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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两人回到屋内。


    茉莉恍惚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问:“爷……是要带奴婢一起去和您和罗家娘子踏青?”


    国公爷:“没错。”


    茉莉猜到这爷一定是看到她在外伸着脖子看天,以为她想出去玩。茉莉解释:“爷,奴婢喜欢待在府里。”


    她竟然拒绝了他。


    在妾室这里任何需求都被满足的国公爷觉不可思议。遂坚持说:“爷在外需要人伺候。你理当要跟着,有问题吗?”


    原来她误会了。


    茉莉眨眨眼,而后才应声:“奴婢知道了,奴婢明日定会伺候好爷,还有罗家娘子的。”


    “嗯。时辰不早了,伺候爷沐浴吧。”


    “好。”


    第二日,两人早早起床。


    知道要早起,国公爷昨晚没碰她,他怕碰一下,会一发不可收拾。昨晚两人又一人盖了一床锦被。


    是以茉莉睡得特别好。


    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两人只要梳洗下,吃个早膳,就能出发。


    老夫人知道国公爷今日要和罗家女约会,特地早起等在前院叮嘱。


    看到茉莉,以为茉莉是来送国公爷上马车的。直到看到人被国公爷搀扶着送上马车,老夫人这才呆住。


    惊吓过度问钱嬷嬷:“是不是我眼花了?她没上马车吧?”


    钱嬷嬷:“回老夫人,茉莉姨娘上了马车。奴婢瞧得真真的。”


    “快,快去拦着!”


    等钱嬷嬷老胳膊老腿跑到大门口时,马车堪堪离开。


    钱嬷嬷拍着大腿,又往回跑


    茉莉今日穿着一身紫灰,头上梳了两个花苞头,和平日习惯梳的低圆髻差别挺大。


    茉莉还以为她爷会过问,谁知一直上了马车都没。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从马车下来,看到走近的罗家娘子和两个丫鬟,国公爷突然侧过头来问:“今日作何这般打扮?”


    国公爷当然是看到了罗家的丫鬟,发现他的姨娘和丫鬟打扮有些像,才想起来问的。


    来踏青的姑娘无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明艳动人。就是随在主子身后的小丫头都涂脂抹粉,穿得喜庆。唯独他的姨娘。


    茉莉站在国公爷身后,小声说:“今日罗家娘子是角,奴婢可不能抢了人家的风头。”


    国公爷听她这么一说,点头:“是这个道理。”


    国公爷深深望妾室一眼,心中甚是欣慰。她能为罗家女考虑,日后罗家女进门,定当也不会为难她。


    国公爷又想起了陛下,为陛下揪心的同时,感叹自己运气好。


    马儿徜徉在草地里吃草。


    一片绿荫间,梨花树下。


    走近的罗家娘子眉眼低垂羞答答给国公爷行礼:“小女茗儿见过国公爷。”


    国公爷和煦道:“不必多礼。”


    待罗家女起身,国公爷从茉莉手里接过礼盒递给罗家娘子。


    “一点见面礼。”


    罗茗儿惊喜万分,波光潋滟眼眸注视国公爷:“国公爷送过了,其实不必再麻烦的。”


    国公爷:“应当的。”


    罗茗儿:“小女十分喜欢,小女定不辜负国公爷的厚爱,物尽其用。”


    国公爷点头:“这便好。”


    礼送完,忽地一下周遭安静下来,梨花簌簌掉落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罗茗儿心知不能太主动,是以国公爷不说话,她便也不说。


    但见国公爷一直不说话,罗茗儿又着急,心想该不会是国公爷等着她说吧?


    可她要说什么?


    茉莉瞧瞧她爷,又瞧瞧罗家娘子,默默叹气。她从国公爷身后探头:“爷,罗家娘子怕是渴了,奴婢这就煮茶来。”


    “好。”


    罗茗儿这才注意到国公爷身后的两婢女。事实上,她走近时就看到了,只是面对国公爷紧张,不敢多想。


    这会儿,罗茗儿忍不住猜,国公爷为何来此带两个婢女。不是说国公爷身边从无婢女?


    莫非是通房?


    罗茗儿心下虽有些不舒坦,但也知道这无可厚非。日后别说通房,就是再多的妾室都是有可能的。


    罗茗儿看向身后,贴身婢女知夏会意,默不作声退开。


    走了三个人,于是梨花树下更安静了。


    国公爷不时看向茉莉离开的方向,谁知她迟迟不来。


    国公爷这是第二回和女娘单独见面。第一回当然是和姨娘,但不同的是,姨娘那回,是凑巧,但眼下是故意而为之。


    国公爷心下别提多别扭了。


    和一个女娘能聊什么?昨晚,姨娘还教了他方法。见到罗家娘子,可以问问她平日爱吃些什么,爱做些什么,或者就聊聊小花小草。


    国公爷从没被这样为难过。


    但走又不能走,能怎么办呢。国公爷只能尝试着开口:“罗娘子喜欢何样膳食?”


    罗家娘子轻轻柔柔道:“小女都可,像颍州的馍和饼,小女尤其喜欢,潭州以辣出名,小女尝过辣粉条和辣香干,也觉十分美味,还有湘州……”


    国公爷再转头,发现姨娘还是没出现


    “我来帮忙。”


    茉莉决定将茶具拿去梨花树下,左贺带着俩兵丁帮忙将桌子椅子从马车上搬下来。山茶抱茶具,茉莉则打算将水壶和花茶盒蜜饯盒点心等一起抱走。


    斜里伸来一双手,茉莉转头,看到是罗家娘子身边的婢女。


    茉莉将点心盒让给她抱着,冲她友好一笑,但却没问她叫什么。


    知夏主动说:“我叫知夏,姐姐叫什么?”


    茉莉:“我叫茉莉,她是山茶。”


    “我家娘子迎接国公爷那天,刚巧知夏受了风寒,是以没跟着去国公府。没见着两位姐姐,知夏深感遗憾。”


    茉莉笑得亲切说:“无大事,日后有的是机会碰面。”


    “姐姐说的正是。”知夏点头,又道,“知夏冒昧问个问题,还请姐姐勿见怪。”


    “那个恐怕……”茉莉才打算利用国公爷拒绝。笑话,她都自己承认是冒昧话,她干嘛还要听。


    但谁知知夏速度极快,只顿了一下,又往下说了:“听闻国公爷身边并无丫头伺候,两位姐姐是如何跟着国公爷的?”


    说这话,茉莉只觉有人动她的袖子。低头一瞧,发现袖中是一只荷包,难怪她感觉沉甸甸的。


    不仅她有,山茶同样也被塞了一个。


    就算不给荷包,茉莉也不敢不回答。


    听她话的意思,她并不知道她是谁?


    茉莉回想罗家娘子见到她时的表情,貌似罗家娘子也没认出她来。


    茉莉忍不住垂头瞧自己,她真就这么普通?普通到短短两个月,被人忘得一干二净?


    茉莉暗自神伤,片刻回知夏的话:“妹妹没看错,我在主院伺候。”既然没认出来,她也没必要徒惹麻烦事。


    知夏没有吃惊,显见事先猜着了。知夏若有所思,后又问:“两位姐姐很得宠吗?可有国公爷从守边带回来的那位姨娘得宠?”


    这话要她怎么说?


    就算她不是那位姨娘。茉莉也觉得这问题难回答呀。


    茉莉想了好一会儿,才一脸为难说:“国公爷对大家都挺好的。”


    茉莉说的是实话。茉莉脑子里就没印象国公爷凶过谁。


    国公爷似乎对谁都一视同仁。


    知夏又问:“那国公爷有何喜好?”


    茉莉犹豫了下,贴心和知夏说:“这问题你或者让罗娘子直接问国公爷为好。”


    “那怎么行?”知夏怀疑瞧着茉莉,“我家娘子怎好平白无故打探国公爷,还是打探到国公爷本人头上。姐姐这么说,该不是想毁了我家娘子吧?”


    茉莉一口否认:“我没有,别误会。”


    山茶听不下去,误会她是国公爷的通房就算了,话这么多也算了,竟还怀疑她们不安好心。


    “我说你这臭丫头,有完没完?”


    茉莉及时挡在两人中间。


    比起她们,知夏更怕引起国公爷的注意,她赶忙小声道歉:“是我说错话,对不住两位姐姐。我这人不会说话,还请两位姐姐见谅。”


    见山茶冷静下来,知夏又拉着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茉莉说:“姐姐应该清楚,我家娘子以后就是国公夫人,而姐姐只是一个通房,能不能当上姨娘还不好说。但倘若姐姐站在我家娘子这边,日后姐姐的日子定比眼下舒坦。姐姐说呢?”


    山茶气得撇过脸去,懒得瞧知夏。


    茉莉点头:“我心里有数的。日后娘子进府,奴婢定伺候好娘子。”


    知夏见她会说话,脸色好看许多:“那这几个月,也请姐姐多费心。我家娘子听闻国公爷十分宠那个姨娘。也不需姐姐做什么,只要姐姐日后帮着递个消息就成。”


    茉莉一时怔住。问:“谁说姨娘得宠的?”


    知夏:“我家娘子打听到国公爷让那妾室入了主院。怎能不着急?”


    茉莉觉得不能让罗家娘子还没进门就憎恨上自己,于是说:“娘子怕是误会了。在国公爷心里,姨娘只是个伺候人的奴婢。我亲耳听到国公爷和姨娘说,‘你切记安守本分,日后正室进门,自不会亏待了你’。”


    茉莉学着国公爷的口气说话。


    知夏半信半疑:“你是说真的?”


    “真到不能再真。就我看来,国公爷对姨娘和对别的婢女没有区别。国公爷素来宽厚,别说对婢女,就是对外头流浪的野狗,也一样的。”


    知夏信了大半。毕竟传闻中的国公爷好像就是这样一个人。民间传国公爷对敌杀伐果断,对百姓又谦和有礼。


    也是因为,国公爷在外的名声相当之好。


    知夏得了满意答复,兴高采烈回到罗家娘子身边复命。


    茉莉在一旁默默煮茶,罗家娘子开口道:“国公爷,小女失陪一下。”


    国公爷点头。


    在两个婢女的陪同下,罗家娘子回了自家马车。


    国公爷看茉莉:“怎的去了那许久?”


    茉莉不好意思笑笑:“和知夏多说了两句话。”


    国公爷也不操心她们女儿家的闲事,只问:“接下来爷要做什么?”


    茉莉见她爷一脸凝重的样,忍不住乐。


    国公爷不懂她有什么好开心的。


    茉莉忍住笑,举了举杯说:“等下爷可以陪着罗家娘子喝茶。”


    茉莉问:“爷刚才和罗家娘子聊了什么?”


    国公爷一脸土色:“就按你说的,聊了吃食,平日的消遣,还有这花这树。”


    茉莉惊诧:“爷动作挺迅速。才一会儿都聊这么多了。”


    国公爷唉声叹气:“所以,爷实在想不到接下来还能说什么。要不然今天就算了吧。”


    茉莉看着手中才咕嘟的茶:“那等喝完这壶茶?”


    “行吧。”


    罗家的马车内。


    罗茗儿听完知夏的话,喜不自禁。


    “原来是咱们误会了。”罗茗儿问,“那婢子可答应咱们?”


    知夏:“娘子放心,那婢子说日后唯娘子马首是瞻。”


    罗茗儿笑开:“那是。她一个婢子,在国公府总要找个靠山,总不能靠那个妾室,当然只能选择我。”


    罗茗儿走回梨花树下时,脸上就差写上“我心情很好”五个大字。


    远远瞧见国公爷正和那婢子在说话,两人靠的十分近,国公爷似乎问她,那婢子说话时,国公爷就认真听着,目光专注瞧着婢子的样子,好似十分深情。


    罗茗儿告诉自己别想太多,毕竟刚才国公爷也是这样认真瞧自己的。


    罗茗儿笑容满面走上前。


    国公爷见她过来,立时坐端正了,瞧向她。


    罗茗儿心道:果然!


    接下来喝茶环节,茉莉面前的可折叠小方桌上放满了点心蜜饯瓜果。


    茉莉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国公爷,国公爷刚好口渴,一口干了。


    喝完才转头看茉莉,和他姨娘面面相觑。


    茉莉只好又将点心往她爷手边推了推,国公爷这回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将一盒蜜枣糕递给罗家娘子。


    罗茗儿双手接过,道谢:“小女谢国公爷。”


    国公爷又给她递了一杯茶。


    罗茗儿:“劳烦国公爷。”


    接下来,茉莉就瞧见她爷一杯接一杯的给罗家娘子递茶。等茉莉烧水的间隙,国公爷又开始一盒接一盒递点心。


    罗家娘子自知不能辜负国公爷的好意,只能一一笑纳,吃撑的样子瞧得茉莉都替她心酸。


    眼看着带过来的水彻底没了。茉莉就说:“爷,不如咱们四处逛逛?”


    国公爷疑惑脸看姨娘,就差把话写脸上了:“不是说喝完茶吗?怎么还要逛逛?”


    茉莉正忙着收摊,得不到回答的国公爷只得点头:“好,那走吧。”


    国公爷和罗家娘子看似并肩走,实则两人间还能容下两人。


    茉莉和山茶知夏一起坠在两人身后。


    最前头是法华寺,他们往前走就是斜坡。


    国公爷停下脚步,问罗家娘子:“可要继续往前?”


    罗家娘子知道国公爷肯定是不怕多走路的,他这么问是考虑到她。


    生怕扫了国公爷的兴致,罗家娘子不带犹豫的说:“小女能行。”


    这么说,她是还想爬。国公爷只得奉陪到底。手往前一送,道:“娘子请。”


    罗家娘子冲国公爷含蓄一笑,瞧了眼看不到头的坡顶,一咬牙,继续往前迈步。


    越往前走,人越多。带着女眷,恐多不便,国公爷命左贺春立在前开路。


    “今天没说下雨啊,这天怎么暗下来了?”


    “不是吧,要下大暴雨?”


    “快走,赶紧下山。”


    “咱们还是上山进寺里躲一躲吧?”


    随着天愈发暗沉,周遭一下乱腾起来。到处兵荒马乱。


    索性国公爷带了人,护着女眷避在一旁。


    一滴水打在眼睫上,茉莉伸手抹去,看天:“爷,真的下雨了。”


    说话间,噼里啪啦的大雨滴往大家身上砸。


    茉莉无语。黄道吉日还是她选的,茉莉歉意说:“奴婢对不住爷,没想到今日会下雨。”


    国公爷:“天有不测风云,与你无关。”


    听到这话的罗茗儿好奇。什么意思?之所以今天出来,是这婢子的主意?


    国公爷为何要将此事交给一个婢子?


    来不及多想,眼看着雨越来越大,罗茗儿问:“国公爷,眼下可怎生是好?”


    国公爷瞧了眼身后,沉稳有力道:“下山路滑,恐危险,只有进寺里。趁着路还能走,赶紧。”


    国公爷大步往前,走出一段,才想起来身后还有女眷。他停下回身。


    罗家娘子由两个婢女搀扶着艰难往前,茉莉和山茶手挽手也走得磕绊。


    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带着一身水,脚底下的泥坑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脸被雨水砸得生疼,茉莉一脚深一脚浅往前,忽然脚下一轻,她往前扑倒。一身的泥水不打紧,关键她鞋袜掉了。


    茉莉欲哭无泪,回身去和山茶一起拔她的鞋袜。


    一只手揪住她:“拿回来也没办法穿,不要了。”


    茉莉支着一只脚,但她只靠一只脚站不住,那只光脚的只能不时点一下地。


    眼看着光着的脚也成了泥腿子,茉莉索性直接杵在了泥地里。安慰自己这样才好呢,别人都发现不了她光着脚。


    才要抬脚往前,茉莉整个人失控。还当又滑倒了。


    慌乱之下,扯了一把救命稻草。睁眼发现她被她爷拦腰抱了起来,手里的救命稻草是她爷的衣领。


    茉莉赶紧放手,将她爷的领子抚平顺。


    望着底下飞速略过去的泥地,茉莉感叹这爷是真威武。


    茉莉想起什么,又转头瞧罗家娘子。果不其然罗家娘子一脸狼狈和呆滞望着他们。


    茉莉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赶紧开口:“爷,罗家娘子还在后面。”


    国公爷是真忘了。听到这话,回身。他也不说话,只沉默望着罗家娘子一点点走近。


    “啊……”


    罗家娘子的鞋袜也掉了!


    罗家娘子楚楚可怜望着国公爷,国公爷这才皱着眉道:“娘子再坚持会儿,马上到了。”


    罗茗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她不能问,更不能吵,只能受了这个委屈。


    茉莉岂能不懂罗家娘子的感受,她还想在府里过下半辈子呢。


    茉莉冲爷道:“爷,要不然奴婢自己走吧,爷照顾下罗家娘子好了。”


    国公爷:“她一未出阁的娘子,爷如何照顾。你莫多事。”


    茉莉不懂这爷怎么想的:“罗家娘子不是爷的未婚妻嘛?”


    国公爷:“未过门,又怎好唐突。她有两个丫头照顾,不会有事的。”


    说罢,国公爷上山的动作更迅捷。转眼他们身后的人都瞧不见了。


    法华寺主持命好多个小僧抱着伞守在寺门前,方便避雨的客人。


    左贺提前赶到打了招呼,小僧知是严国公府上,当下引着国公爷往后院的客居去。


    小僧送上衣物,茉莉和她爷说:“奴婢伺候爷更衣。”


    “还请女施主体谅,法华寺乃庄严圣地,不可亵渎。”


    茉莉瞧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僧,尴尬的想一头扎进外边的泥地里。


    “对……对不住法师。”


    国公爷还是头一回瞧见姨娘不同寻常的表情,觉得好笑,但眼下不是他和姨娘调笑的地方。


    国公爷肃着脸道:“你在这里,爷去隔壁。”


    客房檀香呛鼻,四面挂着佛偈,床架前还有一尊面目狰狞佛像。


    由于外头天光黯淡,屋内没燃灯,更是昏暗。


    茉莉动作极快,潦草擦洗完,手忙脚乱换上寺里给的便服和鞋袜,匆匆跑出来时,就瞧见国公爷已经一身干爽,正背手而立于廊下赏雨。


    国公爷目光专注,面庞肃然,身姿挺拔,瞧着一如既往的叫人心安。


    茉莉一下放松下来。


    她正发着呆,山茶他们也到了。


    小僧站在廊下雨幕中,和几人道:“今日寺内香客众多,客房紧缺,只能劳烦几位女施主挤一挤。”


    罗家娘子显见累极,仍旧冲小僧挤出一个笑道:“无碍的。多谢小师傅。”


    罗家娘子还在外和小僧,和国公爷说话时,茉莉招手让山茶赶紧进屋,她动作极快,拿了小僧放置在外间桌上的衣服,跟着进里屋。


    两个人她就不怕了。


    再出来时,茉莉看到知夏在门口和小僧说话。


    茉莉没听到知夏说的话,只听到小僧说:“抱歉施主,今日我寺从未有如此多的香客登门,是以香客便服早没了。还请施主见谅。”


    小僧显见忙得很,行了礼,转头就走。


    知夏都来不及叫住人。只好跺脚回头来和娘子


    禀报。


    罗家娘子冻得连打了两个喷嚏。主子要有事,她们当婢女的也起码掉层皮。


    知夏急得团团转,转头瞧见茉莉,眼前一亮,上前冲茉莉道:“好姐姐,我家娘子身子娇贵,过不久又要和国公爷成亲,可不能有事。还请好姐姐多担待,将姐姐身上的衣服借我们娘子吧。”


    茉莉别提多为难。要是换个人,她肯定拒绝呀。但这是罗家娘子。


    她若是想和罗家娘子处好关系,就得给。


    一天的难受和半辈子的难受,茉莉还是分得清的。正想答应,山茶不干了。


    “都是人,凭什么要咱们让?”


    知夏没想到出来个狗拿耗子的。知夏见她蛮不讲理,也凶狠说:“我又不是问你,干你何事?”


    山茶嘴硬:“就干我事。”


    山茶可不笨,罗家娘子能不能进国公府,或是冻死了都和她没关系。但姨娘要有事,她的好日子铁定泡汤。


    那她当然要维护她的好日……,不,维护姨娘啦!


    茉莉扯她袖子,让她别太过分。


    知夏不理睬蛮不讲理的人,只转头望着茉莉,等着茉莉开口。


    茉莉本来是想答应来着,但眼下既然山茶替她拒绝了,她恐怕就算答应,罗家娘子也不会多感谢她。再则,她不愿眼下让山茶丢了脸。


    于是,茉莉委婉的拒绝:“抱歉,我其实身子骨也不是特别好。”


    知夏气不打一处来,刚想狐假虎威威胁眼前两人几句。


    就听罗家娘子道:“知夏,不可。总共两套衣服,我换了,总有一人没得换,我心里又哪过意得去。你别再难为人了。”


    “何事?”


    国公爷先前和春立他们离开了,不知何时又站在了她们门前的廊檐下。


    茉莉抬眼,就和她爷对上了眼。


    知夏瞧了眼自家娘子,冲到门口,急道:“还请国公爷想想办法,僧人送来的干净衣服只有两套,我家娘子没得换,都冻得不成样子了。奴婢们都是粗人,不打紧,可娘子自小没受过苦,她受不住的!”


    山茶使劲往茉莉身后藏。她不怕别人,但怕国公爷。在她看来,国公爷瞧着好说话,实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在场的丫头中,就她换了衣服。其实该脱衣服的是她才对。


    “脱下给罗家娘子。”


    这话国公爷是瞧着茉莉说的。


    茉莉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去换。”


    山茶跟着茉莉进里屋。


    国公爷落下话,转头离开。


    罗茗儿和两个婢女交换眼神,三人眼里皆涌上窃喜。


    知夏小声和娘子道:“娘子,在国公爷心里,果然还是娘子最重要。”


    知秋疑惑:“可上来时,国公爷为何抱那婢女,却对我们娘子不理不睬。”


    知夏:“我猜一定是国公爷顾及娘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罗茗儿也是这么猜想的,红着脸低头道:“国公爷向来礼数周到。”


    “山茶。”


    中气十足的一声吼。


    在堂屋的主仆三人看向门口,见是国公爷身边的春立。


    知夏刚要上前问问怎么回事,山茶听到声音跑出来:“我在。”


    “这是国公爷命交给姨娘的。”


    “是。”山茶接过衣服,又蹬蹬进了里屋。


    刚才还笑语晏晏的三人,这会儿又都沉了脸。


    知夏安抚罗茗儿:“娘子,国公爷定然也是怕唐突了娘子。国公爷心里肯定有娘子的,要不然也不会让那婢子将衣服脱给娘子。”


    罗茗儿这回笑不出来:“可他是国公爷,他为何要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给一个婢子?足以证明这个婢子在他心里不简单。你们刚才听到了吗,春立喊那婢子叫姨娘。”


    知夏:“不会的娘子,要真成了姨娘,她怎么还这副打扮,显见只是个婢子。之所以称她一声姨娘,是给她面子。”


    仔细想来,这一路上国公爷对那婢子就是不一般的。哪怕那婢子影响不到她罗茗儿正室的位置,她还是揪心。


    知秋道:“娘子兴许误会了,这衣服兴许不是国公爷穿过的。刚好国公爷那头有多。”


    罗茗儿脸色这才好看许多:“你说的也有道理。”


    茉莉压根没想到她爷有这操作。她换好衣服,想出去确认下,她爷还穿着湿衣服还是另外找了干净的。


    山茶:“姨娘大可不必不好意思,春立只说国公爷给的,可没说是国公爷身上穿的那件。那可是国公爷,还能搞不来一件干净衣裳?”


    茉莉可不这么想:“要不是他穿的,他大可以将这一件直接给罗家娘子。”


    山茶:“是国公爷穿过的,国公爷干嘛不能给罗家娘子?”


    茉莉没心思和她斗嘴,转头跑出去。又脚步迅速往屋外冲。


    “娘子,她出来了,咱们换衣服吧。”


    罗茗儿起身,望着茉莉匆匆跑走的背影,往里屋的方向走了两步,又顿住:“咱们去看看。”


    国公爷住的男客房是最西边一间,而茉莉的女客房则是最东边一间。两间房连着廊下,茉莉钻过廊下,就到了国公爷客房的门槛前。


    屋内国公爷和他的手下都在,都光着膀子,围着两只火炉,国公爷也没有例外。


    最先拿到衣服换上的手下道:“将军,不如您穿属下的。”


    国公爷拒绝:“不必麻烦。”


    春立最先看到门口的人,惊道:“爷,是姨娘。”


    国公爷掀眼一瞧,正看到他姨娘抬脚的动作,国公爷当即利落起身,两步已经到了姨娘面前,将人结结实实挡在了门口。


    “你如何跑来这边?”


    茉莉跑得气喘吁吁,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道谢吗?


    茉莉想张口,可发现她要开口道谢,显得十分矫情。


    可不道谢,不说些什么,她心里总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情绪。令她躁动,令她心酸想落泪。


    茉莉眼一闭,就跟廊檐外的瓢泼大雨一样,泪珠子成串掉落。


    国公爷只在帐内看过姨娘掉这么多泪,但他知道,那不是因为伤心。和眼下不同。


    “怎么了?”国公爷如同每一次一样,去给她擦眼泪,发现手里没可用的物什,只好徒手。


    周遭探出来的脑袋越来越多,国公爷心焦的不行。“这是干什么?”


    茉莉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半晌终于憋出一句:“奴婢怕爷着凉。”


    国公爷半晌没说话。主要他太过震惊。这世上竟然还会有人担心他会着凉。还担心到哭了。


    国公爷垂眸望着自己的妾室,认真道:“爷是男人,不会有事,你尽可放心。”


    茉莉泪珠子还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滚落,她泣不成声:“奴婢有这么重要吗?”


    国公爷又认真看着她道:“自然有这么重要。姨娘可是爷唯一的姨娘。”


    “那若是以后……”


    “嗯?”


    心里的又一句话,茉莉是真的问不出口。


    国公爷疑惑望着她。茉莉摇摇头,福了福身,后退两步,转身跑走。


    国公爷瞧着人过了连廊,这才转身回屋。


    周遭探出来的脑袋见当事人不在了,都开始窃窃私语。


    “哎呀,这可是寺庙,成何体统。”


    “这是对新婚小夫妻吧?”


    “哪啊,你没听那男的喊女的姨娘。是个妾。”


    “又是个宠妾灭妻的。这什么世道,这还让不……”


    “大娘子,这话可说不得,这还是在寺里哪!”


    算了吉日来祈福,突遭大雨,本就心情不畅的贵妇人,好巧不巧又被她撞见她最反感最痛恨的一幕。贵妇人又怎能忍得住。


    巧的是,贵妇人还就住茉莉隔壁。立在门口,瞧见人近了,贵妇人又扯着嗓子指桑骂槐:“什么东西,一个贱婢,真把自己当当家主母了?光天化日,在这清净之地,行那苟且之事。要在夫人我屋里,非得扒她一层皮不可!”


    这话是


    个人都嫌难听,茉莉心思敏锐,知这夫人说的是自己,她垂着头,只当没听见。


    山茶也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抬脚就要往那头去,茉莉将人拽回来。


    那贵妇人还在骂。


    山茶不满:“这你能忍?”


    茉莉:“你现在跳出去,那大家都知道我就是她口中的贱婢。”


    茉莉扯着山茶进屋,抬头就看到了仍旧穿着那身湿衣服的罗家娘子。


    罗家娘子瞧着她的眼神满是打量。


    刚才太激动,她一下冲出去找爷去了,忘了罗家娘子。


    冲动害人。茉莉冲罗家娘子友好一笑,解释:“娘子勿见怪,奴婢是担心国公爷会着凉,是以去瞧一眼。娘子知道的,万一爷有事,奴婢回去定要被老夫人责难。”


    罗家娘子问:“我听到国公爷叫你姨娘,还说你是唯一的姨娘?国公爷不是只有一个姨娘吗?”


    茉莉知道不承认是不行了。她沉重点头:“娘子说的没错。娘子瞧瞧奴婢,可觉得奴婢眼熟?”


    罗家娘子惊疑不定。


    茉莉又走近两步,好让罗家娘子看个仔细:“奴婢是茉莉。”


    除知夏一脸懵之外,罗家娘子和知秋显见受惊不小。两人震惊瞪着她。


    茉莉赶紧表忠心:“娘子放心,奴婢绝不会和娘子争抢什么的,奴婢只想在国公府后院安稳度日,待娘子进门,奴婢也会像伺候国公爷一般伺候好娘子的。”


    茉莉不带停的又接着说:“娘子也别误会了国公爷,国公爷是真心想迎娶娘子的,国公爷还时常和奴婢说,罗大人清廉正直,罗娘子定当也良善知礼,让奴婢和娘子多学学好。”


    罗家娘子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茉莉心间这才长舒一口气。


    “国公爷来问,夫人是哪家府上的。本公姨娘竟惹的夫人这般动怒,本公改日定亲自登门致歉。”


    左贺昂首挺胸站在廊下,冲着西厢道。


    前一瞬还声音高昂的贵妇人,一下偃旗息鼓了。


    只听贵妇人一改刚才的嚣张气焰,结巴问:“国……国公爷?哪个国公爷?莫要诓骗夫人我,朝中哪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国公爷?”


    左贺:“三个月前,刚从守边回京的严国公。夫人可认得?”


    贵妇人彻底不说话了。


    只听丫鬟叫:“大娘子,大娘子!您别吓奴婢。”


    左贺转头要走人,瞧见茉莉姨娘正望着他,左贺犹豫了一下,冲屋内行礼。


    茉莉赶忙回礼。


    茉莉和罗家娘子都没有探头去瞧外头的动静,但听声音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罗家娘子瞧着茉莉道:“国公爷是为了姨娘吧?”


    茉莉心知,刚才她那一番话算是白说了。


    但奇怪的,她眼下一点不着急。只是心口有些涨涨的,想到他爷吩咐左贺前来时的样子,茉莉还想笑。


    女人当然是最懂女人心思的。罗家娘子就见眼前的姨娘捂着心口,微垂眉梢,嘴角含笑,像极了听了情郎甜言蜜语的小娘子。


    知夏知道她叫茉莉,但不知道国公爷的姨娘就叫茉莉。知夏觉得这婢子就是故意误导自己。坑骗自己。


    娘子让她打探,结果她连这婢子是谁都没摸清楚。回去怕是讨不得好。


    想到倒霉的自己,再看眼前笑容刺眼的婢子,知夏没好气呵斥:“喂,你得意什么?”


    茉莉一下清醒过来,捂着脸赔罪:“娘子误会,奴婢没有得意。奴婢是想到了刚在外看到的一人,那小娘子妆花了,头发一缕一缕的,像淹死鬼。奴婢就觉得挺好笑的。”


    主仆三人瞧着脸色更狰狞了些。


    茉莉抬眸瞧一眼罗家娘子,暗叹自己倒霉。


    完了,她说错话了!


    第24章


    第二日一早,国公爷才带着罗家娘子回程。


    国公爷先将罗家娘子送回罗家,和罗大人罗夫人打了照面,简单解释了昨日宿在法华寺的情况。


    茉莉就候在罗府外,并未下马车。不多时,国公爷出来,和她一起回国公府。


    从法华寺回来的路上,国公爷护着三辆马车,骑马赶的路,这会儿,国公爷钻进了自家马车内。


    山茶见国公爷进来,她识趣的表示要出去赶车。


    国公爷打量姨娘郁郁寡欢的小脸。


    茉莉正惆怅要怎么才能让罗家娘子别记恨自己,冷不丁她爷歪头瞧她。


    茉莉坐端正,等着她爷训话。


    国公爷若有所思,半晌才开口:“无需难过。”


    茉莉受惊吓。这爷竟然知道她在不高兴?!


    国公爷瞧着她脸色更苍白。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又开口:“爷本打算改日登京兆尹的大门,既如此,那爷今日便去。”


    茉莉以为他有公务:“爷有要事的话,去忙便是,奴婢自己回府就成。”


    国公爷:“你一起去。”


    见她疑惑,国公爷解释:“昨日那妇人是京兆尹夫人。”


    茉莉一下反应过来,她受惊不小,抓着她爷急切问:“咱们去做什么?”


    国公爷当然是去讨债的。


    不过国公爷的话说的十分好听:“昨日,本公姨娘得罪了府尹夫人,本公心里实乃过意不去,下山后,便直接带着姨娘过来了。没唐突了府尹大人和夫人吧?”


    国公爷态度言辞皆温和,但他负手而立堂前,冲着给他行礼问安的京兆尹夫妇说这话,谁能瞧不出端倪。


    府尹夫人昨晚已经受了提点,那是一晚上没能入睡,生怕遇到国公爷,遂天不亮启程返家。


    心里一直想着国公爷事忙,定然不能真的上她家找她去,定然是口头吓唬人的。


    谁知这还没到晌午呢,国公爷自家门没入,直接杀到了她家。


    府尹夫人一张脸别提多苦了。


    京兆府尹哪知道出了何事,精明惯了的京兆府尹听到国公爷的话,立马猜想肯定是他夫人做了好事,得罪人了呀。


    毕竟那么大一个国公爷怎么可能纡尊降贵来给他家赔礼道歉,还是为了一个妾室。最重要的是,京兆府尹了解他那嫡妻。


    京兆府尹瞪一眼苦瓜脸的自家夫人,冲严国公道:“国公爷这说的哪儿话,国公爷能登下官的门,是下官的福气。国公爷,咱里头说话。国公爷请,姨娘请!”


    京兆府尹竟然给她行礼,茉莉受宠若惊,随在她爷身后气都不敢出。


    国公爷没拒绝。


    京兆府尹给国公爷奉茶,又示意他夫人。


    府尹夫人虽满心委屈,但为了丈夫和儿子的前途,只能低头,给眼前的姨娘沏茶。


    茉莉决心不给爷丢脸,假装坦然,接过府尹夫人递来的茶。


    京兆府尹笑着道:“国公爷刚说姨娘得罪了下官夫人?下官觉得那一定是国公爷误会了。姨娘落落大方,知书达理,定然相反,是下官的夫人不对在先。下官在此,替夫人向国公爷,向姨娘郑重赔礼道歉。”


    京兆府尹说着,一口干了茶水。又眼神警告府尹夫人:“夫人。”


    府尹夫人又只能憋屈冲着国公妾室,喝下了杯中茶。


    国公爷:“府尹大人虽是个聪明人,夫人也明白事理。但严某还是得把话说清楚。昨日,严某带着姨娘进法华寺避雨,因着寺内提供给香客的便服没了,严某便将自己的让给了姨娘。姨娘又怕严某会受凉,慌乱之下才去男客房找严某。严某当时未着衣服,纯是不得已,而非府尹夫人口中伤风败俗亵渎佛祖行那苟且之事。”


    京兆府尹猛地看向嫡妻。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嫡妻向来我行我素,必然和国公爷姨娘起了纷争。但京兆府尹万万没想到,他这嫡妻还用如此歹毒之言辱骂当朝国公爷!


    她骂的不是别人,是严国公!


    为大祁多次拿下胜


    战,得陛下百姓信赖赞许的严国公!


    谁不知道这话一耳假?


    府尹夫人脸涨成猪肝红。低着头恨不得撞死自己。


    只听国公爷又缓缓道:“另外,严某府上如今只有姨娘一人,并未宠妾灭妻。”


    府尹大人瞪着嫡妻眼尾青筋暴起。


    国公爷又道:“国公府若是迎进一个会扒人皮的主母,那严某必当是要送回娘家的。”


    国公爷说这话时,瞧着府尹夫人,目光冷厉,与往日的随和大相径庭


    乘上马车,回府,茉莉一颗心啊,是心乱如麻,心如擂鼓。


    听到国公爷问:“可还难过?”


    茉莉抬眼,刚巧撞进那双一如既往了然,温和,带着浅笑的眼眸。


    茉莉说不出话来,只冲她爷摇了摇头


    罗府。


    罗茗儿将严国公约她踏青,带了妾室的事和她娘说了。


    罗夫人简直不敢相信:“国公爷怎么可以这么做?这不是在践踏你的脸面吗?”


    罗茗儿:“他带就带了,可他还当着我的面,和他姨娘眉来眼去。娘,国公爷对他那妾室,要比我们打听来的更要宠得多。我就怕,就怕国公爷会为了妾室反悔这门亲事。”


    “不可能,严国公不是这种人。”


    罗大人本是想在门口多听一会儿的,没想到这对母女议论起国公爷这般猖狂,罗大人实在忍不下去。


    罗大人心情很不妙,有些话他不想说,尤其眼前的人是他的妻子嫡女。


    但他要是继续纵容下去,难保将来这对母女做出更疯癫的事来。


    罗大人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来:“你们母女到底是要怎么样?当初你们偷偷瞒着我,参加老国公夫人的赏花会,直到老国公夫人选中茗儿,你们瞒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告诉我,当时我也答应了。既然事情成了,你们又闹什么?”


    罗茗儿最不喜听她爹讲话。索性冷着脸不说话。


    罗夫人激动道:“茗儿找个国公爷给你当女婿,你还有不满意了?就偏要依着你,学你的薛姨娘和你两个庶女嫁给穷书生,你就满意了?你瞧瞧这个家还像是个官员府邸吗,你好歹正三品品衔,说出去谁信,一个月家里只能吃四顿肉?”


    罗侍郎听了罗夫人的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是本官身正体直,并不与他人同流合污!你嫁与我时,我就和你说清楚了。我家贫,日后恐也给不了你富贵荣华。是你自己乐意的。如今女儿大了,你却起了攀附权贵的心思。你可知严府的老夫人为何独独看中茗儿?”


    罗夫人:“能为什么,当然是我的茗儿聪慧可人知书达理。”


    “大错特错!”罗侍郎口水喷罗夫人一脸,“那是……”


    罗侍郎压低了声线才又说:“那是严家老夫人故意选个门槛低的,日后好拿捏国公爷!”


    母女俩都惊呆。


    罗夫人:“这、这怎么可能?”


    罗茗儿急切说:“可是国公爷没拒绝。难道说国公爷没看出来?”


    罗侍郎:“老夫人是国公爷继母,要知道老夫人膝下还有一亲子。结果国公爷当了国公,而非她的儿子。老夫人当然想拿捏国公爷。国公爷也未必不知道,只是国公爷心有丘壑,不计较罢了。”


    就凭罗侍郎是刚正不阿的清官,还能在朝中就任多年。罗夫人虽一心想给女儿找个权贵人家,但罗侍郎这话她信十分。


    不过罗夫人毫不在意:“老爷说这些和茗儿嫁给国公爷有关系吗?”


    罗侍郎:“我今日只想提醒你们,国公爷看似性情温和,对谁都和善,但毕竟是个在前线杀伐多年的武将,真惹了他,既提起刀绝不会轻轻放下。国公爷答应老国公夫人娶茗儿可不是看中茗儿,而是给他继母面子。国公爷想干什么,旁人绝无可能干涉,你们也趁早死了这条心!”


    罗侍郎转过身,走到门旁,停下回头又说:“你们母女牟足了劲想死,我拦不住,但还请两位发发善心,手下留情,别毁了这罗府。”


    罗侍郎说完,冲罗夫人拱手行了一礼,才气呼呼转身出门走人。


    罗夫人被说的哑口无言,心中一腔火气无处发泄,追到门口,冲罗侍郎的背影踹了十几脚无影脚,才进屋,又狠狠锁上门,才坐回罗茗儿身边,安抚女儿。


    罗茗儿担忧瞧罗夫人:“娘,要真像爹所说,咱们岂不是没办法了?女儿真的害怕。”


    罗夫人:“也没什么好怕的。你没听你爹说嘛。国公爷既答应这门婚事,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反悔的。再怎么说,你也是国公夫人。”


    罗茗儿:“可女儿不甘心。女儿想和国公爷琴瑟和鸣,我主内他主外,我只有他,他也只有我。”


    罗夫人松开女儿的手:“你这丫头痴人说梦什么。那是国公爷,就算娶个公主,也妨碍不到他。”


    罗茗儿懊恼:“那,那娘也不能不想想法子吧,国公爷要只宠那个姨娘,女儿嫁过去,要也像皇后……”


    罗夫人一把捂住罗茗儿的嘴巴:“这话你也敢说,被你爹知道,他饶不了你!”


    罗茗儿也心知自己说错话,胆战心惊开口:“女儿就是这么一说,女儿心里是真的怕。”


    罗夫人:“别人会,以国公爷的性子不太可能做这种事。再说,他和那姨娘也才不过认识半年,能有多爱,顶多帐内离不开人。等你嫁过去,用些手段,国公爷只要离了那姨娘三日,此后定当将人忘了干净。”


    罗茗儿有些不信:“我那两个庶姐生的孩子都满地爬了。这么多年,我爹怎么没忘了薛姨娘?”


    第25章


    罗夫人一时语塞,半晌才说:“那……能一样吗,薛姨娘是在我前头跟了你爹的姨娘。”


    罗茗儿心更伤了:“那茉莉也是在我前头跟了国公爷的姨娘。我将来不会要像娘一样吧?”


    罗夫人又一次哑口无言。心想他们这对父女还真是她人生道路上的绊脚石吧?


    气归气,罗夫人当然还是帮着女儿的。


    罗侍郎虽不是个宠妾灭妻之人,对她这个嫡妻凭良心说也还不错。但罗夫人这些年心里就是憋屈。


    但凡她说错一点话,做错一点事,罗侍郎就要找她茬,并以此收回管家权,交给薛姨娘。


    薛姨娘要是真是个贱蹄子,罗夫人还能有借口将人铲除,只可惜薛姨娘是个城府深的,从不惹事,又懂避锋芒,最关键薛姨娘自己听话不算,还给罗侍郎生了两个也同样听话懂事的女儿。


    这样一对比,罗夫人和罗茗儿那简直罪大恶极。


    这些年,罗侍郎自是更信任薛姨娘。罗夫人自觉她们母女简直吃尽苦头。


    因此,罗夫人才想着给罗茗儿找一个权贵夫家,到时罗侍郎再要拿捏她,就没那么容易。薛姨娘想靠女婿挣脸面,就算女婿最后当上了状元,那又怎么和她的国公爷女婿比?


    罗夫人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她进门时心软,同意罗侍郎留下薛姨娘。


    当初她若求了父亲,让还是穷书生的罗侍郎赶走薛姨娘,罗侍郎岂能不听。又岂会到今日。


    故罗夫人虽嘴上骂女儿异想天开,却还是绞尽脑汁想解决国公爷姨娘的办法。


    国公爷可以有姨娘,但却不能是比嫡妻先进门的那个。


    罗夫人叮嘱罗茗儿:“事儿绝不能做的太明目张胆。不能被你爹发现,更不能被国公爷发现。离进门还有三个月,这三个月你想办法和那姨娘搞好关系。”


    罗茗儿心知她娘绝不是真的让她讨好姨娘。“然后呢?”


    罗夫人嘴角弯出得意的弧度,不语,半晌才说:“我搞不定薛姨娘,就不信还搞不定一个黄毛丫头。”


    国公爷和姨娘回到府时,已经过了正午。两人在外头吃的饭。


    国公爷拒绝了京兆府尹的好客,本想带着姨娘直接回府,见姨娘不时偷望车帘外,国公爷就有了在外吃饭的想法。


    茉莉当然很高兴。


    回府时,还在街头买了好些不值钱,但她愿视若珍宝的小玩意。


    两人下了马车,茉莉跟着她爷身后进府,两人脸


    上都是藏都藏不住的欢喜。


    直到走进后院客堂,看到了国公府的女人们都在。


    似乎是早等着他们回来。


    国公爷的马车还没到门前,门房就有人向里通报了。是以国公爷进客堂时,老夫人和几位少夫人都立在门前等他们。


    老夫人拉着国公爷问:“怎样?”


    国公爷:“挺好的。”


    老夫人仍旧一脸希冀望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国公爷转头瞧了眼姨娘,才又道:“都挺顺利的。也就昨日午后下了暴雨,昨晚便宿在了法华寺。”


    老夫人见他说不到点上,索性直截了当问:“国公爷对罗家娘子可还满意?”


    国公爷心下纳闷,怎么这都要成亲了,还问他满不满意作何。但既然老夫人这么问了,国公爷当然答:“罗家娘子秀外慧中,知书达理,子褔甚是满意。”


    老夫人连连点头:“这就好,这就好。也不枉我替你选了这门婚事。我也算对得住你爹和国公府了。”


    “子褔让母亲操心了。”


    老夫人嗔怪道:“快别说这话。是我这做母亲的应该的。”


    老夫人不经意扫了眼大少夫人,大少夫人心领神会,望着国公爷调侃道:“国公爷就这么舍不得茉莉姨娘?竟和罗家娘子出去约会,还要带着姨娘。”


    整个客堂的人都会心一乐。


    茉莉感受到大家的目光,听着周遭的打趣笑声,她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


    国公爷一本正经道:“自是舍不得她。没有姨娘在,子褔不知道该做什么。这一路,还要多亏姨娘在旁提点。”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脸色皆瞠目结舌。


    这话要换个爷说,那定当是托词,但国公爷脸色肃然,语态真挚,显见是他的真心话。


    老夫人一颗心瞬时放下。又想起来问国公爷可有用饭,国公爷回了话,老夫人便放他回去了。


    待国公爷离开,大少夫人笑盈盈冲老夫人道:“老夫人该放心了吧?”


    老夫人略过大少夫人,目光落在三少夫人和四少夫人脸上。


    “你们觉得呢?”


    三少夫人:“国公爷没道理欺瞒母亲。咱们的国公爷也不是那种人。”


    四少夫人:“母亲,儿媳以为三嫂说得极是。”


    老夫人笑着点头:“这样再好不过。国公爷眼看着就要迎娶正妻,这节骨眼上,要怠慢了罗家娘子,哪怕咱们是国公府也理亏。国公府也不能干那种事。好在国公爷明是非知礼数。我呀就放心了。”


    喜枝搀扶着三少夫人回北院,喜枝小声问:“夫人不是说国公爷对茉莉姨娘不一般,夫人为何不告知老夫人知道?”


    三少夫人似笑非笑道:“告诉了她们,好让她们对付茉莉,我图什么?”


    三少夫人瞥了眼喜枝,继续说:“最好呀,谁都不知道,就本夫人知道。在这府里,若只有本夫人能和她说上话,从而让她将夫人我当成自己人。你觉得不好吗?”


    喜枝困惑:“可夫人从前不是和奴婢说,咱们一定要站在老夫人这边?说是仅靠咱们……那什么哦势单力孤?”


    三少夫人:“咱们以后当然也要靠老夫人这棵大树,但也不妨碍咱们另想出路。老夫人害怕国公爷会为了姨娘,会冷落罗家女,从而罗家女这步棋会变成废棋。可依照我看,就算日后国公爷和罗家女和睦,老夫人怕也难拿捏我们这位国公爷。咱们最好两手抓。”


    “夫人说得是。”


    三少夫人:“去告诉琪儿,茉莉姨娘回来了。去的时候,你帮她采些好看的花带去。”


    喜枝为难:“可是夫人,琪姐儿都去三回了,那边总说没空,咱们腆着脸再去好吗?”


    三少夫人板着脸训她:“三回算什么?要想成功,怎可轻易放弃。”


    喜枝忙垂头道:“是夫人。”


    三回?三少夫人冷笑。当年她若是尝试三次就放弃,今日又如何能进这国公府。


    三少夫人心知茉莉怕是知道自己先前被利用,是以琪儿几次登门去玩,茉莉都借口有事将琪儿拒了。


    但只要茉莉不和她撕破脸,当然就算撕破脸,三少夫人觉得自己也能想办法挽回她们之间的关系。


    更何况茉莉不敢也不会。


    三少夫人当然就当无事发生


    茉莉先是跟着爷回主院,听到爷说,让她自己先去收拾,茉莉才走。


    走时,当然带上了爷给她在路上买的小玩意。茉莉也想过将这些东西放主院。


    但想着她爷应当不喜欢,又怕影响国公爷的名声,茉莉就通通带走了。


    一个大包裹里头通通都是。有做工粗糙但十分逗趣的泥塑小女娘,有吓人的鬼面具,有小孩子才玩的布老虎拨浪鼓。


    还有好些好看有趣的小摆件。


    她每一样都喜欢。


    自打第一天踏入,茉莉就将这里当成了她的家。


    是以小院的每个地方都被她精心布置了一番。


    院前,她种了花。花是移栽的府内花匠要丢弃的半死不活的那些,她细心照料,虽没□□,但反正至今没死。


    院前左侧是一棵白梨花树,梨花绽放后本就夺目,茉莉就没再底下种其他的,只在梨花树下放了一只鱼缸。


    不过院前右侧就种了许多品种,一片蕙兰一片茉莉,还有会爬藤的牡丹。


    茉莉等着它们开花的那一天!


    花架前,还有鸟笼,茉莉特地让门房从府外买来的。鸟笼的鸟是她捡来的,她见那鸟不肯走,只好将它留下了。


    富贵人家的院中不似民间会摆桌椅,除了冬天,一年之中大部分时候都在院子里吃饭。


    但茉莉喜欢在外面边赏景边吃饭,山茶也喜欢,于是茉莉在问了,确定国公府没有不允许在院里摆桌后,两人将桌椅搬了出来。


    原本瞧着不算小的小院,这会儿显得有些拥挤。但茉莉不觉得,她只觉得这是她精心布置的家。


    哪有人嫌弃自己的家。


    而小院客堂,除了一张圆桌外,四周都摆了明艳的花瓶,没有更多摆件,却也显得十分富丽亮堂,窗明几净。


    寝房和浴房被她打通了,原本狭窄昏暗的地方,如今瞧着明亮宽敞许多。


    寝房除了山茶,没人进来。她将浴桶和衣架放在一侧窗边,夏日开一点窗沐浴,就不会闷,晚上月光足够亮还不用点灯呢。


    只不过,茉莉如今大部分时候都住主院,那自然吃喝拉撒都在主院,这小院窗边的浴桶准备至今,还没用过一次。


    国公爷进来时,茉莉正打量着她的小小客堂间,手里拿着新到家的泥塑娃娃,正考虑放哪里更妥帖。


    “茉莉。”


    茉莉听到声音,一个激灵,转身:“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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