要误会吧。


    果然,小二话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茉莉赶紧辩解:“老夫人,您听到了,是这人胆大包天,要对奴婢图谋不轨,可奴婢心里一点没他!”


    老夫人不睬她,只盯着小二问:“姨娘说她心里没有你,也不认得你,说是你一厢情愿,此话可真?”


    小二毫不犹豫磕头:“是真的,姨娘所言是真的。都是小的的错,姨娘压根不认得小的,是小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两次瞧见姨娘冲着小的笑,还当姨娘也对小的有意思。老夫人饶恕,小的真的不敢了!”


    茉莉听到小二的话,倒吸凉气,爬起来冲到小二面前,激动指着他:“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冲你笑了?”


    小二又冲她磕头:“是小的说错话,姨娘没笑,姨娘真的没冲小的笑。是小的不会说话,小的说错话,还请姨娘宽恕!”


    茉莉突然发现,她百口莫辩!


    老夫人:“此事算是清楚了。索性没酿成大祸。只此事姨娘也要给国公爷一个交代才好。”


    茉莉与老夫人沉沉目光对上,不用问,老夫人的意思就是认定她冲小二笑了,才会给小二机会,让小二误会。


    至于是不是真的误会,还是她茉莉姨娘有意而为之,那大家猜去吧。


    茉莉知道再多解释也徒劳,她索性闭上嘴不再说话。


    老夫人或国公府的谁信不信都无所谓,只要国公爷信就成。


    但她要怎么让国公爷信她呢?


    茉莉愁。


    这人的心里一旦有了成见,也便再难消除。茉莉越想越气,气得眼眶都红了。


    可她没有办法。


    “总不能让国公爷觉得我这当母亲的没帮他料理好这个国公府。直至国公爷回来,姨娘就跪在那,别起了。”


    老夫人说完,转身进屋。还招呼罗家娘子:“罗娘子不必理会她。她自己做了什么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罗家娘子抱歉看了眼茉莉,只好转身走了。


    几个少夫人自是也尾随进屋。


    茉莉没跪多久,国公爷回来了。比往常竟早了一个多时辰。


    茉莉早望眼欲穿,瞧见人大步进来,冲过去,抓着她爷的臂膀就着急忙慌解释:“爷,奴婢是无辜的,奴婢没有冲这人笑,奴婢更不认识这人!爷一定要信奴婢。”


    国公爷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姨娘这么激动,平常淡定的白净小脸也扭曲成一团,眼眶还有些红。


    国公爷道:“无大事。你且一旁站着。”


    “是。”


    她爷都说了让她站着,她傻才继续跪着。茉莉跟着她爷进客堂后,就乖乖站在了一旁。


    国公爷之所以这么早回来,自是听了府里来报。


    是老夫人派人通知他的,老夫人可不是要他立马回来,只是想告知他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省的国公爷回来才发现,会责怪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提早说。


    老夫人还特地让门房管事和他说,事情不着急,等他晚上回来也可。


    但国公爷还是将营地公务安排妥了,提早翘班归家。


    国公爷也自然得知了发生何事。


    猛一听说他的姨娘和茶馆小二有染,国公爷当下反应这事是假的。他得为姨娘主持公道。


    老夫人身后的钱嬷嬷又冲国公爷复述了遍刚才发生的经过。


    老夫人是如何问话的,茶馆小二又是如何答话的,包括茉莉姨娘的话,钱嬷嬷一一复述。


    等钱嬷嬷说完,老夫人才道:“索性没酿成大祸。国公爷也别往心里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夫人这是安慰国公爷呢。


    老夫人又道:“要怪只怪那小二长着一张招人的脸!”


    国公爷这才转头打量院中跪着的男人。刚进门时他便注意到了此人,只没来得及看一眼。


    这会儿,国公爷一瞧,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门房管事


    只说姨娘和小二怎么怎么样,但管事没说小二长着一张小倌的脸。


    国公爷不由瞧向姨娘,只见姨娘拼命冲他挥手。


    国公爷垂下眼帘,沉着脸不语。


    众人心中皆想,国公爷这是动怒了吧。也难怪,任哪个男人碰到这种事都忍无可忍吧。


    姨娘不会进府不到三个月,就要从府里消失了吧?


    老夫人叹着气,又和国公爷道:“再过三月便是国公爷的大婚,国公爷可别为了此事伤神。国公爷要不忍心,此事就交给老身来办吧。”


    国公爷这时才抬头瞧老夫人:“母亲这是认定姨娘和此人有关系?”


    老夫人:“有多深的关系也不见得。毕竟你那姨娘确实也没机会。但姨娘有没有这心,姨娘纵然不承认,大家心里也都是有数的。这里没人是傻子。”


    老夫人语重心长道:“国公爷是男子,不懂女人,但老身再懂不过。”


    国公爷再度瞧向自己的姨娘,又是半晌不语。


    和这爷也算打交道半年之久,茉莉岂有不懂他这眼神。这是要信了老夫人的鬼话呀!


    茉莉急得不行。


    就见她爷撇开脸去,眸光暗沉,冲着底下道:“此事不劳母亲,茉莉既是我妾室,自有我安排。”


    老夫人心知今日她已经和姨娘撕破脸,那日后姨娘也万不会听她话。老夫人哪能留她。


    老夫人不甘心问:“不知国公爷打算如何处置姨娘?”


    国公爷目光沉沉,不语。


    众人神色各异。


    老夫人心下暗叫不妙。心知他这是要网开一面。就说:“老身知国公爷历来善恶分明,虽后院不比前堂,但国公爷必定要知,一旦开了先例,往后国公爷的后院便不好再管了。”


    国公爷心道,总不好打杀了她。


    国公爷:“母亲,她并未犯下大错。”


    瞧瞧,国公爷这话摆明了包庇呀。


    被误会至此,茉莉哪还忍得住。她两步跑到国公爷和老夫人跟前,不瞧老夫人一眼,只和她爷道:“爷怎能不信奴婢?就那人,又怎好和爷相提并论,奴婢心里装了爷,又如何会看得上他?”


    茉莉指着外头,就差声泪俱下:“你怎能不信!”


    茉莉都跳脚了!


    妾室的样子不似假装。国公爷一怔,而后反省。


    两人互望着对望。一个气急,一个怔然。


    然众人无不瞧清了两人眼中的情意。众人皆怔愣。


    罗家娘子脸色瞬然惨淡下来。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跟着爷回主院,茉莉自是又表了一次忠心。更特特将那小二贬得一无是处。


    “……那小二身上还挂香包,奴婢不是说他不能挂,但他是个上茶点的茶馆小二,戴个香包只会让人觉得恶心。还有,奴婢可不觉得小二长得多俊,光一张脸上五官长得端正有什么用,一点礼数和仪态也没有,还装模作样,哭天抢地,奴婢跟着爷,又哪会看得上他。”


    “歇会儿吧。”


    国公爷亲自给她倒了杯水。


    直到国公爷又多说了句:“爷信你。”


    茉莉才接过杯子,乐淘淘喝起来。


    茉莉和小二的事,就算是真的,国公爷也打算不追究。


    更何况在外院客堂时,听了妾室的话,国公爷又确信是自己误会了姨娘。


    那茉莉当然更不可能有事。


    当时,老夫人还待再说,国公爷冲老夫人道:“是那人觊觎姨娘,与姨娘无关。”


    只听国公爷又道:“姨娘花容月貌,性情温和,被人惦记在所难免。日后姨娘出门我会照看着点。”


    老夫人还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目送国公爷带着姨娘离开。


    国公爷离开后的客堂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落在罗家娘子身上。


    罗家娘子还处在惊愕之中,发觉大家关切望着她,老夫人又开口安抚:“那只不过是个妾,娘子无需放心上。”


    罗家娘子才反应过来,心中警铃大作,国公爷会不会猜到此事与她有关?


    就算没证据,但要是怀疑她,也不妙。


    她刚才应当也学那妾室,解释才对。


    罗家娘子越想越不安,和老夫人说:“小女尚有两句话忘了和国公爷说,小女能否再见一面国公爷?”


    老夫人当下点头:“你可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话有何可问。就让大爷媳妇带你去主院。”


    大少夫人很高兴能领这差事,这不白给她讨好未来国公夫人的机会嘛。


    三少夫人瞧着大少夫人喜笑颜开的脸,撇脸冷笑。


    四少夫人垂眸不语。


    主院院中。


    两人对坐着喝茶。


    茉莉得了国公爷允许后,在院中布置了桌椅。主院可不比她的小院,这里不求精致,但求让人一眼瞧了不敢踏足!


    是以,茉莉选了一张金楠木四角长桌,椅子同是金楠木靠背椅,只上头放了舒坦的蒲团。


    此刻,国公爷正坐上首,茉莉坐在他的右手边,两人边喝茶边说话。


    当然,都是茉莉在说。


    国公爷的脸色自打回来就有些不自然。


    能够逃过一劫,茉莉这会儿当然也只顾着开心,没瞧见她爷的不对劲。茉莉想到,就问:“对了爷,您要是不信奴婢,您打算怎么处置奴婢?”


    在外院时她爷的反应,她都瞧在眼里,这会儿是故意问的。主要当时她爷没说出口,她想听他怎么说。


    国公爷瞥了一眼姨娘,又立马收回眼神,才瞧着手间茶杯说:“既无事发生,自当无事发生。”


    “那爷扪心自问,日后可会疏远奴婢?”


    国公爷想想,吐出一字:“会。”


    茉莉心拔凉,更后怕不已。好在问题解决了。


    茉莉委屈问:“奴婢又真的没干什么,爷至于吗?”


    国公爷这时才看着茉莉,认真说:“既然姨娘喜欢,爷自不应勉强。若姨娘开口提,爷也会成全。”


    茉莉都不知道该给她个爷什么反应好了。


    她呵呵一笑:“哇,爷真是个大好人。”


    国公爷又垂了眸子,神色愈发不自然。


    茉莉终于看出来。这爷是在难为情吗?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


    这都能不好意思?


    茉莉简直无语。


    “在姨娘心里,爷……”


    “我们来找国公爷,还请通报一下……”


    大少夫人细而亮的声音在院外传来,国公爷停了话头,和茉莉一道瞧向院外的方向。


    不多时,春立来禀:“将军,大少夫人和罗家娘子来了。”


    国公爷脸上异样褪去,又是一副令人肃然起敬的面孔。


    “让她们进来吧。”


    茉莉赶忙起身,退到她爷身后。


    “国公爷刚走得匆匆,罗娘子都没来得及和国公爷说上话。这不妾身带她来了。”


    要不是这是严国公府,她是大嫂,严国公又素来不拘小节。换个府邸,茉莉觉得大少夫人这日子不会好过。


    国公爷负手而立,受了罗家娘子的礼,道:“都坐吧。”


    而后冲茉莉说:“姨娘,沏茶。”


    “是。”茉莉从后钻出来,坐在长桌的末尾,熟练的开始泡茶斟茶。


    大少夫人发现自己上回来,主院还不是这样的。她好奇的打量四周。


    罗家娘子一样觉惊奇。这里怎么可能会是国公爷的主院?大少夫人不会带她来了姨娘的小院吧?


    可她马上又意识到这不可能。


    这里是国公府正大院,外头守卫众多,姨娘的小院哪可能在这里。


    显见就是主院无疑。


    可国公爷的主院为何这般?


    院里放着不合宜的桌椅就算了,廊下还挂着兔子……不,各种灯笼,还不止红色一种,竟然还有黄色的灯笼!


    除了灯笼,仔细瞧,竟然还有风铃,每隔一


    个柱子挂一串。叮叮当当,国公爷劳累一日回来,能休息好吗?


    “罗娘子有何话与我说?”


    听到国公爷开口问话,罗家娘子才回神。


    罗家娘子立时收敛心神,殷切望着国公爷,开口道:“小女是来和国公爷请罪的。今日姨娘之祸,都因小女。”


    国公爷脸色更肃然,皱眉问:“你是说是你故意加害的姨娘?”


    这话一出,在座三个女人都被吓得不轻。


    茉莉瞧罗家娘子,意外她的举措。大少夫人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脸上神情别提多精彩。


    而罗家娘子则慌忙解释:“国公爷误会,小女怎敢。小女的意思是,都怪小女约姨娘出府,要不是去那茶楼,换个地方,今日绝不会发生此事。”


    罗家娘子缓了缓,又说:“是以小女十分过意不去,特来给国公爷赔罪。”


    国公爷脸色依旧,道:“你有心了。不过,罗娘子要道歉的人不是本国公,而是姨娘。”


    罗家娘子一呆,而后才反应:“国公爷说的是。”


    罗家娘子转头看向茉莉,面色郑重冲茉莉道:“还望姨娘勿要怪罪茗儿。”


    茉莉立时起身,当然表示这不是罗娘子的错。


    茉莉心里其实有想过这事会不会和罗娘子有关,可回想起来,似乎又都是巧合。茉莉没证据,哪怕怀疑,也不敢随意闹出动静。


    一旦和罗娘子起了嫌隙,她以后怕是只能过苦日子。


    茉莉于是决定当这事没发生。学她爷,当个豁达之人好了。她爷都能大方到成全她和小二,她当然也不能落后。


    罗家娘子又冲国公爷道:“国公爷和姨娘能原谅小女,小女可算放心了。”


    国公爷点头不语。


    “日后小女若再约着姨娘,国公爷可会介意?”


    “罗娘子随意就好。”


    罗家娘子更欢喜。不经意打量着廊下问:“好美的螺贝风铃,这可是姨娘的手笔?”


    国公爷点头。


    “风铃悦耳动听,只似乎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小女的爹就嫌这吵闹,为此还训斥了府里薛姨娘。”


    国公爷又一点头:“你说的一点没错。确实吵闹,尤其夜晚。”


    罗家娘子还未开口,茉莉一听这话,着急说:“爷怎不早点告诉奴婢。奴婢这就去将风铃拆了。”


    “不忙。”国公爷阻止,“这两日习惯了也挺好的。没了声响,爷倒是怕太安静了会睡不着。”


    国公爷自是不会为了她一妾室说假话。茉莉于是又心安理得坐回去。


    罗家娘子没料到国公爷竟然这么说,有些愣。


    自打国公爷点头认下罗家这门亲,大少夫人一直牟足了劲想找机会让罗家娘子认她当自己人。


    眼下大好机会送上门,大少夫人怎肯放过。


    大少夫人见罗家娘子脸现尴尬,出声:“的确,这风铃可不是人人都喜欢的。要耳朵灵敏之人,怕是嫌吵闹。国公爷不觉得,但也要顾及新嫁娘。这若是三个月后新嫁娘进主院,嫌吵闹,可怎生是好?妾身看,不如趁早摘了。”


    国公爷可没想到这茬。国公爷面有不愉瞥了眼大少夫人。


    大少夫人见惯了国公爷严肃正经的样,这会儿也没瞧出来他是真不高兴。


    见国公爷没说话,又接着问一句:“国公爷?您觉如何?”


    毕竟是大嫂,一家人。国公爷并不想让大少夫人难堪。


    遂国公爷没回大少夫人的话,只说:“今日本公事忙,大嫂无其他事,不妨改日再来。”


    这是赶她走的意思?大少夫人后知后觉,终于是反应过来。


    大少夫人还没忘了罗家娘子:“可妾身得陪着罗娘子。”


    国公爷瞧着罗家娘子:“天色不早,想必罗娘子定也着急回府。”


    罗家娘子岂能听不出来,便道:“是,小女出来日久,是时候该回家了。小女告退。”


    “请吧。”


    罗家娘子行了礼,退后两步,待出了院门,脚步匆匆离开。


    大少夫人跟在身后一道走人。


    茉莉不想她爷主动提,于是说:“奴婢这就将风铃,还有灯笼拆下来。”


    国公爷无声望着她。


    茉莉歉疚说:“是奴婢没考虑周全,大少夫人说得对,三个月后罗娘子进门,必定要在主院里。罗娘子不一定喜欢这样的摆设。”


    国公爷仍旧没说话。


    茉莉一拍脑门,又长舒口气:“还好罗娘子没进屋里瞧。屋里那些摆件奴婢也撤了。日后,罗娘子要喜欢,奴婢再交给她。”


    “奴婢先去忙,爷您自己待会儿。”茉莉说完,蹬蹬进屋。


    国公爷瞧着她消失的背影,半晌,抬脚跟上——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姨娘的动作不是一般快。


    国公爷进屋,发现客堂四下的摆件已经被山茶全部收走,听到寝房里的声响,国公爷又抬脚往里。


    就见姨娘正跪在床上拆头顶的风铃。


    国公爷大步过去,将人拦腰抱下。


    茉莉疑惑。


    国公爷只觉气不顺:“爷想留着。这里是爷喜欢才要求姨娘摆着的,总不能新嫁娘进门,要牺牲爷的喜好。”


    茉莉一想,觉得她爷这话没毛病。


    只听国公爷又道:“新嫁娘也不必来主院。到时另安置个差不多的院落即可。”


    国公爷说完,也不等姨娘说话,转头走人。


    瞧着,是气不轻。


    茉莉不敢耽搁,又让山茶将东西回归原位。等弄好后,她才追上去哄人。


    “爷,都放回去了。是奴婢考虑不周,爷勿怪。”


    国公爷:“你除了道歉,可还会说其他的?”


    茉莉心知确实是自己没考虑到他的想法,垂着脸,坐等挨训。


    但稀奇的,她心里一点不难受。还隐隐,有些小窃喜。


    尽量垂着头,不让她爷瞧不出。


    国公爷见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叹气。懒得说她,转过脸去。


    不过时,又转回来,和她说:“给爷沏茶。”


    趁姨娘忙着泡茶时,又挖苦她:“你是在茶馆喝饱了,爷回府至今,可尚未喝上两口。”


    茉莉懂。“爷这都是为了奴婢。奴婢一辈子感恩在心。”


    是以,晚上时,这爷将气撒她身上时,茉莉也都忍了。


    茉莉还主动。


    头上的风铃吵的人耳朵嗡嗡的,前几日,国公爷不习惯,但这会儿他想这风铃声最好更大些。


    茉莉红着脸,风铃声大,就会传到外头。茉莉正嫌刺耳呢,就听她爷在耳边道:“姨娘明日多挂两串,爷爱听。”


    茶馆小二不是国公府奴仆,人也没被捉奸在床,顶多是无法控制自己爱慕姨娘,这又算什么错。


    是以,昨日国公爷发话将人放了。


    茶馆小二也没有再回茶馆,出了这种事,茶馆掌柜怎可能再留他。


    京都城的茶馆酒楼大部分都有后台,而后台再大能有国公爷大吗?为了不得罪国公爷,茶馆掌柜不找他麻烦就很好了。


    茶馆小二找了小巷窝了一夜,第二天天刚泛青,小二就去了罗家后门。


    他和一脸不耐烦出来开门的下人说了找知夏。那下人说了等会儿,结果就让他等了半个多时辰。


    小二又敲门,对方直接不开了。


    小二冷笑,索性走了罗府正大门。直接说找罗茗儿还钱。


    刚巧罗侍郎出门上朝,碰个正着。


    好在罗夫人出来的及时,才避免了一场大祸。罗夫人以罗茗儿在茶楼吃茶赊欠的理由打发了罗侍郎。


    待罗侍郎急匆匆上马车走人,罗夫人才一脸没好气将一包银子悄摸塞给小二,罗夫人忍不住埋怨:“前后给了你两次,你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成事,本夫人真是瞎了眼信你。”


    银子已经到手,


    小二才不受这窝囊气,怼回去:“夫人这话小的就不爱听了,小的做的够好了吧,要不然早在国公府拿住小的后,小的就把事全交代了。”


    罗夫人不想和他多说,像赶苍蝇样挥挥手,命令小二赶紧离开京都城,不许回来。


    小二好说话应:“都听夫人的!”


    茶馆小二正是罗夫人安排的人。


    罗夫人让罗茗儿主动和那妾室交好,等到妾室放松防备,再一举拿下!


    罗茗儿故意将茉莉约在东顺茶馆,罗茗儿也一早知道国公府大少夫人每隔两日会去东顺茶馆吃一回早茶。是以,安排下茶馆小二。


    茶馆小二为了钱,得知要勾引的是国公爷姨娘,竟也不怵。


    只要茶馆小二勾引了去那妾室,她们母女俩的心头大患就除去了。


    当然母女俩也想到事情恐怕不会这么顺利,有可能那妾室不上当。但只要让妾室被国公爷怀疑,她们母女就能安枕无忧。


    谁知,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揭过了。


    昨晚,罗茗儿回到家,抹了一晚上的眼泪。罗夫人是陪着女儿睡的。


    罗夫人回房,罗茗儿已经起了,两只眼睛肿的不像话,今日算是不能出门了。


    罗夫人亲自给女儿梳头:“你呀,事儿经历的少,一回失败算什么,日子还长着呢。”


    罗茗儿:“可你没看到,国公爷对那姨娘有多不一般。早在踏春那日我就看出来了,娘还偏说国公爷不是那种人,国公爷不可能。这回怎么说?那可是国公爷的主院,谁家主院搞的像花楼,国公爷非但不嫌弃,瞧着还十分喜欢。娘,我听说那妾室开始还只是留宿主院,眼下都直接搬进主院了。我只要想到入门那日,我就嫌膈应,我不想新婚的床上是那妾室躺过的。”


    罗夫人还是不太敢相信:“会不会是你误会了,那风铃和灯笼是国公爷要求的?”


    罗茗儿没想到她娘这时候还不信自己的话,气得大吼:“娘!国公爷怎会喜欢那种小女人的东西!摆明了是纵容那妾室。”


    “你小声点。别被那姓霍的听见了。咱们娘儿俩惨,人家指不定在屋里多欢乐呢。”


    罗茗儿也不想被人看了笑话去,冲罗夫人点头。


    罗夫人这才说:“当局者迷。不是娘不信你,是怕你太在乎国公爷,想太多。昨晚我仔细想了想,娘怀疑国公爷不是有多爱姨娘,而是他只有这一个姨娘的缘故。”


    罗茗儿似懂非懂瞧她娘。


    罗夫人:“这京都城哪个权贵老爷没三妻四妾,可独独国公爷只有一个姨娘。国公爷和别人可不同,他打小没接触过女人,十几岁,要晓人事的年纪又去了守边。这猛地得了一个女人,还不是视若珍宝。”


    罗茗儿不懂她娘说这话的意思,着急道:“娘,你快直说,咱们要怎么做?”


    罗夫人悄悄在罗茗儿耳边说了嘴。


    罗茗儿推开她娘,恼羞成怒:“娘你胡说什么,我又不是疯了,有一个姨娘不算,再给他找几个。我除非是疯了!娘你也疯了!”


    罗夫人拉着女儿胳膊,又在她耳边解释。


    罗茗儿慢慢冷静下来,等她娘说完,冷着脸说:“可这么做,咱们图什么?”


    罗夫人:“娘我和你说过吧,国公府里头绝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当家主母。与其日后让国公爷自己找,或是让老夫人他们往国公爷那塞他们的人,咱们不如先发制人。咱们把握了主动权,日后就算国公爷看中谁,那也是对咱们有利的。”


    罗茗儿不确定问:“可万一哪个丫头受宠了,想脱离咱们的掌控怎么办?”


    罗夫人:“这点你放心,为娘会给你找几个信得过的,当然就算小贱蹄子都是装的,为娘也能有办法不让她们脱离了手去。”


    罗夫人又说:“滋味尝多了,也就不稀奇了。瞧国公爷那张脸,就是个能一碗水端平的。我听说昨日一早国公爷在朝上进言,劝陛下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这话直的呀,满朝文武都替陛下尴尬。听说陛下气得不轻呢。”


    罗茗儿倒吸凉气:“那、那国公爷不会有事?”


    罗夫人:“放心吧,国公爷为朝廷出生入死,有大功之人。再说,我这位女婿和陛下还是好兄弟。”


    “这事可真?娘如何知道?”


    “当然是真的。这事我也是才听说。听说陛下邀国公爷进宫吃酒,不知怎么陛下就聊到了小时候。原来陛下小时候还在国公府待过两月,和国公爷一起跟着老国公学过武。陛下除了……在一棵树上吊死,也不是那种会迁怒之人,是以再恼怒,也没找国公爷的茬。”


    罗夫人继续说:“所以说,国公爷肯定干不出那事。国公爷也定当会帮着你这位当家主母,敬重你这位正妻。”


    罗茗儿心里还是不舒坦,但知道现实就是她娘说得对。罗茗儿:“那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总不能咱们送,国公爷二话不说就要了吧?”


    罗夫人戳女儿额头:“傻瓜,哪能直接送?这种事当然得让国公爷主动。”


    茉莉刚去给老夫人送了一盒点心,是膳房新出炉的,她拿到手,直接给老夫人送去了。


    膳房的点心嘛,老夫人当然要吃多少吃多少。


    茉莉也不怕老夫人觉得她敷衍,茉莉只想告诉老夫人,她没生老夫人气,她还是敬重感恩老夫人的。


    果然,老夫人看到她来送点心,别提多意外,多惊喜。


    还和她道歉,说都是她的错,没搞清楚缘由误会了她。


    老夫人当下还不让她走,非得说来都来了,要留她用午膳。茉莉当然欢喜应下。


    用过午膳回主院,山茶小小声和茉莉抱怨:“老夫人变脸的速度真够快的。昨天还凶神恶煞,今天就变成慈祥老太太了。要我说,姨娘就不该浪费点心。”


    茉莉翻白眼:“有本事你再大声点。”


    顿了下,茉莉才又说:“咱们要以和为贵。”


    山茶:“有什么好处?”


    茉莉想想:“小的好处暂时见不着,但往大了。那就是咱们不能拖国公爷后腿。何先生以前教我写过五个字,我印象特深刻。‘家和万事兴’。你想学姨娘我以后教你。”


    山茶听得懵懵懂懂:“我不懂那些。我只知道你不招惹他们,他们偏来招惹你。你一个人怎么以和为贵?”


    茉莉:“那没办法。只能我忍着了。”


    山茶:“你就甘愿?”


    茉莉认真点头:“甘愿。”


    山茶不信她:“你肯定撒谎。要换了我,谁得罪我,我一定晚上偷偷拎把刀去把人剁碎了。这世上,谁要敢欺负我,我必定是要报复回来的。”


    茉莉不敢相信的望着她:“那怎么没见你晚上拿刀来找姨娘?”


    山茶一怔,没好气说:“那是看你还有用。我跟着你至少吃得好,才暂时不下手。”


    茉莉露出一个“你我还不了解”的笑容,也不再和她继续掰扯,只说,“我小的时候,日子过得有点苦。可能是在遇到爷之前的日子太辛苦,就觉得眼下的日子不管哪一天都是好的。哪怕是昨天。跪两个时辰,也好过挨家挨户偷东西吃。”


    山茶都愣了。心想你跟我比日子过得苦?


    山茶不服气。当即又和她掰扯起来:“我敢保证,姨娘你的日子绝对没我苦。那时候我娘带着我……”


    “……姨娘,你就说,我苦还是你苦?肯定我比你过得苦对吧?”


    茉莉背过身去给花瓶插花,懒得搭理她。


    山茶不死心,又追着她屁股后喋喋不休。


    之后的多日,茉莉都有给老夫人送点心。每日哄得老夫人开开心心留她用午膳。


    这日是茉莉第七日给老夫人送。没成想大少夫人也在。


    老夫人开口留大少夫人用膳,大少夫人欣然应下。


    于是今日,在老夫人的雅苑,茉莉和老夫人,以及大少夫人一块用了午膳。


    用完膳,喝茶时,大少夫人似突然想起,开口:“哎哟,这


    眼看着国公爷要成亲了。那日我瞧着主院都没几个丫鬟,等到新嫁娘入门,岂不是手忙脚乱?再说罗家娘子娇贵,日后肯定要丫鬟伺候着,没人怎么行?母亲说呢?”


    老夫人猜测大少夫人这是想给主院塞人?她都还没动手呢,轮得到其他人?


    老夫人心下决定不给她这机会!


    老夫人皮笑肉不笑道:“不用大爷媳妇操心,这主院的丫鬟我都备下了,这会儿正由宫里出身的老嬷嬷教导着,等新媳妇入门,送去不迟。”


    大少夫人:“可母亲送的终归母亲送的,罗家娘子进门,怕是不习惯,何不让罗家娘子自个送几个熟悉的进来?”


    老夫人一听这话,就觉蹊跷,放下到嘴的茶,打量大少夫人,又怕她听不懂,直言了当问:“大爷媳妇莫非这是受了罗家的嘱托来的?”


    大少夫人颇为得意:“是罗夫人和罗娘子觉得媳妇通情达理好说话,这才找媳妇,想让媳妇帮这个忙。媳妇想着这事总得知会母亲一声,这不就来了。”


    眼下,老夫人是彻底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老夫人心里有些不畅快。这罗家真够可以,不来找她这个当家主母,跑去找个庶子媳妇。


    老夫人也不觉得罗家母女有什么旁的心思,当初她之所以选中罗茗儿,其一是看罗家没势,其二是罗家母女没城府好拿捏。


    罗家母女之所以找大爷媳妇,而不找她。老夫人心猜母女是不敢招惹她这个老夫人,是才选了无脑的大爷媳妇。


    老夫人满心的鄙夷。小门小户出来的果然登不上台面。不过这样才好。


    罗家娘子要送自己的丫鬟入主院?那她的好日子岂不提前到头了?


    茉莉正头疼。就听老夫人一脸慈爱问她:“姨娘可同意?”


    她同不同意有用吗?这话摆明了老夫人故意问的。


    茉莉没点头,也没摇头,只笑说:“罗家娘子想的周到。茉莉定当帮着丫头们学好规矩,待主母进门,侍奉好主母。”


    不恃宠而骄,话还说的好听,更知道讨好人。老夫人心想,这要是个不安分的,罗家娘子进门,怕是要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这么想着,老夫人对茉莉更亲切了两分:“果然是个懂事的丫头。不怪国公爷喜欢,老身也欢喜得紧。”


    茉莉羞赧低头。


    大少夫人一喜:“听母亲这话,母亲是答应了?”


    老夫人又怎么可能不答应。“又不是大事。我拦着作何?”


    老夫人顿了顿,又叹着气补一句:“那母女也真是的,定是怕打扰我,才没找我。大爷媳妇,你帮我带话给那母女,以后有事大可以直接登我这老婆子的门,不然休怪我这老婆子翻脸。”


    老夫人貌似说的玩笑话,但大少夫人毕竟和老夫人相处了许多年,哪能看不出老夫人这是真生气。


    大少夫人不敢敷衍,当日回去后就让人去罗家递了话。


    于是,第二日晌午,罗夫人带着好些礼来给老夫人赔礼道歉。


    这一回,罗家娘子没来。罗夫人表示婚期将至,得让女儿在房里多学新媳之道。


    茉莉瞧见罗夫人身后的四个婢女,心猜这几个估摸就是要放到主院学规矩的。


    婢女各个丰腴柔美,长相清丽,罗夫人要不说,别人还当都是罗府的小姐。


    罗夫人说完抱歉的话,得到老夫人谅解后,才又说起正事:“老夫人瞧瞧,这几个丫头就是日后要跟着茗儿的。妾身生怕到时进门,怕她们不懂规矩冲撞了国公爷,才想着提前送她们来国公府学礼数。老夫人宽和,妾身知老夫人必定应允,怕只怕国公爷那边会嫌麻烦。”


    老夫人:“不过多几个婢女,有何可麻烦的。这事我来办。”


    罗夫人本是想通过大少夫人,这会儿老夫人亲自揽过,那胜算更大,罗夫人自是更喜悦。心下也后悔,早知道一开始就登老夫人的院门了,眼下也不至于送出这么多赔礼的。


    留下用了午膳,罗夫人又坐了会儿,下午方离开。


    钱嬷嬷才好奇问:“老夫人难道不担心罗家母女有别的目的?那四个婢女个个花容月貌,奴婢瞧着来者不善。”


    老夫人:“就你看出来了,老婆子我眼瞎行了吧?”


    钱嬷嬷忙道歉:“是奴婢说错话。”


    老夫人:“咱们要利用罗家女,那眼下便不能拒绝罗家提出的任何请求。咱们必须得让罗家母女感受到咱们的诚心,最好再让她们在国公爷那边吃点亏,日后才更好摆布。”


    钱嬷嬷一脸的夸张表情:“老奴受教。还是老夫人想得长远。”


    老夫人不买账:“你这老东西还跟我来这一套。”


    待晚上,国公爷回来,老夫人就将罗夫人送陪嫁丫头进主院的事说了。


    国公爷也知无可厚非。当下便点了头。


    回到主院,国公爷就见他的姨娘正带着四个婢女在庭院里说话。


    国公爷一路进去,茉莉瞧见他,眼前一亮,带着四丫头上前行礼。


    “爷回来啦。”


    “奴婢见过国公爷。”


    自打在院里摆了桌椅,国公爷回来的第一件事不再是回屋,而是坐在庭院里先喝杯姨娘泡的花茶,再听姨娘说会儿话。


    但这会儿,多了四个人,国公爷没好意思一屁股坐在庭院里。脚步一顿,道了“起吧”,便径直入屋。


    但没想到的是,姨娘进来了,四个婢女竟也都跟了进来。


    婢女初来乍到,这又是罗家送来的,国公爷心知不能下了面子,便没赶人下去。


    国公爷想着先沐浴,刚要和姨娘说,就听到了一阵叽里咕噜。


    姨娘捂着肚子,小脸通红。国公爷不用问也知道。


    于是国公爷改了主意:“你先用膳吧。爷等你。”


    茉莉扭捏,她别提多不好意思了。往日国公爷在客堂右间用好晚膳回来时,茉莉也必定用好了。


    但今日忙着招呼四个罗家婢女,她没顾上。


    国公爷大步往外走,又冲门外喊道:“传膳。”


    茉莉也只纠结了一小会儿,马上坐等着开饭。


    她是真饿了,要眼下不能吃口饭,等到伺候这爷沐浴完,她也不用吃了。


    茉莉吃饭时,国公爷就坐一旁喝茶,偶尔抬眸看她一眼。


    为了不耽误时辰,茉莉动作十分快。


    国公爷心知她必定是饿坏了,瞧着她样子又觉十分有趣,忍不住说:“爷不饿,不跟你抢,慢点吃。”


    一听这话,茉莉突然想起来四个婢女也还饿着肚子。这事可都怪她疏忽,一着急,就被呛到了。


    国公爷赶紧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去给她顺背。


    一粒米从鼻子里掉出来,茉莉愣了下,就感觉她爷拍她背的动作也顿了下。随即茉莉趴在桌上装死。


    一直到国公爷要喊府医,茉莉才抬头:“奴婢无碍。”


    一张脸别提多红了。


    “无碍就好,怎的就呛到了?”


    “奴婢差点忘了,她们也还没用晚膳。”


    国公爷便发话:“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回去用饭吧。”


    四婢女:“奴婢们不饿。”


    茉莉和她爷面面相觑。


    茉莉瞧着眼前,估摸因着国公爷喊的传膳,故膳房比往常多送了好几道菜。茉莉就说:“这个点,她们回去也不一定能打到饭,不如让她们和奴婢一道用吧?”


    国公爷也不喜浪费,遂点头。


    茉莉转头和四婢女说:“无妨的。你们爱吃哪个菜自取便是。”


    四婢女慌张了一瞬,随即又都喜上眉梢。“奴婢谢过国公爷,谢过姨娘。”


    又随即,四人坐下了。


    国公爷忍不住皱眉。又和他姨娘大眼瞪小眼。


    茉莉也是真的没想到,这四个丫头这么不客气。


    要只是她这个姨娘在,不打紧,但国公爷还在呢。罗府送来的这都是什么丫头?


    山茶都比她们懂规矩。茉莉腹诽。


    但人家坐都坐下了。人又是日后国公夫人身边伺候的。茉莉不敢得罪。


    还勉强招呼她们:“多吃点,国公爷随和,不打紧的。”


    国公爷自认不是个太在乎尊卑的主。在守边,国公爷可是经常和底下的兄弟们喝一碗酒,啃一块肉骨头。


    但眼下,他着实觉得婢女太过无理。可留她们一起吃是姨娘开的口,还是得了他同意的的。国公爷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国公


    爷也不是一个爱看婢女吃饭的主,于是在四个婢女坐下后,国公爷起身,和茉莉道:“爷先去浴房,你用好了过来。”


    “奴婢已经吃好了。”茉莉说着跟着起身。


    随在她爷身后进屋。


    没曾想四个婢女见状,匆匆扒了两口饭,放下筷子,也跟了上来。


    其中一个叫知情的,见茉莉手里捧着国公爷的衣裳,大着胆子上前道:“姨娘歇会儿,这些活不如让奴婢来吧。”


    说着还直接上手来抢她手里的衣服。


    茉莉猛地拽紧。忽然明白过来罗家母女送四婢女入主院的企图了。


    国公爷没回来前,四人还瞧不出端倪,茉莉给她们安排了住处,又领着她们逛了国公府,主院上下一一介绍过来。


    这会儿国公爷回来,四人一下变了。


    用膳时,茉莉就说她们怎么学规矩的。这会儿才明白,她们不是规矩没学好,怕是故意为之。


    见茉莉不放手,知情小声在她耳边说:“姨娘莫不是忘了谁才是主院的正夫人?”


    茉莉更震惊,没想到一个小丫头都敢来威胁她。这要认怂,以后罗家娘子进门,她还不一样被四人踩在头上?


    茉莉顾及罗家娘子,但眼下面对几个婢女她还是不怂的。


    茉莉冷下脸道:“国公爷只要姨娘我一人伺候便可。放手。”


    知情瞪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缩回了手。


    茉莉又冲四人道:“国公爷沐浴,不喜旁人在,你们且在外候着,我没叫人不许进来。出去。”


    姨娘的声音并不小,寝房和沐浴房打通了。这话国公爷必然是听到了的。


    知情几个瞧国公爷一直没出声,这才挪动步子走人。


    这几个丫头留不得。


    茉莉决定想个法子将人遣回,且日后都不给她们进国公府的机会。


    茉莉瞧着寝房门关上后,才抱着衣服转身。


    第29章


    “刚奴婢是不是很凶?”


    茉莉边给她爷搓头发,边试探性问。


    国公爷:“凶一点好,可省了爷不少麻烦。以后姨娘记得都要如此才好。”


    “是。”茉莉躲在她爷身后偷笑。她就知道。


    整整三日,茉莉将国公爷都看成了眼珠子,别说让四个婢女靠近,就是瞧一眼都是没的。


    叫知礼的婢女,是一点不知礼。晚上寻摸不到机会,就蹲早上。


    茉莉可不是每日都起得来给她爷更衣。知礼见状,就偷偷跑来。


    国公爷本就嫌官袍难穿,见有人进来帮忙,便没拒绝。


    茉莉多谨慎一人,当场把人抓住,然后跳起来将人赶走。这之后好几日,茉莉都撑着身子陪她爷一起起床。


    茉莉将四人打发去了扫后院。国公爷基本只在前院和寝房出没。四人见没机会,那可不心里更记恨茉莉。


    四婢女又一起来找茉莉谈话,话里话外皆是威胁。


    这回茉莉没说,山茶先忍不住:“你们几个勾引主子,还有理了?别说你们娘子还没进门,就是进门了,就你们的态度,我家姨娘也能治了你们。”


    “对吧姨娘?”山茶还回头请示茉莉。


    “嗯。”茉莉当然附和她。


    四人还是颠来倒去的话。


    知情:“姨娘信不信我们回去将你的所作所为都告诉我们娘子。眼下是拿姨娘没办法,等到我们娘子入了这主院,当了当家主母,可有的姨娘好受!”


    茉莉挥开山茶,冷眼瞧着她:“还当我怕了你不成。有本事去呀。实话告诉你们,姨娘我不止眼下要针对你们,等你们娘子进门,姨娘我也不会放过她。”


    茉莉脸上得意带着笑,目光轻飘飘扫过四人,用只有她们几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四人无不骇然恼怒瞧着她。


    知情离得最近,直接上手推了她肩膀一下。


    茉莉往后栽倒,山茶眼疾手快抱住她,茉莉只好腰一挺往旁边倒。


    那可是鹅卵石地,正是夏季,穿得单薄。她直挺挺歪倒,光瞧着的人都觉得疼。


    山茶一呆。望着空落落的手,又瞧瞧姨娘。


    四人哪能看不出她是故意的。


    知礼拆穿她:“你故意的!”


    知情:“你想干什么?陷害我们?”


    茉莉捂着左边臂膀,挣扎着爬起来,冲四人得意撇了下嘴角,而后一路快跑往主院大门外冲去。


    四人下意识要拦住她。


    山茶不傻,当然是拦着她们四人。但她一人,又哪拦得住。


    总之,等四人以为要追上时,茉莉已经跪倒在了老夫人身前。


    四人惊慌互望,知情小声说:“用不着怕她,咱们娘子可是老夫人亲自选中的。老夫人肯定是帮咱们娘子。”


    四人很快不再担心,也上前跪拜。


    摔了那一下,半边身子都沾了土和草屑,发髻松散,神情惊慌。谁瞧着眼前的茉莉姨娘,都知道是被人欺负了。


    老夫人脸色惊疑不定,问:“出了何事?”


    等到四个婢女跪在面前,老夫人脸色就更难看了。


    茉莉先发制人:“老夫人,奴婢知道奴婢没资格求老夫人打发了她们,可奴婢还是想大着胆子求一求老夫人。能否让罗家换几个诚实可靠的丫头过来?”


    被下人瞧着,还当是她这个老夫人又折腾姨娘了。传到国公爷耳里,怎生是好。老夫人语气和缓道:“你先起来说话。”


    茉莉摇头:“奴婢求老夫人!”


    四婢女这时也七嘴八舌讨起饶来。


    知礼:“启禀老夫人,奴婢们冤枉。”


    知情:“是呀老夫人,您不能只听姨娘一面之词。姨娘不喜奴婢们,姨娘这是一心要将奴婢们赶出主院不可!”


    话还没说开,老夫人已经感觉到了两难。老夫人知道顺着问,到时候吃亏的只有自己。


    于是瞧着茉莉道:“姨娘看她们不顺眼在情理之中。但毕竟是罗府送来的人,姨娘该体谅才是。”


    茉莉又摇头:“奴婢不只为了自己,奴婢是不想国公爷在外辛劳一日,夜半回到后院,还得应付她们。奴婢更不想国公爷在外被人说三道四。影响的哪是国公爷,那可是咱们整个国公府呀。”


    茉莉一指四个婢女。


    “她们四个压根就不是来当丫头的。从进来的第一日,奴婢好心留她们用饭,本意是让她们端着菜去别处吃,她们却无视奴婢,直接坐在了国公爷跟前。奴婢要伺候国公爷洗漱,她们又争抢,更三催四请不走。清早,爷赶着上早朝,她们非得在爷面前表现。奴婢赶了她们,她们便记恨上奴婢,威胁奴婢说,让奴婢别太得意,等罗家娘子进门没奴婢好果子吃。”


    四婢女哪忍得住,当下也指着茉莉告状:“老夫人,明明就是姨娘假模假样!”


    “没错,老夫人可知就在刚才姨娘说不止要对付我们四个,等我们娘子进门,她也要对付我们娘子。”


    “启禀老夫人,奴婢们是替娘子打抱不平,这才惹怒的姨娘!”


    茉莉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楚楚可怜望着老夫人:“老夫人,国公爷要纳了她们,奴婢只怕主院后院会不得安宁,国公爷马上又要大婚,传出去定也会影响了名声。是以这才急急跑来,求老夫人做主!”


    这种场面,老夫人见得又何其多。


    老夫人盯着茉莉,神情肃然。罗家母女送来四个貌美婢女,老夫人知道何意,她没拒绝,是觉得无伤大雅,再说国公爷看不上自不会搭理。


    但茉莉的话,让老夫人提起了心。婢女要是存心勾引,使手段,国公爷万一中招呢。


    瞧眼前,四个贱蹄子哪个都不是安分的。国公爷涉世未深,要今日没有姨娘挡在前,只怕已然中招。


    国公爷可是还没成亲,这又是在大婚当前。当日守边归来,带回一个妾室,已经让京都城内外哗然。


    若大婚前夕再纳了四个妾室,还是罗府送来的丫头。只怕


    要出大事。


    在别人家不过无伤大雅的小事,对名望出众的国公爷却是致命一击。而国公爷脸面受损,影响的可是整个国公府。


    老夫人当即埋怨起罗家母女来。这对蠢货母女呀!


    她本意是娶个小门户的好拿捏,眼下看来大错特错。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没出息事小,怕只怕做出一些防不胜防的蠢事来,这才是大麻烦!


    眼前四个婢女必定要赶走,但老夫人又担心会让罗家母女记恨上自己。


    想了想,老夫人一脸为难和茉莉说:“这事姨娘何不找国公爷?罗家送来的婢女,是得了国公爷同意才入门的。这突然将人赶走,国公爷怕是会怪我这老婆子手伸得太长。”


    茉莉腹诽:“四个婢女还不是您老拍案留下后才通知的国公爷。这会儿说什么屁话。”


    茉莉同样一脸为难:“国公爷忙着外头之事,每日天不黑不回,回来也是一身疲乏。奴婢实不敢用这些琐事烦他。”


    茉莉抬眸瞧着老夫人又说:“奴婢想着老夫人定然也心疼国公爷,是才奴婢跑来找老夫人拿主意。”


    老夫人一时哑口无言。过片刻,点头:“是,老身当然心疼国公爷。”


    如今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自还是她老夫人。爷们在外头打仗,她这个当家主母自是要管好内宅。


    老夫人转念想想,的确处理四个丫头,若是还要等到国公爷回来后,那岂不是被里外看笑话,骂她这个老家伙不中用。


    老夫人最怕的就是国公府管家权旁落。


    于是,老夫人当下拍案,下令门房通知罗家,将四婢女领回去。


    四婢女哭着求饶,但没人搭理她们。


    罗夫人得知消息,马不停蹄上门求见。


    先是和老夫人道歉,大骂了一通四婢女,而后又指使四婢女向老夫人磕头道歉。


    又然后,罗夫人目露威严冲四婢女道:“你们也该向茉莉姨娘,请求姨娘宽恕你们。”


    四婢女心有不甘,但她们真的要被赶回罗家,就是耻辱,逃不开罗家,也定当被罗家嫌弃打压。


    四婢女当下毫不惜力冲茉莉磕起头来。


    罗夫人又笑望着茉莉。


    罗夫人这是打算要自己开口向她道歉?


    茉莉立于老夫人一侧,在罗夫人开口之前,冲老夫人跪下道:“老夫人,奴婢瞧着四个丫头怪可怜的。刚才是奴婢莽撞,老夫人不如高抬贵手,别赶她们走了。”


    老夫人心想,怎么来求赶她们出府的是你,眼下求情的还是你?


    一个小小姨娘,摆布起她这个当家主母来了!岂有此理!


    老夫人当下落了脸:“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姨娘!国公府轮不到姨娘来指手画脚。”


    茉莉磕头道歉:“是,是奴婢的错。奴婢不敢了。”


    罗夫人要和她说的话,便哽在了喉间。脸僵笑了下,才冲老夫人道:“老夫人,罗家不比国公府,妾身便是知道丫头们会闯祸,这才想着法让几个丫头提前上门学规矩。送她们来时,妾身三申五令,不曾想误会还是发生了。”


    罗夫人泫然欲泣瞧着老夫人:“可她们正是没本事,妾身才送她们来的。也是为了未来国公夫人不是。老夫人您看,国公爷也没发话,您看要不就算了?”


    你说算了就算了?你一个无品无阶的小官夫人,哪来的脸拿国公府的主意?


    莫非是以为选定了她女儿当国公夫人,便高枕无忧,好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了?


    老夫人气上头了。注视罗夫人,嘴角弯起独属于她严国公府老夫人的标志笑容,开口:“罗夫人说的好轻巧。此事真要算了,旁人不知的,还当我老婆子和你罗家一头呢。这四个贱婢的错,罗夫人莫非觉得无所谓?”


    罗夫人惊慌道:“老夫人哪的话。妾身自是比谁都着急。只不过想求老夫人多给个机会。茗儿是老夫人看中的,日后自也要老夫人多看顾些。”


    往日罗夫人说这话,老夫人并不会往心里去。眼下听来,老夫人总感觉被一只手扼住了喉咙。


    老夫人懒得再和她周旋,开门见山说:“还请罗夫人别当国公府的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你意欲何为!四个贱婢是罗夫人要送上国公爷榻的吧?说什么学规矩,真当谁傻子呢?今日要被你得逞,置国公爷何地,又置国公府何地?罗家女还没上门呢,花招就这么多,上门了岂还了得!”


    罗夫人还从没见过老夫人气成这样,顿时慌了神。生怕老夫人一气之下说出要悔婚之事。


    罗夫人当下表示这就带四婢女回去好好惩治她们。“……老夫人放心,妾身回去定好好罚她们,只求老夫人别气坏了身子。”


    得了老夫人的准,罗夫人领着四婢女落荒而逃离开了国公府。


    老夫人转眼又看向茉莉,审视半晌,才开口问:“你当真说了,不仅要欺负她们,等罗家娘子入门,还要欺负罗家娘子?”


    茉莉一口否认:“没有,奴婢没有说过。”


    笑话。这事茉莉怎么可能承认。


    当时只有四婢女和她还有山茶,只要她打死不承认,那这事就是四婢女诬赖她的。


    茉莉决心再装得可怜点,她膝行上前,抱住老夫人的膝盖:“老夫人,茉莉从未想过与人争任何,茉莉有自知之明,只愿这辈子安安稳稳当好国公爷的姨娘足矣。也望国公爷能安好。”


    老夫人皱眉望着她,她这辈子见得最多的就是假惺惺装蒜女,是以老夫人可没立时相信她。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像假装,尤其她要是不安分,必定会在国公爷吹耳旁风,但老夫人试探问过国公爷,确认她并没有。


    姨娘楚楚可怜的样,老夫人瞧着实在嫌硌眼。正打算给她个下马威,好震慑住她。


    就在这时——


    “茉莉。”


    是国公爷回来了。


    国公爷何时到的?门房竟然没通报!


    老夫人也就迟钝了那么一小下,立时伸手将茉莉扶起来。脸上也妙变慈祥:“好孩子,说的什么话,快起来……”


    茉莉当然也听到了声音,转头。


    国公爷就看到了他姨娘狼狈又可怜的样,那眼和鼻子红的,恐怕已经掉了一箩筐泪。


    国公爷神情肃然,一时忘了给老夫人行礼,只目光凝重望着姨娘,低声问她:“出何事了?”


    生怕声音大些,再将她眼中的那包眼泪吓出来。


    茉莉抹了抹眼角,摇头:“奴婢无事。”


    国公爷目光从她脸上缓缓下移到她身上。


    “怎么搞得这么脏?”


    国公爷说着话,伸手去拍她左肩上的灰。


    “嗯……”茉莉惨叫一声,眼里那包泪成功夺眶而出。


    只见姨娘捂着肩膀,满面披泪,疼得都缩起了身子。


    国公爷只愣了下,朗声朝外喊:“请府医到主院。”


    而后又冲老夫人道:“母亲这头无事,我便带姨娘先回了。”


    “不打紧的,你去吧。”老夫人起身,还想着关怀姨娘几句,就见国公爷揽着姨娘往外走,还问姨娘,“可能走?”


    姨娘回:“奴婢就手疼,脚没事。爷不必担心。”


    直到目送人走远了。老夫人才懊恼。


    和钱嬷嬷唠叨:“怎么偏这会儿人回来了?”


    钱嬷嬷刚贴心的已经问了门房,这会儿回老夫人:“是国公爷不让通报的。”


    老夫人一怔:“他什么意思?”


    钱嬷嬷小声说:“国公爷这会儿回来,怕是知道府里出了事。”


    老夫人又一怔,而后反应:“你是说他在国公府放了眼睛?”


    “奴婢不敢多嘴。”钱嬷嬷被老夫人瞪了一眼,才又说,“那可是国公爷,就算国公爷没吩咐身边人,府里总有人会向国公爷递话。”


    老夫人更懊恼了:“你说国公爷会不会以为是我欺负的他姨娘?”


    钱嬷嬷宽慰:“老夫人想哪儿去了,国公爷素来敬重您,断不


    会为了一个姨娘。更何况老夫人又没欺负姨娘,刚那都是误会,再说就算您真的罚了姨娘,国公爷也肯定站在您这一边的。”


    老夫人:“可你刚才看到了吧,有那妾室在,他眼里就没再瞧见我这个母亲。我怎么一早没发现,他这般重视那妾室?”


    钱嬷嬷疑惑脸:“国公爷不还是老样子?”


    “你就是个蠢货!”


    钱嬷嬷委屈脸:“老奴是真没瞧出来。老奴记得,老奴那死小子许多年前给国公爷赶马,从马上摔下来,国公爷来瞧他,也这般神色凝重的样子。”


    老夫人回忆刚才,心道真是自己看错了?又仔细想想,老夫人发现还真是。


    当年老国公病重,又逢战事紧急,赶他走时,他当时也是这个神情。


    老夫人又想起来,她有一回被莲子羹里的莲子呛到,还只有七岁的二爷放下弓箭,转头跑来问她“母亲没事吧”,当时好像也是这副神情。


    老夫人当下不着急了。还有闲心问钱嬷嬷:“你那小子最近怎么样了?”


    钱嬷嬷笑着说:“托老夫人的福,也托国公爷的福,不嫌弃那小子是个瘸子。国公爷回来后,就将昌东调去了守备营管兵器库。”


    老夫人点头,感慨:“国公爷竟没忘了昌东。”


    钱嬷嬷笑着点头,却并未多言


    茉莉知道自己摔得不轻,但怎么也没想到胳膊还摔折了!


    难怪她抬不起手来,又这么疼。


    前头眼泪流光了,茉莉这会儿有点欲哭无泪。


    府医正在一旁整理接骨要用的东西。


    国公爷就安抚她:“没事,接回来就好了。”


    国公爷又想到她不是军营里的糙汉,小妇人哪可能不怕。国公爷想了想,又说:“爷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茉莉是很疼,但她心里其实一点不怕。怕什么呢?这里可是国公府,有医术精湛的府医,还有这么多的下人。


    可听到她爷的话,茉莉觉得要不表现的害怕点,都对不住她爷这番慰问。


    会不会以后,她遇到什么事,这爷都无所谓她了?


    茉莉于是使劲挤出两滴眼泪,又可怜巴巴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等到府医绑了袖子,净了手过来,茉莉闭上眼,撇过脸,坐等那一刹那的刺痛传来。


    茉莉感觉到一只臂膀有力揽过她,而她的脑袋靠在熟悉的怀抱时,猛得睁眼。


    那只臂膀当然是她爷的。


    国公爷站着将她搂入了怀里,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另一只大手抓着她完好的那只手臂。


    怀抱很温暖,也令人很安心。


    茉莉确认自己很喜欢。可她爷干嘛要搂她这么紧?这已经不是搂,而是禁锢!


    “爷,您松开些。”


    “别动。”


    茉莉就听头顶又传来声音,是国公爷和府医说话:“开始吧。”


    茉莉本来不怕的,但她被困住手脚的那种感觉,让她浑身不适。她喘不过气来,她想夺路而逃。


    但她逃不掉。


    “放开我,救命……啊……”


    姨娘的哭喊声一时间传出老远。这要在普通百姓家,附近邻里都得报官。


    “姨娘,好了。”府医道。


    但姨娘还在哭嚎。


    国公爷拍拍她脑袋:“已经不疼了,你感受下?别哭了。”


    国公爷松开手的刹那,茉莉差点摔下椅子,还好国公爷眼疾手快拉住她。


    茉莉喘着气,一脸的凶狠。


    对,国公爷确认自己没看错,姨娘脸上的就是凶狠。好像他再不放手,姨娘就要吃了他。


    国公爷好笑的给她擦了擦眼泪,说:“爷不是故意的,原谅爷吧。”


    茉莉缓慢转动脖子,眼神无光瞧着她爷,不过片刻,眼神又变迷茫。


    又眨巴两下眼睛,顿变清明。


    转头四顾,瞧清周围,确认自己在哪。她又虚脱般大口喘气。


    国公爷瞧见她又开始扑簌簌往下掉眼泪,只好再接再厉给她擦去。


    忽地,茉莉一把抓住他的手。似乎都忘了她有只手伤了。


    国公爷只好提醒:“小心那只手。”


    茉莉只抓着国公爷的手,如抓着救命稻草一样让她安心。


    半个时辰后,府医才给她包扎上。


    守边看多了受伤的将士,国公爷也算了解一些。


    狐疑问府医:“姨娘的手只是脱臼,如何要包扎?”


    府医:“姨娘这只手似乎以前有折过,应该是年纪小,自己长好了,又没长多好,才易折。”


    国公爷就去看她:“是这样吗?”


    茉莉不想多说,点头。


    国公爷又问府医:“眼下可能长好?”


    府医:“请国公爷放心,属下接完整了,日后保养得当,姨娘的手不会再有问题。”


    国公爷点头:“你去吧。”


    等府医走了,国公爷才好奇问姨娘:“小时候受伤了,怎的没有医治?”


    茉莉不太想说,又怕和她爷离心。


    国公爷没等到回答,又问:“可是家里穷,没钱请大夫?”


    她要答是,那她爷会不会问“姨娘家里人都在哪,爷找人去送点银子”,或是,“爷将他们接来京都城如何”


    以她和她爷眼下的关系,茉莉觉得太有可能了。


    茉莉只好说:“奴婢不记得了。奴婢只记得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没敢告诉家里,这之后手疼了好几个月,后来才慢慢不疼的。”


    国公爷一时没声。


    茉莉没抬头,也知道她爷正打量着她。茉莉一颗心都快跳出胸口。


    “没想到姨娘还挺调皮。”国公爷只要想到温柔乖巧的姨娘爬树的场景,就想笑。


    茉莉扯了个无比难看的笑给这爷。


    国公爷想到又问:“爷从没听姨娘讲过家里的事。何时姨娘说说。”


    茉莉头疼。


    “奴婢家里没什么好讲的。住在夷州的某个小村庄,爹娘都是普通百姓,谁知发大水,奴婢一路逃,又遇到劫匪,好在得爷救命。”


    “爹娘呢?”


    “都淹死了。”


    茉莉生怕他又问“怎么知道淹死了,要不然爷找找”之类的话。


    茉莉赶忙转开话题:“爷不会怪奴婢将罗家送来的四个婢女赶走吧?”


    国公爷沉静如潭的眸子望着她:“不会。爷还要感谢姨娘出手相救。”


    国公爷十分认真又说:“爷会记得姨娘这份恩情的。”


    她赶走四婢女可纯粹为了自己。再说,国公爷要撵人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还感谢她,记住她的恩情。


    茉莉下意识觉得这爷又在跟她开玩笑。


    茉莉发现这爷最近老爱捉弄她。只是茉莉懒得和他计较。


    由于姨娘手伤了。国公爷又将多的那套被子拿了出来。


    茉莉也就不提回小院去睡的话。


    就寝时,国公爷离她恨不得隔个楚河汉界。说了句“安歇吧。”就熄了灯,真睡了。


    这晚,茉莉久违的又梦到了那个破落的家。


    她竟然回来了!


    站在摇摇欲坠的篱笆院门口,茉莉吓得冷汗淋漓。她拔腿就跑,才转头跑出两步,又猛地停下,转头。


    不敢置信望着从黑洞洞的破烂门槛里走出来的小女娃。


    小女娃头顶顶着枯草一样的黄毛,衣裳破烂,赤着脚。她一步一步往外挪步,不时回头张望一眼,眼中满是恐惧。


    一直走到篱笆院外,小女娃脸上一喜,再不回头,朝着出村的方向狂奔。


    茉莉满脸惊惧大声喊她:“回来!你跑不掉的!你给我回来!”


    见小女娃不听,茉莉急着去追她。


    她还没追上小女孩,身后跑来一对同样潦草的夫妇,眼看着男人要追上来。


    茉莉拔足狂奔,她将小女娃护在身后。下一瞬小女娃的后衣领已经被男人一把抓在了手里。


    小女娃直接被拎了起来。


    “你干嘛?你放开她!”


    茉莉伸手去阻拦,可她碰不到他们。


    男人凶神恶煞问小女娃:“你跑就


    算了,还敢偷家里钱?快把钱交出来!”


    原本瞧见动静要阻拦的大叔,这会儿也站住了脚,只冷冷瞧着男人教训女儿。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却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上前。


    小女娃站着不动,男人直接上手搜,终于从小女娃身上翻出那三个铜板。


    “说,你哪只手偷的?谁教你的敢偷家里钱?快说,哪只手!”


    茉莉泪流满面,她一次次的冲上去推男人,摔倒了爬起来,再冲上去。


    “求你不要,你放过她吧……”


    小女娃的惨叫犹如惊雷炸响在她耳畔。


    “有本事,下回跑的远点,别被老子找到。否则打断的就是你这双狗腿……”


    茉莉一个激灵,睁眼,看清顶上的风铃,她整个身体才放松下来。


    一个打滚,抱住了身旁的人。


    第30章


    国公爷自然没睡着呢,姨娘在身旁磨牙蹬腿,还有头上那两串风铃,他能睡着就怪了。


    冷不防,姨娘投怀送抱。


    国公爷望着头顶急促颤动的风铃,喉结滚了下,才拍拍姨娘的脊背,开口:“茉莉,好好睡觉。”


    又谁知,下一瞬,国公爷穿得好端端的寝衣,被姨娘扯开了。


    她双手没闲着,双腿还缠着他的。国公爷感觉姨娘要将自己拆吃入腹。


    姨娘都这么主动了……


    国公爷心知不能辜负。


    “茉莉。”


    怕又伤了她那只手,国公爷动作很轻,抱着她的腰,隔开了姨娘那只坏手。姨娘却不管不顾,要用那只坏手作恶,国公爷只好抓着那只手不让她动。


    “仔细这只手,到时候府医再来,你怕是又要掉眼泪。爷自己来就好。”


    “……别急。咱们慢慢来。”


    姨娘急,国公爷自是比姨娘更急。满头大汗的国公爷觉得今日的姨娘十分不对劲


    老夫人心知得罪了,也要给口甜枣。


    是以第三天命钱嬷嬷亲自登门去了罗家,和罗夫人说,她老夫人这是为大局着想,并非是针对她母女。


    转而钱嬷嬷又说起:


    “……老夫人的意思是,罗夫人可另选四个安分聪慧的丫头,由老奴带回国公府教导以备大婚之用。”


    罗夫人这三天可是彻夜难眠,战战兢兢,生怕哪一时突然收到国公府退亲的消息。


    虽罗侍郎安慰她们母女,国公府既然定了婚事,就不可能无故反悔,但母女俩还是心惊胆战度过了这三日。


    一直到眼下,钱嬷嬷说了来意,母女俩的心才终于放下。


    选婢女时,罗夫人悄摸往钱嬷嬷袖中塞了一只胖乎乎的荷包,钱嬷嬷虎着脸推拒:“夫人可别高看了老奴,老奴没这本事帮夫人办差。”


    罗夫人笑着解释:“嬷嬷搞错了。这些婢女都是好的,嬷嬷随便挑随便看。我只是想问嬷嬷两个问题。”


    罗夫人又说:“请嬷嬷放心,不该问的我绝不会多问。只问嬷嬷能回答的。”


    钱嬷嬷这才收了,笑容和煦问:“不知夫人要知道什么?”


    罗夫人将钱嬷嬷拉到了僻静之地后,才说:“嬷嬷知道多少国公爷和姨娘的事?”


    钱嬷嬷摸着袖中鼓囊囊的荷包,斟酌着说:“知道一点。夫人要老奴从何说起?”


    罗夫人:“我只想问嬷嬷一件事,嬷嬷以为国公爷对姨娘可是像……”罗夫人指指上头。


    钱嬷嬷瞧了眼头顶大柱,一脸了然,笑说:“当然不像。”


    罗夫人面有狐疑:“可两次,一次踏青,国公爷带了姨娘,一次当下,我这四个丫头被姨娘赶出来了。一个小小姨娘,若不说被国公看重,怎可能?嬷嬷说呢?”


    钱嬷嬷腹诽,刚不是说就问一个问题?


    钱嬷嬷又摸了摸袖下,继续笑眯眯说:“夫人误会,踏青那日国公爷之所以带姨娘,是国公爷怕唐突了娘子,特地带姨娘去伺候的。至于赶四个婢女走,是姨娘开的口没错,但姨娘求的老夫人,和国公爷可没关系。”


    罗夫人更狐疑瞧着钱嬷嬷。但她知道,钱嬷嬷没道理骗她。难道说真是她们母女想多了?


    钱嬷嬷:“夫人大可放心,国公爷自小是个有分寸的人,娘子进门,国公爷也必定比谁都更敬重娘子的。”


    钱嬷嬷说着起身,罗夫人还要问话,也不好拦着人。只好将人一路送出去。


    送走钱嬷嬷,回到后院,罗夫人就将钱嬷嬷的来意和说的话告诉女儿。


    罗茗儿和罗夫人一个想法:“钱嬷嬷收了咱们的好处,她又是老夫人的人,没必要骗咱们。”


    罗茗儿将信递给罗夫人:“母亲瞧。”


    罗夫人疑惑接过。


    “信是那妾室写给你的!”罗夫人看到信上内容别提多惊诧了。


    算不得工整的字迹透着恳切。信上,妾室光向她们母女道歉就用了一页纸,又解释了为何赶四婢女走。理由则和老夫人口中所说一致。接着又表示她绝不会和罗茗儿争。要罗家再送靠谱的丫鬟来,她一定好生帮扶。


    “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要说一次就算了,这都几次了?”


    先前是罗茗儿质疑那妾室,这会儿换成罗夫人怀疑。


    主要是罗夫人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巧。去踏青,妾室在,茶馆小二纠缠,被妾室逃脱,眼下四婢女又是被那妾室赶走的。


    事情都和妾室有关,罗夫人怎能不怀疑。


    罗茗儿先前是怀疑茉莉,但这会儿,她反倒觉得可能真是自己误会了。


    要钱嬷嬷没撒谎,国公爷并不是上头那位爱姨娘爱得深沉,那妾室又哪来的底气和她这个即将过门的主母争抢?


    尤其信中字字句句都充斥着对她的讨好。


    当然妾室也有可能是装着讨好她,实则想背地里害她。但罗茗儿敢确定,目前为止妾室没害过她。


    罗夫人听了女儿的话,当下反驳:“她将知礼她们赶走,这就是在害你!”


    罗茗儿听到这话,忍不住埋怨她娘:“娘还说呢,我早说不能送知礼她们去,你偏要。还怪老夫人埋怨咱们,要我是老夫人,早退了这门亲事了。”


    “你怎么能帮着外人说你亲娘?”


    罗茗儿瞥她娘一眼:“老夫人没说错,咱们母女就是目光短浅,你送婢女去,定然只想到了利用婢女讨好国公爷,却没想过国公爷要真纳了知礼她们的后果。国公爷脸面受损,也是咱们脸面受损。”


    罗夫人张着嘴,哑口无言。


    半晌憋出一句:“这、这不老夫人没退亲?”


    罗茗儿深深叹气:“不踏出这个后院,我怕一辈子都这样了。好在老夫人没退亲。所以,这事说回来,咱们还要感谢姨娘。”


    罗夫人疑惑瞧着她女儿:“茗儿不是说真的吧?”


    罗茗儿但笑不语。


    被女儿鄙视,罗夫人面上挂不住,又逞强说:“你莫非忘了知礼她们回来说的话了?那妾室亲口告诉她们,不止眼下要欺负知礼她们,等你进府,也要搞死你。又假装摔倒,去老夫人跟前告状。不止国公爷被骗,老夫人和咱们都被骗了。你还信她?”


    罗茗儿:“娘之前不是说人家只不过是个乡野丫头?不可能有这心眼。我想想,觉得娘这话说得对极。”


    罗茗儿认真和罗夫人道:“娘就没想过是知礼她们在国公府受了挫,回来编的瞎话?”


    罗夫人一想,发现还真有可能。当下坐不住了,也不再管其他,要去找知礼她们问话。


    四婢女矢口否认。罗夫人心里起了疑,又怎可能轻易相信她们。任四人怎么苦求,罗夫人都不买账。


    罗茗儿瞧着窗外景致,听着知礼她们被打求饶声,她脸上始终挂着淡笑。


    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这事,也有可能姨娘被她们气得真的说了那话。但她们挨打是该的。


    谁让事情没办妥,更害得她也被老夫人埋怨。


    说不定国公爷心里也对她生了不满。


    罗茗儿愤愤拍上窗户,眼不见为净。转头吩咐知夏:“备车,咱们去趟良贵妃成衣铺。”


    知夏站着不动,一脸为难说:“娘子,咱们这月的月钱超了。老爷不开口,账房那根本不松手。”


    罗茗儿气得浑身发抖:“我才用了多少,姨娘用了多少,凭什么就不许我?我可是未来的国公夫人!”


    知夏:“娘子小声些,老爷不喜听这些的。”


    罗茗儿没办法,在房里踱步半天,不多会儿听到动静的罗夫人进来。


    还是罗夫人开了嫁妆盒。罗茗儿有些过意不去,但又拉不下脸来和她娘道歉。


    罗夫人拍拍她的手:“你是娘唯一的女儿,跟娘可不许见外。这些本来就是给你的。出去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未来的国公夫人可不能太寒酸,叫人瞧贬咯!”


    “娘,我是打算买给国公爷姨娘的。”


    罗夫人当下拍掉女儿的手,瞪眼问:“良贵妃成衣铺的东西多贵你不是不晓得,送那妾室做什么?”


    罗茗儿和罗夫人说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罗夫人缓了脸色,仍十分痛心问:“可咱们就不能不送成衣铺的,送便宜点不成吗?”


    罗茗儿忍不住又嫌她娘蠢。“那此事就断不会成功。”


    罗夫人坚持说:“咱们一开始不是送过,我记得也是良贵妃成衣铺的东西。那妾室压根没用,这回咱们送去说不定也一样。花出去这么多,不值当。”


    罗茗儿:“娘放心吧,这回,女儿有办法让她听话。”


    茉莉后悔。


    她大意了呀。她怎么就在老夫人面前扮柔弱扮可怜,在谁面前都可以,唯独老夫人肯定嫌膈应。


    老夫人是谁呀。在这国公府后宅待了几十年,见过的假惺惺的姨娘妾室数不胜数。


    就她这点伎俩,老夫人能看不明白?或许老夫人不确定她是装的,但肯定不喜欢这种小贱人才会有的反应。


    是以,茉莉最近没去老夫人跟前凑,省得老夫人瞧见她更心烦。


    老夫人当然也没找过她。


    钱嬷嬷第三日带了罗府的婢女回府,老夫人没让婢女直接进主院,而是发话先在她这规矩做好了,待大婚前三日再放到主院不迟。


    同样四个婢女,茉莉偷偷瞧了,长得和前边四个差远了。看着就是那种老实肯干的勤奋丫头。


    茉莉于是不再管。


    这样又过了几日,原以为罗家送婢女的事算了了。


    没曾想,这日傍晚,三少夫人身边的喜枝突然跑来找她。


    “姨娘,我家夫人让奴婢来告诉姨娘。”


    喜枝在她耳边匆匆说完,又匆匆离去。


    山茶急着问:“她干嘛那么着急,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将我怎么威胁知情知礼她们的事告诉了国公爷。”


    山茶纳闷:“国公爷不知道吗?国公爷不是……”


    山茶猛地反应过来。国公爷是知道姨娘干嘛要赶走知情她们,但国公爷可不知道姨娘还威胁了四婢女。


    姨娘那一句:“姨娘我不止眼下要针对你们,等你们娘子进门,姨娘我也不会放过她。”


    山茶当时站在后头,听到时,都被姨娘吓到。别说国公爷。


    哪个男人喜欢这种表里不一,装模作样,虚情假意的女人呀。


    山茶害怕问:“姨娘,这可怎么好?国公爷不会把你赶出去吧?那我怎么办?你要被赶出去,我在这府里的日子肯定难过,可我跟着你一起走,日子恐怕更难过。”


    茉莉心里不是不慌的。她不介意老夫人和罗家母女怎么想她。就像她给老夫人送点心,像给罗家娘子写信求和,她再卖力,她们也不可能全心全意信她,她也不需要她们怎么相信她,只要不和她为敌就好。


    但国公爷不一样。


    茉莉心里虽怕,嘴上尚能安慰山茶:“没什么好怕的,国公爷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不将她赶出去,茉莉这点还是有信心的。顶多就是将她赶出主院,从此远离她。


    远离就远离。她骗他的又岂是一两句话。从她骗他纳她为妾那日起,她就已经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


    只要不将她赶出府,在后院至少不会被追杀,不会饿肚子。这就够了。


    听到稳健的脚步声,茉莉僵硬转头。也没有像从前迎上去,只呆呆坐在庭院椅子里,瞧着国公爷靠近。


    国公爷的面庞比往常更为严肃,大步迈近,气势尤为逼人。


    国公爷俯视茉莉,问她:“你可与那罗家四个婢女说了要欺负她们,以及欺负罗家娘子的话?”


    茉莉和老夫人说了这些话都是假的,老夫人不信,故而告诉国公爷。


    国公爷又如何会信。


    茉莉懒得骗他:“说了。”


    茉莉没有抬眼看他,目光瞥向一边还小小一棵的梨花树。


    茉莉余光只瞧见他从身前走过的身影。


    他果然生气了。


    茉莉眼眶浸了泪。她咬紧牙关,将泪意憋回去,告诉自己不能当个软弱的人。


    软弱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爷从未想过要纳那四个婢女,姨娘安心就是。至于罗家女,她入门后,茉莉要不喜,便不必上门请安。”


    茉莉都觉得自己幻听了。


    茉莉回头,就见她爷端端正正坐在小巧椅子里,瞧着有些滑稽,却丝毫不减国公爷的气势。


    茉莉不敢置信瞧着他。怕听茬了,想问,不敢问。


    国公爷便又道:“本来想着等到时候再说的。但今日茉莉这般不喜,爷索性说了。待罗家女进门那日,爷便抬姨娘为贵妾。爷之前说要感谢姨娘来着,这便是了。茉莉再等两月如何?”


    茉莉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掉了出来。


    国公爷发现他的姨娘总是特别容易感动,给姨娘擦了擦眼泪说:“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姨娘不必太感动。”


    茉莉:“奴婢是被爷吓的。奴婢还以为爷要赶奴婢走呢。”


    话说完,就见她爷望着她,似乎等着她接下去说话。


    茉莉之所以脱口而出这话,是觉得自己要承认被感动的有点丢脸,脑子一热就说了。


    说完,她这才发现不对劲。


    她好端端的,她干嘛觉得她爷会赶她走。这话很有问题呀。


    茉莉想不出怎么解释,索性一头扎进她爷怀里:“是,奴婢很感动,感动的想大哭一场。啊呜。”


    姨娘的身子挺软,头却像石头一样硬。国公爷觉得自己的胸口像遭了敌人一记铁拳。


    转瞬,国公爷又抬眸瞧向院子的洞门,几片甲服若隐若现。他们几个果然瞧见了!


    国公爷脸色沉了沉,试图推开姨娘。这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但姨娘整个人扒在他身上,还用那只残手环抱着他的腰。国公爷不太好使劲。


    想到姨娘掉的那两大串眼泪,国公爷决定算了。等下回,再好好提醒姨娘吧。


    要说最高兴的,那当然是山茶。老天保佑,姨娘不用被赶出去了!她的大好日子也保住了!


    一不小心,龇着牙花的山茶和国公爷对上眼。


    山茶装作若无其事瞥开眼。马上觉得不妥,又冲国公爷福了福身,这才转身跑了。


    第二日一早,上朝路上,国公爷命令左贺等日后可不必在主院外,都守去外院。


    左贺和春立互瞅一眼,心如明镜道“是”。


    国公爷一早去上朝,待上完朝下来,便和守在宫门口等候的左贺春立一道前往守备营。


    左贺春立打小跟着将军,可以说两人和将军待的时辰要比和爹娘都久。在守边七八年,从兵丁到副将。


    两人因是京都城人士,这回跟了回来,顺其自然和将军一道去了守备营混。


    将军即日大婚,隅国又刚吃了败仗,签订了互不干扰协议。没有大事,起码近几年将军不会回守边。


    左贺春立年纪老大不小,两人家中自也为他们筹谋。


    国公爷可没让他们守着他。也就是两人不想被家里催婚,这才一直住在国公府。


    这日晌午,国公爷正和左贺几个用饭,左贺他爹和大哥来了。


    同来的,还有一个打扮夸张的媒婆。


    左贺求帮忙,国公爷自不能不管兄弟死活。亲自


    出去把人吓走了事。


    “左贺谢过将军。”


    国公爷语重心长道:“我一开始也头疼,但不为自己,也要为家人。如今也算释怀了。你不妨也接受试试,兴许会发现乐趣。”


    左贺:“将军释怀怕是因为姨娘吧?”


    国公爷皱眉:“自然是因为……”


    国公爷想纠正他说“罗家娘子”,可这不对,国公爷不愿撒谎。于是没继续往下说。


    春立帮忙解围:“对了,将军说乐趣,什么乐趣?”


    左贺同国公爷一道看向他。


    春立讪笑:“是属下说错什么了吗?”


    左贺无语。


    国公爷沉默片刻道:“比如聊天,偶尔听说一些家常琐事也是一种不一般的体会。还有有人帮你搓背,女人的手和男人很不同。傍晚归家,一进屋,你会觉得屋里的天还是亮着的。”


    围着将军的将士们一部分点头应和,一部分若有所思。


    左贺问:“将军这说的可都是姨娘?”


    国公爷不点头也不否认。


    左贺不由担心起来,等赶走凑热闹的兵丁们,义正言辞和将军道:“将军别忘了还有两个月,您就要大婚了。罗家娘子才是您的嫡妻。恕属下多嘴,您太宠姨娘了。”


    “你怎么和将军说话呢。”春立站在一旁都替左贺着急。


    左贺面对着将军沉郁的脸,继续说:“属下知道将军不怕被弹劾,但太宠一个妾室就是不对。我家因我爹宠妾灭妻,后院别提多乱。将军若不想后院着火,还是趁早冷落了姨娘为好。”


    “左贺!这是将军的私事,轮不到你管!再说茉莉姨娘也不是那种人。”


    左贺火气极大推开春立:“你想和山茶那丫头好,就想讨好她主子,别当我不知道!”


    春立也不服气的推回去:“胡说八道你!”


    两人一来二去。


    国公爷呵斥:“够了。当这里何地,容你们放肆!”


    国公爷瞥了眼春立,视线落在左贺脸上:“你记住,往后别让爷再听到你说有关姨娘的半个字。坏话不许,好话也用不着你说。听见了就说听见了。”


    左贺垂着头,应:“属下听见了!”


    “滚出去。”


    左贺灰溜溜走人。


    春立瞧将军没留自己,也忙不迭跟出去。


    晚上,国公爷回主院时,茉莉没瞧见左贺春立。


    过了几日才从山茶嘴里得知,两人被调去了外院执守。


    茉莉巴不得。让一群男人守在院子外,她爷不嫌膈应,她嫌啊。奈何她还不好提。


    茉莉不清楚她爷怎么突然这么安排。她也不问,总之高兴就对了。


    山茶却不是很高兴,她素来不懂藏匿心思,唉声叹气说:“以后少个人陪我说话了。”


    茉莉知道她说的是春立。瞧她一脸思春的模样,茉莉就和她小声说:“等姨娘我当了贵妾,你就是贵妾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到时候你也不用怕配不上春立了。”


    山茶推开她:“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在害羞吗?”茉莉不确定问。


    “没有。我就是觉得他这人怪好的,是个习武的吧,脸长得却像个书生,说话特别温柔,皮肤也不像别人那么黑。就挺顺眼的。”


    茉莉提醒她:“这就是喜欢。”


    “……是吗?”


    “没错。”


    山茶没想太久,立马龇着牙搂过茉莉那只好手:“姨娘,那到时候拜托你了。”


    “拜托我什么?我是让你自己去找春立说。”


    山茶:“哪有让人家小娘子自己去说亲的,肯定要找个媒婆吧。我不管,我是姨娘的人,姨娘必须帮我。”


    茉莉无奈,想想她孤零零一人。在这府里她们也算相依为命。“行吧。我想办法帮你打探打探。”


    给爷搓背时,茉莉就问:“爷,左贺春立都成婚了吗?”


    国公爷:“才回京,自是还没。”


    茉莉:“也对,不过眼下回来了,他们家里人应该已经在筹划了吧?”


    国公爷于是和她说起前两日左贺家人来守备营找左贺抽一个时辰相看的事。


    “他不肯,爷只好以守备营走不开人拒了他们。”


    “左贺干嘛不肯,是有心上人了?”


    “谁知道他。”


    茉莉瞧出她爷似乎心气不顺,是左贺副将惹他了?


    想着可能是因为公事,茉莉也不多问,只说:“左贺喜欢什么样的,到时候奴婢上街时帮忙留意看看。”


    国公爷心里替他姨娘不平衡。瞧瞧姨娘多么热心肠,还想着帮他找媳妇,而那臭小子,几次背后说人坏话。


    国公爷沉声道:“不用管他。就算一辈子孤家寡人,也是他活该。”


    茉莉还是忍不住,伸脖子打量她爷的脸:“爷怎么生气了?”


    国公爷:“他犯了错,爷没法不生气。”


    果然因为公事。“那不说他。”


    “嗯。”


    “对了,春立可有说亲对象?”


    国公爷觉得他姨娘今日话有些多。但稀奇的,他一点不嫌烦,甚至觉得听着姨娘絮叨也挺令人惬意的。


    “还没有。”


    “为何?”


    “他是家里嫡子,估摸要好好给他挑选。”


    国公爷忽地想起在营地时,左贺说春立的话。


    春立和山茶?


    国公爷摇头,就算春立有意思,可他家里肯定不答应。国公爷决定不和姨娘说这事,省的她多操心。


    嫡子?茉莉不懂了:“是嫡子,怎么他家里还舍得送他去守边?”


    国公爷:“当然是建功立业,庇护家族。”


    “家族?什么家族?”


    “春立是兵部尚书韩冲嫡长子。”


    茉莉呆了个呆。


    国公爷继续说:“因着春立执意要从军,韩尚书才决定将嫡次子韩攻留在家中迎娶公主。不日韩攻将与十一公主成婚。茉莉。”


    国公爷感觉背后没了动静,转头就见他姨娘一脸惊吓过度蹲着。


    他拍拍她脸,茉莉才醒过神:“奴婢没事。就是没想到春立还是高官之后。”


    国公爷不吝夸赞:“难得的是,那小子有勇有谋,能文能武,是个人才。”


    茉莉更沮丧了。


    完了。她要怎么跟山茶交代呢?


    茉莉后悔,她不该嘴巴那么快答应的,应该先打探情况,再说的嘛。


    茉莉倒不觉得山茶有什么配不上春立的,可明摆着的事,就算春立答应,春立家里人肯定也不答应。


    茉莉不想这件事一定埋在心里,于是在纠结了两日后,还是将事情和山茶坦白说了。


    稀奇的是山茶一点不意外,不上心,只点点头:“我就说嘛,他那谈吐就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吃点心还细嚼慢咽不像我。”


    山茶又转过头,和茉莉说:“放心吧姨娘,这事我不怪你。不过,话是你先说的,结果没办成,以后你可得多关照着我。”


    茉莉连连点头:“好说。”


    “我有点饿,我去膳房拿点心。”


    春立特地等在膳房门口,远远瞧见她过来,春立脸上一喜。


    等人走近,春立将准备好的点心给她:“我就猜到你要来。”


    山茶摆摆手:“春立将军吃吧,我再问膳房管事要一份。管事,给我来一份糯米糍,姨娘特意要的。”


    春立不等膳房管事回话,率先说:“这是最后一份糯米糍。我怕你来,特意等着没走。没想到,你果然来了。”春立笑得开心。


    山茶挠挠头,没回他,问管事:“没糯米糍,别的点心也能凑合,姨娘不嫌弃。管事有吗?”


    膳房管事冲春立笑笑,递给山茶一盒白云糕。


    山茶拎着白云糕转头就走。


    春立觉得她今日很奇怪,追上去:“为什么不要糯米糍?”


    山茶:“春立将军喜欢的,奴婢怎好夺人所爱。还是春立将军吃吧。”


    春立:“你以前从不叫我将军。”


    山茶挠头,讪笑说:“以前我还当你是国公爷身边的跟班,现在知道不是,总不好意思继续叫你。”


    春立明白她恐怕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山茶,我不介意。”


    山茶无奈:“可奴婢已经不知道要跟将军说什么


    了。奴婢告退。”


    春立看着她背影走远,不死心喊她:“是你先来找我聊天的。现在说不聊就不聊了?你当我什么?”


    山茶忍不住跑起来。


    直到拐了个弯,才停下脚步。但她也没回头,又抬脚慢悠悠继续往前走


    茉莉给罗家娘子去信后,一直忐忑等着罗家娘子的回信。


    第三天还没来,她还当罗家娘子不肯原谅她。


    茉莉愁得整日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


    正和山茶商量着以后的出路,门房管事媳妇送来了罗家娘子的信,和三个崭新的牡丹纹刻木盒。


    山茶将盒子打开,两人都震惊了。罗家娘子送了她一件良贵妃成衣铺的流光裙,两人都不识货,但也能看出来比先前大少夫人送的成衣还要精贵。


    另两个小些的盒子里头,一只装着金灿灿的三样头饰,另一只则是一个毫无瑕疵光可鉴人的玉镯。


    那玉镯,茉莉都不敢碰,山茶要碰,茉莉拍掉她的手:“碎了怎么办?”


    山茶反应过来,也连连点头。是不能碰!


    她赔不起!


    将双手藏在袖中,山茶问:“罗家娘子干嘛送你这么贵的东西?难道是想讨好姨娘?”


    茉莉:“讨好我做什么?她是大,我是小。”


    山茶一脸小人得志样:“拉拢你呗。怕你在国公爷面前说她坏话。”


    茉莉十分不敢相信,又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别的可能。


    山茶又斩钉截铁说“就是这么回事”,茉莉再想想,觉好像也有可能。


    毕竟她爷的确对她挺好的。如今国公府上下不论主子还是下人都对她客客气气,别人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国公夫人。


    总不好退回去,让罗家娘子误以为她不领情。


    茉莉决定先收下,改天找个机会还礼回去。当然她的礼肯定不如罗家娘子送给她的。


    但茉莉十分心安理得,谁让人家是当主母的。


    大少夫人送的,罗家娘子两次送的,茉莉都很喜欢,也会偷偷在房里试穿,但穿出门她是不敢的。


    是以,这些好看的衣服和首饰在她这里都是摆设。


    茉莉将这些金贵的都藏的很好。万一有朝一日,待不下去,她就卖了换钱跑路。


    “这里怎么还有封信?”


    当然是罗家娘子的信!


    茉莉忙着翻开牡丹木盒,随手把信一放,被里头的东西吸引,就把信忘了。


    这会儿,被山茶提醒,茉莉才想起来,去看信。


    山茶正将木盒往姨娘藏宝贝的柜子里搬,茉莉信瞧了一半,喊住她:“就放着吧,后日要用。”


    山茶回头问:“姨娘不是说这些贵重不能穿?怎么又要用了?不会要送人吧?”


    茉莉看完了信,才说:“是罗家娘子,说想看看我穿上这件衣服好不好看,到时她也会穿一件不同颜色的,说是好姐妹都这么穿。”


    山茶一脸惊惧:“姨娘要出府?姨娘可别忘了,咱们一共出府两回,结果出事两回。外头我瞧着也没什么好逛的。”


    茉莉:“罗家娘子问我意见,是她来国公府,还是我去罗府找她。”


    山茶想也没想说:“当然是让她来找咱们。”


    茉莉不说话,一会儿才开口:“算了,还是我去找她吧。”


    罗家娘子在信中是这么说的:“茉莉,上回出府差点害你惹上麻烦,怕再生是非,这回咱们就在府上吧。茉莉是想我去国公府呢,还是茉莉来罗府瞧我?我倒是都可以,只是吧,还有两月就要大婚了,要我再上国公府被人瞧见怕是会惹笑话。不过也没关系的,我才不在乎呢。”


    总不好让主母为难。茉莉当即回信,说后天她会去罗府。


    山茶怕出门,更怕去罗府:“咱们真要去啊?你就不怕罗家为难你?”


    茉莉当然怕,但罗家娘子相邀,她要和对方搞好关系,就不能拒绝。


    再说,茉莉想不到罗家娘子会对她做什么。还有两个月不到就要大婚,罗家肯定更怕出事。


    没道理会在这节骨眼上。


    第三日一早,茉莉送走她爷后,也开始梳妆打扮。


    秀红和山茶一起帮忙。换上紫霞流光裙,半高髻上斜斜插着适配的珠花。


    茉莉觉得自己已经够低调了,但没想到光穿这衣裳,不配发饰,也十分两眼夺目。


    好在去的罗府,路上只要不出马车,也没人发现她。


    茉莉让门房将马车停在东边甬道。


    她才要上马车,被听到动静探出头的大少夫人叫住:“姨娘今日打扮如此隆重,要上哪去?”


    茉莉:“奴婢是去罗府,应罗家娘子之约。”


    大少夫人打量着她,张嘴欲说话,紧接着又闭上了。笑着和她挥手:“那姨娘路上慢点。”


    “是。”茉莉遥遥行了一礼,这才进了马车厢。


    大少夫人眼瞧着马车跑出甬道。


    翠竹问:“奴婢还当夫人要提醒姨娘呢。”


    大少夫人撇她一眼:“提醒她作何?得罪一个姨娘不怕,得罪了国公夫人,那可就糟了。”


    翠竹:“可姨娘很得国公爷的眼。”


    “再得眼也是个不中用的妾。她这副软性子,眼下国公爷后院只有她一人,还好说,等到罗家女进门,更别提日后后院女人更多时。哼。”


    大少夫人讽笑:“本夫人竟没看出来,罗家女这么有心机,日后姨娘怕是有得惨了。还好咱们大房和她没牵扯。看来夫人我没瞧错人。你将我准备的那套头面给罗家送去。”


    翠竹:“可罗家娘子没邀请咱们。”


    大少夫人:“她一定是怕通知了我们,会让姨娘提前知晓今日是她筹备的赏花宴,从而坏她事。但她没请,本夫人主动送了,这才显得本夫人够诚意。你亲自去,送的时候别让姨娘瞧见了。”


    翠竹:“是。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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