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卧底(十)
“宿主!警告!宿主!警告!攻略对象黑化值百分之百,突破阈值!”
“宿主!警告!攻略对象灭世欲望高达百分之一万,攻略对象成为魔尊!”
“宿主请尽快安抚攻略对象!不然试做任务失败,将进行人格抹杀!”
系统的机械音不停的响起,苏昙从入定中惊醒,骤然起身,匆匆出门,从窗格处望见寒山境另一侧,有赤色的光芒照彻整个山谷,雷鸣阵阵,透着不祥的气息。
“怎么回事?”苏昙震惊不已,“小越怎么忽然又黑化了?”
秦檀悠悠转醒,盯着系统道:“你再说一遍,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清楚啊!”系统的机械音居然透着股委屈,“我一天天的给你们当牛做马,积分全让宿主兑成丹药养你神魂了,我当初被击碎的部分到现在都没修好,我能检测到越千旬的变化已经很不错了!”
“只能发现他的修为突破了,现在是……我的天,十五境!”
一串串数据疯狂跳动,系统的声音卡壳一瞬,而后展露出几分慌张:“怎么回事,他怎么朝着寒山境方向来了!”
又是一声惊雷,房中铜镜内照着苏昙一张脸苍白如雪。
他深吸一口气,抓起剑从门口窜出去,直接朝着边境线奔去,已是暮春,推迟了许久的春风终于越过山境,扑面而来,只是这股子暖意并没有让他周身暖起来,反而有彻骨的寒意,像针一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扎的他周身发痛。
行至校场之时,已经有许多小修士被今夜空中异象惊醒。
当年寒山境一役死伤惨重,如今的小弟子们都是从四面八方重新提上来的,不曾知晓当年的残酷,还眨着一双双大眼睛喊他,“仙师,魔族是要同我们开战了吗?”
苏昙的动作一滞,而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山顶奔去,只有冷冰冰的声音从风声里传过来,“少在外面玩,都给我滚回宿舍睡觉,不然罚你们跑山一个月。”
苏昙握剑的手有些抖,虽然他已经杀过许多魔了,可死亡的阴影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忘却的烙印,他这些年还是经常被噩梦惊醒,要秦檀同他说上许久的话才能缓过来。
慌张和惶恐像蚂蚁爬满了整颗心脏,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当年没能阻止小越被魔尊带走,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小越变坏了,如果小越被洗脑了,如果当真要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他要怎么办,他该如何自处。
“不要怕。”秦檀的声音透着股莫名的安定,“一切等见到人后再说,打架的事交给我,这么多年防护,寒山境的防线不可同日而语。”
“就算当真出了问题,而今仙盟盟主是徐静真,如果求援,他会第一时间带人过来。”
“不要怕,你手里有剑。”秦檀的声音顿了顿,又放缓和了一些,“你还有我。”
苏昙深呼吸一口气,登上了寒山境的边境关卡。
这是两山相接的一片峡谷,山峦四周的是一片起伏的灵阵,普通攻击极难破开,唯有此处,为护山大阵阵心,此处若被破坏,大阵便会崩溃。
故而他下令在此地修了一座小型城池,城中尽是手下精锐,魔域那边的异动他们也是最先察觉,一行人正盯着那道红光严阵以待。
天地之间瞧着分外平静,只有苏昙知道,危机已经冲着他们来了。
系统高亢的提醒音不断响起,告知他与越千旬的距离正在不断缩短,那片翻滚的红光也不断朝着他们逼近。
苏昙手中握着与徐静真一对一的通讯灵器,只要一行字,仙盟支援即刻便至。
发不发?
青云书院的少年时光尚且在脑子里回荡,还有那双凄惨可怜,充满孺慕的眼睛。
不发。
他身后是寒山境,是千千万万和小越一样大的少年。
手指深陷入灵笺,在系统尖叫着提醒攻略对象只离他一百里的时候,苏昙平静的在灵笺上写下一行,“寒山境生变,速至。”
而后他抬手,让所有人做好准备,寒山境内,一簇雪白的灵火在空中炸开,仿佛坠陨的烟火,轰隆一声,照亮半个天幕。
随着这一点灵火爆燃,寒山境边缘全线尽数炸开灵火,天上仿佛下了一场暴雪,灿烂的光华蔓延了整个山境,边境山峦之上,无数修士抽出刀剑,对着那一阵奔腾的红云严阵以待。
“宿主,我检测到攻略对象对你还有感情,预测怀柔可让黑化值降低最少20%,你们实在是没有必要拼命的。”系统带着诱惑的声音响起,“只要你听我的话,不仅可以完成任务,还可以早日回家。”
苏昙唇角轻颤,不待他说话,秦檀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用的是我的身体,要做什么事是不是要同我商量一下?”
系统:“…………”
天际灵火亮彻,又转瞬即逝,就在灵火熄灭的瞬间,魔息带着一股沉重的威压转瞬即至,龙吟声旷古悠远,寒山境屏障上的灵阵全力运转,金色的大阵如同通天彻地的高墙,将来自另一端的大阵魔息阻拦。
一枚枚金色的灵篆亮起,苏昙站在楼顶,高高扬起了手,他身后,无数修士手中灵弓蓄势待发。
庞大的龙影在黑雾中展露,锐利的巨爪上泛着冰冷的寒芒,长风吹彻战场,苏昙衣袍猎猎作响,就在龙首撞在大阵之上的那一刻,他闭眼,猛然一挥手,无数灵箭如同流星,射向空中那个庞然大物。
可是想象中的血流成河没有出现,龙形骤然消失,空气中有如同水镜一般的波纹出现,灵箭在靠近那道身影的瞬间便被吞没。
一道修长的身影提着长刀冲向大阵,只是随手一斩,位于寒山境边缘的阵法便透出一股奇异的扭曲。
黑雾散去,身量极高的青年站在大阵之后,负手而立,一头长发高束,露出来的肤色苍白如雪,眼睑下泛着略微的青,表情阴郁,冷冷扫过一众仙家,冷声道:“吾乃魔族至尊,此次并非为攻打尔等前来。”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彻整个关卡,烈烈狂风当中,他隔着山中大阵与千百个修士的身影,与苏昙遥遥对视。
“秦先生,当年你于青云书院对本尊多有照拂,传道受业解惑,本座应当可以唤你一声师尊。”越千旬从怀中掏出一枚造型古典的黑色圆片,“经年不见,师尊风采依旧,令本尊心折。”
“今日吾不是来同你们打仗的,而是想问问师尊,二十八年了,当年问题的答案可有变化?”
“愿不愿意嫁入魔域,嫁给我。”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哗然。
苏昙盯着越千旬的脸,表情几经变换。
“你若不愿,明日魔域大军压境,本座会踏平你寒山境,杀得仙盟鸡犬不留!”越千旬略一挥手,身后黑雾当中,人形影影幢幢,好像有千军万马蛰伏其中,最边缘处可以看见两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一左一右站着,好似左右护法,周身气势骇人。
“你若踏入魔域,本尊答应你,此生不入九州。”
越千旬面上带着势在必得的得意,他掌心,那枚逆鳞边缘被打磨的十分圆润,简直像是某种漂亮的贝类。
“他脑子是不是坏了?怎可说出如此不知廉耻,欺师灭祖的话!”秦檀声音中涌动着愤怒,“当年在书院里教的礼义廉耻都让他吃到狗肚子里去了?觊觎师长,竖子敢尔!你让开,我要让他涨涨教训!”
可这一次苏昙居然没有让开,他死死握着剑,手背上青筋暴起,却将秦檀压在识海当中。
他身后,是无数个眼瞳中闪烁着怒意的仙盟弟子,他怀中,灵笺上浅浅浮现一行小字,“援军三日内必至,保命为先,勿要逞强。”
他脑子里,系统的提醒声尖锐至极,“黑化值百分之三百,我的天,越千旬好像把他亲爹给吃掉了!”
他的目光游弋,从越千旬阴冷沉戾的脸上,到他身后那两个提着剑的身影。
他好像思考了很久,背脊紧绷,在山风中如同一棵顽强不屈的乔木。
他身后,有弟子愤愤不平,“魔族果真不知廉耻,胆敢羞辱仙师,今日我等便是死在寒山境,也断不能让你这魔头沾染仙师分毫!”
“可以。”
修士义愤填膺的声音和苏昙平静的应和声重合。
那明明是同春风一般温柔的回答声,此刻却如同天雷,在众修士堆中响彻。
身后众修士先是一愣,而后爆发出剧烈的争吵声。
“魔族心狠手辣,仙师不可以身犯险!”
“寒山境多年布置,怎可靠牺牲仙师一人来保全!”
“不可!万万不可!”
“以我一人换寒山境安稳,很值。”苏昙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漠,“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寒山境的山林中,第一支桃花终于开了。
苏昙提着剑,反手一挥,一道剑气将所有人阻在身后,他飞下城墙,行至关隘处,静静看着对面的青年,良久,他长叹一声:“小越,你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昙:有些人的影子,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昙:这剧本真的很眼熟。
昙:拍过的戏怎么可能会忘[愤怒]
檀:欺师灭祖欺师灭祖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暗杀暗杀!
第182章 仙盟(一)
那一日,魔族大军压境,魔尊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寒山境护山大阵,带走了归离剑主。
待边境黑云消散的瞬间,寒山境众人才后自后觉,魔尊所言踏平寒山境并非信口开河,他们当真找到了解决封印的法子。
想通这一点后,瞬间冷汗涔涔,寒山境如今本就人才凋敝,魔域若当真是全力冲杀,他们根本挡不住,只怕要被屠成一片白地。
想来秦仙师是早发现了不对,故而以一人之身,换寒山境千万人平安。
归离剑主被带走的第一天,寒山境满城下跪,无数弟子跪在关隘处拜别仙师,痛哭流涕。
第三日,徐静真带人赶到时,只见满城缟素,纸钱乱飞,随便找了个人一问,只听说秦檀没了。
他当即眼前一黑,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被匆匆赶来的陈小雨搀扶住。
满山的哭声,伴随着婆娑树影,响彻天地,春风过境,寒山境满山苍翠,桃花次第而开。
今日并无战事,千万人性命得以保全,可对于仙盟来说,这是喜事,可对于小部分人来说,却痛到夜不能寐。
张对雪从中州匆匆赶过来时,边境已经恢复安定。
徐静真当场撑住了场面,下令与魔族势不两立,在边境增加兵力,可转头回到房间里便吐了一口血,几乎昏死过去。
他的道心岌岌可危,可无人能帮他,他自己都不行。
陈小雨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与越千旬算不上太熟,只能算是普通认识的关系,觊觎自己师尊,这玩意真的是大逆不道。
同时隐隐也有些佩服,秦檀作为剑宗首席,张对雪的师尊,站在一起的时候比他高上大半个头,感觉一胳膊伸过来能把他锤出二里地,是实打实的严师。
他见着谁都能顺口调戏两声,唯独见着了秦檀的时候会乖的像只鹌鹑。
越千旬一个修符阵的胆敢觊觎秦檀……虽然所有人都说他大逆不道,但陈小雨还是有些佩服的。
这都不是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这是把自己的脖子伸出去让人砍,也不怕被打死。
张对雪赶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太过焦虑,他看了一眼大殿内,低声问:“盟主情况如何?”
“心识动摇,恐再受不得刺激。”陈小雨低声道,他略有意外的看着张对雪,惊奇道:“以你和秦先生的关系,我以为你现在会提着剑杀去魔域救人来着,怎么瞧着不怎么着急。”
张对雪额头浮了一层冷汗,他报剑靠着墙壁,低语道:“我在来的路上本来差点吓死了,已经在救师尊和杀同门之间犹豫了很久很久,不过我赶到边境时找了师尊亲近的人一问,他将那日景象同我复述了一遍,我忽然发现,好像有点耳熟。”
陈小雨困惑:“耳熟?”
张对雪却没有急着解释,而是换了个说法,“你有没有发现从傅氏逃离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扶风焉与小贺的消息了?”
陈小雨:“就现在这满城风雨,没听到他们的消息才是好事吧……”
他声音忽地一顿,随后震惊道:“你说他们俩去了魔域?”
“本来我是不确定的,毕竟仙魔不共戴天。”张对雪唇角抽搐,“直到我听到了他们同我复述的小越台词,那时你不在,但是这几句车轱辘话我最起码听了有二十遍,背都可以背出来。”
陈小雨:“?”
张对雪:“总而言之,不必太过担忧,秦先生他们应当是同小贺他们碰头了。”
陈小雨:“…………”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他松了一口气,而后抬步朝着房间里去,“那成,我不懂你们在搞什么鬼,不过我得向盟主解释一下,免得坏他境界。”
张对雪却反常的将他一拦,蹙眉摇了摇头,随后低声道:“你不觉得徐氏对小贺实在是针对太过了么?我感觉他们的踪迹暂时不要同盟主明说。”
“可我总要让他心安,我也同你说过,盟主如今心境大不相同,隐隐有崩殂之意。”陈小雨唇角紧抿,“虽未明说过,但盟主对我而言,亦师亦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消沉下去,他在这世上朋友不多,眼睁睁见着秦先生身赴陷阱,心中还不知有多焦躁。”
“不然就说……他们心意相通?”张对雪小心翼翼道:“自愿总好过被迫,先让盟主心安。”
陈小雨一脸不认同,“秦先生喜欢魔尊,你是盟主你信么?”
张对雪挽袖子,目若寒星,气势汹汹道:“没关系,你且放着,由我来编,保证给盟主一个十分充足的理由!”
*
“嗷!”
“啊!”
“呜……”
“嘤——”
越千旬抱头鼠窜,在空旷的房间里被剑追着戳,什么魔尊气势都没了,偌大一个人连滚带爬,藏到贺亭曈身后,与那把剑躲猫猫,可惜如今体型太大,早不是少年时瘦瘦小小一个,随意一藏就能躲起来。
贺亭曈体型比他小了许多,挡也挡不住,不是被锤脑袋,就是被抽小腿,“别打啊!饶命啊!秦先生,不是我的主意,是贺亭曈,全都是他想的!”
贺亭曈与扶风焉低着头,举着剑,正面对墙壁罚站。
听见越千旬的控诉,贺亭曈不骄不躁,朗声道:“冤枉啊,秦先生,我只让他过来换人,我可没让他说的那么狂悖,里头有不少东西都是小越他自己添油加醋说的。”
“这些话明明是你当年教我的!”越千旬躲到扶风焉身边,这个略大一圈,还安静,他好歹没有腹背受敌了,胆子也跟着肥了起来,“贺扒皮,你自己说的,要想法子把先生骗过来,我全是听命行事啊!”
秦檀坐在宽大的椅子里,盯着眼前这三个多年未见,不成器的玩意,肺都快要气炸了。
在师徒关系上他向来传统,认定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为师为父,徒弟觊觎自己,那简直就是有违人伦。越千旬那几句话简直让他如遭雷击,当即回忆了收徒后的那几年自己所有的行为举止,到底是哪一点惹的这小兔崽子春心萌动了,他必定大改特改。
后面发现越千旬的喜欢是对着苏昙。
他一时有一种被苍蝇噎住的感觉,梗到极致之后,变成了一股子怒意。
喜欢苏昙也不行!
不过见面之后苏昙便让开位置,叫他来处理这几个逆徒。
秦檀毫不留情动手,罚了一罚。
贺亭曈与扶风焉还算听话,越千旬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居然敢跑了!
魔域边境内,破破烂烂的小房子里不断传出痛呼,还有颤动的门板,门口守着的魔物们面面相觑,识相的后退。
“尊上可真急色啊。”
“尊上想要的,自然无有不从。”
“说起来,屋子里好像还有那两个堕仙吧……”
“…………”
“好(淫)乱。”
“……闭嘴,我们魔族本来就很乱。”
“跟我说,尊上威武。”
“尊上威武!”
威武的尊上委委屈屈窝在椅子上,捧着杯子喝水,鬼鬼祟祟偷窥其余几人。他旁边,扶风焉与他一起窝着,手里捏着块糕饼正在慢慢啃,瞥见他偷窥的目光,将饼分了一块给他。
越千旬:“扶哥,你好淡定。”
他捏着饼子咬了一口,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感,“我以为此生不会相见的,没想到还能有坐在一起喝茶吃饼的一天,实在是和做梦一样。”
扶风焉:“也许你正在做梦呢?”
越千旬顿时目露惊恐。
扶风焉忽然伸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越千旬眼角飚泪:“痛!”
“痛就对了,不是做梦。”扶风焉老神在在道:“醒了没?觉得是梦我可以戳你一剑。”
越千旬捂着脸,万分委屈:“我只是感叹一下,扶哥你当真不解风情,这么凶当心瞳哥不喜欢你了。”
扶风焉闻言一顿,他抬起头,对着越千旬认真道:“不会的,小贺说过,我长的很好看,世间最好看,性格也很可爱,将他迷的七荤八素,前夜还亲了我的眼睛,说好喜欢我,偶尔凶一点他也很喜欢……”
忽然有连续不断的咳嗽声打断了扶风焉的话语,他将怀中糕饼全部塞给越千旬,赶紧靠过去给疑似被呛到的贺亭曈拍背。
越千旬捧着糕饼,叹为观止。
贺亭曈扶着额角装咳,耳垂红透了,不敢抬头,只怕对上苏昙八卦的眼神。
该死的,就是怕扶风焉说出一些什么狂悖的话,所以才特地给了一盒子糕饼堵嘴。
没想到连糕点都挡不住,也真的是没法子了。
正对面,苏昙看着扶风焉与贺亭曈两人熟稔的肢体动作,沉思良久,忽然冲着识海里的秦檀笃定道:“他们俩肯定做过了。”
秦檀:“……你一天天的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东西!”
桌子对面,贺亭曈总算调整好了呼吸,扶风焉贴着他紧紧的,在桌案底下玩他的手指尖,一双眼睛空蒙蒙的,发着呆。
“不好意思,呛着了。”贺亭曈笑道:“昙哥,我接下来想要同系统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
昙:吃瓜,分瓜
檀:我不要听这些
檀:这都是些什么学生[药丸]
第183章 仙盟(二)
系统不是很想理会这几个疯子,当初它被贺亭曈薅羊毛,薅到现在还没积攒到足够的能量,再加上旁边还有个天道宿体虎视眈眈,它一点也不想做任何回应,干脆选择装死。
不过很显然,贺亭曈根本不会放过它。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一个普通人会这么清楚你要做什么。”贺亭曈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缓缓响起,平静不带半分波澜,“系统,我已经见过你很多很多次,而你一点都不曾察觉。”
房间内,所有人的动作一顿,凝视着表情平淡的贺亭曈,后背却冒出丝丝寒气。
越千旬捧着糕点的手抖了抖,苏昙和秦檀面面相觑,纷纷看向了识海正中心那团原本沉寂,此刻却开始疯狂翻滚的数据团。
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落针可闻,唯独扶风焉靠在贺亭曈肩膀上,表情平静如水,眼瞳中透着股厌倦。
不知过了多久,越千旬在房间里听见了一道尖锐的的机械音:“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已经重复了不止一次了?”
他像是见鬼一样盯着秦檀,一肚子话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迎着众人困惑的眼神,贺亭曈轻轻捏了捏扶风焉不安的手指,缓缓开口:“这本该是禁忌,我应该这辈子或者下辈子,永永远远不向你们透露的,只是如今情况紧急,我也不得不向你们坦白。”
“这个世界已经重来了第十九次,你们已经死了十八次。”
再平淡不过的声音,此刻却如同一道惊雷,落在所有人的耳中。
越千旬怀中的糕饼盒子从掌心滚落,剩下的糕点掉了一地。
“现在还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不配合,大概只会和你的宿主们一起死在这个小世界了。”贺亭曈双手环胸,“哦,当然,你是异世道则,也许有逃离的办法。”
系统:“……”
“它逃不掉的。”扶风焉的声音冷的像冰渣,“连重启十几回都不曾察觉,又拿什么去脱离世界。”
系统:“…………”
识海内,苏昙看着那一团数据流几乎炸成了个刺猬,他感觉这个系统好像在无声的尖叫,一向规律的0和1都开始变得乱七八糟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贺亭曈捏着扶风焉的手都开始发麻,他终于听见了系统的回答声:“操!我就不该接这个该死的任务,又被压榨又被困!”
这是所有人第一次从系统的机械音中听出了一丝类似于人的颤抖,“你们到底对这个世界做了什么?”
*
系统编号10088,是一个专门进行救赎活动的安抚系统,用以带着被选定的宿主,前往各种小世界里拯救那些黑化崩坏的主角,修复那些破损的小世界,同时带走一部分的气运反哺主系统。
它在千千万万个系统当中,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打工仔而已。
对于它们而言,这些小世界二维化后就相当于是一本本小说,他选定了越千旬,也只是因为这个家伙周身怨气很重,年纪小,爹不疼娘不爱,又是个混血,受苦受难的,他身上的气运和恶孽都很足。
这样的人最适合攻略,没什么心眼也好哄,难度只有三星半,比其余几个心眼子多的和蜂窝煤一样的气运之子要好处理多了。
越千旬听着坐不住了,他刷一下站起来怒道:“哈?你这么对我合着是因为我最好骗?”
系统十分诚实:“是的,你难度最低,最适合菜鸡新手。”
菜鸡苏昙:“那为什么选中我?”
系统:“心软,善良,道德底线高,服从性高,这样的人听话又好用。”
苏昙:“…………”
“我只要吸取到足够的能量,让越千旬成就一番霸业,统领一方,只要世界不崩塌,我就可以顺利带着宿主离开。”系统声音忽然变得低落,“可是我在降临的瞬间就被你们打伤了,我现在不仅联系不到主系统,还因为前段时间被你们反反复复卡bug薅羊毛,收到商城警告,连修补费都被薅光了,剧情进度又很慢,没有什么大的推动,这几十年来我省了又省,缝缝补补一年又一年。”
“你们以为我想在这里呆吗?这破地方我受够了,一天也不想呆了!”
说到最后,系统的声音都带出几丝疲惫感,“想我叱咤几十个世界,带出了十几个优秀宿主完成任务,次次都是高级评分,怎么会在你们这个破破烂烂的小世界里翻车呢?”
“难道这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它声音实在是沧桑,苏昙几乎感觉系统要掏出根烟叼在嘴里。
“我在来这里之前还说这个小世界里头气运分散,感觉可以偷个懒。”系统的机械声透着股子颤抖,“我就说第一眼看见你们俩个身上的因果线怎么那么重,原来是地狱副本啊。”
“十八次……我打游戏都不打十八次。”
贺亭曈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他平静的盯着表情各异的众人,缓缓道:“既然如此,不如合作?”
系统:“能合作什么?”
“不是要让小越称王称霸么?”贺亭曈指了指已经拖着椅子贴过来听的专心致志的越千旬,“魔尊还够不够称王称霸?你的积分应该又涨了。”
“这倒是。”系统又道:“我看看,嗯,弑父大剧情完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过去打天下,只要干掉其他的气运之子,成为本界最大的天骄,差不多剧情线就成了。”
它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越千旬,沉默片刻后,幽幽道:“可是就现在这情况,他怎么可能办得到嘛?”
越千旬跳起来反驳:“……你这妖怪,哪里来的脸看不起我!”
“好,你去杀掉舟堇生,徐静真,谢玄霄,张对雪,还有那两个乐修……哦,还有,你面前的亲亲师父。”说着说着,系统看了一眼贺亭曈,忽然咦了一声,“杀掉你好像也可以了。”
贺亭曈眉头微不可察的一蹙,随后归于平静。
“你是如何观测气运的?”贺亭曈忽然打断。
系统:“我与你们都不同,自然可以看见你们都看不见的东西。”
贺亭曈:“只有杀了他们,才可以抢夺气运吗?”
“按理来说是这样,死亡是最简单的剥夺气运的办法,毕竟一死万事休,落在气运之子身上的运道便会分散开,将他们一个个杀掉,成了此世最强,所有的运自然而然就会归拢己身了。”
扶风焉抬起了头。
系统:“你身上有道则,你不行。”
扶风焉又把脑袋挪回去。
贺亭曈:“徐若山身上有天命,他应该也不行。”
“若是将所有气运之子集合在一处呢?”贺亭曈问,“不杀人,只聚集,所有强运之人集合,对于天道的吸引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系统:“按理来说差不多,只不过这可是正邪两道,不共戴天,怎么聚,谁来聚,碰面了还不是打打杀杀要死要活的。”
贺亭曈起身,“打架归打架,打架可未必是要死人的。”
*
秦檀自入魔域,而后魔界当真沉寂,边境一片安稳。
以一人换一州之安定,实在是功德一件。
徐静真本在研究如何派人潜入魔域救援,他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不待他订下救援的章程,张对雪忽然去看望他。
这个名义上的秦檀首徒脸上并没有出现焦急,愤怒的情绪,只是一脸沉重且认真的盯着他看,而后扑通一下跪在自己面前,抱住他的腿,求他给秦檀一条生路,求他不要棒打鸳鸯。
徐静音在那一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茫然。
张对雪舌灿莲花,绞尽脑汁,只说秦先生与越千旬两情相悦,奈何因为师徒身份,暗自隐忍多年,上位者的心动从来寂静无声,他本就端肃冷漠,越千旬又是他亲手养大了一个孩子,便是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则不可能迈入雷池一步。
可是越千旬不一样,他喜欢秦先生多年,喜欢到在寒山境时甘愿自己去死,手刃同族也要护得师尊安稳。
可最后魔尊亲至,强行将人带走,秦檀亲眼看着养大的孩子与自己背道而驰,怎么会不心痛。
这二十八年来,秦檀性情变化,一时严肃一时温柔,不是因为他想开了,反而是因为他想不开,所以将自己给逼到疯魔。
听见“疯魔”二字时,徐静真的手指颤了颤。
张对雪声泪俱下,“二十八年啊!盟主,整整二十八年,相思成疾,无药可医,师尊闭关多年就是因为出现了心魔。”
徐静真后退半步,一时间有些站不稳当。
张对雪眼眶中的泪珠子大颗大颗滚落,“您若不信,大可以去师尊闭关的书房翻看,里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他画下的人像,我数了数,足足有上千张啊!”
徐静真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懂人话了。
秦檀几时擅长丹青了?
见人不信,张对雪从储物袋掏出一张宣纸,摊开,露出画卷中属于秦檀的侧脸,工笔画,画的极其传神。
“这是我在师尊书房寻到的!”张对雪擦眼泪,他又掏出一张画了许多人的全家福,指着中间的越千旬道:“盟主请看,这画的多传神,所以他们两人互相喜欢,与其花费诸多人力前去救援,不如暂且放任,兴许过上一段时间就收到喜讯了!”
徐静真:“……”
作者有话要说:
昙: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乱翻我的书架!
檀:你画我做什么?
真:感觉三观被冲击
第184章 仙盟(三)
徐静真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他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感觉自己像条挨了一闷棍的鱼,晕头转向,每一件事听起来都很离谱,离谱的让他感觉自己在做梦,可偏偏张对雪信誓旦旦,以命相保,只差指天发誓了。
张对雪与秦檀师徒之间关系融洽,应当不会说谎……但万一呢?若是秦檀在魔域等待支援,而自己没有过去,他要怎么办。
徐静真按了按眉心,无法静心打坐,干脆披衣起身,一个人沿着寒山境边缘慢慢行走。
虽然即将入夏,山中温度渐升,但夜风依旧有些寒凉,沁入肺腑后有一种针扎般的冷痛。
医仙说多思多虑,让他不要想太多,不利于心境,也不利于身体恢复。可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仙盟的担子他尚且挑在身上,而今一个个乱子接踵而来,哪里来的时间休息。
明月高悬于山顶,照得地上草露都镀了一层晃眼的银白,他行至山坳处,望见最边缘的地方,有一簇簇的火星正在飞舞,空气中飘满了纸钱焚烧的味道,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少年们压抑的哭泣声。
秦檀入魔界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九州,而今群情激奋,仙盟众人战意高亢,已经不是说不管就能当真不管的时候了。
就算张对雪说的是真的,可安抚人心哪会那么轻易。
他寻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坐下,各种想法纷至沓来,一时间有一种被压的喘不上来气的错觉。
这么多年过去,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如今居然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竟觉得深恩负尽,死生师友,高处不胜寒。
少年时有舟堇生陪着他,后来有秦檀这个亦敌亦友的竞争对手,执掌青阳殿时收了许多徒弟……如今和舟堇生反目,秦檀先是重伤闭关,如今又入魔域,徒弟们各有所成,也各奔天涯。
他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这世上还能与他多说几句话的人也所剩无几了。
徐静真闭目内视,识海心域内已经是一片狼藉,破破烂烂,花叶衰败,光秃秃一片枯黄。
这些年无数的药灌进去,也只能短暂恢复些许,治标不治本,他知道自己可能快要不行了,识海心域的崩溃速度之快,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无药可医。
他如今尚且还活着,强撑着一口气,只是想着还要撑起整个仙盟,还要顾及整个徐氏。
父亲已经油尽灯枯,二叔不涉及任何徐氏和仙盟产业,一心只教书育人。千年徐氏世家,出过两位圣人,无数仙盟盟主的徐氏,怕是要断在他手里。
他如果死了,其他人要怎么办呢?
陈小雨莽撞尖锐,不懂得回避锋芒,又得罪了相里氏,秦檀入了魔域,万一过得不好,他若死了,届时谁又能来接他,二叔文绉绉的,只一张嘴皮子厉害,没有家族做靠山,青云书院又能撑上多久?
还有舟堇生,他亲手放走的恶鬼,便是下地狱,也得将他一起带走。
长舒一口气,徐静真闭了闭眼睛。
还不能死。
还得再撑一撑。
*
陈小雨与张对雪偷偷跟在徐静真身后出了门,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只能远远的看一眼,略微照看。
“盟主心思太重,想的事情又多,这样的情况实在不适合他修养。”陈小雨叹气,“况且马上我监察之期将过,青冥道君上次说了,我要是没能抓到人,就要夺了我的殿主之位。”
“张兄,你说接下来要怎么办?秦先生都去了魔域,我们要不要也去魔域试试?指不定能碰个面,做点什么?”
“我们一窝蜂往魔域扎堆,那样未免也太明显了。”张对雪幽幽道,“谋定后动,静候佳音就是了,你若是被革职查办,不若过来寻我,正好可以去剑宗小住几天。”
“唉……”陈小雨将胳膊肘扒在张对雪肩上,站没站相,“真不知道贺亭曈他们在搞什么鬼,总觉得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张对雪不语,看着山风卷着数不清的纸灰飞上天空,灰蒙蒙一片,像下了场雪。
*
立夏之前,徐静真携着陈小雨和张对雪回到仙盟,并将监察之职交由朱明殿主负责,上一秒卸任,下一秒陈小雨因为办事不利,被圣人革职查办了。
然后无所事事的前青阳殿主便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光明正大住进了剑宗的归离峰去,并成功将在此处徘徊多月的谢玄霄给气走了。
同月,越千旬的境界终于稳固。
踏入十五境巅峰,直奔着十六境去了,不过杀性重了不少,日常需要念念清心咒什么的安抚一下情绪。
但魔域却是实打实被他捏在了手里,如今几大魔君不敢造次,唯他马首是瞻。还有些溜须拍马的,问要不要给他举行大婚,立个魔后什么的。
越千旬有贼心没贼胆,况且多年过去,对于苏昙,喜欢还是喜欢,却没有生出多大的妄念。
有时候忍不住想要凑过去贴贴,然后又被秦檀的目光吓跑,但下一秒又被吸引过去,然后循环往复,对这种讨打的行为乐此不疲,到后面秦檀都懒得管他,也就由着他去了,只是会在贴太近的时候,伸出手抵着脑袋把人推开。
扶风焉观察了他们很久,对此感到好奇,“我以为你会想要将人据为己有。”
越千旬刚被秦檀揍了一顿,脑袋上顶着一个大包,灰溜溜的用冰敷,他站在扶风焉身侧,轻笑一声,“以前不懂事,确实会容易起些歪心思,但现在不一样了嘛。况且我也想开了,毕竟爱情这个东西不能强求,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在一起了也是互相折磨,还不如远远看着,他开心的时候,我好像也会跟着开心一点。”
说着说着,越千旬垂下眼睛,略带落寞,“而且秦先生实在是太凶了,他们俩加起来软硬不吃,我也奈何不了他们。”
扶风焉:“所以你还是贼心不死。”
越千旬:“怎么,还不让人喜欢了啊!而且这种事情也是要慢慢淡化的啊,兴许有一天,等我年纪更大些,兴许就不喜欢昙先生了。”
扶风焉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那祝你早点长大。”
越千旬:“……木头哥,你这祝福方式可真别致。”
扶风焉略微抬头,显得有几分骄傲,“我本来就很别致。”
越千旬:“……”
“喂!那边的两个,别说闲话了,过来开会!”贺亭曈的声音从上头传来,扶风焉仰头,看见趴在窗户上招手的贺亭曈,乖乖应了声好,立刻抛弃越千旬,直接飞了上去,粘着贺亭曈去了。
越千旬嘟囔了一句重色轻友,也跟着上楼去。
他们正式在魔域住下后,如今过上了狼狈为奸的日子,天天抓着系统问东问西,套出不少东西来。
贺亭曈则是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同他们细细坦白了自己这十几世的人生,还有所见所闻,扶风焉略做补充,不过他从前观察到的东西实在有限,信息量不足,只能说说自己灭世的这十几世最后的样子。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初遇的时候,在那艘灵舟内,贺亭曈与扶风焉教越千旬读书,苏昙和秦檀还有系统斗智斗勇。
世界本质在众人面前一点点被揭露,在听说此世飞升之路疑似断绝时,饶是稳重如秦檀,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苏昙沉默许久,则是长叹一声:“原来你不是我老乡啊。”
贺亭曈愧疚道:“当时为了快速取信于你,只能用了从前你与我说过的那些信息。对不起,昙哥,我骗了你。”
苏昙苦笑一声,而后洒脱地挥挥手,“没事,没事,至少只是我一个人回不去,况且当初有你安抚我,我反而轻松不少,别道歉了,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陪着我度过最惶恐不安的那段日子呢。”
他坐在对面看着贺亭曈,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倒是你,重来这么多遍,应该很痛吧?”
贺亭曈一愣,随后笑着摇摇头,“都过去了,况且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就说明这一切我没有白做。”
“另外还有一个人要同你们介绍。”贺亭曈将若水剑提出来,放在桌案上晃了晃,“前辈,出来打个招呼。”
徐若水刚从剑中飘出来,把在场的一堆人啊魔啊统啊吓了一跳。
苏昙:“我草,剑灵!”
越千旬:“啊啊啊啊鬼啊!”
唯有秦檀声音冷冽,震惊道:“青冥道君……不对,若水道君?”
徐若水飘在半空中,双手揣在怀中,老神在在看着面前一堆人,他也“坐”在了椅子上,身影摇晃,随意道:“剑灵,剑灵,普普通通一灵体,与若水道君沾不上边……终于能透口气了。”
系统扫描过徐若水全身,数据音迟疑片刻,犹豫道:“贺亭曈你到底要做什么?”
“自然是拯救世界啊。”贺亭曈将手一摊,“如今可以知晓,千年前,神朝末年,七大世家起义,推翻神朝,斩杀帝君,因为帝君还未完全继位,我们这一界本来就不太完整的天道,被拆分成为三部分,天命落到了徐若山手中,道则和气运四处流窜,直到多年后,他们通过实验将道则捆绑在阿扶身上。”
“唯有一个完全体天道,才可以打开通天之门,徐若山为此设计出你们这一个个气运之子,吸引气运之后,再通过命运进行抢夺,融合,用以实现天道融合的目的。”
越千旬双手紧握,“所以我们要阻止他!”
“恰恰相反,你们要协助他。”徐若水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响起,“天道有缺,通天之门封闭后,这里便成了一方死地,迟早有一日会消耗完所有灵气,届时世界毁灭,万物寂灭,归于烟尘,要想保住此世,反而需要天道融合。”
越千旬:“要听他的话?那岂不是要我们都去死?”
“也不是非死不可。”贺亭曈撑着头缓缓道,“就看徐若山手中的天命,能有多准,多不可违抗了。”
“你们说,他如果给我们所有人设定了一个结局,那过程呢?是他可以随意把控的吗?”握住扶风焉的手,贺亭曈盯着面前亲友,继续道:“如果怎么样都是死,那说明在死亡到来前,我们什么都可以做。”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小贺要开始发疯了。
我说过的,这是甜文
第185章 仙盟(四)
仙盟对贺亭曈和扶风焉的通缉令遍布九州,不仅如此,徐若山安插在魔域的探子也传来了消息,魔域也将这两个名字放在了通缉令上。
转头已至六月中旬,可是仙魔两界上天入地,这两个大活人就这样失去所有踪迹,再不见一丁点踪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就连傅氏独创的占星法都没能算出自家少君的踪迹。
明面上,仙盟对这两人的通缉好像松了不少,可暗地里,徐氏派出的人越来越多,就连无歧路都收到了追捕这两人的单子。
贺亭曈与扶风焉的身价水涨船高,一跃超过魔尊,变成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数字。
舟堇生推开门,看着坐在自己大厅里嗑瓜子的两人,闭了闭眼睛,将门板合拢,片刻后再度打开——
很好,人影消失了,就剩着地上一堆瓜子皮。
随着身后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舟堇生已经抽出骨鞭,长鞭如同毒蛇,转瞬间袭向发声处,与此同时,他脚下道境亦在瞬间展开,试图在那两人还没靠近前先行逃跑。
可惜贺亭曈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在堵到他的那一刻,舟堇生便落入下风。
一个响指,隔绝天地的封灵大阵瞬间启动,贺亭曈切断了舟堇生对外的联系,扶风焉提着长剑踩在舟堇生唯一能出逃的方位,虎视眈眈,一副要将人打死的模样。
“咔嚓——”
贺亭曈捏开瓜子仁,笑眯眯盯着舟堇生,打了个十分有礼貌的招呼,“道主,好久不见。”
舟堇生深吸一口气,他看着数月不见,贺亭曈周身暴涨的修为,收起长鞭,咬着后槽牙道:“确实好久不见,可惜舟某与两位素不相识,过来找我做什么?”
“上次在相里氏主宅时便说过了,贺某是诚心诚意加入无歧路的,这不,拖家带口的来了。”贺亭曈指了指扶风焉,“身家性命都交到道主手中,贺某真的很有诚意了。”
舟堇生扫视了一眼扶风焉,又看向笑吟吟的贺亭曈,冷笑一声,“仙魔两道都通缉的人物,我可不敢要,无歧路庙小,容不下两位大佛,还是请便吧。”
贺亭曈:“别这么说,我们是诚心诚意来投奔您的,堇哥哥,想当年在蓬州出生入死,我还为你缝过伤口呢!”
舟堇生虽然已经死了很久了,但听到这句话还是没忍住嘴角抽搐,当初的痛感落在身上好像如有实质,叫他胸口的疤痕都控制不住的疼了起来,“确实,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两位祖宗找小的来有何要事?舟某必定涌泉相报。”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怨气颇深,贺亭曈浑不在意,他笑道:“堇哥哥你也知道,我们两人如今无处可去,不如可怜可怜我们,给个容身之处?在你这无歧路暂住几日可好?”
此处是舟堇生设在玉州的宅邸,从外观看不过一个小小山庄,坐落在一片半山腰上,从庄子里往下看,可以望见一小片花海,乃是瑶台所剩无几的旧景。
这里大多数时间都被封存,他偶尔疲惫时会过来看一眼,连他最亲近的手下都不知道这处房产。
贺亭曈他们能寻到此处,说明当真将他摸的透彻。
杀意在舟堇生心中荡来荡去,他盯着看起来若无其事的两人,冷声道:“这么多房舍,随你们。”
“那就却之不恭了。”贺亭曈咔嚓咔嚓捏着瓜子仁,朝着上座指了指,“放心,贺某向来恩怨分明,不会占人便宜,这屋子不白住,道主有什么烦心事,不如朝着我们说说,兴许可以帮你解决呢?”
舟堇生落座,目光从贺亭曈与扶风焉身上扫过,冷笑一声,“我若想杀你们仙盟盟主,屠尽世家呢?你们能帮我解决?”
“好!”贺亭曈热烈鼓掌,“有志气!”
稀稀拉拉的巴掌声响起,舟堇生只觉得好像抽在自己脸上,他见鬼似的看着这两个,惊疑不定,瞬间在脑子里想了千万种可能性,然后归于平静,他也往脸上挂上了恶心人的笑容,随口道:“那我们岂不是一拍即合?”
“是啊!”贺亭曈将掰出来的一小包瓜子仁放到扶风焉掌心,而后一手撑着座椅,朝着舟堇生声情并茂道:“堇哥哥你不知道我与阿扶这些时日过得有多惨,仙盟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俩为了私奔疲于奔命,当真是上山下水无所不用其极,如今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叨扰你。”
扶风焉嚼着瓜子仁,点了点头。
“想必堇哥哥你也知道,阿扶是傅氏少君,他所修之道,天生无情,如今与我一同动了情念,为世所不容,傅氏在千方百计想要将他带回去,让我们有情人分离。”贺亭曈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既然为世所不容,那我们也不用再顾及什么正道邪道了,能让我们在一起的,才是所追寻的大道啊!”
舟堇生:“……”
“别说什么仙盟了,就是道君站在我们面前,都不能将我们分开。”贺亭曈深情回望了一眼扶风焉,扶风焉将瓜子仁往怀里一揣,与他十指紧扣,连连点头,“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舟堇生:“…………”
贺亭曈扭过头定声道:“所以为了与阿扶在一起,我会对抗全世界!仙盟也不可以阻止我们相爱!”
舟堇生:“………………”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抬抬手示意他们俩可以不用互诉衷情了,“行,可以,你们能有这样的想法很不错,既然如此,七月初七,随我杀去碧云川,如何?你们若能配合我杀死老盟主,我便相信你们是真心的。”
“投名状嘛,我清楚的。”贺亭曈竖起一根大拇指:“杀人放火,我最在行。”
扶风焉:“你做什么都最厉害!”
那两人又开始旁若无人亲亲我我,舟堇生盯着,感觉自己的头痛了起来。
果然在蓬州时,就应该趁着他们俩年纪小,把他们给掐死!一个丢北边一个丢南边!
夏日里花开不尽,瑶台遗址上姹紫嫣红一片,可以看见空中飘飞的纸鸢,一派欣欣向荣。
舟堇生往年会在这里留宿十几日,充作闭关修炼,如今这里忽然多了两个人,到底不习惯,尤其还是两个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散发着恋爱气息的讨厌鬼,他简直一刻都快要呆不下去。
当日就要收拾东西离开别院。
贺亭曈却指着山脚下那片花海道:“堇哥哥,你看,这一块地方和真真哥的识海心域简直一模一样呢!”
舟堇生:“是吗?不就是些不入流的花花草草,看不出什么区别。”
贺亭曈:“我还以为你对真真哥旧情未了呢。”
舟堇生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仇人罢了。”
贺亭曈目光若有似无地打量过舟堇生周身,男人还是当年在蓬州相遇时的那副模样,只是面色青白,已经半分生气都无,只剩下阴沉沉的死寂,周身浮动着鬼气。漆黑的长发披散,修长的脖颈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布,将脖子给挡住了。
察觉到贺亭曈的目光,舟堇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恶劣一笑,“想看?”
不待贺亭曈拒绝,他直接抬手一扯,将纱布拽下来,露出脖颈上那道一圈朱红色的印痕,上头是密密麻麻的小小灵楷,将他的皮肉粘连,乍一看好像在脖颈上画了一条红线,但细细看去,却发现一条极其平滑的刀口,让他身首分离。
贺亭曈目光一怔,随后眉头拧了起来,“真真哥干的?”
舟堇哥哥掌心缠着纱布,闻言冷笑一声,“托你们的福,原本想让他一剑杀了我,好给我一个痛快,可惜了,期间你们横插一脚,害我在蓬州流亡三月,仙奴咒蚀骨焚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连自戕都做不到。”
贺亭曈:“……那你这是怎么死的?谁杀的?”
舟堇生面上浮现充满恶意的微笑,“真想知道?只怕你听了接受不了啊。”
贺亭曈:“洗耳恭听。”
“你对徐氏印象如何?”舟堇生忽道。
“千年世家,出过两位圣人,无数盟主,主修无情道,兼济天下,底蕴深厚。”贺亭曈背出了标准模板。
“圣人,盟主,不过一群沽名钓誉之徒。”舟堇生声音幽冷,“豢养仙奴,充作打手,刺客,或是暗棋,为那些光风霁月的‘仙君’们铲平一切阻碍,然后再背负一切深沉罪孽死去,成为那些圣人脚下的基石。”
“我是徐氏豢养的仙奴,”舟堇生恶劣一笑,“你口中那些光风霁月的仙君,嗯,对,就包括你那位喊的亲热的真真哥,都是踩在我们这等仙奴身上作威作福。”
“你以为是谁派我去的蓬州?”舟堇生嘴角浮起讥讽的笑,“我可是他们给少盟主安排的劫,一个黑心烂肺的前对象,只要杀了我,徐静真无情道大成,自然可以继承仙盟盟主之位,再保他们徐氏百年荣华。”
“至于我等贱民的命,谁在乎?”
他余光瞟向旁边的贺亭曈,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错愕,震惊,不敢相信之类的神色。
可望过去时,贺亭曈表情平静,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一本正色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更要合作了堇哥哥!”
舟堇生:“……”
忽然就没那么激动了。
第186章 仙盟(五)
舟堇生原本预备休息数日,好给自己做做心理建设,毕竟此事一做,他与徐静真从此以后便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可惜贺亭曈没给他缓冲的机会,他与扶风焉两个人身上好像刷了糖霜一样,整日没头没脑凑在一处,黏黏糊糊,看看什么花啊钱啊水啊,搅的舟堇生烦不胜烦,一日的时间都没撑下去,他便打算提前动手,速战速决。
道境一开,卷着那两个祸害直接前往青州。
舟堇生的道境确实非常好用,从玉州到碧云川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这种长距离传送天上地下也算是独一份了。
碧云川药宗位于青州太阴山旁侧,银杏成林,夏日里郁郁葱葱一片,来来往往多是药宗弟子,最外边开设善堂,为山下百姓义诊,厅堂中可以听见无数病人的哀嚎呻吟声。
这里不似其他宗门那般豪奢,山中大多都是小瓦屋,看见最多的还是成片成片的灵田,里头栽种无数灵草,山泉水从山顶往下淌,活水流动,带走了热意,一入谷连温度都降了不少。
舟堇生自从知道徐隐幽在此处疗养后,便特地在这里放了暗桩,只为了监视谷中动向。传送阵一动,留在此处看守的手下便迎了过来。
贺亭曈刚刚站稳,先是看见了一只朝着他们飞奔而来的狸花猫,随后是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道主您怎么提前来了?”
舟堇生有些厌恶的用脚将猫抵开,抬手推开周身遮蔽气息的符咒屏风,大步流星走了出去,仿佛身后有什么脏东西在追一般。
一挥袖子,撩起阵风,舟堇生指了指后头,沉声道:“给你带了两个帮手,你随意使唤就好。”
于是相里玄目光落在屏风后那两道朦朦胧胧的影子上,他从缝隙中看到一双修长的手,将正在地上打滚的猫抱了起来,随后屏风被人拉开,贺亭曈举着猫探出半个脑袋,冲着他温和一笑,“好久不见啊,二公子,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上级了,有什么任务尽管吩咐,贺某一定配合。”
相里玄:“…………”
贺亭曈身后,扶风焉也挤了出来,大咧咧东张西望,看见他时不咸不淡点了点头,权当做打过招呼。
狸花猫挂在贺亭曈怀里爬来爬去,盯着相里玄求救一般喵喵大叫,他不得已上前去,将猫拎过来,“不好意思,小鱼不喜欢生人。”
贺亭曈在猫身上摸了一把,念念不舍收回手,看着相里玄将猫放走,随口道:“那猫叫小雨?”
“鱼,小鱼。”相里玄强调:“它喜欢吃鱼。”
贺亭曈了然一哦,从猫身上收回目光,随后看向旁边的相里玄。
三月不见,相里玄周身气质变化极大,世家豢养出来的那种倨傲矜贵好像从他身上彻底剥离了,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粗布麻衣,头发用根木簪别着,表情淡然,波澜不惊,像是哪家贫苦穷酸的书生。
舟堇生已经一溜烟没了踪影,相里玄与贺亭曈面面相觑,表情上有一瞬间的疑惑,还有困顿,迟疑很久后,他小心翼翼道:“你们不是被追杀吗?”
“对啊,正因如此,才来投靠无歧路,过来找份差事。”贺亭曈看着扶风焉正在角落里逗猫玩,院子里养了不少猫,此刻好像被人吸引,喵喵咪咪朝着扶风焉靠近,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相里玄顿时消声,过了很久,才又干巴巴吐出一句,“你们入邪道,很可惜。”
贺亭曈看向他:“你不可惜?”
相里玄瞳孔轻颤,很快又归于平静:“不可惜,这是我应得的。”
贺亭曈拍了拍他的肩头,换了个话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白天没有,先等入夜。”相里玄迟疑了半晌,继续道:“还有,你们两个需要伪装,如今满城都是你们两人的通缉,尤其是傅公子,他那一头白发实在太显眼了。”
贺亭曈将玩的不亦乐乎的扶风焉喊回来,带着浑身猫毛的某人过去处理头发,未避免幻术被看穿,特地将头发丝染成了黑的。
扶风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挂在贺亭曈身上摸来摸去,“我黑发好看还是白发好看?”
贺亭曈老神在在地开口哄:“黑发俊美,白发神逸,都好看。”
扶风焉很满意这个回答,捧着贺亭曈的脸,将那张很会说动听话语的嘴亲了又亲,直到红肿才松开。
无歧路的落点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宅院,但胜在场地极大,青砖铺地,地面上晒的全都是药材,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让人舌尖发苦的药香。
庭院中有打手三十余人,贺亭曈粗粗一看,全都是高手,也不知是哪几家的叛徒,反正一个个看着都很凶神恶煞,心术不正的样子。
相里玄对外声称自己是个账房先生,在老板的吩咐下,盘了一大块的地种灵草,并大量收购碧云川周围的灵药,做点倒买倒卖的生意。
像这样的账房先生在碧云川有许多,他们在里头规模算不上最大,也没有太小,总之淹没在千千万万个药材贩子里,一点也不起眼。
也就是这样不起眼的地方,装了十几个十境以上的高手,并在夜深人静之时,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今夜任务是收买药宗青竹堂卢长老。”相里玄给自己换了身相对妥帖的衣服,然后又给自己脸上抹了层黑黑的东西,将自己的肤色瞬间黑了八个度,瞧着像个饱经日晒雨淋的农夫。
他将药罐子递过去,让贺亭曈与扶风焉两人都把自己拾掇一下,随后一行三人便大摇大摆走到街市上。
碧云川依山而建,山谷两岸都是一排排的房舍,这边人普遍睡得早,都没有多少嘈杂的声音。唯有一处地方人声鼎沸,那便是碧云川的石花坊,白日里是处卖酒水的销魂处,到了夜里,变成了整个青州最大的拍卖行。
其中充斥着大量丹药,灵草买卖,偶尔会出现几颗极品灵丹,经常引得无数人疯抢。
相里玄虽然面色黝黑,但一身气度着实不凡,验过资产后便带着两人前往特殊包间。
厅堂中,拍卖开始,气氛热烈,贺亭曈坐在旁边看,其实也没有发现多少有用的东西,大多数是些中低阶级的丹药或是灵宝,对他们来说用处不大。
不过底下人抢的水深火热的,一粒升境丹可以拍出上千灵珠的高价。
相里玄偶尔举举牌子,大多数时间坐在那里做梦一样发呆。
直到最后一个物品上桌,当“濯心丹”这三个字冒出来时,全场沸腾!
这可是濯心丹啊,制作方式失传多年,如今出现在拍卖会上,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碧云川研究出来了制作丹药的办法!
要知道白氏没落,当年神朝一战打的不少灵植绝迹,白氏手捧千万丹方却无能为力,再制不出拥有神朝时期功效的丹药。
药宗宗主如今为了振兴宗门,第一件事就是开辟了成千上万块的梯田,用以种植各种灵植,尽可能复原丹方,只是收效甚微。
辉煌如白氏,五宗七姓之一,如今也早不负当年的惊才绝艳,自从老祖宗白川死后,传承断代,白氏一代不如一代,到现在,已经得靠种地为生了。
偌大一个仙宗,为了养活里头的千百口药师,加上又一直免费为普通百姓看诊,年年财政赤字,年年都没钱,老宗主只能开始当东西,将仙宗内部练出来的极品丹药拿出来换钱。
卢长老便是负责典当这一环的人。
这颗濯心丹其中有缺,论功效,自然不比神朝仙丹,见多识广的人兴致缺缺,需要濯心丹清理识海心域恶孽的人又普遍买不起。
最后相里玄举起牌子,以一个略高的价格将其收下,并爽快付了钱,而且有意无意暗示想要更多。
果不其然,这种行为引来了卢长老的注意,在拍卖会散场之后,有侍从将他们三人请了过去喝茶。
卢长老是个干瘦的老头,一双三角眼总耷拉,里头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打量相里玄,随后试探道:“你们是哪家的人?”
虽然是他付钱,但相里玄动作依然谦卑,像个尽职尽责的管家,“我等并未背靠世家,全靠着老板白手打拼,做些薄利多销的买卖,赚些口粮钱。此次携带所有身家投奔,只盼能得卢长老赏识,引荐我等入药宗,往后也能多条销路。”
说着说着,相里玄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枚盒子奉上,贺亭曈在过来前曾看了一眼,里头密密麻麻全部都是灵珠,将一个储物灵器装满,可能有几百万粒。
出手如此阔绰,卢长老自然接受,很快便与相里玄相谈甚欢,打成一片,拍着胸口再三保证自己一定能行,将他们引荐给宗主。
相里玄感恩戴德,好像得了多大的青眼,直到送走卢长老,他脸上的表情方才冷了下来。
回头看着一直跟在左右的贺亭曈,他擦了把脸,将自己已经僵硬的笑容收回去,随意道:“行了,任务完成。”
那枚装满灵珠的盒子里,已经被舟堇生打下烙印,随时可以通过盒子传送至药宗大本营去。
届时别说这一盒子灵珠了,他们性命都未必能保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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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如下:南知意和游辛的粉丝不对付。
前者是平台头部主播,后者是联赛新人王。
两人毫无互动,却总有人看脸拉郎。
双方唯粉由此积怨,时常互相诅咒对方早糊早退役。
某日,网上出现一则爆料:南知意在聚会上酒后失态,拍桌直言游辛就是个大混蛋。
评论区一片哗然,双方粉丝打得不可开交。
所有人都等着主播给出一个解释,该当事人却面红耳赤,光速下播,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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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粉&黑:???-
起初,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洗白式营业。
后来,某选手和某主播的大号角色穿上了新款情侣装扮。
某选手的fmvp戒指出现在某主播桌上。
某主播睡颜照被某选手发进自己粉丝群。
……到最后,就连南知意家养的鸟,都学会了游辛的口头禅!(绿茶语录)
声线还是夹子音!!
双方粉丝彻底崩溃:再也不喷你俩了,求你们了别卖了!我真的害怕!!
南知意:大家先别急着害怕,我比你们更害怕:)
#答应分手多年的初恋一起营业洗白,结果人赖在家里赶不走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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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小剧场)某天,直播结束以后。
南知意小心碰了碰靠在自己肩头、装模作样撒娇的人,提醒道:“那个,摄像头我关掉了。”
不料下一刻,反倒被对方得寸进尺地缠上来:“你的意思是,你接下来的时间全都归我对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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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美心善缺心眼中央空调萨摩耶/受vs阴暗攻击一切嘴毒脾气大亚洲醋王/攻
第187章 仙盟(六)
碧云川环境极好,青山秀水,碧树成荫,药宗内规定,以界碑为限,碧云川内禁动刀兵,故而内里平和不少。
江湖闯荡,没人会想要得罪医修,不杀碧云川医修是九州所有修士心照不宣的约定,加之本就为五宗之一,所以在日益动荡的环境下,这里却有一种世外桃源一般的宁静安稳。
贺亭曈曾经最喜欢到这里来打秋风,刚入门的小医修们心地善良,温柔好骗,且充满朝气,会免费帮人问诊,他从前囊中羞涩时,最喜欢的就是跑过来蹭药。某一世还试图拜入碧云川,不过到底还是不够脾气不够好,遇到有些难缠病人他恨不得将人药死,医者仁心,贺亭曈觉得自己还是仁心不够,当不了菩萨,所以选择放弃。
但是这其中的山山水水还是很有看头的,碧云川多泉,这一片有大大小小上千处泉眼,每一处水都带着独特的甘冽,特别适合煮茶,以及磨剑。
如今无歧路该布置的已经布置了个七七八八,相里玄已经同人打好了交道,这段时间也就是偶尔出去陪着那劳什子卢长老喝喝酒,无聊的时候就在院子里逗逗猫。
贺亭曈无猫可逗,每天清晨拉着扶风焉溯溪而上,寻到泉眼后掏出磨刀石,打上一盆水,把若水剑泡在里头,再磨一磨。
虽然锈蚀早就剥落了,但剑这种东西还是需要保养,徐若水在旁边指挥,等把若水剑擦的干干净净,再收入鞘中。
说起来这剑鞘还是扶风焉的,当初在寒山境收了贺亭曈最后一剑的剑势,此后便长伴贺亭曈周身,到如今扶风焉也没打算收回去。
两人蹲在泉水边磨剑,整理完后再取一壶水回家,泡茶煮鱼做饭,滋味都很不错。
相里玄也懒得管他们,他大多数时间在静静的看书,脱离相里氏后,再不曾用琴,身上挂了只笛子,但从来不见他吹过,偶尔贺亭曈回来时会看见相里玄抱着猫晒太阳,晒的脸都黑了一个度。
他这日子倒是过得十分闲散,简直就像谁家老头。
舟堇生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到哪儿猫着去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陪伴,扶风焉精神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每天都要粘在贺亭曈身上不动弹,但不至于人一不在他视野内就开始焦躁不安了。
碧云川也有夜市,卖的食物品类繁多,最近几日贺亭曈最喜欢拉着扶风焉一起去逛街,可以从街头溜达到街尾,然后揣着一堆零嘴回来,分给庄子上的一堆“同伙”们。
虽然他俩还是融不进去,但也无人找茬。
舟堇生一直不去动手,贺亭曈便一日日的漫山遍野跑,游山玩水,全当度假了。
直至六月末尾,月晦之日,他与扶风焉坐在院子里大树下乘凉,打着扇子,吃着刚从山下买回来的茉莉酥山,今日不知为何,庭院种死寂一片,往日里还能看见几个人,就算没有,也会有相里玄出来遛猫,如今倒像是都出去了,连门窗都上了锁。
碧云川山多水多,温度天然不高,没什么暑热,光是躺在庭院里吹山风都很舒适。贺亭曈原本打算同扶风焉在外头乘凉一夜,忽然间阴风阵阵,连地面青石砖上都覆了一层霜白,温度骤降,他刚呵出一口白气,最里侧院子里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一团黑黢黢的人影从中走了出来,一路上滴滴答答,落着不知道是血还是水的东西,朝着他们逼近。
简直就像是什么鬼故事的开场。
扶风焉往嘴里塞了一勺冰沙,幽幽道:“舟堇生在干什么?”
贺亭曈看着那团仿佛无意识的黑气,幽幽道:“他好像走火入魔了。”
无歧路是实打实的邪道,修炼法门诡谲,为了提升修为什么都做的出来,人人恶孽缠身,走火入魔也实属正常。
扶风焉将碗里的冰沙一口吞掉,冰凉的气息瞬间充斥整个口腔,他嘴唇都被冻的发红,挽起袖子含含糊糊道:“我来打醒他。”
贺亭曈看着那坨好像在不断融化的黑影,开始思考如果现在打起来,会不会惊动碧云川,要是闹大了不好收场。
但若水剑已经出鞘,两人蓄势待发时,旁边紧闭的房门忽然拉开一条缝隙,相里玄的脸露了出来,他朝着贺亭曈招手,掌心一挥,一卷画轴展开,露出一行大字“道主梦游,不要惊动”。
贺亭曈与扶风焉对视一眼,两人收了武器,蹑手蹑脚挤进相里玄的屋子去。
大门重新关闭,随后便看见门窗上留下了一团黑黢黢难辨形状的黑影。
相里玄表情一如既往地淡定,“每到朔月都是如此,道主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混沌,不要去惊动他,不然很容易被误伤。”
“没有人试过去叫醒他吗?”贺亭曈问。
“有的。”相里玄声音波澜不惊,“不过都死了,你们想做也可以去试。”
“恶孽缠身,道境不稳,加上他本就是鬼修,怎么有点乱灵化的意思。”贺亭曈趴在门缝盯着舟堇生的背影打量:“你就不好奇你家道主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相里玄兴致缺缺地瞥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好奇,活着不好吗?”
贺亭曈拍拍手:“那成,我自己来。”
识海心域,尘海观,可以窥探入境者的平生往事,只是极其消耗灵力,看的越久,灵力消耗越多,不过贺亭曈身边有扶风焉在,耗再多也能随时随地补回来。
当即拖来了一张椅子,而后往扶风焉身上一坐,随后发动识海心域,道境如一阵风过,悄无声息将那道乱七八糟的黑色雾气笼罩其中。
相里玄离开的步伐一顿,他在房间里绕了个圈,又迈了回来,蹲在贺亭曈旁边幽幽道:“我也可以帮忙。”
扶风焉瞥他一眼,吩咐道:“倒茶。”
相里玄搬来了案几,用世家公子品茗那套花里胡哨的手法,给他们倒了两杯清茶。
贺亭曈见状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随后无声指了指茶水,相里玄了然,搬来一盆水,放在贺亭曈面前,灵力化水为镜,在众人面前映出一片漆黑的荒芜。
*
舟堇生自认为他是个小人。
小人为了向上爬,为了活着,为了扬眉吐气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他也是这么做的。
舟堇生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时候被烙下的仙奴印了,可能三岁,或者更小,但那种火烧到神魂之上的痛楚,却让他永生难望。
仙奴印烙在颈侧,是一个繁复瑰丽的血阵,用他的血肉作阵,将自己囚困在深不见底的阴牢之中,别无他选。
毕竟他父母也是奴隶,两个大奴隶,生他这么个小奴隶,除了继续给主子当狗,别无他用。
他往后大概也要如此,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为着主家出生入死,直到榨干最后一点血肉。
主家姓徐,七姓之首,仙盟之主,世所无敌,仙君都是光风霁月,毫无缺点的谪仙人,徐氏的仙君们更是如此。
只是家主若要仁善宽厚,便压不住底下那些图谋不轨的手下,要想让世家长盛不衰,便得恩威并施,也得用些阴私手段。
遇到那些生了二心,不服管教,或是某些叛徒,家主宽宏大量不去计较,那计较的事便交给他们。
舟堇生六岁开始杀人,十二岁便开始出任务,他好像天生便是该吃这碗饭的,杀人时心中毫无波澜,人命如风中落叶,转瞬间便凋零在刀剑下,一如他的人性,逐渐退去,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杀意。
他是所有少年仙奴中最受器重的那位,若能活到成年,大概就是下一任仙奴首领。
十三岁上,他父母死在一场内斗当中,尸身被灵火烧成灰烬,他漠然领走了骨灰,然后倒在了河沟里。
生前做囚徒,死后也可跟随江水走遍山川湖海,倒也不负此生。
这之后,他被编入一个小院,队中四人,全是同他年龄相仿的仙奴,或者说,徐家将这称之为影卫。
院子里全都是年轻懵懂的少年,大多冷漠麻木,只有舟堇生的舍友好像格外活泼些,他杀人时会迟疑,也会对着死人痛哭流涕,偶尔会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储物灵器里面会放上大包小包的东西,有时候会鬼鬼祟祟分他一枚黄色的糖粒。
“姜糖,我母亲做的。”少年笑的时候会露出一颗虎牙。
舟堇生对这不感兴趣,他父母也从来不会教他除了杀人之外的其他东西,但糖还是被他吃了,毕竟是难得的好滋味,不吃白不吃。
影卫每月会有选拔,会进行分队,自相残杀,胜者生,败者死。
舟堇生未尝败绩,那少年屡屡下不去手,但却没有人处置他。
他感到困惑,便在某日试探性问了,少年目光中是与他们不一样的柔和,他低声说自己是首领的儿子,不必做那些刺杀任务,虽然在这里待着,但只是为了历练,总有一日,待他父亲立了大功,会为他求得恩典,放他自由。
“自由,你知道吗?”少年躺在小小的木板床上朝着舟堇生比划,“天高海阔,可以像鸟一样飞,无拘无束。”
舟堇生只是漠然哦了一声,转过了头。
他想,原来奴隶和奴隶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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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仙盟(七)
舟堇生不知道那少年名姓,也不想知道,他只专心致志的修炼,在每一次任务中活下来,熬过所有厮杀,一步一步往上爬。
他感受不到自由,也不感兴趣,能活下来,做猪做狗做老鼠都可以,他只要活下来。
而后一次任务,因为上线中出现叛徒,以至于这次暗杀被人瓮中捉鳖,他们作困兽之斗,拼命厮杀,同舍四人最后死的只剩下他与那少年两人,岌岌可危之时,首领带人来救,收拾残局,处理善后。
舟堇生遍体鳞伤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中听见首领冰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不能让意儿在这里待下去了,这次任务失败,听说圣人大发雷霆,要将所有影卫带去做替身,一旦被圣人附身,必死无疑,需得给他谋一个新出路……”
四野里寂静,舟堇生躺在泥泞不堪的地面,血将泥土都泡红了,他挣扎着睁眼,看向远方,舍友被人抱在怀里,像只躲在母鸡翅膀下的小鸡崽。
“家主要给少主选一个伴读……少主仁善,意儿若是能跟在少主身边,也许有一日能求得恩典……”
舟堇生不想死,他一点也不想死。
那几道身影离开后,他重新爬起来,摇摇欲坠,站起来又跌倒,失血过头,两眼发黑,但硬是凭借一股子毅力生生从战场上爬了出去,爬到指甲翻盖,十指鲜血淋漓,身后拖拽出一条血痕。
但他没死,他被另外一队收尾的影卫发现,带了回去。
首领如日中天,他想继续留在这里慢慢熬的计划行不通了,要想活下去,他需要换种活法。
他还是当他的影卫,当他的杀手,他的舍友则开始心不在焉,有时候会望着某一处地方发呆,好像在想什么事。
舟堇生好像天生便适合做些坏事,他凭借那些只言片语,在脑子里拼凑了一个大概,他试探性套近乎,成功将舍友的话套了出来。
舍友说:“少主真好看,像是天上的月亮。”
舟堇生嗤之以鼻,月亮一脸麻子,有什么好看的。
但还是跟着舍友一起偷偷逃出去,藏在阴暗的角落里,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看那一面亮着的,小小的窗。
窗子里的人影小如芝麻,鼻子眼睛糊在一处,瞧不出什么美丑,但舍友如痴如醉。舟堇生在心中鄙夷,缺也表现出向往的模样,在旁边违心的夸赞。
他们就这样暗暗偷窥了许久,直到家主正式下令,将为少主择一伴读的消息彻底传开。
报名者众,影卫是再低贱不过的耗材,既如此,那便杀吧。
舟堇生在第十轮遇到了舍友,向来软弱的他望见舟堇生时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可能是他没想到好友会同他抢,又或者他没想那么这么快就要互相残杀,他拿刀的手在抖,舟堇生却已经提着剑杀了过去。
他要活下去呀,要想从这片黑暗中挣脱是很困难的,必要时,任何人都会是他的踏脚石,更别说这个虚与委蛇的舍友了。
他从来心如蛇蝎,杀人如麻,更别提生死关头,便是他亲爹来了,也得被他踩到脚下。
舍友理所当然的败了,舟堇生看出他身上携带了一枚关键时刻保命的护身符,想必是首领的安排,他并不畏惧首领,若能从这修罗地狱爬出去,首领又算得了什么。
他挑开了护身符,将舍友的刀捅进他心口,血溅出来的时候,他听见舍友说:“好好待他,少主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不知他与少主曾有过什么渊源,到死都这么天真,舍友实在是被首领保护的太好。舟堇生不觉得世上有好人,世上只有纯恶,和被伪装过的恶。
擦干净剑上的血,他提着剑继续厮杀,直至场中只剩下他一人。
巨大空旷的宫殿里,血腥气弥漫,他看见了首领目眦欲裂,满含杀意的眼神,他无动于衷。
不是他先下手为强,此刻躺在血泊中的便是自己,弱肉强食,一向如此。
家主问他为何这般拼命,舟堇生回答了一句,已经念过千遍万遍,以至于波澜不惊的老话,“属下生为徐氏人,死为徐氏鬼,愿为家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家主很满意,于是他终于离开了这个阴暗的地下宫殿,洗干净身上的血尘,换上自己最妥帖的一件衣服,遮盖住仙奴印,经过重重检查后,从阴影里走到了阳光下,站在了少主的面前。
少主确实生的很好看,眉目如画,眼瞳中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站在廊前树下,歪头看着他时像画册上的小仙童。
少主名叫徐静真,静且真,性格也确实一如他的名字,很少说话,纯真的过了头,所以极好蒙骗。他以为自己会碰到个伪君子,但好像确实碰到了个难得一见的“好人”。
是的,徐静真全是普世意义上的好人,温柔,善良,不染尘埃,脑子里最恶毒的想法就是通过不理他,让他走。
不过一点苦肉计,便叫徐静真卸下心防。
家主对舟堇生并未有任何特别吩咐,只让他安心陪着徐静真读书。
舟堇生想,他未来的身家性命都落在这个看起来没什么心机的呆头鹅身上了,还得好好利用,多多套近乎。从前那种做派定然是不行的,这种看起来纯善的,就要表现得单纯可怜才更好打动人。
而对于一个十几岁,父母健在,备受期待,生活环境单纯的一眼都可以看到头的人来说,亲情是最能打动他的东西。
舟堇生查了姜糖的做法,摸索着做了一锅,骗徐静真这是自己母亲为他做的。
谎话张口就来,他瞎编乱造了一个可怜身世,看着徐静真震惊同情的眼神,他一点不脸红。
虽然他自己的父母对他毫无感情,但舍友父母待他倒是挺好的。
舟堇生在夜里偷偷摸摸熬着糖浆,心里想着该如何让少主对自己言听计从,离不开他。
一日日,一夜夜,朝夕相处,他们困在天光阙中,春日赏花,夏日摘杏,秋日选出几枚好看的落叶送给徐静真,让他夹在书里,冬日在院墙上捏出一个个小雪人……徐静真的剑术确实不错,文采也很好,舟堇生不怎么识字,他便为他做了一本册子,一个字一个字教他读。
他们年岁相仿,在这个小院子里度过一岁又一岁的时光,仙盟的风好像将他周身萦绕的血腥气都吹散了,徐静真的剑不沾血,舟堇生许久未曾嗅到过血腥气,他身边只剩下甜糖,花香,还有少主衣袖间甘冽的气息,像是朝阳将升前的旷野。
他越来越喜欢逗这个口齿不太清晰的小结巴,引着他多说几句话,或者冲着自己发脾气,就是打过来时,落在身上的痛也只是闷闷的,让他胸腔无端地跳动。
过去的腥风血雨好像一晃而过,他好像真成了少主的心腹,伙伴,好友,前途无量。
直至九曜大比,徐静真惜败秦檀,他在台下,看见了少主被击飞,落于擂台下时眼中闪过一瞬间的错愕和苦痛。
四周是流言蜚语,他将徐静真护在身后,像是保护幼崽的凶兽。
他们被阴阳怪气,舟堇生怒不可遏,他向来谨小慎微,可能是这几年的太平日子过得太顺了,让他无端生出妄念。
徐静真是他的,是好友,伙伴,他要带他走。
于是舟堇生买来了药,将护送的长老侍卫全部迷晕,带着徐静真出逃。
他们在湖中泅渡,他背着默不作声的少主在路上狂奔,他看着路边飘荡的芦苇,脑子里忽然想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他想带他走,因为他喜欢……舟堇生喜欢徐静真。
月夜里他颤声表白,可惜是他一厢情愿,徐静真沉默以对,舟堇生心里那团火也渐渐冷却下来。
是他误会了。
他拿什么去喜欢徐静真呢?卑贱的身份,还是这低微的修为。
回到徐氏主宅后,舟堇生时隔多年,又见着了曾经那些旧同僚,为首的是首领,他冲着徐静真谄媚的笑,“舟堇生伴读三年未曾归家,少主也该让他休息休息。”
舟堇生知道,此事不会善了。
他被人抓起来严刑拷打,起初还算嘴硬,看着多年未见的首领,甚至还会甩出几句狠话,直到仙奴印被催动,剜心刮骨,他痛到哀嚎。
首领的声音冷的彻底,他拍拍舟堇生的脸,随意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家主选来为少主突破的一个劫罢了,安安稳稳做好你份内之事,还以为自己能一飞冲天呢。”
阴沟里的老鼠爬出去见了一眼月亮,便以为能将它据为己有,可老鼠连触碰月亮的资格都没有。
一场鞭罚,舟堇生被打回原形。身上的烙印日日夜夜都在痛,都在提醒他,自己的卑劣,自己的恶心。
那日途中长老刻意给他一个漏洞,是为了测试徐静真的心意,可是少主并没有选择他。
换而言之,舟堇生无用了。
他被折磨的几乎死去,迷迷糊糊中又看见了他的月亮,朝着他奔来。
他晕了过去,醒来时看见了徐静真哭红的双眼,还有首领以密文写的书信,让他配合,用自己的命去给徐静真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床榻边,徐静真说:“我们逃走吧,去哪里都好。”
舟堇生在那一刻,忽然想到多年前那个闷热潮湿的夜晚,舍友在昏暗的房间里说:“自由,像鸟那样,天高海阔,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盯着徐静真那双清澈的眼睛,感觉死亡在向自己招手。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这平静寡淡的三年给了他莫大的勇气,让他在仙奴印的禁锢下,生出了大逆不道的心思。
他要带少主走,就算下一秒会死去,他也要拼尽全力,带着他走。
就算只能拥有一刻钟的月亮,他也死而无憾。
第189章 仙盟(八)
那一场私奔他做足了准备,想要蒙蔽首领并不容易,但好在他从来擅长表演,而且有仙奴印在身上,不管他能逃多远,小命始终是握在徐氏手里,翻不出风浪。
舟堇生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绝对自私的人,他要活下去,无论怎么样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性命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其他的功名利禄都是过眼云烟。
他应该是很畏惧死亡的,脱离徐氏后等待他的只有死,可当徐静真看着他时,他忽然生出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勇气。
死就死吧。
一夕的自由也是自由,他不是黑暗中的老鼠,他是个人,至少在死前,可以拉着徐静真一起去看看瑶台的春景。
那一定是很美很美的模样。
他怀着这种遗憾又孤绝的想法,与其他人虚与委蛇,利用了自己所有可利用的东西,故布疑云,终于逃出了影卫营。
原本他被徐静真遣散,需要重新回到首领手下,成为一个没有名字,没有相貌,只配在黑暗中死去的影子。
舟堇生这个名字微不足道,就像是春来前地上的堇花,卑贱的春草,无声无息的绽开又死亡。
他在一次任务中摆脱控制假死脱身,而后朝着瑶台奔去,在徐静真圈出的位置等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仙奴印催动了无数回,他疼到晕厥后又被痛醒,坐在那个六角亭里,等一个要与他私奔的人。
可是他没等到徐静真,他等来了影卫首领。
他自然不肯离开,隔着数道境界之差,拖着被咒印折磨的身体,硬生生从天亮拖到天黑,瑶台之上雾气弥漫,四野花海被剑气斩的稀碎,一波又一波的影卫冲了上来,只为打倒他这个叛徒。
舟堇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去的,直到被人折断四肢,又被首领一剑击碎颈椎。
三月十一夜,星光漫天,他在那一瞬间彻底成为了一滩烂泥,可唯一还能动弹的头却始终看向前方,看向那一片再瑰丽不过的花海。
多好看啊。
真好看啊。
首领把断剑踹开,一脚踩在舟堇生脸上,恨不得将这颗头颅碾碎。
“还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呢。”首领幽幽道:“少主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东西,真以为少主会跟你走啊,这天下再没有什么比天地苍生更为重要,你不过是一个再卑贱不过的玩意,少主怎么会放弃偌大家业,选择和你在一起?”
“老鼠就该好好的藏起来,跑到阳光下那不是自己找死么?”
一群人过来将他拖走,地上的血迹被流水冲刷干净,他被几个人抓着手脚,倒提着带走,花枝擦过他的脸颊鼻腔,他自始至终看向那个方向,他想,再等等吧,会来吗?
少主知道他死了会为他伤心吗?那双眼睛会为他流泪吗?
他看不到了。
他再次清醒,得到的消息便是少主择道,无情道,继承家业。
原来他拼尽一切,连命都不要捞到的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月亮从来高悬在天上,又怎么会落到他这种浑身污泥的人手里。
修为全废,身上每一寸骨头基本都被首领泄愤般碾碎,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烂死在地牢里,可最后他却被人放了出去。
“你这一身根骨修为,死了实在是浪费啊。”儒雅清俊的男人蹲在他身前看了又看,“将他给我罢,有别的用处。”
“家主说了随意处置,这样怕是不好吧?”首领的声音紧绷,“二老爷,你不知道,这厮阴狠毒辣不服管啊!”
“没事,我最喜欢这种刺头了,带走带走,回头我自己和我哥说。”
舟堇生被人从地牢里拖了出去,他身上骨头几乎粉碎,光是修复这一身骨头便被切的如同凌迟般。
能站起来后,医师端来了一盘子碎骨头,说是物归原主,舟堇生把那一盘子属于自己的骨头收下,做出了一条长鞭。
既然没死成,那便不要再有其他任何念想,好好活着就行了。
什么爱和喜欢都是痴妄,镜花水月一场空,他已经栽了个大跟头,再不能行差踏错。
他不比徐静真,少主想爱就爱,想收回就能收回,他永远有后退之路,可自己没有,他这辈子都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只要做错一点选择,葬送的便是他的所有。
徐隐微说他是个修邪道的好苗子,恰好如今出现了个叫无歧路的地方,不若送他过去查探查探消息,本来他也被折腾的只差一口气了。
于是他终于得以离开徐氏,离开影卫营,孤身一人前去查探无歧路。
这时已经是第二次九曜大比,他在路途中听说徐静真又输了,可心中已经难生丝毫波澜。
他要活下去,他要往上爬,徐氏给他带来的所有苦痛,总有一日他要千倍,万倍地讨回来。
无歧路里基本全是从世家脱离之后的“罪人”,有些是为修炼邪法杀人如麻的堕仙,有些却是被世家挤兑到活不下去后,以至于铤而走险的普通修士。
他一日日的看着无歧路的人群逐渐壮大,也看着徐静真在仙盟越爬越高。
为天地苍生而挥剑的少主啊,你知道在你所拥护,统领下的仙盟里,到底有多少阴私污垢吗?
可惜所有人都不舍得让他去接触这份污秽,好像这样就会把他弄脏似的。
舟堇生在无歧路混的风生水起,只有仙奴印会偶尔刺痛,他接触到了许多邪术,其中一道鬼修秘法让他忽然灵光一动,此后开始执着于鬼修一道,放弃肉身,选择锻魂。
他韬光养晦,只需要一个契机,便可借着肉身的死亡骗过徐氏的仙奴印,届时魂魄便可摆脱禁锢。
只是鬼修一路有违天道,修士并无轮回,神魂是至清至灵之物,而他还活着,却要想法子将自己转为阴邪之物。
他身体日渐羸弱,羸弱到日日吐血,看起来风一吹就要倒的地步,引无数阴森邪气上身的时候,他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脏的可以,已经是个正道仙师见一眼就要砍过来的鬼玩意了。
但他会笑着吸纳更多的阴魂。
徐静真当上青阳殿主的时候,他成了一只活着的鬼。
少主一如既往风光无限,斩妖除魔,而他已经身形佝偻,再拿不起剑,见不得光,正午走路时都要撑伞。
他一点点蚕食无歧路老道主的势力,慢慢坐大,他听说徐静真修为多年来维持不动,似乎陷入瓶颈。
就在这时,徐氏忽然催动仙奴印,引他见面。
于是他离开无歧路,前去与人碰面,只是这次会见他的不是首领,是盟主。
盟主徐隐幽拳拳爱子之心,徐静真修为卡了多年不得寸进,乃是心境出了问题。算来算去,此世与徐静真产生感情的也只有舟堇生一人了。
盟主纡尊降贵前来见他,用一个条件换他心甘情愿的赴死。
舟堇生问可否解开仙奴印,自然被拒绝。
盟主说可以善待他的家人。
舟堇生听了只想笑,他在这世上无父无母,也无亲朋好友,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只剩下一颗被仇恨裹挟的险恶心思。
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他跪在盟主的面前,痛陈自己对少主这几十年来的思念,能够死在徐静真手下,为他的道途铺路,他心甘情愿。
于是他得到了徐静真的位置,并前往蓬州与人碰面。
多年不见,徐静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接触。
盟主让他以死成全徐静真的无情道,他偏不,反正这条命总要舍了的,那便玩个轰轰烈烈的,他要让这徐氏最纯白干净的少主染上污秽,他要让徐静真生不如死,他要看徐静真求道的心有多稳固,多不可摧折。
然后他看见了徐静真的识海心域。
真可笑,他的道境是瑶台春景。
真可笑,他居然去了。
他居然去了。
他怎么可以去,他为什么要去!
舟堇生在拔出若水剑时有一瞬间的迟疑,一旦放出被镇压的神朝恶魂,便再难善了。
可是,他与徐静真已经是陌路。
他再不像从前,再不是那个十几岁一腔孤勇的少年。
他要活下去,就算是成为一个再见不得光亮的恶鬼。
长剑拔出,可惜被人阻止。戾帝的乱灵境破了,他只能拖着残躯逃窜,任务失败,仙奴印被一遍又一遍催动,这咒只受徐氏操控。
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破了,他得想个法子糊弄过去,不然就当真是死路一条。
从蓬州逃出时,他再一次遇到了徐隐微,这个向来好脾气,与人为善的书院院长看着他叹气,“你想获得自由吗?”
“这世上没有自由。”舟堇生握着长鞭,“但您若是可以为我掩护,愿为犬马之劳。”
徐隐微摸出一把裁纸的小刀,对着舟堇生的脖颈比划了一下,“放心,我下手好快的,不会痛。”
他放屁。
有人不想让他死,咒印以外力破开时不知从哪里涌来一股灵力修复他的伤口,他的血往外喷,却迟迟不得断气。
徐院长那把小刀都快折了,最后舟堇生握着徐隐微的手生生将自己的头切了下来。
生机断绝的那一瞬间,咒印终于消失,他获得了彻底的解脱。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结束,开始搞事!
第190章 仙盟(九)
三双眼睛盯着舟堇生看得认真。
良久。
“他俩是没长嘴吗?”扶风焉抱着贺亭曈,盯着水镜中的画面困惑道:“重逢的时候,随便一个人问一句,当年你怎么没去瑶台,这事不就解决了?”
“有些话当时没机会说出来,之后就再也说不出口了。”相里玄在旁侧幽幽道,他半垂着脸,表情显得有几分惆怅。
扶风焉不解:“所以嘴是用来做什么的?只用来吃饭吗,”
相里玄盯着旁边乖巧窝在扶风焉怀里的贺亭曈,嘴角一抽,“你没体会过,自然不懂。”
扶风焉想,他如果与贺亭曈相约见面,这次没见着,那下次一定要见到,见到后肯定是要给一个爽约理由的,也许是他话多,所以必定会将自己遇到的一切都一五一十讲给贺亭曈听,如果贺亭曈受委屈,他也一定会护短。
嗯,对,他就是这么的不公正。
“院长那段时间说是自己忙,原来是忙着找舟堇生啊。”贺亭曈试图再往后偷窥一下,却发现舟堇生有苏醒的征兆,他当即收回道境,捏着眉心缓缓坐起来。
扶风焉手掌抵在他背心,替他撑着背脊,让他更舒适的横躺,这让贺亭曈有一种窝在扶风焉怀里的错觉。
相里玄在旁边默默看着他俩,手边的茶壶都喝空了。
“如今知晓舟堇生的弱点,不知玄公子有没有上位的打算?”贺亭曈笑吟吟盯着他看。
相里玄断然拒绝:“没有,这样的日子过挺好,我不像你们,一个个胸怀大志。”
“哦。”贺亭曈略感遗憾,“你看的这么认真,我还以为你和我们一样,是打算研究道主弱点的呢,原来你只是八卦。”
相里玄:“……”
“两位看起来不像是诚心加入无歧路的,还是想想,待道主杀入碧云川后要怎么做吧。”相里玄起身离开,“即将与故人相逢,若是刀剑相向,也不知你们下不下的了手。”
相里玄走到里间补觉去了,庭院外天际泛白,晨光熹微,贺亭曈在扶风焉怀里伸了个懒腰,然后挂在对方脖子上道:“走了!补觉补觉!”
后日便是无歧路动手的时候,届时还有一场大战要办,还得养精蓄锐。
走廊外头舟堇生还在徘徊,贺亭曈拉着扶风焉绕到屏风边,两颗脑袋一高一低凝视坐在床沿正在净手的相里玄。
“不知能不能借宿一夜?”贺亭曈羞涩道,“现在出去怕是会与道主正好碰面,怕是不太好。”
相里玄:“………”
他只得起身,自己上矮榻上躺着去了。
贺亭曈鸠占鹊巢,还分外不好意思道:“说起来这里还是你的房间,怎么能让上司睡软榻呢?”
相里玄冷漠无情道:“再多说一句话,我就睡你们中间。”
扶风焉立刻捂住贺亭曈的嘴,并将屏风挪在床和榻之间挡上。
朝阳挣破地平线的瞬间,舟堇生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他周身压抑的鬼气消散了不少,看着落在地面上那一层暖光,他默默抬脚走到了长廊后,避开光线。
四野里一片寂静,他随意坐在地上,伸手摸了摸侧面那一点光亮,手指顿时有被灼烧的疼痛。
缓缓缩回来,他起身,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同时传令,“明夜子时动手,谁若敢拖后腿,杀无赦。”
床榻上,贺亭曈摸着通讯灵器,写出一行小字,“小雨小雨,最近在做什么?”
那边的消息回的极快,“革职在家,游山玩水呢。”
贺亭曈:“你知不知道盟主最近在做什么?”
陈小雨:“应该往碧云川去了,每年夏日,都会去看望老盟主来着。”
陈小雨:“你在魔域过得如何?怎么听说魔域也在追杀你们?”
贺亭曈:“说来话长,不如面谈?”
归离峰山巅上,陈小雨原本睡在摇椅上晃来晃去,剑宗山高且冷,更何况有张对雪这个冰系的剑修,夏季避暑再好不过,他完全赖在了这里,青阳殿诸人没了殿主,也开始摆烂不配合,朱明殿主怨气深重,天天写信阴阳他,陈小雨气的不行,与朱明殿主写信互骂,肝火旺盛,天天泡莲心茶喝了降火。
本来要打算这么一直无聊下去,毕竟圣人说他酒囊饭袋,大约等到明年开春就要提拔个新的青阳殿主上来。
陈小雨如今无权无职,外头还有个相里氏虎视眈眈,到处都在等着他服软后给他穿小鞋。
他偏不理睬,只是天天呆在剑宗实在无聊,张对雪又是个剑痴,天天不是在修炼就是在练剑,剑宗的那些弟子们一个个又一本正经,他不好胡乱调戏,只能自个儿给自个儿玩。
如今终于有事做,他从摇椅上一跃而起,窜到屋子里,一把将里头正打坐的张对雪摇起来,“快快快!去干件大事!”
张对雪发懵,“什么?”
被拖出去的时候他扒住了门框,稳稳站定,认真道:“陈小雨,我是不会陪你去揍朱明殿主的,如今你处境不适合再生事端。”
“谁要和那个红柿子打架了!”陈小雨将通讯灵器怼到张对雪面前,“走了,凑热闹去!”
*
无歧路这次所带人手并不算多。
舟堇生站在庭院中,负手而立,颇有威仪,目光从贺亭曈与扶风焉偷偷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上略过,他睨了这俩一眼,冷声吩咐道:“你们随我杀入药宗,相里玄带人守在别院种保护传送阵,你们几个在碧云川外支援。”
“在仙盟支援来之前务必撤走,谁要是没来得及跑,休怪我无情,弃之不顾了。”他警告性地盯了贺亭曈几眼,得到了一个天真纯良的笑。
舟堇生:“……”
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而且他今天从早上起,眼皮便一直跳来跳去,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不过他从来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眼皮跳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今日之事是早就已经反反复复推敲过的。
应当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别院里应和声此起彼伏,舟堇生满意转身,脚下道境扩张,一瞬间吞没掉庭院中大半人手,并在下一刻出现在卢长老的库房里。
这里本来是卢长老用来装赃款的,所以地盘并不大,如今轰轰烈烈出现十几个人,顿时挤的水泄不通。
舟堇生刚要抬脚踹开门,贺亭曈已经十分麻利的把门拉开一条缝隙,从里头钻了出去,一张昏睡符把大惊失色的卢长老打了个倒仰,倒在地上当即没了知觉。
他拖着老头的脚,将人甩到角落里堆着,随后朝着舟堇生打了个安心的手势,一行人大摇大摆出了密室。
他们今夜是为了杀徐隐幽,自然不能打草惊蛇,几个邪修顿时分开,潜入药宗内部,开始四处搜查对方位置。
相里玄很早就将药宗的布防图弄到手了,人手一个,各自选了方向散开。贺亭曈对药宗不说轻车熟路,但也绝对比其他两眼一抓瞎的邪修好,他与扶风焉一身黑,蒙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打转。
“真要帮他杀掉老盟主吗?”扶风焉传音入密。
“倒也不一定,不过我们确实要在舟堇生之前抓到徐隐幽。”贺亭曈目光中泛着冷意,“必须解开仙奴印,不然徐若山若拿出人命来挡,届时又要平白牺牲一堆无辜人的性命。真真哥未必清楚仙奴印的密辛,但老盟主必然是清楚的。”
陈小雨身为徐静真座下头号弟子,曾经跟着过来看望过数次老盟主,他早将位置告知,贺亭曈不费吹灰之力便寻到了徐隐幽的住所。
林海翻腾,一个不算奢华的清雅小院出现在面前,大门敞开,灯火通明,好像在静待谁过来。
贺亭曈对徐隐幽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也无甚接触,从前十几世他全部将时间耗在了寒山境,唯有这一世,他去了蓬州。
老盟主死的很快,也很草率,身为徐氏家主,仙盟盟主,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刚正不阿,公允正直。
他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人,曾经也是威风凛凛,让人望而生畏的存在,如今坐在桌案前,浑身上下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须发皆白,一张脸上老态尽显,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头。
贺亭曈带着扶风焉出现在门口时,徐隐幽的表情明显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他站起身来,定定道:“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可知道老夫是谁?胆敢在此处撒野,可是不要命了?还不速速退去,老夫尚可饶尔等一条小命!”
贺亭曈二话不说,从若水剑里抖出徐若水,而后往后一退,做出谦卑状,沉声道:“圣人,已寻到此人,你看要如何处置。”
徐若水绷着一张脸,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下撇,周身涌动着一股子威严的气息,他仰着头,蔑视桌案前的老头,在对方大惊失色的眼神中,冷斥一声,“孽障,你还不知错!”
徐隐幽面色一白,在瞥见徐若水面容时顿时跪下,颤声道:“圣人不是在三十三天宫静养么?何等要事,竟劳烦您亲自来寻?”
徐若水冷傲道:“本座肉身不够用了,需要豢养一批新的仙奴,这两人是本座心腹,你且将仙奴印的法子交给他们,往后寻仙奴的一应事物便由他们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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