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两人回到屋内。
茉莉恍惚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问:“爷……是要带奴婢一起去和您和罗家娘子踏青?”
国公爷:“没错。”
茉莉猜到这爷一定是看到她在外伸着脖子看天,以为她想出去玩。茉莉解释:“爷,奴婢喜欢待在府里。”
她竟然拒绝了他。
在妾室这里任何需求都被满足的国公爷觉不可思议。遂坚持说:“爷在外需要人伺候。你理当要跟着,有问题吗?”
原来她误会了。
茉莉眨眨眼,而后才应声:“奴婢知道了,奴婢明日定会伺候好爷,还有罗家娘子的。”
“嗯。时辰不早了,伺候爷沐浴吧。”
“好。”
第二日,两人早早起床。
知道要早起,国公爷昨晚没碰她,他怕碰一下,会一发不可收拾。昨晚两人又一人盖了一床锦被。
是以茉莉睡得特别好。
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两人只要梳洗下,吃个早膳,就能出发。
老夫人知道国公爷今日要和罗家女约会,特地早起等在前院叮嘱。
看到茉莉,以为茉莉是来送国公爷上马车的。直到看到人被国公爷搀扶着送上马车,老夫人这才呆住。
惊吓过度问钱嬷嬷:“是不是我眼花了?她没上马车吧?”
钱嬷嬷:“回老夫人,茉莉姨娘上了马车。奴婢瞧得真真的。”
“快,快去拦着!”
等钱嬷嬷老胳膊老腿跑到大门口时,马车堪堪离开。
钱嬷嬷拍着大腿,又往回跑
茉莉今日穿着一身紫灰,头上梳了两个花苞头,和平日习惯梳的低圆髻差别挺大。
茉莉还以为她爷会过问,谁知一直上了马车都没。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从马车下来,看到走近的罗家娘子和两个丫鬟,国公爷突然侧过头来问:“今日作何这般打扮?”
国公爷当然是看到了罗家的丫鬟,发现他的姨娘和丫鬟打扮有些像,才想起来问的。
来踏青的姑娘无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明艳动人。就是随在主子身后的小丫头都涂脂抹粉,穿得喜庆。唯独他的姨娘。
茉莉站在国公爷身后,小声说:“今日罗家娘子是角,奴婢可不能抢了人家的风头。”
国公爷听她这么一说,点头:“是这个道理。”
国公爷深深望妾室一眼,心中甚是欣慰。她能为罗家女考虑,日后罗家女进门,定当也不会为难她。
国公爷又想起了陛下,为陛下揪心的同时,感叹自己运气好。
马儿徜徉在草地里吃草。
一片绿荫间,梨花树下。
走近的罗家娘子眉眼低垂羞答答给国公爷行礼:“小女茗儿见过国公爷。”
国公爷和煦道:“不必多礼。”
待罗家女起身,国公爷从茉莉手里接过礼盒递给罗家娘子。
“一点见面礼。”
罗茗儿惊喜万分,波光潋滟眼眸注视国公爷:“国公爷送过了,其实不必再麻烦的。”
国公爷:“应当的。”
罗茗儿:“小女十分喜欢,小女定不辜负国公爷的厚爱,物尽其用。”
国公爷点头:“这便好。”
礼送完,忽地一下周遭安静下来,梨花簌簌掉落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罗茗儿心知不能太主动,是以国公爷不说话,她便也不说。
但见国公爷一直不说话,罗茗儿又着急,心想该不会是国公爷等着她说吧?
可她要说什么?
茉莉瞧瞧她爷,又瞧瞧罗家娘子,默默叹气。她从国公爷身后探头:“爷,罗家娘子怕是渴了,奴婢这就煮茶来。”
“好。”
罗茗儿这才注意到国公爷身后的两婢女。事实上,她走近时就看到了,只是面对国公爷紧张,不敢多想。
这会儿,罗茗儿忍不住猜,国公爷为何来此带两个婢女。不是说国公爷身边从无婢女?
莫非是通房?
罗茗儿心下虽有些不舒坦,但也知道这无可厚非。日后别说通房,就是再多的妾室都是有可能的。
罗茗儿看向身后,贴身婢女知夏会意,默不作声退开。
走了三个人,于是梨花树下更安静了。
国公爷不时看向茉莉离开的方向,谁知她迟迟不来。
国公爷这是第二回和女娘单独见面。第一回当然是和姨娘,但不同的是,姨娘那回,是凑巧,但眼下是故意而为之。
国公爷心下别提多别扭了。
和一个女娘能聊什么?昨晚,姨娘还教了他方法。见到罗家娘子,可以问问她平日爱吃些什么,爱做些什么,或者就聊聊小花小草。
国公爷从没被这样为难过。
但走又不能走,能怎么办呢。国公爷只能尝试着开口:“罗娘子喜欢何样膳食?”
罗家娘子轻轻柔柔道:“小女都可,像颍州的馍和饼,小女尤其喜欢,潭州以辣出名,小女尝过辣粉条和辣香干,也觉十分美味,还有湘州……”
国公爷再转头,发现姨娘还是没出现
“我来帮忙。”
茉莉决定将茶具拿去梨花树下,左贺带着俩兵丁帮忙将桌子椅子从马车上搬下来。山茶抱茶具,茉莉则打算将水壶和花茶盒蜜饯盒点心等一起抱走。
斜里伸来一双手,茉莉转头,看到是罗家娘子身边的婢女。
茉莉将点心盒让给她抱着,冲她友好一笑,但却没问她叫什么。
知夏主动说:“我叫知夏,姐姐叫什么?”
茉莉:“我叫茉莉,她是山茶。”
“我家娘子迎接国公爷那天,刚巧知夏受了风寒,是以没跟着去国公府。没见着两位姐姐,知夏深感遗憾。”
茉莉笑得亲切说:“无大事,日后有的是机会碰面。”
“姐姐说的正是。”知夏点头,又道,“知夏冒昧问个问题,还请姐姐勿见怪。”
“那个恐怕……”茉莉才打算利用国公爷拒绝。笑话,她都自己承认是冒昧话,她干嘛还要听。
但谁知知夏速度极快,只顿了一下,又往下说了:“听闻国公爷身边并无丫头伺候,两位姐姐是如何跟着国公爷的?”
说这话,茉莉只觉有人动她的袖子。低头一瞧,发现袖中是一只荷包,难怪她感觉沉甸甸的。
不仅她有,山茶同样也被塞了一个。
就算不给荷包,茉莉也不敢不回答。
听她话的意思,她并不知道她是谁?
茉莉回想罗家娘子见到她时的表情,貌似罗家娘子也没认出她来。
茉莉忍不住垂头瞧自己,她真就这么普通?普通到短短两个月,被人忘得一干二净?
茉莉暗自神伤,片刻回知夏的话:“妹妹没看错,我在主院伺候。”既然没认出来,她也没必要徒惹麻烦事。
知夏没有吃惊,显见事先猜着了。知夏若有所思,后又问:“两位姐姐很得宠吗?可有国公爷从守边带回来的那位姨娘得宠?”
这话要她怎么说?
就算她不是那位姨娘。茉莉也觉得这问题难回答呀。
茉莉想了好一会儿,才一脸为难说:“国公爷对大家都挺好的。”
茉莉说的是实话。茉莉脑子里就没印象国公爷凶过谁。
国公爷似乎对谁都一视同仁。
知夏又问:“那国公爷有何喜好?”
茉莉犹豫了下,贴心和知夏说:“这问题你或者让罗娘子直接问国公爷为好。”
“那怎么行?”知夏怀疑瞧着茉莉,“我家娘子怎好平白无故打探国公爷,还是打探到国公爷本人头上。姐姐这么说,该不是想毁了我家娘子吧?”
茉莉一口否认:“我没有,别误会。”
山茶听不下去,误会她是国公爷的通房就算了,话这么多也算了,竟还怀疑她们不安好心。
“我说你这臭丫头,有完没完?”
茉莉及时挡在两人中间。
比起她们,知夏更怕引起国公爷的注意,她赶忙小声道歉:“是我说错话,对不住两位姐姐。我这人不会说话,还请两位姐姐见谅。”
见山茶冷静下来,知夏又拉着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茉莉说:“姐姐应该清楚,我家娘子以后就是国公夫人,而姐姐只是一个通房,能不能当上姨娘还不好说。但倘若姐姐站在我家娘子这边,日后姐姐的日子定比眼下舒坦。姐姐说呢?”
山茶气得撇过脸去,懒得瞧知夏。
茉莉点头:“我心里有数的。日后娘子进府,奴婢定伺候好娘子。”
知夏见她会说话,脸色好看许多:“那这几个月,也请姐姐多费心。我家娘子听闻国公爷十分宠那个姨娘。也不需姐姐做什么,只要姐姐日后帮着递个消息就成。”
茉莉一时怔住。问:“谁说姨娘得宠的?”
知夏:“我家娘子打听到国公爷让那妾室入了主院。怎能不着急?”
茉莉觉得不能让罗家娘子还没进门就憎恨上自己,于是说:“娘子怕是误会了。在国公爷心里,姨娘只是个伺候人的奴婢。我亲耳听到国公爷和姨娘说,‘你切记安守本分,日后正室进门,自不会亏待了你’。”
茉莉学着国公爷的口气说话。
知夏半信半疑:“你是说真的?”
“真到不能再真。就我看来,国公爷对姨娘和对别的婢女没有区别。国公爷素来宽厚,别说对婢女,就是对外头流浪的野狗,也一样的。”
知夏信了大半。毕竟传闻中的国公爷好像就是这样一个人。民间传国公爷对敌杀伐果断,对百姓又谦和有礼。
也是因为,国公爷在外的名声相当之好。
知夏得了满意答复,兴高采烈回到罗家娘子身边复命。
茉莉在一旁默默煮茶,罗家娘子开口道:“国公爷,小女失陪一下。”
国公爷点头。
在两个婢女的陪同下,罗家娘子回了自家马车。
国公爷看茉莉:“怎的去了那许久?”
茉莉不好意思笑笑:“和知夏多说了两句话。”
国公爷也不操心她们女儿家的闲事,只问:“接下来爷要做什么?”
茉莉见她爷一脸凝重的样,忍不住乐。
国公爷不懂她有什么好开心的。
茉莉忍住笑,举了举杯说:“等下爷可以陪着罗家娘子喝茶。”
茉莉问:“爷刚才和罗家娘子聊了什么?”
国公爷一脸土色:“就按你说的,聊了吃食,平日的消遣,还有这花这树。”
茉莉惊诧:“爷动作挺迅速。才一会儿都聊这么多了。”
国公爷唉声叹气:“所以,爷实在想不到接下来还能说什么。要不然今天就算了吧。”
茉莉看着手中才咕嘟的茶:“那等喝完这壶茶?”
“行吧。”
罗家的马车内。
罗茗儿听完知夏的话,喜不自禁。
“原来是咱们误会了。”罗茗儿问,“那婢子可答应咱们?”
知夏:“娘子放心,那婢子说日后唯娘子马首是瞻。”
罗茗儿笑开:“那是。她一个婢子,在国公府总要找个靠山,总不能靠那个妾室,当然只能选择我。”
罗茗儿走回梨花树下时,脸上就差写上“我心情很好”五个大字。
远远瞧见国公爷正和那婢子在说话,两人靠的十分近,国公爷似乎问她,那婢子说话时,国公爷就认真听着,目光专注瞧着婢子的样子,好似十分深情。
罗茗儿告诉自己别想太多,毕竟刚才国公爷也是这样认真瞧自己的。
罗茗儿笑容满面走上前。
国公爷见她过来,立时坐端正了,瞧向她。
罗茗儿心道:果然!
接下来喝茶环节,茉莉面前的可折叠小方桌上放满了点心蜜饯瓜果。
茉莉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国公爷,国公爷刚好口渴,一口干了。
喝完才转头看茉莉,和他姨娘面面相觑。
茉莉只好又将点心往她爷手边推了推,国公爷这回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将一盒蜜枣糕递给罗家娘子。
罗茗儿双手接过,道谢:“小女谢国公爷。”
国公爷又给她递了一杯茶。
罗茗儿:“劳烦国公爷。”
接下来,茉莉就瞧见她爷一杯接一杯的给罗家娘子递茶。等茉莉烧水的间隙,国公爷又开始一盒接一盒递点心。
罗家娘子自知不能辜负国公爷的好意,只能一一笑纳,吃撑的样子瞧得茉莉都替她心酸。
眼看着带过来的水彻底没了。茉莉就说:“爷,不如咱们四处逛逛?”
国公爷疑惑脸看姨娘,就差把话写脸上了:“不是说喝完茶吗?怎么还要逛逛?”
茉莉正忙着收摊,得不到回答的国公爷只得点头:“好,那走吧。”
国公爷和罗家娘子看似并肩走,实则两人间还能容下两人。
茉莉和山茶知夏一起坠在两人身后。
最前头是法华寺,他们往前走就是斜坡。
国公爷停下脚步,问罗家娘子:“可要继续往前?”
罗家娘子知道国公爷肯定是不怕多走路的,他这么问是考虑到她。
生怕扫了国公爷的兴致,罗家娘子不带犹豫的说:“小女能行。”
这么说,她是还想爬。国公爷只得奉陪到底。手往前一送,道:“娘子请。”
罗家娘子冲国公爷含蓄一笑,瞧了眼看不到头的坡顶,一咬牙,继续往前迈步。
越往前走,人越多。带着女眷,恐多不便,国公爷命左贺春立在前开路。
“今天没说下雨啊,这天怎么暗下来了?”
“不是吧,要下大暴雨?”
“快走,赶紧下山。”
“咱们还是上山进寺里躲一躲吧?”
随着天愈发暗沉,周遭一下乱腾起来。到处兵荒马乱。
索性国公爷带了人,护着女眷避在一旁。
一滴水打在眼睫上,茉莉伸手抹去,看天:“爷,真的下雨了。”
说话间,噼里啪啦的大雨滴往大家身上砸。
茉莉无语。黄道吉日还是她选的,茉莉歉意说:“奴婢对不住爷,没想到今日会下雨。”
国公爷:“天有不测风云,与你无关。”
听到这话的罗茗儿好奇。什么意思?之所以今天出来,是这婢子的主意?
国公爷为何要将此事交给一个婢子?
来不及多想,眼看着雨越来越大,罗茗儿问:“国公爷,眼下可怎生是好?”
国公爷瞧了眼身后,沉稳有力道:“下山路滑,恐危险,只有进寺里。趁着路还能走,赶紧。”
国公爷大步往前,走出一段,才想起来身后还有女眷。他停下回身。
罗家娘子由两个婢女搀扶着艰难往前,茉莉和山茶手挽手也走得磕绊。
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带着一身水,脚底下的泥坑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脸被雨水砸得生疼,茉莉一脚深一脚浅往前,忽然脚下一轻,她往前扑倒。一身的泥水不打紧,关键她鞋袜掉了。
茉莉欲哭无泪,回身去和山茶一起拔她的鞋袜。
一只手揪住她:“拿回来也没办法穿,不要了。”
茉莉支着一只脚,但她只靠一只脚站不住,那只光脚的只能不时点一下地。
眼看着光着的脚也成了泥腿子,茉莉索性直接杵在了泥地里。安慰自己这样才好呢,别人都发现不了她光着脚。
才要抬脚往前,茉莉整个人失控。还当又滑倒了。
慌乱之下,扯了一把救命稻草。睁眼发现她被她爷拦腰抱了起来,手里的救命稻草是她爷的衣领。
茉莉赶紧放手,将她爷的领子抚平顺。
望着底下飞速略过去的泥地,茉莉感叹这爷是真威武。
茉莉想起什么,又转头瞧罗家娘子。果不其然罗家娘子一脸狼狈和呆滞望着他们。
茉莉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赶紧开口:“爷,罗家娘子还在后面。”
国公爷是真忘了。听到这话,回身。他也不说话,只沉默望着罗家娘子一点点走近。
“啊……”
罗家娘子的鞋袜也掉了!
罗家娘子楚楚可怜望着国公爷,国公爷这才皱着眉道:“娘子再坚持会儿,马上到了。”
罗茗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她不能问,更不能吵,只能受了这个委屈。
茉莉岂能不懂罗家娘子的感受,她还想在府里过下半辈子呢。
茉莉冲爷道:“爷,要不然奴婢自己走吧,爷照顾下罗家娘子好了。”
国公爷:“她一未出阁的娘子,爷如何照顾。你莫多事。”
茉莉不懂这爷怎么想的:“罗家娘子不是爷的未婚妻嘛?”
国公爷:“未过门,又怎好唐突。她有两个丫头照顾,不会有事的。”
说罢,国公爷上山的动作更迅捷。转眼他们身后的人都瞧不见了。
法华寺主持命好多个小僧抱着伞守在寺门前,方便避雨的客人。
左贺提前赶到打了招呼,小僧知是严国公府上,当下引着国公爷往后院的客居去。
小僧送上衣物,茉莉和她爷说:“奴婢伺候爷更衣。”
“还请女施主体谅,法华寺乃庄严圣地,不可亵渎。”
茉莉瞧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僧,尴尬的想一头扎进外边的泥地里。
“对……对不住法师。”
国公爷还是头一回瞧见姨娘不同寻常的表情,觉得好笑,但眼下不是他和姨娘调笑的地方。
国公爷肃着脸道:“你在这里,爷去隔壁。”
客房檀香呛鼻,四面挂着佛偈,床架前还有一尊面目狰狞佛像。
由于外头天光黯淡,屋内没燃灯,更是昏暗。
茉莉动作极快,潦草擦洗完,手忙脚乱换上寺里给的便服和鞋袜,匆匆跑出来时,就瞧见国公爷已经一身干爽,正背手而立于廊下赏雨。
国公爷目光专注,面庞肃然,身姿挺拔,瞧着一如既往的叫人心安。
茉莉一下放松下来。
她正发着呆,山茶他们也到了。
小僧站在廊下雨幕中,和几人道:“今日寺内香客众多,客房紧缺,只能劳烦几位女施主挤一挤。”
罗家娘子显见累极,仍旧冲小僧挤出一个笑道:“无碍的。多谢小师傅。”
罗家娘子还在外和小僧,和国公爷说话时,茉莉招手让山茶赶紧进屋,她动作极快,拿了小僧放置在外间桌上的衣服,跟着进里屋。
两个人她就不怕了。
再出来时,茉莉看到知夏在门口和小僧说话。
茉莉没听到知夏说的话,只听到小僧说:“抱歉施主,今日我寺从未有如此多的香客登门,是以香客便服早没了。还请施主见谅。”
小僧显见忙得很,行了礼,转头就走。
知夏都来不及叫住人。只好跺脚回头来和娘子
禀报。
罗家娘子冻得连打了两个喷嚏。主子要有事,她们当婢女的也起码掉层皮。
知夏急得团团转,转头瞧见茉莉,眼前一亮,上前冲茉莉道:“好姐姐,我家娘子身子娇贵,过不久又要和国公爷成亲,可不能有事。还请好姐姐多担待,将姐姐身上的衣服借我们娘子吧。”
茉莉别提多为难。要是换个人,她肯定拒绝呀。但这是罗家娘子。
她若是想和罗家娘子处好关系,就得给。
一天的难受和半辈子的难受,茉莉还是分得清的。正想答应,山茶不干了。
“都是人,凭什么要咱们让?”
知夏没想到出来个狗拿耗子的。知夏见她蛮不讲理,也凶狠说:“我又不是问你,干你何事?”
山茶嘴硬:“就干我事。”
山茶可不笨,罗家娘子能不能进国公府,或是冻死了都和她没关系。但姨娘要有事,她的好日子铁定泡汤。
那她当然要维护她的好日……,不,维护姨娘啦!
茉莉扯她袖子,让她别太过分。
知夏不理睬蛮不讲理的人,只转头望着茉莉,等着茉莉开口。
茉莉本来是想答应来着,但眼下既然山茶替她拒绝了,她恐怕就算答应,罗家娘子也不会多感谢她。再则,她不愿眼下让山茶丢了脸。
于是,茉莉委婉的拒绝:“抱歉,我其实身子骨也不是特别好。”
知夏气不打一处来,刚想狐假虎威威胁眼前两人几句。
就听罗家娘子道:“知夏,不可。总共两套衣服,我换了,总有一人没得换,我心里又哪过意得去。你别再难为人了。”
“何事?”
国公爷先前和春立他们离开了,不知何时又站在了她们门前的廊檐下。
茉莉抬眼,就和她爷对上了眼。
知夏瞧了眼自家娘子,冲到门口,急道:“还请国公爷想想办法,僧人送来的干净衣服只有两套,我家娘子没得换,都冻得不成样子了。奴婢们都是粗人,不打紧,可娘子自小没受过苦,她受不住的!”
山茶使劲往茉莉身后藏。她不怕别人,但怕国公爷。在她看来,国公爷瞧着好说话,实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在场的丫头中,就她换了衣服。其实该脱衣服的是她才对。
“脱下给罗家娘子。”
这话国公爷是瞧着茉莉说的。
茉莉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去换。”
山茶跟着茉莉进里屋。
国公爷落下话,转头离开。
罗茗儿和两个婢女交换眼神,三人眼里皆涌上窃喜。
知夏小声和娘子道:“娘子,在国公爷心里,果然还是娘子最重要。”
知秋疑惑:“可上来时,国公爷为何抱那婢女,却对我们娘子不理不睬。”
知夏:“我猜一定是国公爷顾及娘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罗茗儿也是这么猜想的,红着脸低头道:“国公爷向来礼数周到。”
“山茶。”
中气十足的一声吼。
在堂屋的主仆三人看向门口,见是国公爷身边的春立。
知夏刚要上前问问怎么回事,山茶听到声音跑出来:“我在。”
“这是国公爷命交给姨娘的。”
“是。”山茶接过衣服,又蹬蹬进了里屋。
刚才还笑语晏晏的三人,这会儿又都沉了脸。
知夏安抚罗茗儿:“娘子,国公爷定然也是怕唐突了娘子。国公爷心里肯定有娘子的,要不然也不会让那婢子将衣服脱给娘子。”
罗茗儿这回笑不出来:“可他是国公爷,他为何要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给一个婢子?足以证明这个婢子在他心里不简单。你们刚才听到了吗,春立喊那婢子叫姨娘。”
知夏:“不会的娘子,要真成了姨娘,她怎么还这副打扮,显见只是个婢子。之所以称她一声姨娘,是给她面子。”
仔细想来,这一路上国公爷对那婢子就是不一般的。哪怕那婢子影响不到她罗茗儿正室的位置,她还是揪心。
知秋道:“娘子兴许误会了,这衣服兴许不是国公爷穿过的。刚好国公爷那头有多。”
罗茗儿脸色这才好看许多:“你说的也有道理。”
茉莉压根没想到她爷有这操作。她换好衣服,想出去确认下,她爷还穿着湿衣服还是另外找了干净的。
山茶:“姨娘大可不必不好意思,春立只说国公爷给的,可没说是国公爷身上穿的那件。那可是国公爷,还能搞不来一件干净衣裳?”
茉莉可不这么想:“要不是他穿的,他大可以将这一件直接给罗家娘子。”
山茶:“是国公爷穿过的,国公爷干嘛不能给罗家娘子?”
茉莉没心思和她斗嘴,转头跑出去。又脚步迅速往屋外冲。
“娘子,她出来了,咱们换衣服吧。”
罗茗儿起身,望着茉莉匆匆跑走的背影,往里屋的方向走了两步,又顿住:“咱们去看看。”
国公爷住的男客房是最西边一间,而茉莉的女客房则是最东边一间。两间房连着廊下,茉莉钻过廊下,就到了国公爷客房的门槛前。
屋内国公爷和他的手下都在,都光着膀子,围着两只火炉,国公爷也没有例外。
最先拿到衣服换上的手下道:“将军,不如您穿属下的。”
国公爷拒绝:“不必麻烦。”
春立最先看到门口的人,惊道:“爷,是姨娘。”
国公爷掀眼一瞧,正看到他姨娘抬脚的动作,国公爷当即利落起身,两步已经到了姨娘面前,将人结结实实挡在了门口。
“你如何跑来这边?”
茉莉跑得气喘吁吁,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道谢吗?
茉莉想张口,可发现她要开口道谢,显得十分矫情。
可不道谢,不说些什么,她心里总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情绪。令她躁动,令她心酸想落泪。
茉莉眼一闭,就跟廊檐外的瓢泼大雨一样,泪珠子成串掉落。
国公爷只在帐内看过姨娘掉这么多泪,但他知道,那不是因为伤心。和眼下不同。
“怎么了?”国公爷如同每一次一样,去给她擦眼泪,发现手里没可用的物什,只好徒手。
周遭探出来的脑袋越来越多,国公爷心焦的不行。“这是干什么?”
茉莉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半晌终于憋出一句:“奴婢怕爷着凉。”
国公爷半晌没说话。主要他太过震惊。这世上竟然还会有人担心他会着凉。还担心到哭了。
国公爷垂眸望着自己的妾室,认真道:“爷是男人,不会有事,你尽可放心。”
茉莉泪珠子还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滚落,她泣不成声:“奴婢有这么重要吗?”
国公爷又认真看着她道:“自然有这么重要。姨娘可是爷唯一的姨娘。”
“那若是以后……”
“嗯?”
心里的又一句话,茉莉是真的问不出口。
国公爷疑惑望着她。茉莉摇摇头,福了福身,后退两步,转身跑走。
国公爷瞧着人过了连廊,这才转身回屋。
周遭探出来的脑袋见当事人不在了,都开始窃窃私语。
“哎呀,这可是寺庙,成何体统。”
“这是对新婚小夫妻吧?”
“哪啊,你没听那男的喊女的姨娘。是个妾。”
“又是个宠妾灭妻的。这什么世道,这还让不……”
“大娘子,这话可说不得,这还是在寺里哪!”
算了吉日来祈福,突遭大雨,本就心情不畅的贵妇人,好巧不巧又被她撞见她最反感最痛恨的一幕。贵妇人又怎能忍得住。
巧的是,贵妇人还就住茉莉隔壁。立在门口,瞧见人近了,贵妇人又扯着嗓子指桑骂槐:“什么东西,一个贱婢,真把自己当当家主母了?光天化日,在这清净之地,行那苟且之事。要在夫人我屋里,非得扒她一层皮不可!”
这话是
个人都嫌难听,茉莉心思敏锐,知这夫人说的是自己,她垂着头,只当没听见。
山茶也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抬脚就要往那头去,茉莉将人拽回来。
那贵妇人还在骂。
山茶不满:“这你能忍?”
茉莉:“你现在跳出去,那大家都知道我就是她口中的贱婢。”
茉莉扯着山茶进屋,抬头就看到了仍旧穿着那身湿衣服的罗家娘子。
罗家娘子瞧着她的眼神满是打量。
刚才太激动,她一下冲出去找爷去了,忘了罗家娘子。
冲动害人。茉莉冲罗家娘子友好一笑,解释:“娘子勿见怪,奴婢是担心国公爷会着凉,是以去瞧一眼。娘子知道的,万一爷有事,奴婢回去定要被老夫人责难。”
罗家娘子问:“我听到国公爷叫你姨娘,还说你是唯一的姨娘?国公爷不是只有一个姨娘吗?”
茉莉知道不承认是不行了。她沉重点头:“娘子说的没错。娘子瞧瞧奴婢,可觉得奴婢眼熟?”
罗家娘子惊疑不定。
茉莉又走近两步,好让罗家娘子看个仔细:“奴婢是茉莉。”
除知夏一脸懵之外,罗家娘子和知秋显见受惊不小。两人震惊瞪着她。
茉莉赶紧表忠心:“娘子放心,奴婢绝不会和娘子争抢什么的,奴婢只想在国公府后院安稳度日,待娘子进门,奴婢也会像伺候国公爷一般伺候好娘子的。”
茉莉不带停的又接着说:“娘子也别误会了国公爷,国公爷是真心想迎娶娘子的,国公爷还时常和奴婢说,罗大人清廉正直,罗娘子定当也良善知礼,让奴婢和娘子多学学好。”
罗家娘子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茉莉心间这才长舒一口气。
“国公爷来问,夫人是哪家府上的。本公姨娘竟惹的夫人这般动怒,本公改日定亲自登门致歉。”
左贺昂首挺胸站在廊下,冲着西厢道。
前一瞬还声音高昂的贵妇人,一下偃旗息鼓了。
只听贵妇人一改刚才的嚣张气焰,结巴问:“国……国公爷?哪个国公爷?莫要诓骗夫人我,朝中哪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国公爷?”
左贺:“三个月前,刚从守边回京的严国公。夫人可认得?”
贵妇人彻底不说话了。
只听丫鬟叫:“大娘子,大娘子!您别吓奴婢。”
左贺转头要走人,瞧见茉莉姨娘正望着他,左贺犹豫了一下,冲屋内行礼。
茉莉赶忙回礼。
茉莉和罗家娘子都没有探头去瞧外头的动静,但听声音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罗家娘子瞧着茉莉道:“国公爷是为了姨娘吧?”
茉莉心知,刚才她那一番话算是白说了。
但奇怪的,她眼下一点不着急。只是心口有些涨涨的,想到他爷吩咐左贺前来时的样子,茉莉还想笑。
女人当然是最懂女人心思的。罗家娘子就见眼前的姨娘捂着心口,微垂眉梢,嘴角含笑,像极了听了情郎甜言蜜语的小娘子。
知夏知道她叫茉莉,但不知道国公爷的姨娘就叫茉莉。知夏觉得这婢子就是故意误导自己。坑骗自己。
娘子让她打探,结果她连这婢子是谁都没摸清楚。回去怕是讨不得好。
想到倒霉的自己,再看眼前笑容刺眼的婢子,知夏没好气呵斥:“喂,你得意什么?”
茉莉一下清醒过来,捂着脸赔罪:“娘子误会,奴婢没有得意。奴婢是想到了刚在外看到的一人,那小娘子妆花了,头发一缕一缕的,像淹死鬼。奴婢就觉得挺好笑的。”
主仆三人瞧着脸色更狰狞了些。
茉莉抬眸瞧一眼罗家娘子,暗叹自己倒霉。
完了,她说错话了!
第24章
第二日一早,国公爷才带着罗家娘子回程。
国公爷先将罗家娘子送回罗家,和罗大人罗夫人打了照面,简单解释了昨日宿在法华寺的情况。
茉莉就候在罗府外,并未下马车。不多时,国公爷出来,和她一起回国公府。
从法华寺回来的路上,国公爷护着三辆马车,骑马赶的路,这会儿,国公爷钻进了自家马车内。
山茶见国公爷进来,她识趣的表示要出去赶车。
国公爷打量姨娘郁郁寡欢的小脸。
茉莉正惆怅要怎么才能让罗家娘子别记恨自己,冷不丁她爷歪头瞧她。
茉莉坐端正,等着她爷训话。
国公爷若有所思,半晌才开口:“无需难过。”
茉莉受惊吓。这爷竟然知道她在不高兴?!
国公爷瞧着她脸色更苍白。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又开口:“爷本打算改日登京兆尹的大门,既如此,那爷今日便去。”
茉莉以为他有公务:“爷有要事的话,去忙便是,奴婢自己回府就成。”
国公爷:“你一起去。”
见她疑惑,国公爷解释:“昨日那妇人是京兆尹夫人。”
茉莉一下反应过来,她受惊不小,抓着她爷急切问:“咱们去做什么?”
国公爷当然是去讨债的。
不过国公爷的话说的十分好听:“昨日,本公姨娘得罪了府尹夫人,本公心里实乃过意不去,下山后,便直接带着姨娘过来了。没唐突了府尹大人和夫人吧?”
国公爷态度言辞皆温和,但他负手而立堂前,冲着给他行礼问安的京兆尹夫妇说这话,谁能瞧不出端倪。
府尹夫人昨晚已经受了提点,那是一晚上没能入睡,生怕遇到国公爷,遂天不亮启程返家。
心里一直想着国公爷事忙,定然不能真的上她家找她去,定然是口头吓唬人的。
谁知这还没到晌午呢,国公爷自家门没入,直接杀到了她家。
府尹夫人一张脸别提多苦了。
京兆府尹哪知道出了何事,精明惯了的京兆府尹听到国公爷的话,立马猜想肯定是他夫人做了好事,得罪人了呀。
毕竟那么大一个国公爷怎么可能纡尊降贵来给他家赔礼道歉,还是为了一个妾室。最重要的是,京兆府尹了解他那嫡妻。
京兆府尹瞪一眼苦瓜脸的自家夫人,冲严国公道:“国公爷这说的哪儿话,国公爷能登下官的门,是下官的福气。国公爷,咱里头说话。国公爷请,姨娘请!”
京兆府尹竟然给她行礼,茉莉受宠若惊,随在她爷身后气都不敢出。
国公爷没拒绝。
京兆府尹给国公爷奉茶,又示意他夫人。
府尹夫人虽满心委屈,但为了丈夫和儿子的前途,只能低头,给眼前的姨娘沏茶。
茉莉决心不给爷丢脸,假装坦然,接过府尹夫人递来的茶。
京兆府尹笑着道:“国公爷刚说姨娘得罪了下官夫人?下官觉得那一定是国公爷误会了。姨娘落落大方,知书达理,定然相反,是下官的夫人不对在先。下官在此,替夫人向国公爷,向姨娘郑重赔礼道歉。”
京兆府尹说着,一口干了茶水。又眼神警告府尹夫人:“夫人。”
府尹夫人又只能憋屈冲着国公妾室,喝下了杯中茶。
国公爷:“府尹大人虽是个聪明人,夫人也明白事理。但严某还是得把话说清楚。昨日,严某带着姨娘进法华寺避雨,因着寺内提供给香客的便服没了,严某便将自己的让给了姨娘。姨娘又怕严某会受凉,慌乱之下才去男客房找严某。严某当时未着衣服,纯是不得已,而非府尹夫人口中伤风败俗亵渎佛祖行那苟且之事。”
京兆府尹猛地看向嫡妻。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嫡妻向来我行我素,必然和国公爷姨娘起了纷争。但京兆府尹万万没想到,他这嫡妻还用如此歹毒之言辱骂当朝国公爷!
她骂的不是别人,是严国公!
为大祁多次拿下胜
战,得陛下百姓信赖赞许的严国公!
谁不知道这话一耳假?
府尹夫人脸涨成猪肝红。低着头恨不得撞死自己。
只听国公爷又缓缓道:“另外,严某府上如今只有姨娘一人,并未宠妾灭妻。”
府尹大人瞪着嫡妻眼尾青筋暴起。
国公爷又道:“国公府若是迎进一个会扒人皮的主母,那严某必当是要送回娘家的。”
国公爷说这话时,瞧着府尹夫人,目光冷厉,与往日的随和大相径庭
乘上马车,回府,茉莉一颗心啊,是心乱如麻,心如擂鼓。
听到国公爷问:“可还难过?”
茉莉抬眼,刚巧撞进那双一如既往了然,温和,带着浅笑的眼眸。
茉莉说不出话来,只冲她爷摇了摇头
罗府。
罗茗儿将严国公约她踏青,带了妾室的事和她娘说了。
罗夫人简直不敢相信:“国公爷怎么可以这么做?这不是在践踏你的脸面吗?”
罗茗儿:“他带就带了,可他还当着我的面,和他姨娘眉来眼去。娘,国公爷对他那妾室,要比我们打听来的更要宠得多。我就怕,就怕国公爷会为了妾室反悔这门亲事。”
“不可能,严国公不是这种人。”
罗大人本是想在门口多听一会儿的,没想到这对母女议论起国公爷这般猖狂,罗大人实在忍不下去。
罗大人心情很不妙,有些话他不想说,尤其眼前的人是他的妻子嫡女。
但他要是继续纵容下去,难保将来这对母女做出更疯癫的事来。
罗大人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来:“你们母女到底是要怎么样?当初你们偷偷瞒着我,参加老国公夫人的赏花会,直到老国公夫人选中茗儿,你们瞒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告诉我,当时我也答应了。既然事情成了,你们又闹什么?”
罗茗儿最不喜听她爹讲话。索性冷着脸不说话。
罗夫人激动道:“茗儿找个国公爷给你当女婿,你还有不满意了?就偏要依着你,学你的薛姨娘和你两个庶女嫁给穷书生,你就满意了?你瞧瞧这个家还像是个官员府邸吗,你好歹正三品品衔,说出去谁信,一个月家里只能吃四顿肉?”
罗侍郎听了罗夫人的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是本官身正体直,并不与他人同流合污!你嫁与我时,我就和你说清楚了。我家贫,日后恐也给不了你富贵荣华。是你自己乐意的。如今女儿大了,你却起了攀附权贵的心思。你可知严府的老夫人为何独独看中茗儿?”
罗夫人:“能为什么,当然是我的茗儿聪慧可人知书达理。”
“大错特错!”罗侍郎口水喷罗夫人一脸,“那是……”
罗侍郎压低了声线才又说:“那是严家老夫人故意选个门槛低的,日后好拿捏国公爷!”
母女俩都惊呆。
罗夫人:“这、这怎么可能?”
罗茗儿急切说:“可是国公爷没拒绝。难道说国公爷没看出来?”
罗侍郎:“老夫人是国公爷继母,要知道老夫人膝下还有一亲子。结果国公爷当了国公,而非她的儿子。老夫人当然想拿捏国公爷。国公爷也未必不知道,只是国公爷心有丘壑,不计较罢了。”
就凭罗侍郎是刚正不阿的清官,还能在朝中就任多年。罗夫人虽一心想给女儿找个权贵人家,但罗侍郎这话她信十分。
不过罗夫人毫不在意:“老爷说这些和茗儿嫁给国公爷有关系吗?”
罗侍郎:“我今日只想提醒你们,国公爷看似性情温和,对谁都和善,但毕竟是个在前线杀伐多年的武将,真惹了他,既提起刀绝不会轻轻放下。国公爷答应老国公夫人娶茗儿可不是看中茗儿,而是给他继母面子。国公爷想干什么,旁人绝无可能干涉,你们也趁早死了这条心!”
罗侍郎转过身,走到门旁,停下回头又说:“你们母女牟足了劲想死,我拦不住,但还请两位发发善心,手下留情,别毁了这罗府。”
罗侍郎说完,冲罗夫人拱手行了一礼,才气呼呼转身出门走人。
罗夫人被说的哑口无言,心中一腔火气无处发泄,追到门口,冲罗侍郎的背影踹了十几脚无影脚,才进屋,又狠狠锁上门,才坐回罗茗儿身边,安抚女儿。
罗茗儿担忧瞧罗夫人:“娘,要真像爹所说,咱们岂不是没办法了?女儿真的害怕。”
罗夫人:“也没什么好怕的。你没听你爹说嘛。国公爷既答应这门婚事,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反悔的。再怎么说,你也是国公夫人。”
罗茗儿:“可女儿不甘心。女儿想和国公爷琴瑟和鸣,我主内他主外,我只有他,他也只有我。”
罗夫人松开女儿的手:“你这丫头痴人说梦什么。那是国公爷,就算娶个公主,也妨碍不到他。”
罗茗儿懊恼:“那,那娘也不能不想想法子吧,国公爷要只宠那个姨娘,女儿嫁过去,要也像皇后……”
罗夫人一把捂住罗茗儿的嘴巴:“这话你也敢说,被你爹知道,他饶不了你!”
罗茗儿也心知自己说错话,胆战心惊开口:“女儿就是这么一说,女儿心里是真的怕。”
罗夫人:“别人会,以国公爷的性子不太可能做这种事。再说,他和那姨娘也才不过认识半年,能有多爱,顶多帐内离不开人。等你嫁过去,用些手段,国公爷只要离了那姨娘三日,此后定当将人忘了干净。”
罗茗儿有些不信:“我那两个庶姐生的孩子都满地爬了。这么多年,我爹怎么没忘了薛姨娘?”
第25章
罗夫人一时语塞,半晌才说:“那……能一样吗,薛姨娘是在我前头跟了你爹的姨娘。”
罗茗儿心更伤了:“那茉莉也是在我前头跟了国公爷的姨娘。我将来不会要像娘一样吧?”
罗夫人又一次哑口无言。心想他们这对父女还真是她人生道路上的绊脚石吧?
气归气,罗夫人当然还是帮着女儿的。
罗侍郎虽不是个宠妾灭妻之人,对她这个嫡妻凭良心说也还不错。但罗夫人这些年心里就是憋屈。
但凡她说错一点话,做错一点事,罗侍郎就要找她茬,并以此收回管家权,交给薛姨娘。
薛姨娘要是真是个贱蹄子,罗夫人还能有借口将人铲除,只可惜薛姨娘是个城府深的,从不惹事,又懂避锋芒,最关键薛姨娘自己听话不算,还给罗侍郎生了两个也同样听话懂事的女儿。
这样一对比,罗夫人和罗茗儿那简直罪大恶极。
这些年,罗侍郎自是更信任薛姨娘。罗夫人自觉她们母女简直吃尽苦头。
因此,罗夫人才想着给罗茗儿找一个权贵夫家,到时罗侍郎再要拿捏她,就没那么容易。薛姨娘想靠女婿挣脸面,就算女婿最后当上了状元,那又怎么和她的国公爷女婿比?
罗夫人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她进门时心软,同意罗侍郎留下薛姨娘。
当初她若求了父亲,让还是穷书生的罗侍郎赶走薛姨娘,罗侍郎岂能不听。又岂会到今日。
故罗夫人虽嘴上骂女儿异想天开,却还是绞尽脑汁想解决国公爷姨娘的办法。
国公爷可以有姨娘,但却不能是比嫡妻先进门的那个。
罗夫人叮嘱罗茗儿:“事儿绝不能做的太明目张胆。不能被你爹发现,更不能被国公爷发现。离进门还有三个月,这三个月你想办法和那姨娘搞好关系。”
罗茗儿心知她娘绝不是真的让她讨好姨娘。“然后呢?”
罗夫人嘴角弯出得意的弧度,不语,半晌才说:“我搞不定薛姨娘,就不信还搞不定一个黄毛丫头。”
国公爷和姨娘回到府时,已经过了正午。两人在外头吃的饭。
国公爷拒绝了京兆府尹的好客,本想带着姨娘直接回府,见姨娘不时偷望车帘外,国公爷就有了在外吃饭的想法。
茉莉当然很高兴。
回府时,还在街头买了好些不值钱,但她愿视若珍宝的小玩意。
两人下了马车,茉莉跟着她爷身后进府,两人脸
上都是藏都藏不住的欢喜。
直到走进后院客堂,看到了国公府的女人们都在。
似乎是早等着他们回来。
国公爷的马车还没到门前,门房就有人向里通报了。是以国公爷进客堂时,老夫人和几位少夫人都立在门前等他们。
老夫人拉着国公爷问:“怎样?”
国公爷:“挺好的。”
老夫人仍旧一脸希冀望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国公爷转头瞧了眼姨娘,才又道:“都挺顺利的。也就昨日午后下了暴雨,昨晚便宿在了法华寺。”
老夫人见他说不到点上,索性直截了当问:“国公爷对罗家娘子可还满意?”
国公爷心下纳闷,怎么这都要成亲了,还问他满不满意作何。但既然老夫人这么问了,国公爷当然答:“罗家娘子秀外慧中,知书达理,子褔甚是满意。”
老夫人连连点头:“这就好,这就好。也不枉我替你选了这门婚事。我也算对得住你爹和国公府了。”
“子褔让母亲操心了。”
老夫人嗔怪道:“快别说这话。是我这做母亲的应该的。”
老夫人不经意扫了眼大少夫人,大少夫人心领神会,望着国公爷调侃道:“国公爷就这么舍不得茉莉姨娘?竟和罗家娘子出去约会,还要带着姨娘。”
整个客堂的人都会心一乐。
茉莉感受到大家的目光,听着周遭的打趣笑声,她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
国公爷一本正经道:“自是舍不得她。没有姨娘在,子褔不知道该做什么。这一路,还要多亏姨娘在旁提点。”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脸色皆瞠目结舌。
这话要换个爷说,那定当是托词,但国公爷脸色肃然,语态真挚,显见是他的真心话。
老夫人一颗心瞬时放下。又想起来问国公爷可有用饭,国公爷回了话,老夫人便放他回去了。
待国公爷离开,大少夫人笑盈盈冲老夫人道:“老夫人该放心了吧?”
老夫人略过大少夫人,目光落在三少夫人和四少夫人脸上。
“你们觉得呢?”
三少夫人:“国公爷没道理欺瞒母亲。咱们的国公爷也不是那种人。”
四少夫人:“母亲,儿媳以为三嫂说得极是。”
老夫人笑着点头:“这样再好不过。国公爷眼看着就要迎娶正妻,这节骨眼上,要怠慢了罗家娘子,哪怕咱们是国公府也理亏。国公府也不能干那种事。好在国公爷明是非知礼数。我呀就放心了。”
喜枝搀扶着三少夫人回北院,喜枝小声问:“夫人不是说国公爷对茉莉姨娘不一般,夫人为何不告知老夫人知道?”
三少夫人似笑非笑道:“告诉了她们,好让她们对付茉莉,我图什么?”
三少夫人瞥了眼喜枝,继续说:“最好呀,谁都不知道,就本夫人知道。在这府里,若只有本夫人能和她说上话,从而让她将夫人我当成自己人。你觉得不好吗?”
喜枝困惑:“可夫人从前不是和奴婢说,咱们一定要站在老夫人这边?说是仅靠咱们……那什么哦势单力孤?”
三少夫人:“咱们以后当然也要靠老夫人这棵大树,但也不妨碍咱们另想出路。老夫人害怕国公爷会为了姨娘,会冷落罗家女,从而罗家女这步棋会变成废棋。可依照我看,就算日后国公爷和罗家女和睦,老夫人怕也难拿捏我们这位国公爷。咱们最好两手抓。”
“夫人说得是。”
三少夫人:“去告诉琪儿,茉莉姨娘回来了。去的时候,你帮她采些好看的花带去。”
喜枝为难:“可是夫人,琪姐儿都去三回了,那边总说没空,咱们腆着脸再去好吗?”
三少夫人板着脸训她:“三回算什么?要想成功,怎可轻易放弃。”
喜枝忙垂头道:“是夫人。”
三回?三少夫人冷笑。当年她若是尝试三次就放弃,今日又如何能进这国公府。
三少夫人心知茉莉怕是知道自己先前被利用,是以琪儿几次登门去玩,茉莉都借口有事将琪儿拒了。
但只要茉莉不和她撕破脸,当然就算撕破脸,三少夫人觉得自己也能想办法挽回她们之间的关系。
更何况茉莉不敢也不会。
三少夫人当然就当无事发生
茉莉先是跟着爷回主院,听到爷说,让她自己先去收拾,茉莉才走。
走时,当然带上了爷给她在路上买的小玩意。茉莉也想过将这些东西放主院。
但想着她爷应当不喜欢,又怕影响国公爷的名声,茉莉就通通带走了。
一个大包裹里头通通都是。有做工粗糙但十分逗趣的泥塑小女娘,有吓人的鬼面具,有小孩子才玩的布老虎拨浪鼓。
还有好些好看有趣的小摆件。
她每一样都喜欢。
自打第一天踏入,茉莉就将这里当成了她的家。
是以小院的每个地方都被她精心布置了一番。
院前,她种了花。花是移栽的府内花匠要丢弃的半死不活的那些,她细心照料,虽没□□,但反正至今没死。
院前左侧是一棵白梨花树,梨花绽放后本就夺目,茉莉就没再底下种其他的,只在梨花树下放了一只鱼缸。
不过院前右侧就种了许多品种,一片蕙兰一片茉莉,还有会爬藤的牡丹。
茉莉等着它们开花的那一天!
花架前,还有鸟笼,茉莉特地让门房从府外买来的。鸟笼的鸟是她捡来的,她见那鸟不肯走,只好将它留下了。
富贵人家的院中不似民间会摆桌椅,除了冬天,一年之中大部分时候都在院子里吃饭。
但茉莉喜欢在外面边赏景边吃饭,山茶也喜欢,于是茉莉在问了,确定国公府没有不允许在院里摆桌后,两人将桌椅搬了出来。
原本瞧着不算小的小院,这会儿显得有些拥挤。但茉莉不觉得,她只觉得这是她精心布置的家。
哪有人嫌弃自己的家。
而小院客堂,除了一张圆桌外,四周都摆了明艳的花瓶,没有更多摆件,却也显得十分富丽亮堂,窗明几净。
寝房和浴房被她打通了,原本狭窄昏暗的地方,如今瞧着明亮宽敞许多。
寝房除了山茶,没人进来。她将浴桶和衣架放在一侧窗边,夏日开一点窗沐浴,就不会闷,晚上月光足够亮还不用点灯呢。
只不过,茉莉如今大部分时候都住主院,那自然吃喝拉撒都在主院,这小院窗边的浴桶准备至今,还没用过一次。
国公爷进来时,茉莉正打量着她的小小客堂间,手里拿着新到家的泥塑娃娃,正考虑放哪里更妥帖。
“茉莉。”
茉莉听到声音,一个激灵,转身:“爷!”
【你现在阅读的是 向往小说网 www.xw0.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