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景王妃看着将唐芝盖棺定论到景王头上的太子。


    她目瞪口呆。


    太子这么误会,可是她怎么解释呢?


    难道要对太子说,这美人是给太子准备的?


    这种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她本想的只不过是太子遇见了唐芝,郎情妾意,自己功成身退也就罢了。


    可若是大刺刺地说出来唐芝是为了给太子做妾的,岂不是得罪了郑国公府。


    且以美人谄媚太子,景王府岂不是成了朝中奸佞?


    她不能承认,又不知该如何否认,竟一时怔住了,看着太子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然而太子这样误会,景王妃也就罢了,唐芝到底年轻,本含羞带怯地想要往太子的跟前来,听到这里美貌的面容顿时一片发白,急忙上前含着眼泪福了福,对太子低声哽咽地说道,“太子殿下误会了。我与景王爷怎么会有私情呢?在我的心里,王爷就如同自家长辈一般。今日进宫,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敬慕天家尊荣威仪,因此央求王妃带我进宫见见世面,也能见到宫中威严。”


    她说着尊荣威仪的时候,一双含情脉脉的目光落在太子的脸上,带着几分痴恋与仰慕,显然是真心倾慕太子。太子却转头咳嗽了两声,微微抬手,扶住了一旁一个急忙上前的內侍,有些为难地问道,“这么说,你是没有得到宫中传唤,擅自进宫么?”


    他声音十分温和温煦,唐芝心里一松,想着他看见了自己这般美貌,总舍不得训斥自己,便羞涩地点了点头。


    景王妃却脸色苍白,想要拦着她的话,却没有拦住。


    虽然说唐芝否认了与景王的误会叫她很满意,可是唐芝这样承认了擅自进宫,这可是犯了皇家律令。


    连累着景王妃只怕也要受到惩罚。


    “原来是我误会了。”太子见唐芝绝色的面容绯红,羞涩柔媚地看着自己,便轻叹了一声摇头说道,“既如此,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哈?”唐芝茫然地看着太子。


    太子儒雅柔和的面容带着几分怜悯地看着她,突然转头又咳嗽几声,越发虚弱,低声说道,“既然与景王叔非亲非故,又擅自入宫,那会不会是刺客?”他低声喃喃了两句,捂着心口说道,“嗅到了不知什么味儿,心口疼。”


    他本就是多病的,眼下露出了几分衰弱来,大公主与太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妹,太子想做什么她都一目了然,便上前也扶着虚弱咳嗽的太子看着唐芝说道,“你没有召见就暗度陈仓进了宫中,还敢只距离太子只有两步距离,太子心口疼,莫不是你身上的香味儿里藏着什么谋刺之物?不会是下毒吧?”她不怀好意地问道。


    “我没有!”


    唐芝哪里还顾得上含羞带怯,声音都尖锐起来。


    不是说太子宽容温煦么。


    怎么在太子的嘴里,她一下子变成刺客了?


    “宣平,不要没有证据胡乱定罪。”太子柔和地说道。


    唐芝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为自己说了一句公道话的太子。


    太子却笑了笑,温和地对大公主继续说道,“宫中自有法度,咱们都不是随意给人定罪的人。擅自进宫并无传召,按规矩办吧。至于刺客这件事……”他顿了顿,便对大公主继续说道,“天牢审问的时候,温和些,别用鞭子了,用夹棍吧。到底是姑娘家,别弄得血肉模糊的,坏了姑娘家的容貌。”


    他自己就是多病的身体,自然知道健康与美貌对一个姑娘家的宝贵,因此善良地建议大公主不要用鞭子这样残酷的刑罚,这样的刑罚落在柔弱的姑娘的身上,叫太子觉得都有些愧疚得晚上睡不着觉了。


    还是夹棍吧。


    夹手指的那种。


    虽说十指连心的……可好歹不会叫皮开肉绽留下伤疤呀。


    断几根手指算什么,好歹美貌保住了!


    太子今日又是格外善良的一天。


    可是景王妃都惊呆了。


    怎么一转眼,自己带进宫的美人就要被送到天牢里去,还要上夹棍了?


    这不是要了人的命么?


    从天牢里出来,再如花似玉的美人也不成样子了。


    更何况一个姑娘家被太子亲自发话,以触犯宫中禁令,还有刺客的嫌疑送到天牢,哪怕是冤枉的,可是就算出来了,又怎么见人?


    那脸岂不是丢到全天下去了?


    那只怕京都都要知道,长平侯府给东宫想送美人,谁知道才进了宫就被太子发现给送到天牢里去了,这多掉价?


    更何况有了唐芝这只被宰了的鸡,以后那些蠢蠢欲动想往东宫塞美人的猴子们还不吓死,恨死了令太子因此警觉的唐芝?


    这宫中是不可能随意进出的,但凡想要给太子送美人的想要进宫,只怕都不可能得到宫中召唤,想要进宫都要收买把守宫门的禁卫,触犯一些宫中规矩才能进来。可是如今这样干的都会被惩处,那以后别人的路都被堵死了。


    景王妃只觉得这一次只怕要得罪不少人,额头冒汗,又不能叫坏了事的唐芝真的被拖到天牢去,不由上前对太子央求说道,“太子还是饶了阿芝这一次。她年少的小姑娘,还是个孩子呢,不懂事。回头命唐家好生教导就是。不过她真的没有谋害太子的心。就算不看在她年少单纯,至少太子也看在,看在阿奕媳妇儿的面子上吧。她是阿芝的堂姐,阿芝若是丢了脸,她脸上也不好看啊!”


    这时候都想到唐菀了。


    太子眉目温和地听了,便看着景王妃笑着问道,“这唐姑娘年纪小,不懂事。王婶你呢?”


    “我??”


    “王婶也是多年的皇家长辈了,莫不是忘记了宫中法度?宫中不是乱七八糟的人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王婶却把她给带了进宫里。”太子便轻轻叹息了一声,温和地对脸色惶恐起来的景王妃柔声说道,“只怕王婶身上的罪过,形同附逆……侄儿想要为王婶说话,都心有余力不足。”


    他捂着心口,越发心口疼,一旁的一个內侍却已经带着几分阴沉地走到了扎着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景王妃的面前,低声说道,“王妃也跟咱们去天牢交待交待。”


    这是一口气包圆儿了,景王妃何等身份,乃是亲王正妃,都说刑不上大夫,于景王妃这样的皇族女眷也差不多了,景王妃哪里跟答应,不由尖声叫道,“我要见太后娘娘!”


    太子笑了笑,由着她尖叫。


    唐芝捂着脸躲在景王妃的身后哭了起来,看起来柔弱可怜极了。


    东山郡王不由心生怜惜,觉得这也算不得大事,不就是没规矩进了宫么,便上前对太子说道,“太子,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太子便看着他笑着说道,“你既然如此心疼,那审问的事就交给你来办。好歹你知道怜惜人。”


    他性子的确温和宽容,也一向都愿意得饶人处且饶人。


    只是他即将大婚,景王妃就弄了个美人在他的面前花枝招展的,这又对郑家大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了么?


    太子自认是个愚钝的人,只能严谨地守着宫中的法度还有自身清白而已。


    他这话叫东山郡王微微一愣的时候,太子已经拒绝再听到景王妃的尖叫还有唐芝的哭声,摆了摆手叫內侍请她们安安静静地往天牢去,反正闹开了丢脸的也不是自己,他便叫大公主扶着追着凤弈去了。


    凤弈大步流星的,哪里是身体羸弱多病的太子能跟得上的。


    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进了太后的宫中。


    见他一阵风似的卷进来,正抱着凤念与凤吕两个小家伙儿说笑的太后一愣,且见凤弈脸色铁青地抱着脸色苍白的唐菀进来,太后顿时吃了一惊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阿菀怎么了?”


    她这么问的时候,凤念已经一下子从她的怀里跳出来直奔唐菀,眼睛里都是关切地扑到了凤弈的面前。凤弈没有回答太后的话,只先将越发害臊的唐菀小心地放在一旁的榻上,压着她的手臂说道,“别动。”


    “王婶?”凤念的声音弱弱的,紧张得乌溜溜的眼睛里带着惶恐。


    他看起来怕极了。


    就算是当初第一次进宫,被东山郡王当众训斥他蠢笨的时候,凤念也没有这样恐惧。


    他的小手急慌慌地去抓住了唐菀的手。


    “我没事。”唐菀见外头好几个太医满头是汗地进来,一副大动干戈的样子,凤弈和凤念都围着自己,眼睛都看着自己,这样叫她越发觉得过于兴师动众了,也恐叫太后忧虑,急忙弱弱地撑起手臂对太后说道,“不过是觉得身上有些不舒坦,是阿奕太紧张了。我觉得没事儿。”


    她瞧着脸色果然不好,太后细细地看了两眼,从座位里走过来更亲近地看着唐菀,叫太医过来说道,“给清平王妃好好诊诊身体。”


    当初唐菀第一次见太后的时候,太医就给唐菀诊脉,说唐菀的底子差,不大康健,若是不好好调养很容易会落下病根,影响寿元。因记得这件事,太后越发地紧张起来,直接坐到了唐菀的身边。


    凤弈与凤念只能让开一些。


    凤念可怜巴巴地扒着软塌的边缘在一旁看着唐菀。


    凤弈脸色难看地在一旁快快地踱步兜圈子。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里,太医们哪里敢怠慢,好几个太医上前各自给唐菀诊脉,之后脸色都有些异样。


    “怎么了?难道真的有什么妨碍?”太后见这几个太医凑在一块儿低声讨论的样子,心里一惊急忙问道。


    她这么一开口,打头的那个便忙过来,先给太后施礼,这才看了一眼在一旁脸色越发难看,仿佛要把地底给踱穿的清平郡王,瞧着他一副要杀人放火的样子,太医急忙对太后说道,“王妃身体还好,娘娘与王妃都不必担心。”


    才说到这里,凤弈已经在一旁烦躁地说道,“她的脸色成了这样,还不必担心?”他俊美的脸此刻冷冽成了冰,太医只恨清平郡王过于关心妻子,话都来不及全听到,只是在凤弈杀气腾腾地目光里,一边在心里抱怨这些讨厌的皇族叫太医们越发生活艰难,一边挤出笑容来说道,“王妃真的身体没事。只是还要恭喜太后娘娘,恭喜郡王。王妃这是喜脉。”


    “喜脉?”太后愣了愣,突然大声问道。


    她的脸上在最初的茫然之后,骤然化作了惊喜。


    唐菀也愣住了,却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


    她是喜脉?


    意思是说,她有孩子了么?


    “可是,可是我之前月信……”她想到这事,顾不得羞涩地说道。


    “王妃月份尚浅,摸着这喜脉还不是十分清晰,不过我们几个都好好地诊断过,的确是喜脉。”在宫中的太医什么最拿手?大部分都得诊断孕中妇人最拿手了,毕竟宫里头最看重这个,因此这太医便对唐菀耐心地说道,“至于月信……只怕是有些小产的征兆,胎像不稳。不过没有关系,王妃虽然有些这样的问题,可只要好生静养,好生滋补就不碍事。”


    他这么耐心地对唐菀说完,见这位叫清平郡王紧张得不得了的少年王妃已经呆呆地捂着小腹红了脸,便又去给太后贺喜说道,“王妃年轻,只要好生调养,年前年后时就会诞下小世子。”


    “喜脉?”凤弈到了如今才从这晴天霹雳清醒过来,却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这么快!”


    家里都养了两个小的。


    更小的竟然这么快就要有了?


    凤弈觉得自己的眼前有些微微发黑。


    来了第一个,那第二个第三个还会远么?


    他觉得自己的心口也疼。


    这话脱口而出,太后与唐菀都呆呆地看着他。


    太医们看着清平郡王也目瞪口呆。


    凤弈没有想到一时激愤,难得浮躁,竟然将心里话说了这么一句,见唐菀疑惑地看着自己,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我真是没想到。这真是……惊喜。我太过欢喜,仿佛是在做梦。”可不是在做梦么,还是噩梦。


    他努力地在铁青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年轻的皇族骤然第一次做了父亲,的确会惊喜地来一句“这么快?!太好了!”这样的话,太医们便也都明白了清平郡王想要一个继承人的迫切而惊喜无比的心情,纷纷露出笑容,越发在清平郡王的跟前讨好贺喜起来。


    凤弈忍着心中想要把这些围着自己刺得自己的心鲜血淋漓,许愿自己三年抱俩的太医们都给砍了的冲动,唯恐叫人觉得自己并不期待这个孩子,叫唐菀母子受了委屈,还要在脸上露出笑容,还重赏了这些太医,细细叮嘱他们要好好照顾唐菀,憋的心里格外烦闷。


    唐菀见凤弈这样欢喜,也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幸福得不得了。


    当看到所有人都围着自己夫妻说祝福的话,就要给心爱的丈夫生儿育女,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就算是再幸福,唐菀也不会忘记了凤念。


    她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凤弈紧张地在一旁询问太医做孕妇的要小心什么,要如何照看,一副傻父亲的样子,一边便对扒着软塌瞪圆了眼睛,歪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凤念伸手笑眯眯地说道,“念哥儿快过来呀。”


    她在许多人围着她的时候对他伸出了手,凤念呆了呆,小心地不要碰了唐菀,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旁,敬畏地看着唐菀没有半分起伏的小腹小小声地问道,“王婶要生小弟弟小妹妹了么?”


    “是呀。”唐菀垂头亲了亲凤念的脸颊,见他露出欢喜的笑容,便好奇地问道,“念哥儿这么开心么?”


    她其实是担心凤念心里怕自己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冷落了他的。


    可是看见凤念这么高兴的样子,唐菀又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开心!念哥儿能做哥哥了,要有小弟弟小妹妹要保护了。王叔说,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就会更加努力,心里有了顾念,就会成为更好的人,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凤念蹭了蹭唐菀的手,乌溜溜的眼睛里带着憧憬说道,“念哥儿要变得很强大的人。要保护王婶,保护弟弟妹妹,哎呀……可忙。”


    他之前觉得自己要养王叔王婶,以后还得给王叔王婶养老呢。


    如今王婶有身孕了,他以后还要养弟弟妹妹,真的需要成为更加强大的人,才能把这个家给撑起来呀。


    小小年纪就自觉身负重任,已经操心要撑起家门的东山王世子,今天也可忙了。


    “王婶要静养了。外面的事,都交给念哥儿……和王叔!”凤念对唐菀念念有词,卖力地围着她转。


    太后微笑着看着小家伙儿围着他王婶团团转。


    凤吕也在一旁扒着软塌,很有经验地说道,“王婶只管放心,念哥儿还有我帮衬呢。”


    “好兄弟!”凤念拿拳头跟凤吕对了一下,特别有男子汉的样子。


    凤吕最喜欢叫人知道自己已经是个四岁的男子汉了,眼睛一亮,挺胸抬头,决定成为保护王婶的人。


    太后哈哈大笑起来。


    打发了太医回头看过来的凤弈见到这两个小鬼,脸都黑了。


    他的王妃还用得着他们两个小鬼来保护?


    只是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才刚刚圆房没多久,唐菀竟然就有了身孕。


    想到太医隐晦地对自己说唐菀之前误认自己是月信,实则是有些累着了,这个累着两个字有些意味深长,凤弈便垂头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得做一年的和尚,又要苍老一岁。


    也不知唐菀生了孩子做了月子回来,回头看见了又容色黯淡了一岁的自己,还愿不愿意眷顾自己。


    本就有了儿子就会忘了夫君的骗子……


    他心里生出几分危机,不过想到太医们说,只要夫妻俩这段时间不同房,他还是可以睡在唐菀的身边,这朝夕相对的倒是也还好,便轻轻是松了一口气上前来,挤开了两个叽叽喳喳围着唐菀转,一个说弟弟好一个说还是妹妹可爱,最后还对唐菀出主意说不如一次生俩的混蛋小鬼们,侧坐在了满面欢喜,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却一下子容光焕发了的唐菀的身边握了握手,低声说道,“孩子不重要。只要你保重身体才好。”


    这是他发自真心的话,唐菀自然听得出来。


    太后也听出来了。


    凤弈显然对子嗣并不怎么在意。


    他不过是只在意唐菀罢了。


    “保重了阿菀的身体骨儿,就是保重了你的孩子。”太后便笑着对凤弈说道,“别紧张。”


    凤弈与唐菀是第一次为人父,为人母,眼下凤弈的样儿紧张得俊美的脸都绷紧了。


    “王叔,还有我照顾王婶。”凤念挣扎着把小脑袋从凤弈的手臂下头钻出来。


    凤弈垂头沉着脸看着小鬼,哼了一声,把他与凤吕都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摸了摸小家伙儿的头。


    “以后你是要做哥哥的大孩子,明天开始努力习武。”他淡淡地说道。


    “是!”凤念精神抖擞,跟凤吕小兄弟两个都露出神圣而坚定的表情。


    才走进门的太子与大公主瞧见这两个小家伙儿一副要承担整个天下的小模样儿,不由一头雾水。


    “怎么了?”大公主便走过来好奇地问道。


    显然他们兄妹回来的时候没有撞见那几个太医,太后已经忍不住脸上欢喜的笑容,见唐菀一头躲进了凤弈的怀里十分不好意思,便笑着对大公主说道,“是喜事儿,阿菀有身孕了。”


    她养育大了凤弈,在她的心里,风雨就跟她的亲孙儿没什么两样,唐菀有孕太后自然是欢喜的。且听太医说唐菀的身体没有妨碍,是健康的,生这个孩子不会有什么危险,太后自然更放心了。


    她话音刚落,大公主已经瞪大了眼睛问道,“有孕了?!这么快?!”


    之前看堂兄与阿菀的言行模样儿,夫妻俩是刚圆房不久吧?


    这么快唐菀就有了身孕?


    这叫大公主觉得,自己也得加把劲儿了。


    她还想着以后跟唐菀做亲家呢。


    一时,大公主也开始默默地考虑,大婚以后得多缠着南安侯,也争取早点有孕。


    她正念叨的时候,唐菀便见太子也来了,却不见景王妃与唐芊,虽然知道太子对未来太子妃心如磐石,只是唐菀却还是有些顾虑。


    太子那么善良仁厚,可别因为唐芊是个姑娘家家的,就宽容地放过了她呀。


    一想到太子前世今生是那样一个厚道的好人,唐菀就深深地担心极了。


    第102章


    唐菀抿了抿嘴角,决定大义灭亲。


    她便扶着凤弈的手臂起身对太子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太子殿下,今日我堂妹进宫,她……”她觉得在太子的面前说那些勾引,想给太子做小妾的话有些不合适,因此迟疑了一下。


    倒是太子,十分温和又关心地看着有孕的堂弟妹,见唐菀窘迫得不知怎么开口,便露出几分宽厚的笑容温和地问道,“你堂妹?就是今日景王婶带进宫的那个要给景王叔做妾室的那个么?”他笑容温煦,面容病弱,唐菀却呆呆地看着他。


    她觉得太子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明白。


    可是怎么却连在一块儿叫她听不懂呢?


    她哪个堂妹要给景王做小妾了?


    难道是唐芝?


    唐菀一下子瞪圆了眼睛,看着误会了的太子,竟然不知说什么为好。


    “她,她……”可是想了想,觉得还是叫太子误会更好……叫太子觉得所有的美人都不是自己未来小妾的人选才好呢。


    唐菀心里觉得这样也好,反正太子妃是不可能会叫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添堵的,因此虚弱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许久没有回唐家了。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她弱弱地说完,便对唐芝不感兴趣了,也不在意她如今身在何处……既然被太子误会了,那只怕已经羞愤出宫了吧?


    唐菀一点都不想知道唐芝是怎么出宫,怎么郁闷的,因此倒是没有多问。倒是太子已经坐在了太后的身边,抚着自己的心口露出几分疲倦,却还是对唐菀笑着问道,“弟妹,你这个堂妹出身长平侯府三房?”


    “是呀。”唐菀便将唐三老爷的名讳说给太子听,太子想了想,便笑着说道,“果然是他。我已经对景王婶说过,虽然这唐家姑娘的姐姐做了二皇弟的妾室,不过到底不是正妻,因此也算不得什么伦常,叫景王叔大可随意就是。这人不能做坏人姻缘之事,只要有半分可能,也要尽力促成,而不是给有情人造成阻碍,叫他们彼此抱憾终身。”


    太子这话十分善良,唐菀被感动得不得了,见太子对景王这么好,还努力不叫景王因为一些伦常问题就失去唐芝,唐菀动了动嘴角,便低声说道,“您真是好人。”


    太子便微笑起来。


    他当然是好人。


    “不过你三叔……回头我会记住的。”太子便笑着对唐菀说道。


    “哈?”难道太子还要看在二皇子与景王的份儿上当真提携唐三老爷不成?唐菀一下子就急了,急忙对太子说道,“我三叔既然是被罢黜,必然是不合适入朝的。太子殿下还是不要记得他了。”


    她十分焦急的样子,太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这个弟妹倒是十分有趣。


    只是唐菀才有了身孕,太子哪里敢叫唐菀这么焦急,便温和地说道,“都听弟妹的。”


    他从不是一个会对人十分刻薄的,就算是对待唐菀这样的一个堂弟妹都这样温和退让,唐菀心里十分感念,又唯恐太子大用唐三老爷,便认真地说道,“朝中能干的臣子好些呢。我三叔还是赋闲在家,教养儿女更好。”


    一个一个的只想给皇族做小妾,唐三老爷养出这么两个闺女来,唐菀都觉得他还是赶紧好好教一教唐芊与唐芝吧。


    太子也笑着答应了。


    凤弈冷眼看着太子装模作样。


    唐菀却放心地歪进了凤弈的怀里,对唐芝提都不提了。


    唐芝到底是个姑娘家,生得又美貌,就算是被太子误会了伤了心,也只不过是如此了。


    只是唐芝擅闯宫中,这好歹也算是罪过,本应该责罚。不过唐菀还是没有说什么。


    太子即将大婚,还是不要闹得太难看了,叫太子大婚之前也不喜庆了。


    她觉得自己放过了唐芝,没有如大公主一样给唐芝安一个刺客的罪名送到大牢里去,十分善良的感觉。且见她弱弱地靠着凤弈,然而眉目之间却多了几分柔美的光彩,太子心里忍不住格外羡慕……如凤弈这样天天能缠着自己的妻子,太子只怕力有未逮。


    不过这话就不能对女眷们说了,太子不过是偷偷对凤弈露出一个羡慕的眼神,便与太后说话。太后瞧见太子今日的心情似乎十分不错,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便拍着太子的手温和地说道,“就等你了。”


    太子便笑着说道,“孙儿期待着呢。”他自然是期待大婚的。


    大公主也期待太子赶紧大婚,等太子妃进了宫,就把宫务给太子妃一交,自己就能赶紧嫁给南安侯了。


    兄妹俩都憧憬起来。


    唯一一个已经成亲又即将成为人父的清平郡王却觉得他们实在天真。


    有了孩子有什么好的。


    每天都要跟这些狼崽争夺王妃的注意力,每一天都觉得心累。


    更何况,狼崽源源不断。


    “阿菀最近要安胎,只怕赶不上太子大婚。”他如今看谁都不顺眼,心里头憋着郁闷,然而却小心地抱着唐菀,唯恐她靠着自己不舒服,见太子转头关心地看过来,他便对太子说道,“太医刚刚说叫阿菀静养。太子大婚固然热闹,只是太热闹,唯恐阿菀累着。”


    他提前说这话,就是叫唐菀不必去东宫凑太子大婚的热闹了,太子便正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还是孩子最要紧。且素日里弟妹与郑大姑娘并不是没见过,也并不是不熟悉,不必这样拘礼。”


    “多谢太子殿下。”唐菀自然是愿意在太子大婚那一天去拜见太子妃的。


    只是她的身体的确不允许,若是强行去了,到时候只怕大家都要紧张她,那到时候是紧张她呢,还是都去紧张太子妃呢?


    唐菀觉得自己还是别添乱了。


    “没错,阿菀和孩子的身体更要紧。又不是不熟悉的人,等日后阿菀的胎安稳了,想怎么亲近太子妃都好。她们妯娌俩往后好有几十年一块儿亲近呢。”太后便叫一旁的宫女去给唐菀收拾出了好些吃的用的,又专门从宫里给唐菀挑了几个经年的老嬷嬷,都叫唐菀带回清平王府去。


    这时候皇后与皇帝也知道了,自然也是一番赏赐,又都说随后就来亲自看望唐菀。这样大的动静,整个京都怎么可能不知道,一时唐菀尚未出宫,京都却已经都传遍了清平王妃有孕的事。


    不说旁人家人心浮动。


    只说二皇子凤樟已经脸色怔怔地,一时手中的茶盏落地都没有察觉。


    他的脸色苍白,又觉得自己的心里腾得厉害,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又似乎有什么被人夺走了。


    “行了,别做出这副样子来。”他的对面景王没好气地说道。


    因景王妃带着唐芝进宫,景王自然来了二皇子府与凤樟一同等宫中的消息。


    只可惜一入宫门深似海,到了现在唐芝的好消息没有半点儿,倒是清平王妃的好消息传出来了。


    且见凤樟失魂落魄的样子,景王也郁闷坏了……也不知道二皇子是不是运气不好。


    唐家两姐妹,一个得宫中宠爱,又是个能生的,才进门没多久竟然就有了身孕,即将为皇家添丁,另一个却被宫中厌弃,宫门都进不得,不说别的,只说过年的那会儿,天下皇族汇聚京都,唯一没有资格进宫,被皇家丢在一旁不闻不问的就是二皇子妃了。


    不说二皇子妃如今在皇家女眷之中没有威仪地位,被人看不起,甚至不认识。


    只说二皇子妃大婚这么久,早于清平王妃进门,肚子却没有个动静,这就把景王给气个好歹的了。


    东宫无子,太子不可能会有子嗣,如今皇家都等着太子过继。


    二皇子作为太子唯一的弟弟,只要他的正妃生了嫡子,无论是二皇子日后自己做皇太弟还是过继嫡子给太子,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二皇子若有嫡子,这对他自己的前程就是最大的筹码。


    多少人的前程都牵挂在二皇子妃的肚子上,可是她却没有半分动静。


    还赶不上清平王妃呢。


    怎么当初二皇子挑了这么一个皇子妃,却把清平王妃拱手相让给了清平郡王。


    当初长平侯府不是嚷嚷说二皇子妃样样儿都比清平王妃强么?


    如今瞧见清平郡王即将有后,春风得意,二皇子就算是羡慕死了也没法子。


    “王叔,我只是,只是心里难受。”凤樟也想不明白。


    当初都说唐菀是薄命相,长平侯夫人还曾经偷偷跟他说过,唐菀的身体极为单薄,内中空虚,是时常来往长平侯府的太医给诊断出来的,因此,唐菀是很不容易有孕的。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长平侯夫人竟然是在欺骗他……他想着唐菀如今即将给凤弈生下孩子,那凤弈得多高兴,一时想到自己的孩子,便觉得心口郁闷。


    不管明月有孕他是多么高兴,可凤樟却依旧是看重嫡子的。


    可他最近就算是勉强与唐萱在一块儿,唐萱却依旧没有身孕,这多少的补药都吃了,怎么唐萱还是没有孩子呢?


    “难受有什么用。谁叫你当初娶了这么一个货色。”景王也郁闷死了。


    如果凤樟当初娶了的是唐菀,二皇子何必如现在这样艰难。


    他就十分没好气。


    凤樟听了这句话,闷着头,竟没有吭声,显然是与景王一样的心情。


    正站在门口想要进门的唐萱站在门外,一双手握得紧紧的,委屈地咬着自己的嘴角,露出几分哀怨与阴郁。


    二皇子后悔了。


    也……变心了。


    若是二皇子对她尚且有半分真情,那当景王羞辱她,嫌弃她的时候,二皇子早就会护着她反驳了。


    想当初为了她不顾一切的时候,他是那么的护着她,不肯叫任何人说一句她的不好。


    可是如今……当景王明摆着已经对她这样无礼,二皇子却连话都不肯为她袒护一句。这样的转变叫唐萱美丽的脸都扭曲了一瞬,什么单纯明媚,此刻看着二皇子为了唐菀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全都化为乌有。


    倒是景王如今也懒得提那中看不中用的二皇子妃,只低声对凤樟说道,“不过你也别着急。若是二皇子妃不能生,你别忘了,她还有个堂妹服侍你。”


    “阿芊?”凤樟不由一愣。


    “就是她。她的出身也极好。既是二皇子妃的堂妹,与二皇子妃同宗,若是她的亲妹妹当真今日有了前程,能侍奉太子,她与东宫的关系也会亲厚,太子怎么也会对她另眼相看。”见凤樟的眼睛转了转,景王心中生出了几分野望,便低声对凤樟说道,“若是她能生一个孩子,那跟二皇子妃生的又有什么分别?这个孩子直接记在二皇子妃的名下,血缘亲近,想必二皇子妃也会乐意。有了嫡子的身份,太子也会看在她们妹妹的份儿上,对这个孩子更喜爱的。”


    见凤樟微微点头,若有所思,景王便提醒说道,“你最近多宠宠这个唐芊。东山郡王虽然失势,不过他如今走动东宫走动得勤快极了。你可别叫他翻了身。别忘了,他如今留在京都,越发有时间跟你争了。”东山郡王可是还有一个白胖的嫡子等着呢。


    凤樟顿时灵台一醒,急忙点头说道,“到底是王叔提醒我了,我明白了。”


    他觉得景王总是这样决胜以千里之外,是自己的指路明灯。


    景王十分愿意叫他用这样信任倚重的目光听自己的计策。


    想当初先帝贵妃在的时候,他夹着尾巴不敢冒头,不敢随意说话,老老实实地缩着头过了这么多年,如今,也是他时来运转的时候了。


    “如今,咱们只等着宫中的好消息。”他便微微一笑,对凤樟说道。


    凤樟也露出了笑容。


    谁会拒绝美丽无双的唐芝呢?


    他心中感慨了一番,便与景王越发说着今后的打算,然而才说了一会子,却见外头一个景王府的下人跌跌撞撞地进来,一下子就撞开了门,叫外头的春光映照进来。一片大亮之中,唐萱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躲在门口偷听,却被人给揭穿了。


    看见她竟然站在门口,凤樟一愣,之后想到了什么,顿时大怒,上前指着唐萱质问道,“你在偷听我与王叔说话?你,你怎么能这样?!这还是豪门贵女的教养么?!”唐萱曾经那么单纯善良,怎么敢这样偷听别人说话?太下作了。


    凤樟本就已经与唐萱生出几分芥蒂,如今尚且对唐萱冷淡了几分,瞧见唐萱竟然还敢偷听,不由恼了。


    “我偷听又怎样?!”唐萱想到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些景王所谓的“叫二皇子妃去给清平王妃低个头”,“哪怕是跪下,也得求清平王妃谅解,日后才能叫阿奕两口子给你说几句好话”,“为了过继的大事,丢脸又怎么了?她不是对你是真心的么?为了你,叫她低个头难道能叫她丢了命”,“多去宠宠别人,她这么娇气任性,都是惯的!”这些话,而凤樟一声便不吭显然是意动,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


    她再看着此刻气势汹汹地指着自己,完全不在意眼下到处都是下人的凤樟,哪里还绷得住自己的天真美好。


    若是她再天真美好下去,回头二皇子府全都要踩到她的头上去了。


    她可是他的妻子。


    他怎么能这样说她,不给她半分面子。


    这叫她这个二皇子妃的脸往哪儿放?


    为了自己的尊严,唐萱也忍不住哭闹起来。


    这哭闹声叫二皇子府顿时噪音阵阵,凤樟看着声音一下子尖锐了起来,啼哭不已的唐萱,目瞪口呆。


    看着唐萱此刻这一副撒泼的样子,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在长平侯府那个为了一点银子就撒泼,丑态百出的长平侯夫人。


    他一时觉得自己都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人了。


    她那么像长平侯夫人,叫凤樟心里生出无边的寒气,甚至有一种错觉,当初那个叫自己心动,叫自己感觉到欢喜的美丽纯洁的姑娘,像是不存在一样。


    “闭嘴!”他被哭得脑仁疼,不由怒声道。


    “我为何要闭嘴?殿下是心虚了么?当初怎么答应我的,发誓说这辈子只深爱我一个,绝不变心的!”唐萱也忍耐了凤樟很久了,就算是再好的涵养与心机,也抵不过一个一个小妾地抬进门来。


    见凤樟震惊地看着自己,她便一步进了门,也不顾景王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一下子就撞进了凤樟的怀里,抓着他的衣襟哭着说道,“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为了你,什么都顾不得了,名声都坏了,可是你却还要勾搭唐芊,把和唐芊生的小杂种记到我的名下!你这么这么无耻啊?!”


    她一时激愤,自然说出的话不好听,凤樟摇摇欲坠,越发觉得眼前只是一个泼妇,甚至都没有想到唐萱会一下子就对自己推推搡搡。


    他只不过是……说了简单的一句话。


    为何唐萱突然大动干戈起来。


    只是唐萱的话却叫他心里越发恼火。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景王府的下人,把撞在自己身上的唐芊的手腕抓住,大声怒道,“你说谁是小杂种?你……妒妇!”


    唐萱竟然口口声声他的孩子是小杂种?


    她不仅口出恶言,而且竟然这么善妒,这么狠毒。


    看着唐萱那双红了的眼睛,凤樟这一刻甚至怀疑,若是她当真有能耐,都能对她口中的小杂种下毒手。


    到底是长平侯夫人养出来的,行事作风跟长平侯夫人没什么两样。


    “你放手,放手!”凤樟将唐萱的手握得紧紧的,她到底是柔弱的女子,自然觉得剧痛,奋力挣扎起来。


    长长的,涂着十分鲜艳的蔻丹的指甲在凤樟的面前挣扎扭动,下一刻,凤樟只觉得面上一痛,下意识地松手,闷哼了一声捂住了眼睛。


    几滴鲜血落了地,鲜血从凤樟捂着眼角的指缝儿里渗出来。


    这惊变之下,唐萱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脸色十分惊恐,垂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还带着一些血肉的长长尖尖十分优美的指甲,又去惊恐地看向凤樟。


    凤樟摇晃着退后两步,被同样惊骇万分的景王给扶住了。


    “快去叫太医!”见凤樟捂着的是眼睛,景王顿时吓坏了。


    这要是伤了眼睛,成了独眼龙,这,这还不如广陵侯李穆呢!


    不管怎么样,好歹李穆只是伤了腿脚,若是小心些走路,起码不会太显眼。


    可是若是凤樟眼睛伤了,那还当什么皇帝?做什么美梦?


    甚至若是宫中知道凤樟连后院的女人都摆不平,还怎么可能答应叫太子过继他的儿子?


    这件事绝不能叫人知道是二皇子夫妻反目闹出来的。


    景王心中定了计,且见二皇子疼得闷哼不已,摇摇欲坠,那血一滴滴地顺着他的指缝流淌了满身,不由看向唐萱。


    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啊。


    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善良单纯,小鸟儿一样,总是把宽容与美德挂在嘴边儿的姑娘,这一旦翻脸,都是下了死手的。


    这是直奔着要二皇子的命来的。


    别人娶了媳妇是欢欢喜喜,是添丁进口。


    这娶了个媳妇儿,添丁进口没见着,还直接要人命。


    一时之间,景王都对二皇子妃生出几分敬畏。


    怪不得曾经敢下手抢堂妹的婚事,原来是这样一个巾帼不让须眉,说要人命就要人命的女中豪杰。


    他心急如焚地等着太医赶紧过来,别叫二皇子当真受了伤害,下一刻才见到面前的自家王府脸色惶恐地冲进来才引发了这荒谬的一切的下人,黑着脸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这样惶恐!”


    若不是这下人没有经历过大事,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匆匆而来,二皇子夫妻怎么会有这样的局面。他心里恼了,那下人却已经被眼前的一切给吓坏了,怔忡了许久,才一下子回神,脸色更苍白了,伏在地上嚎叫起来。


    “王爷,不好了!王妃与唐家五姑娘被当成刺客送到天牢去了!”


    “你说什么?!”景王惊怒地问道。


    只是这却不是最大的打击,之后的话叫景王一下子把手上捂着眼睛十分虚弱的二皇子给摔到了地上去。


    “宫里还有传闻说,说王爷与唐家五姑娘情投意合,就要纳了唐家姑娘做侧妃娘娘了!如今京都都传遍了,您与二殿下叔侄情深,纳了唐家姐妹花儿。还盛赞王妃贤惠,羡慕王爷您的艳福呢。”


    叔侄情深?姐妹花儿?好艳福?


    他的一世英名。


    景王指了指这个脸色惶恐的下人,眼前发黑往后仰倒,跟二皇子摔在了一处。


    第103章


    二皇子府闹成这样,自然惊动了宫里。


    皇帝听到二皇子的眼睛被伤了,不由脸色都变了。


    本来今天皇帝心情格外高兴。


    唐菀有孕,即将给清平王府添丁进口,皇帝多高兴啊,甚至不过是看了一会儿的奏折就亲自来了太后的宫中。皇后也拉着唐菀的手嘘寒问暖的,皇帝看见了这宫中一片欢快,仿佛过年似的,心情自然也是极好的。


    正是因为这样,虽然觉得凤弈的脸色有些阴郁,不过皇帝倒是能理解凤弈……即将身为人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大了,自然会在心里感觉到沉重。他正觉得凤弈也慢慢地成长了起来,便听说二皇府叫了太医。再一细问,知道凤樟的眼睛伤了,皇帝的心情顿时变得阴郁了起来。


    二皇子府怎么总是闹事?


    而且听说景王在二皇子府上晕倒。


    难道景王时常在二皇子府上么?


    皇帝便皱眉,见太后也看过来,便皱眉说道,“那个唐氏是怎么回事?从前不是只说虽然人品有些不妥当,却也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子?怎么竟然还敢与阿樟动手。”唐萱真是叫皇帝开了眼界了。


    他见过许多的女子,也没有见过唐萱这样的女人,先是人品不好,可至少凤樟口口声声说她明媚善良,哪怕皇帝当初曾经亲眼目睹过唐萱所谓的善良大度,也打过她的嘴巴,可是在皇帝的心里也没有想过,唐萱竟然还敢跟凤樟动手。


    凤樟竟然还不是唐萱的对手。


    见他脸色不悦,太后便淡淡地说道,“人品都不妥当的女人,你还相信她当真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子?”


    人品都不行,还怎么可能真正地温柔可人。


    她听了凤樟受伤脸色淡淡的,显然并没有大惊小怪的意思。


    甚至凤樟与唐萱为何闹起来,景王为何晕倒,她都没有问。


    叫太后说,凤樟跟唐萱之间早就该闹起来了。


    如今才挨了唐萱几下子,凤樟也算是活该。


    不管怎么说,之前爱得死去活来的,一转眼竟然还就左拥右抱,与其他女子旷世绝恋,这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承受,更何况是敢于抢夺别人夫君的唐萱。


    她见怪不怪,只吩咐了太医们去给凤樟与景王看一看,脸色带着几分讥诮地问道,“景王怎么时常去二皇子府?这样慈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儿子的爹。”景王那点小心思,太后都看在眼里。不过既然太子并不介意,太后也没说什么。


    可太后今天听说景王妃竟然还敢给太子面前送女人,心里已经大怒。


    她这个做祖母的都没想给太子塞几个女人。


    景王夫妻竟然胆子这么大。


    不仅这样,而且送的竟然是声名狼藉的唐家的姑娘。


    唐家都已经烂透了,除了唐菀,还有听说之前拒绝了二皇子的那个庶女,就再没有一个好的。


    景王妃把这种东西给太子送去,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因景王妃今日行事叫太后格外厌恶,因此就算是听大公主背着凤弈夫妻跟她说太子把景王妃跟唐芝送去了天牢,太后竟然只听了就罢了,完全没有为了皇族女眷的尊荣就叫人赶紧把景王妃从大牢里给放出来的意思。


    她这样的态度已经叫皇帝什么都明白了,虽然说凤樟是他的亲儿子,可是凤樟这段时间的确叫皇帝十分不喜,他顿了顿,觉得莫不如也冷淡几分,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唐菀,见皇帝并没有心疼凤樟心疼得什么似的,不由在心里为李穆开心。


    若是皇帝为了凤樟可能会伤了眼睛就心疼得不得了,那叫李穆情何以堪?


    伤了眼睛就那么重要么?


    可李穆当初也为了皇帝跛了脚呢。


    唐菀心里是有些为李穆感到不平的,给皇帝做儿子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还瘸了腿,这不仅仅是一个广陵侯的爵位能够补偿的。且见皇帝并没有更看重凤樟,她心里高兴了几分,对皇后也弯起眼睛来,柔柔顺顺地听皇后跟自己念叨如何安胎。


    她还得了皇后赏的几个服侍上的宫中嬷嬷,只觉得自己在宫中诊出了有孕,别的不说,宫里的嬷嬷倒是跟自己出来了不少。等吃过了饭,她和凤弈要出宫的时候,就见凤弈走到她的面前,俯身又把她给抱起来了。


    她打横被抱进凤弈的怀里,虽然有些诧异,可是下一刻,迎着太后几个人的目光,又觉得格外不好意思。


    这可是在宫里呢。


    “我,我能自己走。”她推了推凤弈的肩膀说道。


    凤弈垂头看了面红耳赤的笨蛋片刻,又迎着太后与皇后揶揄的眼神,哼了一声。


    “太医说你胎像不稳。宫里这么远,你走着出去太辛苦。”他虽然冷着脸,可是却小心得不得了。


    唐菀动了动嘴角。


    “要不然朕赏给阿菀一顶辇轿。”皇帝忙说道。


    “不必。”辇轿可是只有宫中太后皇后这样身份才能用的,唐菀用了这个未免过于打眼,叫人说闲话,叫人说什么清平王妃仗着有孕在身就轻狂起来,在宫中也敢做辇轿,这对唐菀的名声不好。


    凤弈自然对外面会怎么说心里有数,也不会叫唐菀在太子妃即将进宫的时候做这样的出头鸟,点头算是谢过后便对皇帝说道,“有我在就足够。”他双手稳稳地把唐菀给抱在怀里,皇后笑吟吟地看着,见唐菀脸红得恨不能埋进凤弈的怀里,便笑着安慰说道,“你紧张阿菀这是应该的。阿菀也不必害臊,你有孕在身,自然是最要紧的人。阿奕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她格外温煦,唐菀觉得皇后的话叫自己不至于那么窘迫了,怯生生地从凤弈的怀里探头出来,皇后便笑着说道,“其实这是很平常的事。并不是很独特的。”


    有孕的妻子被丈夫抱着走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唐菀觉得自己再傻也不可能相信的。


    可是看着皇后对自己那么温煦的眼神,唐菀却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疼爱她的长辈,在珍惜她的爱人的面前,她愿意当一个傻子。


    当一个说什么都相信的笨蛋。


    “行了,回去吧。别叫阿菀累着。”皇帝笑着说道。


    他已经扶着今天陪着唐菀半日的皇后要回去休息了。


    他也不想叫皇后累着。


    凤弈便没有停留,抱着唐菀上了外面等着的王府的车子,一路回了王府去。


    唐菀有孕的喜事已经传遍了清平王府,唐菀回了王府,就得了许多下人的祝贺,她也觉得这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便与凤弈一同回了屋子里休息的时候,歪在床上见凤弈叫素月素禾进来照顾自己,自己叫王府的管事们去传话说要满王府地给赏钱,问道,“阿奕,你要不要跟我分开睡?”她觉得自己有孕的时候一定会很麻烦,会很折腾,耽误凤弈休息。


    凤弈却一边叫管事去开库房,一边冷冷地看着她问道,“你想把我赶走?”


    “没有没有。我只是听说有孕的妇人会很折腾,不是会打搅你休息么?”唐菀便忙说道,“要不你去和念哥儿睡吧。”她可不是叫凤弈去别的院子。


    书房也不行。


    凤弈去睡书房,一个人多孤单啊。


    不如叫他去跟儿子一块儿睡,父子两个都不寂寞。


    凤弈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我和你睡。”把他送去跟儿子睡,笨蛋还真是会想。


    “可是我……”如今月份浅的时候也就罢了,可若是唐菀月份重了的时候,好大的一个肚子,到时候凤弈会不会觉得为难呢?唐菀扭了扭衣裳没说什么,凤弈看着她为难的样子,慢慢地走过去低声问道,“你嫌弃我?”


    他垂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见她急忙仰头看着自己,可怜巴巴的,便心里一软对她说道,“我和你睡。也是为了晚上能照顾你。”他知道有孕的妇人会很麻烦,总是需要人照顾,可是比起叫素月素禾进来服侍唐菀,凤弈却觉得还不如自己直接照顾唐菀。


    他修长的手轻轻地压在唐菀的小腹上,低声说道,“这也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只叫你一个人辛苦。”他知道唐菀叫他睡到别处,是想叫他轻轻松松地度过她有孕的这段时间。


    可是他为什么要轻轻松松,又有什么资格在轻轻松松地坐在一旁等着妻子十月怀胎给他生孩子却什么都不做?


    他的妻子在遭罪,在辛苦地给他生儿育女。


    难道他却要逃避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由着她自己一个人在夜半的时候辛苦难过,只为了自己能睡一个好觉?


    “阿奕。”唐菀没想到凤弈会说出这样的话,眼眶酸涩起来。


    她从前觉得凤弈是一个很温柔的好夫君。


    可是就算是凤弈再好,唐菀也没有想过他会为自己做到这样的地步。


    她曾经认为凤弈对自己最好最好的地步,只不过是不会纳妾,只守着自己一个。


    可是此刻,她却觉得自己的心里都满满的,甜蜜又欢喜。


    “那你多陪陪我吧。”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轻轻地将额头抵在凤弈的肩膀上,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小小声地说道,“阿奕,你再多疼疼我。”其实她是想叫他陪着她,照顾她,多疼疼她的。


    这样的要求并没有说出口,反而是他主动提到的时候,唐菀觉得就算是再辛苦的事自己也是甜蜜的。她忍不住又弯起眼睛笑了起来。看着她眼眶红得不得了,又笑得傻乎乎的,凤弈冷哼了一声,又垂头亲了亲她的眼角低声说道,“咱们只要这一个就够了。我心疼你。”


    他十分心机。


    唐菀刚刚被他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听到这话顿时抗议说道,“这怎么行!一定要给你多多地生几个!”她一副认真的样子。


    他对她这么好,她当然要给他生很多的孩子,叫王府里欢声笑语的。


    凤弈觉得自己又心口疼。


    他沉着脸揉了揉眼角,慢慢地把这个油盐不进的笨蛋揽在怀里,又抬着下颚高傲地叫本来想搬进他们夫妻卧房的素月素禾继续跟从前一样别想进他们夫妻的房间服侍,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算是完了。


    等唐菀累了休息了,凤弈这才从屋子里出来,叫了青雾到面前来。


    青雾今天也很欢喜,见凤弈召唤自己,便急忙过来对凤弈问道,“郡王可有什么吩咐?”她在宫中就与凤弈十分熟悉,陪伴唐菀这段日子也忠心耿耿,凤弈自然信重她,便对她说道,“王妃有孕这段时间,王府里里里外外的事,你多费心。如果不是要紧事,不要叫王妃劳神。”


    这是要将王府内宅的权柄交给青雾。


    青雾早有准备,也不客气地答应了,便笑着问道,“要不要与王妃说一声。”


    “明天我去跟她说。”凤弈沉默片刻便叮嘱青雾说道,“唐家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进来。”


    “奴婢明白。”唐菀有孕,长平侯府还不炸锅了?


    而且唐萱唐芝先后闹出事端来,长平侯府如今跟没头苍蝇似的,只怕会缠着唐菀不放。


    唐菀本就要静养,哪怕对唐家不在乎,可是看着他们围在自己的跟前也一定不会高兴。


    青雾答应了一声,凤弈俊美却冷淡的面容便缓和了几分,看着青雾说道,“其他京都女眷也不必多见。”京都里不知多少人都盯着如今炙手可热的清平王府,清平王妃有孕在身不能服侍清平郡王,不知多少人把凤弈当成唐僧肉,想要趁着这个时候钻空子。


    虽然凤弈断然不会纳妾,可是也不希望那些外面丑陋的嘴脸出现在唐菀的面前叫唐菀恶心,因此他这么提醒了一句,青雾便越发认真地答应了。等到了第二天,唐菀从凤弈的怀里醒过来,就知道自己被“夺权”了。


    对于青雾帮自己管家,唐菀十分高兴。


    她其实很愿意躲懒的。


    且上辈子自己在清平王府的时候也是青雾帮衬,唐菀知道青雾是个能干的人,因此也不担心王府里里外外,只是一大早上看见凤弈进门,唐菀怎么都觉得今天的凤弈似乎气息上与昨天有些不同,仿佛平和安详了许多。


    她觉得有些奇怪,瞧见青雾的脸色也有些奇怪,便急忙伸手拉住走过来的凤弈的袖子扯了扯问道,“我怎么觉得阿奕你跟从前不一样了?”她扯着凤弈的袖子,便见凤弈的手腕上闪过了一抹珠玉的色彩,急忙掀开他的衣袖看,却愣了愣。


    凤弈的手腕上正套着一串晶莹剔透的佛珠。


    唐菀觉得这串佛珠眼熟极了,细细一看,眼睛微微张大了。


    这不是她上一世一直戴在手上的那串佛珠么。


    因上一世这是与自己从不离身的,唐菀自然不会错认。


    “这是……”


    “库房里翻出来的。”凤弈顿了顿,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将佛珠收拢到衣袖里淡淡地说道,“我在侧间安置了一个小佛堂,修身养性用。”他一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样子,唐菀呆呆地看着凤弈,之后小小声地说道,“我以为你不信神佛的。”她觉得凤弈的性子不会相信这个,凤弈咳嗽了一声,见青雾已经带着人都出去,这才看着她说道,“如今信了。”


    当他知道唐菀的来历,他就相信,而且希望这世上当真有神佛。


    他愿意用后半生的虔诚礼佛,来换取唐菀这一世的平安。


    他希望她长命百岁。


    也希望她重活的这一世,能够安安稳稳。


    不管她能重生是逆天改命,还是曾经无意地泄露过天机,他都愿意用自己的虔诚去偿还,叫她能够平平安安地和他度过这一辈子。


    想到这里,凤弈抬手,揉了揉唐菀的发顶。


    她这么笨,可是他这么喜欢她。


    “可是你戴着这个,会不会叫人笑话啊?”唐菀伏在他的手臂上,抱着他低声问道。


    “呵……”凤弈冷笑了一声。


    敢笑话他的怕不是想要去死。


    “王婶。”两颗小脑袋进来,凤念与凤吕都在门口探头探脑,唐菀急忙探身去对两个小家伙儿招了招手叫他们过来,一时的温馨感动顿时都被打破。


    凤弈沉着脸回头看了看这两个小鬼,便见凤念已经乖乖地凑过来,叫唐菀可以摸他的小脑袋,一边仰头对唐菀说道,“现在是春天了,念哥儿和吕哥儿要努力习武。”他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又对凤弈说道,“先不必王叔亲自教咱们。我和吕哥儿是大孩子了,已经能自己习武了!”


    什么蹲马步,什么挥剑,什么骑射,他们都不需要凤弈的敦促自己就能认真地做好,因此,凤念觉得自己得跟凤弈说一声。自己可以自学。


    空出的时间,多陪陪他的王婶和弟弟妹妹。


    凤弈冷哼了一声。


    唐菀便觉得儿子很可爱。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愉悦的心情,听话的儿子还有侄儿,还有一个天天陪着自己的夫君,唐菀自然觉得日子过得很快活。


    且宫中太医一日三遍地给她诊脉,唐菀觉得自己这一胎是很稳固的了。不过哪怕太医说唐菀已经经过调养并无大碍,可是凤弈还是不许唐菀时常出门,太子大婚那一天,她自然也只能在家里安胎,不过却还是往东宫郑重地送了心意满满的贺礼给太子与太子妃。


    不过等她在家里憋闷得不得了了,凤弈再三地问过太医说无妨,才又叫凤弈给小心地扶着进了宫去给太后与皇后请安去。


    见她被凤弈在家里关了这么久出来,小脸儿红扑扑的,大公主便在一旁笑着说道,“养得不错啊。”她带着几分调笑,目光落在唐菀微微有了起伏的小腹上。唐菀脸都红了,却顾不得这些,上前给太后与难得也在的皇后请了安,便对坐在一旁一个笑容温煦端庄的女子福了福说道,“太子妃大婚时我没有去贺喜,实在是怠慢了。”


    “弟妹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我之间还要这样客套生分不成?”太子妃在尚未大婚的时候便时常在宫中与唐菀见到,与唐菀的关系十分不错,见唐菀给自己福了福,忙伸手扶住她不叫她给自己施礼,又急忙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这才关心地问道,“吃些燕窝补一补吧?”


    唐菀不是会拒绝别人好意的性子,便谢了太子妃,一边对大公主抿嘴笑着说道,“等你大婚的时候,我就进宫来热闹热闹。”太医既然都已经说她胎像稳固,大公主便不担心什么,挑眉说道,“那可真是叫人高兴。”


    “王府里照顾你的嬷嬷够用么”太后便问道。


    “您与皇后娘娘都赏了我好些嬷嬷,够用呢。”唐菀便羞涩地说道,“而且干娘与舅母每天都过来照顾我,您放心吧。”她知道太后是担心自己没有长辈照顾。


    “你舅母与广陵侯太夫人么?”太后露出几分笑意说道,“这倒是叫人放心。她们都是极稳妥的人。”太后对广陵侯太夫人一向都很喜欢,对文舅母印象也很好,见唐菀的脸色极好,显然是受到妥善的照顾的,而且没有烦心事。


    显然,最近京都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一件都没有流传到唐菀的耳朵里。


    对凤弈将清平王府严防死守,没有叫唐菀操半点心,太后是觉得十分满意的,因此也不说外头的那些叫人恼火的事,只叫唐菀好生静养。


    大公主如今卸了身上的差事,轻松得很,陪着唐菀说话。


    太子妃也是极聪慧的人,见唐菀懵懵懂懂的,便也半句不提外头的事,拿一些最近在东宫里的有趣的事说给唐菀听。


    唐菀便觉得最近京都风平浪静的。


    她正觉得最近十分平静,宫里宫外难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便听宫女进来禀告说道,“太后娘娘,二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宫殿里顿时安静了一会儿。


    一提到凤樟,唐菀顿时想起来了。


    之前不是说凤樟跟唐萱打起来了么,还伤了眼睛血流如注,也不知他的伤成了什么样了。


    因之前在安胎,唐菀早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如今想起来了,便好奇地往宫殿的门口看去,片刻之后,便见凤樟有些沉静的身影慢慢地走进了宫里,走得远一些唐菀便没看清楚,然而当凤樟慢慢地走近,唐菀却将目光凝固在了他的脸上片刻,露出了几分惊讶的表情。


    那张年轻的面容依旧俊秀,可是凤樟的其中一只眼睛正中却眼皮微微翻起,残存着一道赤红的疤痕,显出几分狰狞。


    唐菀沉默了下来。


    这不仅仅是破了相,还差点成了独眼龙。


    跛脚都当不成皇帝,那脸上成了这样,只怕更当不成了吧?


    第104章


    唐菀不过是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凤樟与唐萱反目,这戏码上辈子她早就见过。


    虽然上辈子的时候凤樟没有被唐萱挠坏了眼睛,可是二皇子府还是也很热闹的。


    如今,凤樟不过是坏了一只眼睛罢了。


    唐萱失去的可是她的爱情呀。


    比起来,不是唐萱更应该被同情么?


    唐菀不由在心里唏嘘了起来。


    “你怎么进宫了?”太后见凤樟进门,目光也落在他时不时抽搐的狰狞的眼睛上,片刻之后方才问道。


    凤樟忍不住将落在唐菀身上的目光收回,见太后询问,目光流连在自己的眼睛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心里生出几分绝望,却还是上前低声说道,“孙儿想进宫给您与皇后娘娘请安,再去给母亲请安。”


    这一次的伤害对凤樟来说打击太大了,几乎叫他绝望,知道自己已经跟当初的李穆一样断了前程,哪怕就算是从前他明明知道太子更可能选择过继而不是将自己这个弟弟扶持进入东宫,可是那一刻,当前程当真破碎的时候,凤樟恨毒了唐萱。


    他心里恨极了这个女人,已经把唐萱关在屋子里,无论她怎么请罪都无动于衷。


    可是这也叫凤樟心里多了几分心机。


    他唯一的期待,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过继给太子。


    曾经的一点点的天真都散去,他如今进宫格外卖力地想要讨好宫中的权贵。


    只要能够过继了他的儿子,那日后他还是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不然,如果太子过继了别人家的孩子,他就真的没有了前程。


    一个面容有了瑕疵的皇子,若是儿子也没有前程,那可怎么办呢?


    可是一想到儿子,想到过继,再看看此刻唐菀与太子妃亲亲热热的样子,凤樟觉得自己的心用力地被刺了一下。


    唐菀与太子妃的关系那么和睦,若是当初,他迎娶的是唐菀,那唐菀如今已经给他生儿育女,而太子妃一定会挑选自己喜欢的唐菀的孩子成为东宫的嗣子。


    甚至,当这些天被唐萱伤害,因此躺在床上回忆自己的生活的凤樟还在想,若是自己迎娶的是曾经那么温柔善良,什么都愿意为自己付出的唐菀,自己的生活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么善良温柔的唐菀,从不做恶事,也总是温温柔柔,为了他付出一切。可是那么好的姑娘,他却因唐萱而失去了她。


    他娶了一个毒妇。


    却放弃了那么善良美好的本属于他的未婚妻子。


    凤樟觉得眼眶酸涩。


    或许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因此,他如今越发地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也更多地想到从前的事。


    他回忆起了很多很多曾经唐菀对自己的好,她的确从前总是穿得并不光鲜,可是这么多天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有的是时间去想这一切,才想到,她每个月只有那么一点点的银子供她花销,她的家产被长平侯府给霸占了,其实她是一无所有的。


    可是就算是那么一无所有,她却竭尽所能,把自己的仅有的那么一点银子拿出来给他读书,叫他能够出人头地。


    他本来得到的是她的全心全意,倾其所有。


    原来曾经有人说起过的事,是真的很有道理。


    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原来当一个人显赫的时候簇拥过来的那些人,锦上添花的人,永远都比不上贫贱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的真心与珍贵。


    直到如今,凤樟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心中悲愤,看着唐菀小脸红扑扑地坐在太子妃的身边,那心满意足的样子,便仓促而伤感地转移了目光,在太后审视冷淡的目光里垂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孙儿从前荒唐,因此做了许多错事,如今,孙儿已经悔悟了。日后,孙儿一定用心孝顺您与皇后娘娘,还有母亲。用心为父皇与太子竭尽心力。”他低头十分温顺的样子,太后却觉得心里十分疲惫,看着直到如今还不肯在自己面前露出真心的凤樟,她顿了顿点头说道,“去看你母亲吧。”


    “是。”凤樟低声说道。


    他转头,看向唐菀,想用坦然的样子给唐菀送上祝福。


    “王嫂,恭喜你有孕。”


    摆出一副往事随风的坦然样子难道就要叫人接受么?


    唐菀没有理睬凤樟,只当做听不到也就罢了。


    见她对自己依旧这么厌恶,凤樟心如刀割。


    他却还是要勉强挤出笑容,在凤弈冷冷的目光里笑了笑,抬脚就往罗嫔的宫中去了。


    见他来去匆匆,仿佛真的只是进宫来请安,唐菀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见太后并不在意的样子,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也没有多问。


    倒是太子妃,显然不愿意唐菀为了凤樟劳神,便岔开话题笑着问道,“念哥儿今日怎么没进宫来?”她一提儿子,唐菀顿时回神,忙对太子妃说道,“忙着跟吕哥儿在家里习武呢。他如今忙得很,几天在家里习武,还几天要跟我哥哥读书,我瞧着怪累的。”


    不过虽然凤念又是跟着李穆又是跟着凤弈忙着学习,唐菀心疼之余,也只不过是忙着给孩子们炖好吃的补品,而不是叫正有着这么一股子心气儿的孩子们泄气。


    她笑眯眯地说着凤念在家里多辛苦,太子妃不由露出几分柔和来对唐菀说道,“念哥儿是个极好的孩子,吕哥儿小小年纪也能吃苦,都是难能可贵。可惜了两个孩子没有进宫。”她与太子一样,都是十分喜欢孩子的人,因此十分喜欢唐菀养着的凤念。至于凤吕,打从太子妃进宫之后,安王妃除了按时地进宫给太子妃释放一些善意,也不做别的多余的事。


    不然,若是京都都觉得安王府想参合东宫过继的事,那安王妃就会觉得很头疼了。


    安王妃这样安分守己,太子妃自然也会很照看凤吕。


    至少,身为安王嫡长孙,凤吕的身份就跟凤念似的,不可能过继,她自然可以放心地喜欢。


    “那过些日子,叫他们进宫来。”唐菀笑眯眯地说道。


    “一言为定。”太子妃眼睛一亮笑着说道。


    她一边说,一边给太后与皇后捧了茶,唐菀见了,便觉得太子妃格外细心。


    说起来,这不过是宫女的活儿,太子妃不亲自动手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她才听到皇后轻轻咳嗽了一声,太子妃就端了茶给太后与皇后用着,便觉得太子妃对太后与皇后是真心的挂念着。


    她上一世得了太子妃不少的关照,自然如今也乐于与太子妃亲近。


    太子妃也知道当初自己尚未嫁进宫门的时候,京都不少人到处钻营想要举荐自家的女孩儿进东宫为侧妃,抢在自己的前头得到太子的眷顾,唐菀却将这些人都拒之门外,旗帜鲜明地站在自己这一边。


    这叫太子妃心中十分感念,因此,虽然后来出了唐芝的事儿,可是太子妃并没有把这件事算在唐菀的头上,相反,对于唐菀与唐家关系十分疏远,太子妃还觉得幸亏是疏远着的关系。


    大概唐菀在娘家不得宠,没有被唐家的女人教养过,才有了这么温柔善良的脾气。


    一旦被唐家的女人教养过,出来的姑娘就没有一个好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见宫女们端了燕窝来,便笑着送到了唐菀的手里,见唐菀乖乖地小口小口吃着,又觉得这娇滴滴软乎乎的小模样儿十分可爱。


    她在娘家是做惯了长姐的,自然知道怎么照顾妹妹,对唐菀便格外照顾几分。大公主在一旁看着,见太子妃对唐菀十分关心,还问了她一些孕中的事,便也笑着在一旁说话。凤樟进宫的事仿佛并没有影响了他们似的。


    凤弈便撑着脸颊在一旁听着,见唐菀兴致勃勃地跟太子妃与大公主说话,还不好意思地跟皇后约定什么时候再做皇后换衣裳,今天一整天格外高兴,他便放了心,漫不经心地转着手腕上的佛珠。


    见他一副十分无聊的样子,太后便笑着问道,“不然你去见皇帝?”


    “我陪着阿菀。”在凤弈的心里,如今谁也赶不上唐菀,因此干脆地说道。


    唐菀更不好意思了。


    凤弈如今差事都懈怠了,这跟君王不早朝的昏君似的。


    不过凤弈只是个郡王,守着媳妇儿也算不得昏君,唐菀一下子就觉得凤弈只是一个郡王真的太好了。


    她恨不能每天都叫凤弈只守着自己呢。


    心里想着心事,她便忍不住抿抿嘴偷偷地笑了。


    见凤弈的一句话叫唐菀这么欢喜,大公主便觉得这夫妻俩都是十分黏人的性子,一边兴致勃勃地跟唐菀分享一些唐菀能知道的事儿,对她低声问道,“你知道你那个堂妹如今怎么样了么?”


    她这问的是唐芝,唐菀这段日子在家安胎一直都没有多问,便茫然地问道,“怎么了?”想到唐芝图谋太子,唐菀就觉得提到唐芝就对太子妃有些不好,不过大公主既然提了,想必是有什么缘故。


    “她从天牢里……”


    “她进了天牢?”唐菀诧异地问道。


    大公主就知道唐菀连唐芝进了天牢都不知道,才咳嗽了一声,想说太子心狠手辣送了景王妃与唐芝去了天牢,便听到一旁的太子妃温和地说道,“这件事我也听宫里的一些人说起过,唐家五姑娘被景王婶送进宫,阿菀,你也知道,这别家的女孩儿被皇家女眷带进宫里,不都是想要给自家王爷纳妾的么。且五姑娘的姐姐是二弟的妾室,姐妹俩想必都是一样愿意做皇家妾室的,因此这么进了宫,太子好心便多问了一句,谁知道闹出一些风波来。东山郡王那时候不是也在?他便将景王婶与五姑娘一同带去了大牢,想要问问情况。”


    她的话样样儿都对,没有半句谎话,只是太子怎么在这里头仿佛隐身了?


    怎么仿佛送了景王妃与唐芝去大牢都赖东山郡王,是东山郡王的要求?


    太子妃为了维护太子,当真是十分用心了。


    “原来是这样。”唐菀恍然大悟。


    她见太子妃对自己微笑起来,便忙点头说道,“您放心,我不是心疼她。只是想着有些奇怪而已。不过擅闯宫禁,的确是要去天牢问问的。”只是景王妃乃是皇家女眷,身份高贵,却被东山郡王给送到天牢去……这么心狠手辣,东山郡王真是叫人另眼相看啊。


    她心里腹诽了一句,这才对大公主十分好奇地问道,“既然她进了大牢,只怕会叫人非议许多事。你是想和我说她的名声坏了么?”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去大牢里了一趟,这怎么可能不叫人嘲笑呢?


    大公主脸色有些异样。


    她见太子妃笑眯眯的,温柔地摸了摸唐菀的手,因不涉及太子便一句话都不说了,心里哼哼了一声偏心眼儿,便开口对唐菀说道,“并不是这件事。而是如今京都传遍了……”


    她觉得这些话脏了唐菀的耳朵,因此偷偷去看了一眼脸色冷淡的凤弈,见凤弈尚且在心疼唐菀最近闷在王府安胎憋得发慌因此没有阻拦,便放心地八卦说道,“都说景王叔与二皇兄叔侄情深,因此感情太深,连女人都想要拥有有些关系的,因此景王叔看中了你那堂妹,想要成就一番叔侄佳话。”


    唐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叔侄佳话是这么来的么?


    她虽然见识浅薄,可是也觉得这样儿有点不对劲。


    “原来,原来是这样呀。”先是娥皇女英,又是叔侄情深……唐菀觉得自己开了眼界了。


    “只是景王叔是个害羞的人,如今叫人恭喜了几句,便觉得不好意思了。”


    在唐菀都有些不认识所谓害羞的景王的时候,大公主便挑眉说道,“唐家那姑娘等着进门,可是景王叔却断然否认了起来,坚决不承认自己与你堂妹有什么私情。只是如今他们俩的事儿都已经在京都传遍了,他这样不承认,却是叫人为难。”


    景王与唐芝的事儿已经在京都传得到处都是,如今京都都在说长平侯府真是福气重,是风水宝地,不然怎么出了几个姑娘,几乎全都嫁入皇家了呢?


    如今唐芝已经是公认的景王妾室了,可景王却不肯承认,这岂不是把人家姑娘家吊在半空?


    唐芝的身上已经贴上了景王的标签,谁还愿意娶与景王勾搭过的姑娘。


    如果景王不肯接唐芝进门的话,那唐芝只怕就嫁不出去了。


    唐菀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小小声地说道,“景王叔真是一个无情的人呀。”


    “谁说不是。”大公主也为唐芝所托非人感到十分叹息。


    太子妃想到太子每天躲在被子里偷偷地笑,然后叫她放心,再不敢有谁有胆子敢打东宫侧妃位置的主意,不由笑着给大公主与唐菀递了点心过来。


    唐菀乖乖地谢过,捧在嘴边小口地吃着,乖巧极了,还忙不迭地问道,“那如今怎么办呢?”


    她十分好奇唐芝会不会嫁给景王,大公主顿了顿,便带着几分不在意地说道,“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嫁给景王叔吧。不过也不算辱没了她了。她姐姐做了二皇兄的妾室,也不是侧妃,二皇兄如今还没有爵位,无论尊荣地位,二皇兄都赶不上景王叔。能做景王叔的妾室,起码是服侍亲王,比服侍皇子富贵多了。”


    她觉得唐芝既然乐意做太子的小妾,那应该也不会拒绝做景王的小妾。如今唐芝名声坏了,景王不管怎么样都得负责的。


    如今负隅顽抗而已。


    唐芝本就是个美人,如果不是京都闹得这么厉害,景王其实不会不乐意要一个美人。


    不过是唐芝出身唐家,景王觉得外头的话有些难听罢了。


    她正跟唐菀说着的时候,便见皇帝与太子进来。皇帝自然是去太后与皇后跟前问安,太子问安后便坐到了太子妃的身边,脸捎儿有些苍白,咳嗽了两声。


    太子妃便低声问道,“怎么了?”


    “不知怎么,心里闷得很。”太子见太子妃习惯地将手臂伸过来,便靠在她的肩膀上给凤弈看……从前看着堂弟总是揽着自己的妻子,仿佛有个媳妇很了不起一样。如今太子终于成亲,自然也要炫耀给堂弟看一看,自己也不是孤身一个了。


    见太子妃顺着自己靠过来,一边撑着他,一边给他轻轻地抚摸心口,给他顺气,太子拿手臂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叫妻子累着,只将额头抵在太子妃香软温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心里挂念你。”


    这话弱弱的,带着几分可怜,太子妃强忍着没有摸一摸太子的头,只抚摸着他的心口柔声说道,“我多陪陪你。”


    太子便微笑起来。


    唐菀呆呆地看着太子与太子妃低声说话,回头看了看凤弈,又看了看大公主。


    太子夫妻感情这么好的样子,她觉得怪脸红的。


    只是不知怎么,她总是觉得太子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


    可怎么可能呢?


    太子那么厚道,怎么会对凤弈露出得意洋洋的样子呢?


    凤弈便冷笑了一声。


    娶了个太子妃可把太子给得意上了天了。


    “过来歇歇。”他觉得太子如今娶了太子妃便十分猖狂,生怕别人不知他们夫妻感情和睦似的,且见太子妃这样温柔妥帖地照顾着太子,对他这样体贴纵容,凤弈便对唐菀招了招手,不叫唐菀去看这么叫人心里不悦的样子。


    他脸色阴沉,唐菀便对大公主无奈地眨了眨眼睛,乖乖地坐在他的身边靠着他的手臂,甜甜蜜蜜地说道,“一时都离不开阿奕呢。”她甜甜软软的,叫凤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哼了一声。


    太子咳嗽了两声,温和地笑了笑,仿佛对凤弈得意的样子并没有看到。


    不过他抬手,握住了正给自己抚摸心口的手,轻轻地握了握,亲了亲手里的柔软温暖的指尖儿。


    太子妃脸颊微红,却还要努力端庄持重,便十分辛苦。


    唐菀正忙着哄自己的郡王,哪里看得到这些,除了皇后越过众人笑着看了一眼,也没有旁人留意到。等到了下午的时候,唐菀觉得累了,太后又叫了太医过来诊断了一次,见唐菀如今胎像极好,太后便放了心叫唐菀与凤弈夫妻出宫去。


    等唐菀坐到了回家的车上,算着就要到家的时候,才突然对凤弈问道,“唐芝被送到天牢去,是太子殿下的吩咐么?”她突然这么问,凤弈不由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还以为你的心里太子一直都是好人。”


    “把唐芝送到天牢去,太子殿下依旧是个好人呀。而且我觉得太子殿下如果这样做了,那就是更好的人了。”


    唐菀蹭了蹭凤弈的脸颊,眯着眼睛说道,“难道做好人,就要叫自己的妻子受委屈么?那一天唐芝那么进了宫,如果太子殿下依旧厚道宽容地真的把她放走了,那对太子妃来说是最大的伤害吧?为了做一个好人,就要牺牲自己的妻子的感受还有尊严么?我觉得那不是好人,而是更恶心人才对。”


    真正的好人,会护着自己的妻子,而不是委屈了妻子选择宽恕那些意图伤害妻子的人。


    不然还算什么好人?


    就算是厚道,也应该对自己的妻子厚道,而不是对别人。


    就如凤弈,他只对她一个人好,对别人很坏,唐菀却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是大英雄。


    她的话叫凤弈忍不住垂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摩挲着她的手臂低声说道,“你说的对。会叫自己的妻子儿女,亲人受委屈的,只不过是伪君子而已。”


    他的嘴唇是炙热的。


    唐菀觉得她已经许久都没有这么与凤弈亲密了。


    打从要安胎静养,凤弈对她就小心翼翼的,就算是亲亲她,抱抱她,也大多克制得不得了。


    “阿奕,你再亲亲我。”唐菀怀念被凤弈亲吻的那段欢喜幸福的时光,仰起头小小声地要求。


    她这样眷恋他,凤弈的心里微微放心自己没有失宠,正遵命缓缓垂头去亲吻她香软的嘴唇,却只听见一声楚楚可怜的哭声一下子撞入了车厢之中。


    车子顿时停住,凤弈气急败坏地双手护住了唐菀免得她摔倒,眼睛一片血红。


    唐菀晕晕地伏在凤弈安稳的怀里,只觉得这哭声叫自己耳朵疼。


    她觉得在外面哭的人真是胆大包天。


    不然,怎么敢阻拦郡王府的车驾呢?


    只是这哭声有些耳熟。


    “二姐姐,求你帮帮我吧!我与景王爷没有私情,我是清白的,别叫我去服侍王爷去!”


    便听外面绝望而委屈的少女的哭声可怜得不得了,又哭着说道,“若是二姐姐愿意帮帮我,我愿意结草衔环,一辈子服侍二姐姐!”


    听着她的哭声,唐菀呆呆地愣住了。


    一辈子侍奉她?


    这是什么意思?


    第105章


    也不知是不是有孕以后人就变笨了。


    她竟然觉得自己的反应迟钝了,如果是从前,她早就跳下去给唐芝一巴掌。


    又不是没有打过人。唐萱之前还挨了她的巴掌呢。


    唐菀现在只求助地看向凤弈。


    凤弈也看着她,顿了顿便问道,“这是不是送上门的?”


    “诶?”唐菀歪了歪头。


    凤弈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意。


    “总有人不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总有人要本王杀鸡给猴看,才知道本王的厉害。”唐菀有孕的这段时间,他时常陪着唐菀,可却也有时会出门。


    在他出门的时候,有些人想给他送一两个美人侍奉,还鬼鬼祟祟地说什么“一定不叫王妃知道”这种无耻的话,凤弈早就已经把这些人家的大门给打碎了,因此其实这京都最近很是因他闹出了一些风波。


    不过是没有叫唐菀知道烦心而已。


    可就算是如今在京都闹成这样,早就有人看出他对纳妾的厌恶,可是有些人心里蠢蠢欲动,总觉得他会憋不住……是啊。一个皇家郡王,在妻子有孕刚刚开始的时候或许还能忍得住。


    可是这一忍就是快要一整年。


    一个皇族郡王凭什么,又有什么耐心为妻子忍耐一整年的时间。


    正是有这些小人揣度着凤弈的心思,因此心里还想等过些日子,等凤弈熬不住的时候送妾室进门,凤弈也就顺水推舟。


    那些人只在心里想着,凤弈也没法子在人家没动手的时候去砸门。不过好在唐芝既然撞上门来,他正好就叫人看看,胆敢给他做妾,做侧妃的女人的下场是什么模样。


    凤弈的嘴角勾起冷笑。


    长平侯夫人竟然能把唐芝给放出来,还知道在他们夫妻的王府门前这样大声哭嚷,不就是为了叫唐菀烦心么?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告诉唐菀自己的心意,也好叫这笨蛋更加安心,也叫好久没有八卦憋得都跟大公主恋恋不舍的笨蛋看看热闹。


    他勾了勾嘴角,见唐菀呆呆地看了自己一会儿,乖乖地靠过来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说道,“也叫人看看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


    他这话叫唐菀的心里更欢喜起来。


    她心里甜滋滋,欢欢喜喜的,又好奇地歪头问道。,“你想怎么做呢?”她十分好奇,凤弈却摇了摇头,只叫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声音冷淡地叫外面的人说道,“把她捆起来。”


    外面清平王府的侍卫听到,顿时蜂拥而上,将惊叫了一声的唐芝给捆了起来。


    “二姐姐,你要害死自己的妹妹么?!”唐芝惊慌了起来。


    她从前在长平侯府的时候一向自诩美貌,从来都是淡然的,总是觉得自己的美丽可以叫自己得到所有想要的。


    因此,她也其实不大看得起自己的姐姐唐芊,觉得唐芊过于殷勤对待二皇子。


    做美人,做绝色美人的,不都应该矜持地等待着自己得到男人的疼惜么?


    若不是景王这件事,唐芝还会更矜持,而不是如眼下这样不顾形象地在清平王府门外,拦住唐菀的车子哭着求救。


    这对于一个绝色美人来说多丢脸啊。


    可是唐芝也没有办法。


    与其碍于那些流言蜚语嫁给景王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中年皇族,还不如打着报恩的名义嫁给清平郡王。


    太子那里她是不用想了,太子刚刚迎娶太子妃,正与太子妃新婚燕尔,就算是还能想得到自己,那时候她也只怕被流言逼迫嫁给景王了。


    如果是那样,她宁愿来勾引清平郡王。


    好歹唐菀如今有孕,清平王府正空虚着,一个柔弱无助,被流言蜚语伤害走投无路的美人等待英雄的拯救,这……多么像是清平郡王会喜欢的对象啊。


    她也受到了流言蜚语的伤害,也是落了难的可怜女子,柔柔弱弱,清平郡王眼下无人侍奉,本就需要纳一个侧室来陪伴自己的漫漫长夜的吧?


    想到自己偷听到长平侯夫人的那些话,知道清平郡王其实喜欢的是无依无靠的姑娘,唐芝想想自己刚刚那哀哀的求救,再见到这些清平王府如狼似虎的侍卫把自己给捆了,便觉得这是唐菀在忌惮自己,便哭着说道,“二姐姐何必要把我置于死地?我要见郡王!”


    唐菀听着外面的哭闹,蹭了蹭凤弈的肩膀。


    唐芝果然是在打凤弈的打算。


    “我生气了。”她闷闷地说道。


    她知道凤弈对自己一心一意。


    可是一想到别人打凤弈的主意,还敢闹到自己的面前,她就觉得气闷不已。


    凤弈见她不开心,垂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只叫她靠着自己,掀起帘子看一眼外面的兴趣都没有,声音却微微大了起来,叫外头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如今唐芝这番哭闹,只怕惊动了许多人。


    这些人听到他的声音,自然不会再觉得他之后做的事都是唐菀自作主张。


    “把她挂在王府门口。”他的声音透着冰冷的意味,冷笑着抬高了声音冷冷地说道,“服侍我家王妃?你也配!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下流东西,也配服侍我的王妃。”他这话羞辱人到了极点,本期待地看着没有掀开车帘的车厢,希望能看到清平郡王的唐芝一下子就苍白了脸的时候,便听到清平郡王冷峻的声音继续吩咐说道,“就把她挂在王府门口,挂上十日。本王今日就叫人都知道。敢攀附本王王妃,敢阻拦本王王妃车驾,闹到王妃眼前,敢打着所谓姐妹的旗号出现在本王王妃面前,敢打本王主意的女人,日后都跟她一个下场。”


    所谓挂起来,唐菀便呆呆地看着凤弈问道,“什么叫挂起来啊?”


    “你想看?”凤弈却先摸了摸她的心口问道,“还难受么?”


    唐菀却觉得外面唐芝的哭声再一次尖锐传来,看着凤弈只看着自己,心里的烦闷慢慢地好了。


    “好多了。”


    “那就看看。”车子也不进王府,凤弈顿了顿,掀开了一个帘子的角落给唐菀。


    唐菀趴在车门处看过去,便看见王府里几个下人正抬出好大的一个木架子来,将惊慌失措,求救连连的唐芝大字型地给绑了上去。


    大大的木架子就架在王府的大门口,上头还捆着一个呜呜地哭起来,此刻狼狈不堪,一张美貌无双的脸都涕泪横流,被羞辱得不知该怎么见人的唐芝。她呆呆地看着这么大一个木架子,又看了看此刻在许多人的惊骇的围观之下被挂在上头的唐芝,回头看着凤弈问道,“这是什么架子啊?”


    她觉得有点惊悚的感觉。


    “天牢里挂犯人用的。”凤弈托着下颚漫不经心地给她挑着帘子看。


    “挂犯人用的。”唐菀呆呆地重复了一句,又看向外头,看着唐芝那狼狈又可怜的模样,低低地说道,“我不同情她。”所有想和她争夺凤弈的女子,无论被凤弈怎么羞辱,她都不会同情。


    她甚至觉得唐芝十分可笑……难道觉得自己只要在外面哭一哭,就能逼得她把她给收到王府里来?什么服侍她这个做姐姐的,能叫嚷出这样的话,那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所谓服侍她,就是与她娥皇女英?


    二皇子喜欢这个调调,可是凤弈却绝对不会喜欢。


    唐菀也更厌恶这样的说法。


    哪怕是叫人都觉得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她也不会叫别的女人进门的。


    她不在乎名声,反正名声永远都赶不上她的郡王重要。


    “阿奕,你就是我一人儿的。”唐菀不去看外面唐芝那可怜又羞耻的样子,转身扑进了凤弈的怀里小声说道,“就是我一个人的。别人我都不给。”


    她的声音醋劲十足。


    凤弈却觉得这话如同天籁。


    “甜言蜜语。”他哼了一声,小心地扶着笨蛋,免得她的肚子不舒服。这夫妻俩甜甜蜜蜜地叫车子进了王府,根本就没有叫唐芝从大门外的架子上放下来的意思,仿佛说要捆她在王府门口招摇十天就真的是十天的功夫,甚至连王府大门都给关上了。


    唐菀没有再多理会这件事,一路进了上房,回了自己的屋子才换了家里的衣裳,便见凤念与凤吕一块儿进来。


    瞧见这小哥俩儿都是满头大汗的样子,显然是刚刚习武回来,唐菀便笑眯眯地叫他们俩到自己的面前来,给小家伙儿们擦汗。她擦汗的动作温温柔柔的,凤弈嘴角微微抿紧,看着两个小鬼享受地伏在唐菀的膝上,一边一个,再想想骗子刚刚“你是我一人儿的”,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能再相信眼前的小骗子了。


    说好的要霸占他。


    可是一转眼,却抱着小鬼们把他给忘记了。


    想想回头唐菀肚子里再蹦出一个更小更软的,凤弈只觉得心口也慢慢地泛起酸气。


    他恨不能把两个小鬼也架在门口算了。


    “外面刚刚怎么有女人家的哭声?”凤念叫唐菀给自己擦了擦汗就不叫唐菀劳动了,反而十分殷勤地给唐菀端了一碗牛乳来,一边捧给唐菀,一边好奇地问道。


    他刚刚在王府里与凤吕练武,听到外面有哭声,觉得有点奇怪。


    “没什么。就是有个想给你王叔做小妾的,被架在门口杀鸡给猴看呢。”唐菀便笑眯眯地说道。


    凤念歪头想了想,乌溜溜的眼睛里泛起一抹暗暗的光,却一歪头,蹭了蹭唐菀的手背说道,“王叔不会纳妾。王叔心里只有王婶一个。”


    他王叔连他都当做眼中钉,怎么可能会去纳妾呢?


    凤念便乖乖地抱着唐菀的手说道,“而且王婶还有念哥儿,念哥儿最喜欢王婶啦。”他小小一颗,说着甜蜜的话,唐菀心里哪里还有半分阴郁,抱着也一同点着头说道“王叔若敢纳妾,王婶就休了他。吕哥儿娶你!”的凤吕笑。


    凤吕还拍着小胸脯说道,“我已经是四岁的大孩子了!”


    唐菀弯起眼睛笑了。


    凤弈沉着脸看着凤吕这暴露了狼子野心的狼崽儿,心里气得要死。


    这怕不是安王想死!


    见唐菀抱着凤念与凤吕十分喜爱,凤弈忍了忍,一时间想到了太子如何得到太子妃的温柔,便揉了揉心口,歪在一旁。


    “怎么了?”唐菀便关心地问道。


    “伤口疼。”凤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说道。


    伤口疼?


    可是明明凤弈的伤口都好了呀。


    之前那么缠着她,每天晚上都痴缠的时候,她觉得他没说过伤口疼的问题。


    只是在唐菀的心里,凤弈最重要了,她急忙走到凤弈的身边关心了起来。


    看着凤弈靠过来,把头枕在唐菀的腿上与她低声说话,夺走了唐菀全部的注意力,凤念与凤吕撅了撅小嘴,却眼睛转了转,一同出去。不大一会儿,两个穿着漂亮锦衣的白白嫩嫩的小家伙儿从王府的大门口大摇大摆地出来,欣赏了一下王府门口那高高的带着几分惊悚的木架子,还有上头的已经哭得奄奄一息的美貌少女,便将一个木牌牌挂在了木架子上,转身回了王府。


    木牌牌上书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不要脸!”


    这不过是简单的三个字而已,可其中叫人无法承受的羞耻与羞辱,却叫人只觉得清平王府如同龙潭虎穴。


    一个清平郡王这样冷酷无情,要把所有给自己做妾的姑娘都挂在门口也就罢了。


    可是王府里两个小家伙儿怎么也这么凶残。


    一个是安王嫡长孙,一个是东山王世子,这两个的身份同样谁都惹不起,就算是羞辱了这些女人,可是谁能拿他们俩怎么办呢?


    难道还要去跟安王,东山郡王讨回公道么?


    一时之间,长平侯府五姑娘被清平郡王给挂在门口杀鸡儆猴的传闻,比什么景王叔侄情深的更加流传了起来。长平侯夫人本一开始没听说这件事,等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没厥过去。


    她倒是并不在乎唐芝丢脸。


    看三房丢脸,她其实在心里拍手称快,恨不能三房就此一蹶不振更好。


    只是她想到最近京都传闻,说是二皇子跟唐萱夫妻反目,二皇子破了相都是唐萱干的好事,二皇子已经把唐萱给关起来,唐萱彻底地失了宠,不由觉得浑身发冷。


    如果从前倒也罢了,可如今唐萱正失宠着,如果唐家再闹出这种丑事,只怕二皇子更会觉得唐家的姑娘不是好的,又什么时候重新宠幸唐萱呢?


    不过听说因对唐萱失望的缘故,二皇子如今更加宠爱唐芊,长平侯夫人脸色苍白,抓着一旁的一个下人说道,“叫人去二皇子府跟四丫头说。她亲妹妹如今被这样羞辱,已经成了唐家污点,声名狼藉,她自己如果不担心失宠,唐家也不管了!”


    唐芊可是唐芝的亲姐姐,总不会不管唐芝的死活。若是唐芊去二皇子跟前求助的话,不管是二皇子因不愿招惹清平郡王因此冷落唐芊,还是去把唐芝给救了进而叫风波平息惠及唐萱,这都是极好的。她想得倒是挺美,然而下人去了二皇子府传话后,却并没有什么动静。


    倒是另一处王府有了动静。


    唐芊又不是个傻子。


    她知道二皇子没胆子去清平王府求情,如果去求二皇子,只怕二皇子会因自己畏惧清平郡王感觉丢脸,因此不愿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她不是也要失宠?


    如今二皇子正努力勤奋每天在她的房里,希望跟她生一个儿子,好歹血脉高贵,比丫鬟出身的明月生的高贵许多,好能过继给太子呢,唐芊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二皇子生出嫌隙。


    她并没有拿这件事麻烦凤樟,相反,想到前些时候唐三太太来看望她,说当初唐芝从天牢里回来是东山郡王亲自护送,她便在心里生出一个一石二鸟的好计来,直接叫人往东山郡王府去传话,将唐芝受到羞辱的事说给东山郡王去听。


    东山郡王因那一日四目相对,本就对唐芝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还怜惜唐芝可怜薄弱的姑娘,因流言蜚语红颜薄命,只怕要嫁给景王。然而听到来传话的婆子泣血一般哭诉唐芝不愿嫁给景王,因此求助于自己权势赫赫的姐姐姐夫,却被姐姐那般羞辱,都要活不下去,只能求助他这个当初对她伸出了手的大英雄,东山郡王只觉得心口生出了无比的豪情。


    那一刻,他心中热血涌动。


    若是置之不理,岂不是将一个只期待着他的可怜痴心的少女辜负?


    东山郡王听到了这个消息,披了一件衣裳就要出门。


    “郡王,你要去哪里?!”东山王妃这几日本想与东山郡王缓和几分,见东山郡王英姿勃勃的面容带着焦虑,不知怎么,心里顿时一紧。


    她看着一个亦步亦趋地跟着出来,哭得皱巴巴的婆子,不知怎么,心里觉得有些眼熟。


    这一幕,仿佛她见过,也仿佛经历过。


    曾经她想要嫁给东山郡王,要东山郡王彻底与王妃离心的时候,就是叫了一个婆子对东山郡王说,她离开他就要活不下去,就要去死了。


    可是不知怎么,当初的画面莫名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真是奇怪。


    那么久远的回忆,竟然叫她突然莫名地想起,还觉得东山郡王的眼神跟当初他奔向自己的眼神有些相像。


    “这人是??”她便指着那婆子疑惑地问道。


    虽然与东山郡王因前阵子她坏了他的大事因此有些嫌隙裂痕,可是东山王妃自认她对他千依百顺,温柔解语,他对她已经有了转圜的。


    假以时日,他自然会重新与她更加夫妻情深。


    “让开。”东山郡王如今心里眼里哪里还看得进去东山王妃,一个柔弱的美丽少女正需要他拯救,便不耐烦地推开她说道,“人命关天!你拦着我做什么。”这话就格外耳熟了,东山王妃心里生出一种叫她心里惶恐的恐惧与危机,下意识地抓住了东山郡王的手,眼里带着几分震惊地问道,“郡王,你要做什么去?!”


    他曾经与她夫妻情深,甚至因为她婉转承欢,这些年,他从未对其他人另眼相看过,


    这样夫妻恩爱,叫她更加敏锐地发现,他此刻的目光之中多了陌生的东西。


    可是不应该这样的。


    他那么喜欢她,那么宠爱她,宠爱她的儿子。


    他是她费尽心机得到的,这么多年,她那么多的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呕心沥血得到他全部的爱,他怎么可能会对她露出不耐与疏远的眼神。


    “求王妃放手吧。”那婆子乃是唐芊身边得力的,见东山王妃弱势,便哭着上前央求说道,“我们家姑娘只剩下一口气了,王妃,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王妃发发慈悲,放开郡王,救救我们家可怜的姑娘吧!王妃的大恩大德,我们姑娘没齿难忘!”


    她不哭诉还好,这么哭诉起来,东山王妃听到竟果然是有个姑娘,东山郡王此刻的焦虑都是为了那姑娘,不由眼睛瞪圆,心口一阵阵地发疼。她觉得自己几乎透不上气,就算是杀了她也没有想到,她春风得意这么久,霸占了东山郡王的心这么久,本以为夫妻恩爱美满的时候,东山郡王他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变了心。


    她曾经嘲笑过凤念的生母那般无用,废物,丈夫变了心竟然无力挽回。


    可是看着此刻东山郡王不耐地要甩脱自己,东山王妃发现,自己竟然也无法挽救。


    “郡王,那都是假的。什么只剩下一口气,都是骗你的,都是想要引诱郡王你的手段。”东山王妃慌乱地说道。


    她是女人,怎么勾引一个男人自然明白得很。


    东山郡王却顿了顿,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人命关天,你竟然还要说这样可怕的话。勾引?”他想到了那一天那美丽婉转,颜色绝美的少女,不知怎么心弦一动,看着东山王妃沉声说道,“我乐意被她勾引。”


    这样残酷的话。


    仿佛能杀死人一般。


    那一刻,东山王妃看着眼前这个器宇轩昂却隐隐露出几分喜色的丈夫,眼前一阵阵发黑,下意识地松了手,又觉得仿佛旧年的话清晰地浮现在她的面前。


    她以胜利者的姿态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看着躺在床上动了胎气血流了满床的女人,娇笑着说道,“姐姐,就算是我勾引他,可是若不是郡王乐意叫我勾引,不是他心爱于我,我又怎么可能得到他呢?”


    往事历历在目。


    如今,却轮到她了。


    东山王妃委顿在地上,看着那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痛哭起来。


    第106章


    东山王妃哀哀地哭着。


    如果是从前,她这样无助地哭泣,东山郡王早就心疼得不得了。


    可是如今东山郡王心里仿佛燃烧着炙热的火焰,听不进去这哭声,一鼓作气地直奔清平王府。


    直到站在清平王府的大门之前,东山郡王那热血沸腾的脑袋才在一阵阵的冷风里清醒了下来。


    看着已经在高高的木架子上被人指指点点进而晕厥过去的唐芝,他看着清平王府那威严的门楣,动了动嘴角,竟一时不知所措。


    凤弈可不是好惹的。


    就算是从前,他都不敢得罪了凤弈。


    如今,就算是他想要拯救唐芝,凤弈能理睬他么?


    可看着已经晕厥在木架子上的唐芝,那柔弱可怜,已经哭花了的小脸儿,东山郡王又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刺痛。他看着这样美貌可怜的少女被权贵羞辱欺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一时之间充满了无力。


    犹豫半晌,他觉得怎么也得尝试一番,便上前叩响了清平王府的大门,想要求见凤弈或者唐菀。


    只是如今唐菀正安胎,凤弈紧张得不得了,早就将清平王府叫人给拦住了,无论什么人的求见都传不到王府后院,东山郡王站在大门口半天,只有一个格外歉意的小厮出来,说他们家郡王与王妃最近都不待客。


    这样一个十分恭敬的小厮出来,东山郡王看着这小厮身后带着的几个面容不善的侍卫,看着那侍卫们腰间雪亮的配剑,怎么都觉得凤弈已经无法无天了。


    他忍耐了片刻才对这小厮忍着怒气说道,“五姑娘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么能这样被羞辱?弟妹也是女人,为何不感同身受?身为女子,眼睁睁地看着同是女子的姐妹受辱,她就歇息得下去么?”


    不提唐菀是唐芝的姐姐,只说唐菀与唐芝都是女人。


    将心比心,她为何不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被旁人这样羞辱地直接架在架子上的感觉?


    小厮看着振振有词的东山郡王,勉强笑了笑。


    什么狗屁设身处地。


    他们家王妃可跟嚷嚷着要服侍自己的堂姐一辈子,心思昭然若揭的下贱女人没有半点关系。


    既然想要勾搭别人家的男人,那还叫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他心里记住了这话,等着回去就跟自家郡王告状,面上却还是恭敬地笑着说道,“我家王妃自然心存慈悲,不忍见五姑娘遭受这样的责难。只是我们家王府乃是我们郡王做主,郡王大怒,要处置这姑娘,我家王妃也不好开口。”


    他们王府里头,黑锅上的主都是自家郡王在做,王妃慈悲善良得很呢。


    见东山郡王还想说什么,他便飞快地说道,“若是郡王心疼这位唐家五姑娘,不如好生陪着她,免得她一个人在王府外头过于寂寞无助啊。”顿了顿,他才对脸色恼火起来的东山郡王越发恭敬地说道,“这还是大白天呢也就罢了。到了晚上,哎呀,如今夜风冷得很。若是没有郡王陪伴,唐家五姑娘不知多么空虚寂寞冷。”


    说完这些话,他拱了拱手,回了王府关上了大门。


    这样恭顺的模样,东山郡王也挑剔不出什么,只是想到了这小厮的话,却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半晌才走到了木架子旁。他不敢在凤弈没有允许的时候解救了唐芝,不然凤弈若是翻了脸,他也吃不了兜着走,只能沉默地坐在了木架子底下,陪伴仰望自己怜惜不已的姑娘。


    他也想要逼迫凤弈。


    叫一个堂堂郡王被关在门外,吃风受冻,受尽屈辱,凤弈岂不是也会遭受责难么?


    只要受不了京都的非议与声音,凤弈怎么也得迫于那些京都之中的压力将唐芝给放了。


    然而凤弈知道了也不疼不痒。


    他从不在意京都的什么非议与责难。


    既然东山郡王这么爱给自己找罪受,凤弈没什么心疼的。


    他为什么要心疼一个男人?


    正是因为这样,东山郡王执拗地留在王府外整整九日,已经憔悴不已,只觉得浑身都要馊掉了,清平王府却依旧没有人来理会。


    就算是王府里的下人进进出出,可似乎也已经习惯了王府之外架着一个唐家姑娘,还憔悴地坐在一旁无力狼狈的东山郡王,不过是随意地拱拱手,做足了礼数就与这两位擦肩而过罢了。


    这样的日子叫东山郡王感到困惑,甚至有些疑惑为何京都之中还没有关于清平王府过于强势的这些流言蜚语与压力。甚至他被晾在清平王府门外这么久,宫里竟然也没有半点动静,仿佛整个京都都并不在意他被凤弈羞辱这件事。


    只是到了第十日的时候,大门开了,从大门里探头探脑出了两个白白嫩嫩的小家伙儿。凤念探头探脑了半晌,且见自家英武的父王已经形容憔悴成了这样,不由格外心疼,忙与凤吕一同出来走到了东山郡王的面前拱了拱小手说道,“给父王请安。”


    东山郡王经过这几日在清平王府的风餐露宿,整个人也很憔悴虚弱,看着被养得白白嫩嫩的凤念,微微一愣,竟一时没有认出来。


    片刻之后,他沉了脸,冷哼了一声。


    凤念却一点都不在意此刻如此厌恶着自己的父亲。


    他还十分孝顺地对东山郡王关心地问道,“父王没事吧?”


    “怎么,你很希望本王有事,好叫你继承东山王府么?”东山郡王便冷笑着问道。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东山王妃了,可是他依旧厌恶凤念这个嫡长子。


    如今,唐芝才是他心尖儿上的人。


    凤念心里明白得很,歪头看了看木架子上已经快断气了的唐芝,算了算时间,他王叔说挂十日就真的挂了十日,如今也该放下来了。不过好歹唐家五姑娘气坏了他王婶,还想跟他王婶抢男人,凤念想到这里,小脸上便露出了一抹乖巧的笑容,恭敬地对东山郡王拱了拱自己的小爪子难过地说道,“父王这话叫念哥儿真难受。这些天父王为了唐五姑娘这样辛苦,念哥儿在王府里也心疼父王心疼得寝食不安。本想早些来见父王,只是父王看见念哥儿心里不开心。看见父王不开心,念哥儿就也……不开心了。只是如今见父王这样辛苦,就算父王不喜,念哥儿也要站出来帮帮父王。”


    “帮我?”东山郡王一愣。


    “可不是。”凤念神秘地转了转小脑袋,看了四周,凤吕也急忙为他警戒。


    “四下无人,快 !”他小声说道。


    果然,此刻清平王府门前还没有人来来往往,十分清净。


    凤念郑重地点了点头,握了握好兄弟的手。


    凤吕反握之。


    两个小家伙人这么警惕,一下子叫东山郡王重视了起来。


    他微微弯下了腰,看着凤念冷冷地问道,“若是你想糊弄我,我饶不了你!”


    “我怎么会糊弄父王。我爱父王。”凤念无辜地轻叹了一声,这才对冷冷点头露出几分为父的威严的东山郡王小声说道,“王叔与王婶还在休息,眼下王府里念哥儿说了算。父王,唐家五姑娘,你把她带走吧。虽然王叔会责难念哥儿,可是念哥儿为了父王心甘情愿承受。就算被打板子也没什么。”


    他又不是东山郡王喜欢的儿子,哪怕被凤弈打死也不心疼。更何况若是凤念激怒了凤弈被赶回东山王府,东山郡王正好收拾这个最近不听话的嫡子,如此一石二鸟,东山郡王便微微颔首,带着几分满意地说道,“你很好。”


    既然凤念愿意一力承担,东山郡王管不了他一个小小的孩子该怎么承担,就要把高高夹在一旁的木架子给放倒,把唐芝给救下来。然而刚刚把唐芝从木架子上解下来,凤念却慢吞吞地压住了东山郡王要去抱起唐芝的手说道,“父王且慢。”


    “还有何事?”救人如救火,东山郡王见唐芝浑身全都是被捆绑过后的御痕,心痛欲死,便不悦地问道。


    “唐五姑娘是被扣押在清平王府,父王要带走她。赎人的银子呢?”


    “什么银子?!”


    “总不能就叫父王白白抱走一个大美人。这美人就算是要卖掉,能卖许多银子。”凤念乖巧地说道,“父王不知道,如今世道艰难,要救人,得先付银子呢。您想想,就算是从天牢里放个人出来,是不是也得赎人交银子?这是一样的道理。”


    他便叹息了一声板着手指头可怜孝顺地说道,“至于念哥儿被责罚的医治的银子,念哥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就不跟父王要了。”他竟然跟他要赎人的银子,东山郡王几乎不敢相信,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幕幕格外魔幻,叫自己看不明白。


    可眼下唐芝奄奄一息,凤念摆出一副他不给银子就要叫嚷的模样,东山郡王再看看自己不顾清平王府的威势已经叫唐芝给救下来了,若是叫嚷起来凤弈必然大怒,他许久之后瞪着凤念咬牙问道,“你要多少赎人的银子。”


    凤念与凤吕懵懂地看着他。


    “五姑娘在父王心里值多少银子,那父王给多少就是。念哥儿不挑。”


    他乖乖地摊开了小手。


    若说唐芝在东山郡王的心里自然价若千金,且东山郡王也不愿为了一点银子就在这最后的关头叫唐芝误解自己的心意,隐忍了片刻,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厚厚的一叠银票丢在凤念的手里,看见两个小家伙人头碰头地去数银票不再阻拦自己,他冷哼了一声抱着唐芝扬长而去。


    且见他走了,凤念数了数手里的那一万两银票,大方地分给凤吕一半儿。


    凤吕没想到今天能小小地发了财,一边感觉东山郡王真是肥羊顺便把银票往衣兜兜里揣,一边好奇地问道,“若是你父王知道今天本就是王叔说好了放唐家那女人回家,不会恼了你么?”


    凤念把本就要被放走的唐芝重新卖了一万两,东山郡王知道了还不气得吐血?


    “恼了就恼了吧。”凤念摸着这些银票跟凤吕一同往王府里走说道,“我这也是给父王一个表达心意的机会,区区一万两都恼了我,父王对唐五姑娘那还是真心喜爱么?”他准备拿这银子给自家王婶补补,便一路往唐菀与凤弈的上房去了。


    唐菀本已经醒过来了,因今天又是平平静静的一天,她正窝在凤弈的怀里打盹儿,听到两个孩子轻快的脚步声,她一下子精神了起来,见他们进来,便招手叫他们到了面前。


    “怎么今天瞧着这么高兴?”她见凤念与凤吕都很快活的样子,笑眯眯地问道。


    “在外面玩儿来着。”凤念便举着五千两银票跟唐菀乖巧地说道,“才遇见父王了,父王给了我五千两银票,都给王婶。”他十分乖巧孝顺,唐菀心里软得不得了,垂头亲了亲额头,又亲了亲急急忙忙趴过来的凤吕,把这五千两拿过来说道,“都给你收着。”


    她还是要给他收着,凤念便摇头拒绝,认真地说道,“这个不收着。给王婶与弟弟妹妹补身子。”


    养家不易,小小年纪承担起了生活的重担的凤念才发现,如东山郡王这样的冤大头实在不多。


    他便唏嘘了一声,趴在唐菀的身边缩成一团,只觉得安心得不得了,跟王婶一同打盹儿。


    凤弈斜眼看他。


    看他与凤吕蜷缩成小小两团,再想想这五千两的来历只怕不寻常,他起身给也开始打哈欠的唐菀与两个小鬼盖上了毯子,自己往外头去了。


    等知道外头的事以后,凤弈抿了抿嘴角,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不过他却没有想到东山郡王还有这样的花花肠子,还真是对唐芝动了心。


    为此,他便专门叫人在外面打听了一番唐家与东山王府的事。


    只过了三日,唐菀就听凤弈给她说外头的八卦顺便叫她安心地说道,“你那三房的堂妹给东山郡王做妾去了。”


    “唐芝?”唐菀瞪圆了眼睛,跟乖巧地陪着自己,正垂头给她挑她喜欢点心的凤念都抬头。凤念还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仿佛完全不知道东山郡王与唐芝之间是怎么回事儿似的。


    “是真的么?”唐菀便急忙说道。


    她觉得唐芝这又是景王又是东山郡王的……都说红颜祸水,绝色美人都是倾国倾城。


    唐芝生得美,因此在景王与东山郡王两个皇族之间这样左右摇摆,似乎……也是一件传奇的样子。


    她便急忙更好奇地问道,“那她现在已经进了东山王府了?”她这么八卦,凤弈见她精神抖擞的样子,便挑了挑眉坐在她的身边,一边顺着她的后背,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进了。”


    何止是进了,东山王妃哭闹不休,什么雍容优雅,端庄贤惠全都没有了,为了唐芝进门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可也阻拦不住东山郡王为了唐芝如今付出一切的心情。


    他这样的心情,也只曾经当初东山王妃要嫁给他的时候才有过一次,那时候他不在意自己妻子的心情与感受,如今自然也不会在意。因此,就算是东山王妃哭闹起来,可到底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娇滴滴,一脸羞红美若天仙,比自己年轻貌美无数的唐芝进了门,给自己端了茶。


    东山王妃木然着脸看着软软地跪在自己面前,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还与东山郡王眉来眼去的唐芝,看着她当着自己的面前就与东山郡王旁若无人,只觉得心如刀割。


    她不过是出了一会儿神的功夫,唐芝便已经在垫子上娇滴滴地叫了一声。


    “你快点把茶接了。阿芝身子弱,地砖那么冷,阿芝怎么跪得住。你怎么这样磋磨她。”东山郡王见唐芝娇软地看着自己,便皱眉对妻子说道。


    东山王妃一抖。


    她美貌的面容都在这一刻苍老了起来。


    当初凤念的生母看着她春风得意时的感受,这一刻东山王妃似乎也开始慢慢地懂了。


    怕是日后她还要懂得更多。


    她心如锥心,也想与东山郡王闹一场厉害的,可是如今凤念已经封了郡王世子,凤含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王府嫡子罢了。若是她如今彻底地被唐芝夺宠,身在京都没有封地上的娘家的帮衬,她与凤含在京都哪里能与出身长平侯府的唐芝抗衡。


    想到这里,东山王妃的手微微颤抖了片刻,慢慢地接过了唐芝带着几分柔美与娇羞捧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苦涩直入肺腑。


    她虽然叫自己忍耐,可好歹之前也闹过几场,这京都对于东山王府纳妾之事众人皆知。


    如今京都不提什么叔侄情深,已经成了叔侄争美,侄占叔妾。


    景王头上好大一顶绿帽隔空而来,已经气得卧病在床。


    又有人背地里说东山郡王捡了景王宠过的,荤素不忌,十分香艳。


    都传说景王府与东山王府的匾额绿油油的。


    倒是唐菀觉得唐芝做了东山郡王的爱妾没什么,毕竟唐芝之前与景王有许多不好的流言,而且还被凤弈给悬挂在清平王府门外羞辱了十天,怎么也嫁不到好人家去了,可是她还是有些担心唐芝如果做了东山郡王的妾室会对凤念不利。


    不过细细地想了想凤念如今养在她的跟前,东山王妃都没法撼动凤念的世子之位,更别提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唐芝了。所以唐菀不过是知道唐芝如今在东山郡王府备受宠爱,隐隐听说东山郡王还要为她请封王府侧妃之外,就不怎么理会了。


    她不在意这件事,眼下最要紧的却还有大公主大婚,还有唐逸科举的事儿最重要。


    先是大公主大婚的时候,唐菀已经有了太医的话,说胎相稳固,便高高兴兴地往宫里去给大公主送嫁去了。


    大公主自然穿戴得如大红的凤凰一般明亮耀眼,哪怕外面的天都黑了,可是她依旧是宫中最鲜艳的那片色彩。宫里宫外都灯火通明,都是大红的灯光,唐菀进了大公主自己住的宫殿,便见满堂都是大公主亲近的人。


    太后竟然亲自过来,坐在一旁看着大公主打扮,一旁皇帝与皇后眼里也都带着笑意,太子夫妻正跟大公主说一些事。这宫里唯一有些难得的地方,就是今日李穆来了。


    李穆一向都不怎么进宫,就算是进宫也不会在人多的时候宣扬,更不会撞见凤樟。


    因此当今天李穆与凤樟在大公主的宫里撞见,凤樟的脸色便有些不自在。


    李穆的脸色却冷淡得很。


    不过大公主今日大婚,他难得脸色不错,并没有十分阴沉,眼下坐在太子的身边看着大公主说道,“别总是欺负南安侯。”


    他与大公主一同长大,自然知道大公主早年在冷宫的时候把南安侯其实欺负得狠了。


    明明南安侯才是看管他们,左右他们命运的那个人。


    可是大公主却能使劲儿欺负南安侯,李穆当年瞧着南安侯对妹妹步步退让都觉得这男人可怜。


    这么喜欢他妹妹,纵容得他妹妹都要爬到他的头上去了,还得装出一副不动心的样子,能不可怜么。


    如今好了,把大公主娶进门,李穆想一想都觉得南安侯这辈子怕是不能翻身。


    “广陵侯这说的是什么话。”凤樟看着与自己的命运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的李穆,脸色有些古怪。他一向都避免与李穆接触,觉得心里不舒坦。


    看着李穆,他想到太子对李穆的垂青,想到皇帝对李穆的疼爱,无论什么赏赐李穆都是最丰厚的,便觉得那一刻,就算是自己才是真正的皇子,可是李穆依旧夺取了属于他的一切的荣耀。且在眼下,大公主大婚的时候,他才是大公主的亲兄长,可李穆却在自己的面前做出大公主兄长的模样,这是在做什么?


    他便强笑着对大公主说道,“日后嫁到南安侯府去,你不要任性,好好生相夫教子。”


    这话很平常,任何一个姑娘成亲的时候娘家人都这么叮嘱的。


    大公主却抬头冷淡地看了凤樟许久。


    她收回目光,想到京都最近的那好些热闹,二皇子几次宴请了京都一些权贵,便垂了垂眼睛。


    她没吭声,带着几分冷淡,显然是不及与李穆亲密。凤樟的脸色尴尬了片刻,见唐菀进来,便对唐菀笑了一下。


    唐菀也没有时间理睬他,快步走到了大公主的面前与大公主高高兴兴地说话。


    等到了吉时,太子难得今日精神极好,亲自扶着大公主的手把她送到了宫门口,等大公主的大红宫车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宫中被南安侯接引着往宫外去了。唐菀这才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正想跟李穆说说话,却见一旁罗嫔迫不及待地上前,在凤樟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充满期待地去摸李穆的脸,含泪说道,“阿穆,你怎么怎么消瘦了?母亲瞧见了真心疼。”


    凤樟只觉得迎面挨了一棍,看着一向口口声声与自己母子情深的罗嫔,只觉得喉咙发甜。


    李穆却脸色平静地看着罗嫔,顿了顿才点头说道,“听说娘娘病了,原来是害了眼病?”他对者脸色铁青的凤樟的风向抬了抬下颚,“娘娘的儿子在那。您认错人了。我母亲只有一个,你不是她。”


    他冷淡说道,“有病治病,别讳疾忌医。”


    冷宫里是不是关坏了罗嫔的脑子。


    第107章


    “不是的,不是的。”


    见李穆脸色冷淡,罗嫔只觉得痛彻心扉,想要去拉扯李穆的手。


    “阿穆,你是我养大的孩子呀。是我养大了你呀。”


    他是她的儿子呀。


    为什么要叫一个从前都不怎么认识的女人做母亲呢?


    而且,那也不是李穆的亲生母亲。


    李穆的生母早就死了,广陵侯太夫人不过是嫡母罢了。


    区区一个嫡母,能赶得上她这个养母么?


    见她那么伤心地想要来拉扯自己,李穆站得远了点,觉得罗嫔怕不是个傻子。


    当初欢欢喜喜把凤樟迎接回了自己的身边,把自己利用以后一脚踹开,难道还觉得李穆当真是既往不咎,从不在意,她哭一哭就要爬到她的身边跟她抱头痛哭不成?


    看见罗嫔这样,李穆难免厌烦。


    当年在冷宫的时候,护着罗嫔,照顾罗嫔,孝顺罗嫔,那是因为她是他的母亲。


    可如果她不是他的母亲,在李穆的眼里,他并不喜欢罗嫔这样的女人,甚至是厌恶的。他厌恶罗嫔这样的女人太多,见罗嫔还一副要跟自己母子情深的样子,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一旁的凤樟,李穆勾了勾嘴角。


    罗嫔也不过如此。


    凤樟如今的心情李穆才更想知道些。


    当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广陵侯太夫人,如今又见生母对养子母子情深,他受到打击了么?


    有没有觉得还是广陵侯太夫人更好?


    可就算是凤樟后悔了,也晚了。


    母亲是他的,而不是凤樟的。


    凤樟想要重新去做广陵侯太夫人的儿子,也回不了头了。


    就叫这对亲生母子自己慢慢地互相折磨好了。


    就有叫自以为是的罗嫔与白眼狼凤樟永远这么彼此痛苦,才对得起他母亲那十几年的含辛茹苦与受过的伤害。


    既然大公主已经出宫去了,李穆自然懒得再露出喜庆的模样,俊秀的脸慢慢地阴沉了起来,看着含着眼泪哭哭啼啼的罗嫔,冷冷地问道,“今日宣平大婚,是喜庆之事,娘娘为何哭泣?娘娘的眼泪,多少是舍不得公主,多少是为了自己?”


    做亲娘的在爱女大婚的时候流眼泪倒是应该的,可如果是为了别的,那李穆觉得罗嫔完全没有把大公主放在心里头。他与大公主从小一起长大,兄妹感情极好,见罗嫔只顾着自己,完全没有顾虑大公主,眼神便越发地冷了。


    他转身头也不回,一步一步微微跛脚往外走。


    走过僵直的凤樟的时候,他的声音细微,突然低声说道,“你也就配这种货色做母亲。”


    这声音细微入骨,带着无比的嘲讽讥笑,凤樟一愣,且见李穆阴沉的脸上不屑一顾,他的脸顿时涨红了。


    “你这是何意?!”他忍不住大声质问道。


    李穆停顿了片刻,转头看了看他,很久之后平静地说道,“今日宣平大婚,我不想与你争执。只是罗嫔娘娘刚刚认错了人,叫我有些疑惑而已。”他看着凤樟突然阴沉沉地笑了笑,在太后与皇帝静默没有阻拦的目光里缓缓地说道,“你与罗嫔娘娘当真是亲生母子,血脉相连。”


    不是亲母子,能干出这么多差不多恶心人的事儿么?


    无论是凤樟做的那些无耻的事,还是罗嫔做的那许多叫人厌恶的事,都叫李穆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是亲生母子。


    说完这话,他便慢吞吞地走了。


    “阿穆,阿穆。”凤樟气得浑身发抖,本就狰狞的眼皮微微抽搐,罗嫔却顾不得他,越过他直奔李穆的方向,趴在宫门口可怜巴巴地藏着,只露出半边身体,痴痴地看着李穆的背影,可怜得不得了。


    只是这模样李穆也并未放在心里,慢慢地走着扬长而去。


    倒是这时候宫殿里喜庆慢慢地散了,皇帝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罗嫔很久,问道,“到底谁是你的儿子?”


    “陛下?”罗嫔转头看着皇帝,露出几分茫然。


    “朕记得当年你只生了一个皇子。”皇帝一向温和,只是看着罗嫔这才刚放出来就又去吵闹李穆便觉得格外厌烦。他心里失望,哪怕罗嫔此刻瘦弱可怜,却再没有法子生出怜惜的心情,只看着罗嫔冷冷地问道,“先是阿穆,又是阿樟,朕都信了你。也……没有计较别的事。”


    当年李家将凤樟与李穆偷龙转凤,固然是保住了他的一丝血脉,可是当真假皇子的事情揭破之后,皇帝不是没有想过,李大人为何会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也要把李穆与凤樟交换。


    是因为忠心么?


    可是当年东宫属臣之中,李大人并不是最忠诚的,甚至也不是最得他重用的。


    他也叫人查访过当年旧事,知道李大人从前在东宫的时候,与罗嫔的关系很不错。罗嫔有孕的时候,李大人送过不少解闷有趣的吃食玩意给罗嫔。


    那些事,皇帝懒得刨根问底,只看在李家为他保住了一个儿子,只看在含辛茹苦十几年的广陵侯太夫人,还有为了自己跛了脚,自己看着长大视若亲子,受过那么多年磨难的李穆,皇帝都不会纠结从前的事。


    可就算是不在意,罗嫔也不能把所有人当做傻子。甚至把他这个皇帝当成傻子。


    他不计较,不是不知道。


    而是这么多年的时光,为了他太多人受过伤害,皇帝不想为了那一点点的陈年旧事就去追究什么。


    他只想着所有人的忠义,而不是罪过。


    可罗嫔今日当真是激怒了皇帝。


    他不在意从前,可是却不能看着罗嫔在宫中这么蹦跶,还想去伤害李家的每一个人。


    她把广陵侯太夫人当成什么?


    她怎么还有脸面抢夺广陵侯太夫人的儿子?


    天子一怒如雷霆,皇帝哪怕没有高声,可是那双了然的眼神却一下子叫罗嫔瑟瑟发抖了起来。


    “陛下,我只是舍不得阿穆。就算他不是我亲生的。可也是我养大的呀。”


    “养大阿穆的难道是你么?是皇后养大了他!”怪不得早些年的时候,罗嫔在冷宫待李穆并不亲近,也不怎么心疼他。


    那时候皇帝只以为罗嫔是更偏心女儿,如今才想明白,是因为罗嫔知道李穆不是自己的儿子,因此才对李穆遭遇到什么都毫不在意。


    这样的想法叫皇帝的心里都冷透了……李穆好歹在为了她的儿子在吃苦,可是罗嫔却哪怕一点点的疼爱都不肯给予。甚至在自己离开冷宫以后,迫不及待地赶走了李穆。


    皇帝的脸恼火得涨红。


    皇后坐在一旁咳嗽了两声,见罗嫔哭着伏在地上请罪,便握了握皇帝的手温和地说道,“陛下不必动怒,动怒伤身。”她的手是冷的,皇帝顿了顿,便坐在了她的身边,脸色缓和了几分。皇后便看向哭着趴在地上的罗嫔,看着一旁脸色阴沉的凤樟和声说道,“送你母亲回去吧。今日好歹是宣平大婚,不好闹得厉害。只是罗嫔,你要记得安分守己。当初是你不要阿穆,既然已经抛弃,就不要想着再要回来。如果早叫我知道你去叨扰阿穆或者广陵侯太夫人,就算陛下舍不得,我也要送你回冷宫去。”


    她的声音柔和,罗嫔抖了抖,只觉得怕得很,只是到底还是忍不住哭着说道,“可是阿穆对我那么孝顺!”


    这话难道是他不是个孝顺儿子么?


    凤樟气得半死。


    只是在宫中又不好发作。


    看见罗嫔这一副对李穆念念不忘,对自己一眼都不多看的样子,凤樟心里气急败坏,又生出几分惶恐。


    他万万没有想到,罗嫔竟然会因为自己对她的那些疏远就想重新找回李穆。


    这怎么可以呢?


    如今他只想着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太子,宫里头只有罗嫔才能帮他说话。


    如果罗嫔都心心念念李穆,对他生出嫌隙,只怕日后在宫中他就当真是没有帮手了。


    虽然罗嫔今日哭着喊着要李穆这个儿子回来把凤樟气得呕血,可是想到自己唯一的希望,凤樟还是忍耐着把她扶起来,十分温和孝顺,仿佛并不在意生母对李穆的挂念,柔和地说道,“母亲,我还是送您先回去。”


    他如今也已经学会了伪装,然而罗嫔却是一个任性的人,如今心心念念都是李穆,对凤樟也是新仇旧恨的,顿时推开他哭着说道,“走开!不孝的逆子。我不要你!”她仿佛负气撒娇的小姑娘,只是如今没有人欣赏她这份天真直率,唐菀站在一旁都觉得罗嫔这模样叫人恶心,不过看见罗嫔这么嫌弃凤樟,凤樟还要忍气吞声,又觉得格外解气。


    早些时候凤樟多么意气风发呀。


    如今,被罗嫔这么排斥,眼睁睁地看着罗嫔惦记养子,他怕是要气死了。


    这母子俩才和睦了多久就已经成了这样。


    想一想,其实叫人心里很开心。


    而且罗嫔突然骂他是个逆子,明日京都可一定会有许多有趣的消息了。


    因皇后已经不需罗嫔去叨扰李家,唐菀也没有多在意罗嫔与凤樟,与凤弈一同回了王府里去。因为今天在宫里奔波了一整天,她也实在是撑不住了,便歪在床上,抱着凤弈的手臂很快就睡觉去了。


    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唐菀懒懒地趴在凤弈的怀里,蹭了蹭凤弈的脸小声哼哼说道,“腿脚疼。”她小小声地撒娇,本不过是想要跟凤弈腻歪在一块儿罢了,然而却感觉到凤弈从床上直起了身,把锦被收在一旁,探身过去给她轻轻地揉着小腿。


    唐菀一下子就醒了,看着凤弈一脸郑重地给她按摩小腿。


    “你这是……”


    “太医说有孕的妇人会抽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腿疼。”凤弈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捏着唐菀的小腿。


    她的小腿纤细雪白,还没有他的手臂粗,瞧着脆弱单薄,不知怎么,凤弈咳嗽了一声,垂头亲了亲。


    唐菀本来被他连太医的叮嘱都记得感动得不得了,却遇到了这一下,只觉得整个小腿都麻了,差一点跳起来。


    “你,你怎么……”怎么能亲那里呢?


    唐菀的脸红透了,且见凤弈转头,目光带着几分隐忍地看着自己,她抿了抿嘴角,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自己的小腿,小小声地问道,“阿奕,你是不是……其实,我,我听太医说等月份再大一些就也可以……”


    她说这样的话也十分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有些不害臊,甚至连话都说得不能完全,一张雪白的脸已经红得不得了了。看着她娇滴滴又羞涩,手都不知往哪儿放的样子,凤弈沉默很久,有心想把她给吞吃入腹,可是许久之后才平静地说道,“用不着。”


    “可是你忍得住么?”唐菀心疼地问道。


    叫凤弈这样一个皇家郡王就一直这么忍着,她觉得心里很心疼。


    又不要他纳妾,自己又不能与他亲热,那多难受啊。


    “难道我娶你之前没有忍住么?”他从前没有成亲的时候,不也是没有女人。


    不过是区区十个月而已,又算什么?


    凤弈冷哼了一声看着唐菀说道,“你身体弱。我等你。”


    他不会在她有孕之中,哪怕太医说可以的时候对她做什么。如果这么几个月都忍不住,他也配做个武将?武将都是意志坚毅,忍着忍着也就过去了。想到这里,凤弈探身过来,用力亲了亲唐菀的嘴角,这才重新给她按摩,恶狠狠地说道,“忍得住!”


    反正也只生这一个,忍一年又如何?好日子还在后头。


    这样咬牙切齿。


    唐菀都觉得凤弈的牙齿咬得微微作响。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疼的嘴角,不知怎么,又觉得她的郡王这时候的样子怪可爱的。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凤弈看到气得眼前发黑。


    不吃掉她这件事,这么有趣么?


    刚刚还装模作样地说要服侍他,一转眼,得了他的定心丸,她就笑了。


    等她生了孩子,有了他的儿女,看他怎么欺负她。


    心里把这件事沉默地记住,等着日后清算,凤弈想到昨天唐菀忙着大公主的婚事累得不轻,便没有叫唐菀今天在到处走动,只躺在床上安胎,顺便把凤念与凤吕两个小鬼提到外面去亲自教导了一番。


    如今已经是暖和的时候了,唐菀推开屋子里的小窗户,便看见外面的大大的场地上,她的郡王一脸冷峻地带着两个可爱的孩子在习武,虽然没有欢声笑语,可是青年男人冷峻的声音还有孩子稚嫩的声音交织在阳光底下,那一刻,清平王府生机勃勃,唐菀只觉得满眼都是幸福。


    哪怕王府里有许多下人来来往往,小家伙儿的呼和声一阵阵传来,热热闹闹的,可是唐菀想,这大概就是岁月静好吧。


    她只希望这样的幸福永远永远都可以停留在自己的身边。


    这样的心情,她自然是要与凤弈分享的。


    凤弈嘴上没说什么。


    不过看着她这么喜欢这样的温馨,他沉默着容忍了两个小鬼的登堂入室。


    反正最近因唐菀有孕,因此京都里许多与凤念凤吕要好的小鬼们都被家里拘束着不要来王府添乱,给唐菀添负担,因此王府里的狼崽只有两只。哪怕安王夫妻仿佛把嫡长孙给忘了,十分厚颜无耻地送上了大笔的银子之外就再也不提接孙子回去,不过凤弈到底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把凤吕丢回安王府去。


    这热闹起来,唐菀觉得好,文舅母也觉得极好的,这一天过来,见唐菀笑眯眯地躺在外面的软塌上看着远处两个活泼的小家伙儿晒太阳,文舅母便十分满意地说道,“多看看漂亮的孩子也好。能给你也带来一个最漂亮的孩子。”


    “这孩子如果像我们郡王就好了。”唐菀便笑眯眯地说道。


    凤弈生得俊美无双。


    若是孩子像他,无论是儿子还是闺女,都一定是最漂亮的人物。


    “像你也是好的。”文舅母便笑着说道。


    唐菀其实也是极难得的美人。


    见唐菀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文舅母便笑着问道,“阿逸已经进了考场了。也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高中。”虽然说唐逸做不成自己的女婿,文舅母多少有些遗憾,不过唐逸如今是二房嗣子,那就是她小姑子的儿子,在文舅母的眼里跟亲外甥没什么分别。


    对于唐逸这么出色,文舅母心里十分欢喜,便笑着对唐菀说道,“他虽然年轻,不过得了太康驸马许多的教导,你舅舅瞧过他做的文章,也说中正平和,虽然并无少年锐气,却言之有物,并不是高台楼阁。”


    文舅舅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如今还官复原职做着威风凛凛的御史,眼光自然是极好的。唐菀听了便与有荣焉,仰着头说道,“哥哥的功课一向都极好的。”她十分骄傲,文舅母便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她的额头。她觉得在清平王府十分自在。


    没有皇家的那些勾心斗角,也没有皇家王府大多的那些后宅纷争,十分舒坦的感觉。


    “表妹今天怎么没来啊?”唐菀便好奇地问道。


    “她和承恩公府的阿栋出门去了。”提到女儿文妤,文舅母就忍不住唉声叹气地说道,“疯丫头一个,叫人头疼。”


    文妤回到京都也不短的日子了,却还是没有学会闺秀的做派,文舅母与唐菀抱怨说道,“前些天宋侍郎家的姑娘……那姑娘也是心术不正了些,这不是你表妹与阿栋玩儿得好么。”其实不是文妤与李栋玩儿得好,而是李栋天天追在文妤的身后殷勤得不得了,管文妤叫“大姐头”,鞍前马后的,叫文老大人看见了都说太殷勤了些。


    只是李栋在文妤的跟前低声下气的,却并不代表他不是香饽饽。


    承恩公府的嫡孙,皇帝的侄儿,人又生得不坏,还没有成亲,能不受人关注么?


    他只围着一个泼辣的关外回来的野丫头到处转悠,就算文妤是清平王妃的表妹,可是也有人想着一些小女子的手段不着痕迹。文舅母顿了顿对露出几分关切的唐菀说道,“她听说阿妤在关外长大不善水性,就邀请她游湖,还想把阿妤推下去。你表妹的身手利索,没有叫她推下水,她就倒打一耙,说你表妹欺负人。”


    “那怎么办啊?”唐菀忙问道。


    她也知道京都贵女之间也不是都那么良善的。


    “……你表妹说既然她口口声声欺负了她,那也不能枉担了这虚名,当真把宋家那姑娘给扔湖里去了。”文舅母嘴角抽搐着说道。


    唐菀听了,脸上便露出笑容。


    她抚了抚心口说道,“这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文舅母心说怪不得唐菀与文妤是表姐妹呢,别管性子如何,都是一样的作风。


    “如果被那姑娘几句话就辖制住百口莫辩,或者还想以理服人,这多憋屈啊。表妹丢了她进水,我觉得大快人心,心里好受得很。”唐菀便扯了扯文舅母的手臂笑眯眯地说道,“表妹的性子其实不错的。对她好的,表妹不都是和和气气,十分温柔?只是如果要欺负人,表妹也不是被人欺负的那个。”至于什么宋侍郎家的姑娘之后怎么样,会不会宋家与文家交恶,唐菀一点都不在意,倒是问道,“那李栋怎么说啊?”


    “阿栋还帮着拿竹竿压着那姑娘的脑袋不叫人救呢。直说阿妤真性情,是个直率的好姑娘。”文舅母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上房我帮着揭瓦么?唐菀对李栋的印象就越发不坏了。


    她觉得文妤与李栋之间这样慢慢地亲近着其实也不错,慢慢熟悉,或者会叫彼此看到上一世没有在成亲之间来得及看到的其他的美好的地方。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放榜殿试之后,唐菀叫人去问了问唐逸殿试上皇帝有没有对他另眼相看什么的,毕竟有太康大长公主府的面子,唐逸也只说皇帝多看了几眼他做的文章罢了。等到了放榜的那一天,唐菀心里格外紧张,大清早上就叫唐逸来了王府,一同等着放榜。


    “你这么担心做什么。”唐逸却并没有怎么担心。


    他对自己的文章还是颇有一些信心的。


    虽然天下读书人汇聚,一个京都解元算不得什么,可哪怕中不得状元,总也能中个二甲。


    这就很好了。


    不过放了榜倒是就叫唐逸意外。


    他的确没高中状元,倒是中了探花。


    都说探花郎呢。


    虽然比不上状元榜眼位置高,却名气比他们的大一些。


    听到唐逸中了探花,唐菀都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唐逸那俊秀好看的脸上,觉得合适极了。


    才高兴没一炷香,意外的事来了。


    长平侯府有人来传话叫唐逸赶紧回去,说他大堂兄唐逍的未婚妻子逃婚,跟人私奔跑了。


    唐菀看着长平侯府惊慌失措的下人,抽了抽嘴角。


    第108章


    这么喜气洋洋的时刻却说这么晦气的事。


    唐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完全没有想要去管的必要。


    又不是唐逸的媳妇跑了。


    她只是看了看唐逸。


    唐逸笑了笑。


    “长房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回去了,那姑娘就能回来了不成?”就算是回来了,唐逍难道还能继续婚约?还不够丢人的。


    且他如今是二房子,长房的堂兄婚事变故也和他真的没什么关系。更何况他今日刚刚中了探花,还得去宫里谢恩呢,哪里有时间去在意唐逍的晦气的事,他就叫传信的下人回去,自己想了想,便跟唐菀说道,“既然我已经高中,还是得先去谢太康驸马的师恩,还有同年的事,没有时间理会家里的事。如果家里再有人来惊扰你,你不要理会就是了。”


    他叮嘱了一番,唐菀便急忙问道,“那是不是得筹备哥哥的婚事了?”


    既然唐逸高中了,那太康大长公主府的那位姑娘的终身总是得给人家一个交待。


    无论当初太康大长公主看中了唐逸之后,屡次示好施恩,都是为了叫唐逸感念笼络唐逸的心,可善待过就是善待过。唐逸如今有了前程,唐菀瞧着唐逸也不像是要反悔的人。


    “等舅母过来的时候,我求舅母帮忙筹办就是。你别劳神。”


    唐逸如今也算是有了外家了。


    文舅母如今也是他的舅母,正好算是长辈可以出面帮他张罗婚事。


    唐逸厚着脸皮觉得自己得去求求文舅母了。


    唐菀看着唐逸忍不住笑起来。


    上辈子,她没有等到唐逸成亲,一直是一件遗憾的事。


    这辈子,她希望看到唐逸过得好好的。


    他们兄妹都可以过得好好的。


    “我知道轻重。不会劳神的。不过我也得给哥哥多预备一些聘礼方显郑重。”她不知道宫里对太康大长公主府的那金枝玉叶到底是什么态度,不过皇帝登基这么久了,却依旧没有恢复那姑娘的身份,唐菀就猜着这姑娘的身世不太好办。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靖王不能恢复身份,不过当年的事或许还有许多的内情,既然皇帝那么厚道却还没有想过恢复身份的事,那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那唐菀也不会多此一举多做什么。


    以唐逸的性子,无论那姑娘是王府之女,还是凤凰坠地身份不明,他对她的态度都不会改变的。可就算是这样,聘礼也得丰厚一些,叫人都知道他们兄妹对那姑娘的善意与喜欢。


    唐菀更不在乎长平侯府的事了,忙着给唐逸预备一份丰厚的聘礼,不叫失礼于大长公主面前。


    丰厚的聘礼是对那姑娘的尊重。


    好歹日后是她的亲嫂子了,唐菀怎么也得给她这样的尊重。


    之前为了唐逸,唐菀已经在太康大长公主府见过那位姑娘好几次了,只觉得无论谈吐举止都是风姿出众,只是性子稍显柔和,并不强势。唐菀自己也不是一个厉害的性子,倒是觉得性子柔和的长嫂叫自己松了一口气,和她走动得很亲近。


    见唐逸要去感谢太康驸马,她又叫人预备了丰厚的谢礼,看着唐逸往太康大长公主府上去了。


    她们兄妹忙着科举之后的这些事,自然无暇顾及长平侯府到底出了什么事,然而唐家此刻已经暴雨雷霆,长平侯脸色扭曲地看着浑身气得发抖的妻子,带着几分怨恨地问道,“你不把唐家的面皮彻底扯下来,是不肯罢休么?!”


    唐逍是他的庶长子,因他没有嫡子,一向在京都自诩为侯府世子的,却叫长平侯夫人一个娘家侄女给逃婚了,这传遍了京都,叫长平侯的脸往哪儿放?


    都知道那一个庶女都看不上自己的庶子,宁愿跟野男人私奔,情奔天涯,也不肯嫁给唐逍。


    长平侯只觉得自家的门楣都跟前阵子京都津津乐道的景王似的。


    再想想如今唐家女在京都里那烂得透透的名声,又有人说唐逍被逃婚没准儿是人家一个庶女都看不上唐家的烂泥坑,长平侯气得捂着脑袋,觉得头疼欲裂。


    他如今头疼的毛病更重了几分,却想不明白,明明好好地吃药看病,却怎么头疼发作得越发频繁了起来。


    “没用的东西!”他一边捂着头,一边怒视坐在一旁垂头丧气的唐逍。


    见庶长子如今这么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长平侯就算是在剧痛之中也忍不住想到了被自己刚刚过继出去的儿子。


    想到唐逸竟然这么出息,小小年纪中了京都的解元,又在天下才子汇聚之中得到了探花的位置,如今传唱一时,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京都谁家不称赞年纪轻轻的探花郎的美谈,他不仅头疼,连心口都疼了。


    当初听了长平侯夫人的花言巧语,他把这么一个出息的,能给自己带来荣耀的儿子过继给了二房去,如今,唐逸高中探花,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不能得到十足的光彩,这叫他心里怎么承受?


    那是他的儿子啊。


    是他的最优秀的儿子,是他的血脉。


    可是现在却成了隔房的。


    想到这些,长平侯目光越发冰冷地看向妻子。


    长平侯夫人也冤枉死了。


    唐逍被退婚这件事上,她当真没有动半分手脚。


    如今她已经与唐逍联手谋爵,正想着好好拉拢唐逍,日后扶持唐逍做了长平侯还能帮衬自己的女儿,谁知道一转眼,竟然是娘家掉了链子。


    在长平侯与太夫人埋怨与恼火的目光里,此刻上房一片寂静,长平侯夫人脸色木然片刻,方才脸色难看地低声说道,“那丫头不知好歹,既然她敢逃婚,我们只当她是死了!阿逍,你不必难过,她还有个妹妹,生得美貌绝伦,是个一等一贤惠的性子。”


    她补偿给唐逍一个妻子就是。


    唐逍呆呆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嫡母。


    才跑了一个逃婚的,还想拿另一个来祸害他。


    这是嫌他的脑袋不够绿么?


    谁知道这个又有什么毛病?


    如果这个也是个喜欢逃婚的性子,那唐逍觉得自己不用活了。


    “儿子不敢答应。”他虽然百般讨好长平侯夫人,可是嫡母这一次辱及了他的脸面还有尊严,叫唐逍的心里格外受到伤害。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在长平侯夫人十分惊讶的目光里冷淡地说道,“这种人家出来的姑娘,我可不敢迎娶。不然,也不知道还干净不干净。”他本是被逃婚受到极大的打击因此口不择言,不过这样的话却叫长平侯夫人脸色顿时变了。


    她与那逃婚的庶女同出一家,这话岂不是也在指责她不干净?


    “你!”她指着唐逍,颤抖着嘴角想要骂人。


    然而唐逍却已经冷哼了一声。


    到底如今长平侯夫人理亏,且唐萱如今在二皇子府被关着,二皇子前程尽毁都是拜她所赐,唐萱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也连累了她这个做母亲的。一时之间,长平侯夫人在唐家也已经少了很多的支持,竟也不敢多说什么。


    倒是长平不耐地看着这两人内讧,已经对脑袋隐隐变色的庶长子完全没有了兴趣,只念着自己心爱的儿子唐逸。


    那才是他最优秀,值得骄傲的儿子,是他的继承人,唐逍这宠爱了多年的庶长子如今在长平侯的心里完全没有了分量。想到这里,长平侯便冷冷地说道,“再不干净的女人,也是你当日答应的。如今,你恼怒给谁看!”


    外面的风言风语还有许多的打击,叫长平侯脸上无光,自然语气也不好听。


    唐逍本就因为这件事灰头土脸的,且一想想被京都那些人嘲笑,想死的心都有了,见长平侯对自己这般冷漠,他便红了眼眶。


    “父亲。”


    “好了!真是不及你弟弟多矣。若是阿逸,绝不会出这样的差错。”长平侯冷冷地说道。


    他自然不会知道上一世唐逸也被嫡母这样坑害过。


    唐逍顿时如被当头一棍。


    他怔怔地看着长平侯,当他在长平侯的脸上看到了后悔,不由心生恐惧。


    “父亲,我……”他如今丢了女人,又丢了脸,如果连长平侯都因为唐逸中了探花从此不再宠爱他,他还怎么做世子呢?如果不做世子,他一个庶子日后还有什么前程?长平侯若是死了那一天,他就得分家出去,再也不能享受侯府的尊荣与富贵。


    那能要了唐逍的命。


    他想说什么,可长平侯却懒得理睬他,只捂着头脸色难看地站起来,看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妻子与庶长子,冷冷地说道,“最近是阿逸高中的好日子,不许你们胡闹,给阿逸丢脸!还有,你叫大丫头在皇子府老实点!不过是二皇子纳了几个女人,犯得着这样哭闹,伤了殿下的心,又伤了殿下的前程?到底是你养出来的,怨不得殿下厌了她!”


    他对不能得到二皇子宠爱的唐萱非常不满。


    没用的东西,早前口口声声把二皇子迷得团团转,叫他以为可以依附着二皇子在朝中得到一二权势。


    谁知道才大婚就现了原形,如今失宠得连一个丫鬟出身的都不如了。


    长平侯便怒气冲冲的。


    “侯爷且慢!”见长平侯就要离开,长平侯夫人脸色狰狞地听着他言辞之间对唐逸的那份看重。想到长平侯那隐隐后悔的样子,她的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若是长平侯后悔将唐逸过继,非要叫唐逸回归本房的话,那唐逸如果觊觎着侯府的爵位,也顺势答应,她折腾了这么久,又得到了什么?


    成全了唐逸与唐菀兄妹之情么?


    一想到唐逸袭爵,唐菀就要压制唐萱,这侯府再无她们母女的立锥之地,长平侯夫人脸色阴晴不定片刻,便起身对长平侯勉强笑着说道,“我知道如今阿逸是侯爷心里最要紧的人。我是做他母亲的,自然也更欢喜他如今有了前程光彩。阿逍的婚事,的确也叫阿逸的脸上无光。可是也提醒我了。侯爷好糊涂,难道忘了,阿逸虽然如今春风得意,却还没有成亲么?”


    长平侯顿时一愣,露出几分心疼来说道,“阿逸闭门苦读这么久,却还没有成亲,我真是心疼。”


    唐逍在一旁欲言又止。


    唐逸没有成亲又不是一天的事儿,长平侯从未在意上心过。如今中了探花了,长平侯就成了慈父了。


    “他如今也是要在朝中行走的了,怎么也得有个贤惠的妻子操持后宅,叫他没有后顾之忧。”长平侯夫人便笑着说道,“侯爷,我娘家那个侄女生得的确美貌无双,而且与她姐姐性子完全不同,最是一个温柔贤惠的性子。”


    她顿了顿,看了看一旁脸色阴沉的太夫人,便继续说道,“而且如果是她嫁给阿逸,自然与长房亲近,与老太太与侯爷亲近。到时候若是侯爷想要阿逸回归长房,阿逸也会听她的劝,答应下来的。”她将唐逸迎娶自己的娘家庶女说得天花烂坠,早就把唐逍给忘在一旁。


    然而唐逍却只觉得嫡母越发心狠手辣,这件事就是蛇蝎心肠啊。


    把一个姐姐是那样的姑娘给了唐逸,唐逸的名声都要脏几分。


    不过他嫉妒唐逸成了探花,自然也不会开口,一时之间,唐家仿佛都默许了这门婚事。


    等到了唐菀忙着给唐逸收拾聘礼的时候,就听说长平侯府闹起来了。


    “你说什么啊?大伯父要给哥哥说亲?”唐菀便疑惑地对一个长平侯府的婆子问道。


    这婆子是长平侯夫人身边的,过来找唐菀自然没安好心,唐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可不能因为这些事就伤了胎气,因此便叫那眼睛滴溜溜转的婆子回去,自己却想了想,抱着软乎乎暖呵呵的凤念想着心事。


    她微微皱眉,正觉得长平侯这也太越俎代庖了,一个隔房的伯父还想左右唐逸的婚事,便见凤念扬起了白嫩嫩的小脖子,乖乖地问道,“王婶,不如我去帮你看望舅舅去呀?”


    “你?”唐菀见凤弈才想说话就被凤念抢了先,心里觉得有趣极了,笑眯眯地问道,“你去做什么呀?”


    “我是东山王世子,去了侯府,谁敢不敬着我,就是不给我父王面子呢。”凤念软软地蹭了蹭唐菀的脸颊,格外乖巧地说道,“且我并不是师出无名。父王纳了唐家一女为妾,我是东山王世子,按理说……应该算是唐家的主子吧?”


    妾不就是低人一等的么?在元嫡世子面前,唐家三房都抬不起头来。


    凤念觉得自己的身份很高的。唐菀忍不住地笑,捏了捏凤念的小脸儿这才说道,“可是念哥儿又不会吵架。我担心念哥儿吃亏。”


    凤弈沉默地看着羞涩地依偎在唐菀怀里的凤念。


    笨蛋还担心这小鬼吃亏?


    这小鬼不吃了唐家那几个就算是慈悲为怀了。


    “没事。我和吕哥儿一块去。”


    “好兄弟讲义气,同去同去。”凤吕顿了顿,又对唐菀说道,“王婶放心,待我修书几封,叫上几个兄弟一同去。不怕!”他一边说,一边跳下了唐菀的椅子,忙着去修书呼朋唤友,号召着整个京都自己的那些兄弟们一同往长平侯府去维护对自己笑眯眯十分好看的唐家舅舅去。


    想到唐家舅舅那单薄文弱的书生,无助地面对着如狼似虎的唐家,凤吕与凤念小哥俩头碰头商量了几番,就又在书信里写上一些“多叫些侍卫”之类的。唐菀瞧见了这一幕,觉得自己的胎气是完全不会躁动了,正笑着的时候,又有人说长平侯府有人求见。


    这一次进来的是一个唐艾身边的丫鬟,见了唐菀急忙请安。


    “三妹妹也有事么?”唐菀关心地问道。


    “我们姑娘之前瞧见太太叫人往王妃这头送信,想着太太只怕没安好心。”唐艾自从把唐菀当做恩人,虽然不能自由地出入唐家时常看望唐菀,可是也心里惦记着唐菀的身子骨儿。


    今日瞧见长平侯夫人为了唐逸的婚事就折腾唐菀,不管唐逸的婚事会不会叫长平侯夫人如愿以偿,她都觉得一个怀胎的女子是不好多操心的,便叫丫鬟过来对唐菀提醒说道,“侯爷给公子说亲这件事,我们姑娘早就跟公子提过了。而且我们姑娘说,请王妃自己斟酌,王妃是出嫁女,若是时常回娘家与长辈争执,日后太太会传王妃的不是。”


    什么对娘家指手画脚,仗着身份就欺压长辈,连哥哥的婚事都拿捏,摆谱之类的,只要唐菀过去了,不管这婚事成不成,长平侯夫人都有能耐传唐菀的不好的话了。


    唐艾虽然在侯府依旧老老实实的,可架不住她有一个如今被长平侯带在身边的生母。


    长平侯夫人跟长平侯说的那些唐逸婚事的事儿,她生母知道了,就悄悄传话给了唐艾,叫唐艾去提醒了唐逸别中了长平侯夫人的圈套。


    把一个有淫奔名声的姐姐的女孩儿说给唐逸,这不是要坏唐逸的前程么?


    唐逸可是读书人,最讲究的就是身家清白,有那么一个妻子的话,他也会被拖累的。


    “这么说,二哥哥早就知道了。”唐逸早就知道,却隐忍不发,直到今天才闹起来,唐菀听了就更不担心唐逸了。


    “我知道,我不去。不过念哥儿与吕哥儿心疼他们舅舅,他们小哥俩想过去瞧瞧。”唐菀顿了顿,便柔和了眉眼,对明显松了一口气的丫鬟说道,“替我谢谢你们姑娘还有姨娘。”她觉得唐艾能在这时候过来给自己传个话,不管对自己有没有帮助,可这份心意是真的。


    她转头叫素月帮自己收拾了一匣子燕窝来,对那丫鬟说道,“最近宫里宫外送我燕窝的不知多少,白放着可惜了。三妹妹也是要嫁人的人了,多用一些燕窝补补也是好的。还有姨娘……也是要滋补的时候。”


    说起来,唐艾的生母只是个通房,叫姨娘未免都抬举了,只是唐菀却想,人心的贵重却并不在身份。


    唐艾的生母因为她对唐艾那么小小的帮助,就愿意回报。


    这可比长平侯夫人这种如今还想算计唐逸的狠毒正室强多了。


    “多谢王妃。”见唐菀是真心的,这丫鬟眼眶一红,急忙给唐菀福了福,双手接了这匣子。


    她是偷着出来,自然不能停留太久,匆匆地就走了。这会子的功夫,凤念与凤吕已经广发书信呼朋唤友,招呼了一群皇家小兄弟们在王府里整装待发。


    见王府里难得声势这么热闹,唐菀抿嘴忍不住地笑,又觉得凤吕虽然瞧着乖巧,其实也蔫儿坏。长平侯府这点子事儿要是叫这群小家伙儿知道了,那京都各家王府里还能有不知道的么?一个惨被隔房伯父伯娘迫害,被二皇子迫害的可怜探花……真是可怜。


    也不知是谁更可怜。


    “你要不要陪着他们去啊?”唐菀便对凤弈问道,“没个长辈带着个不行。”


    凤弈俊美的脸微微有些复杂地看着兴致勃勃的凤念与凤吕。


    才跟着李穆读了几日的书,狼崽们就变得如此阴险,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用不着。他们身上都会拳脚。且还带着侍卫。”凤弈脸色冷冷的,看着连连点头的凤念与凤吕,还有那群眼神亮晶晶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鬼,淡淡地说道,“他们已经是大孩子,不能总依靠长辈。”


    他虽然这么说,到底把王府的侍卫统领派给了凤念护着,免得凤念吃了亏。


    唐菀就在难得清静下来的王府里与凤弈一同夫妻静静地互相依偎着,享受难得的静谧与温馨。


    倒是王府清静了下来,此刻长平侯府大门之外,文舅母正叉腰站在大门口破口大骂。


    “烂了心肺的狗东西,丧天良的贱人,脏的臭的都往我们文家外甥的屋儿里塞!自己不干净,就想不叫别人干净!当真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你自己不收了呢?娥皇女英是你家的,叔侄情深也是你家的,你这做大伯父的怎么不来一个姑侄同侍一夫的风流佳话呢?!”


    文舅母是从文舅舅的同僚夫人处知道长平侯府的事。


    长平侯夫人为了造成既定事实,逼着唐逸必须娶自己娘家庶女,在外头已经放出风声去,传了好些唐逸与她娘家庶女早有婚约即将成亲的话,要绑定了唐逸似的。


    文舅母再一打听,好么,那姑娘仗着生得好看,小小年纪又是给这个表哥房中绣花,又是在那个表哥跟前提鞋,好大的风流名声,附近的人家都有耳闻,坏透了。


    想到长平侯夫妻把这么一个丫头嚷嚷着闹得京都皆知俨然已经是唐逸的妻子,文舅母能答应么?


    她找上门来,破口大骂。


    她可是御史夫人,什么权贵皇族,她怕谁啊!


    骂了长平侯这狗东西才叫她这御史夫人的凛凛风骨。


    第109章


    文舅母也是气急了,因此在长平侯府门前破口大骂,挽着袖子就进了长平侯府大门。


    长平侯一个隔房的伯父,还想左右二房的唐逸的婚事,那是做梦。


    她不一口唾在长平侯那贱人的脸上!


    无独有偶,凤念与凤吕也带着浩浩荡荡的皇家小家伙儿们一同去了长平侯府。


    长平侯府无人敢阻拦,看着这群狼崽呼啸而来,长驱直入,还不小心指挥侍卫砸碎了侯府的两扇大门。


    这眼瞅着是侯府不保的样子。


    可等唐菀知道事情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快到了尾声。


    “你说太康姑祖母去了长平侯府啊?”唐菀听着回禀的下人,愣住了。


    听说文舅母才唾了长平侯一脸,凤吕才带着小兄弟们真真正正地上房揭瓦,太康大长公主就到了唐家。


    她一出现,大家都以她马首是瞻,不闹腾了。


    之后,唐菀又有些明白了。


    太康大长公主盯着唐逸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又是关心又是照顾,连学业都管上了,说起来,唐逸中了探花这件事,虽然唐菀觉得自己的哥哥的确身上有这个才气的,不过唐逸私底下兄妹说话的时候,也在怀疑皇帝是不是看在太康驸马的面子上,因此才赏了自己一个探花。


    对于唐逸这样的说法,唐菀觉得不太认同,毕竟上一世的唐逸也是一个读书很出色的人。


    不过唐逸能有这样的考虑,只怕是有些缘故的,太康公主府这么看顾唐逸,能眼睁睁地看着唐逸就这么被被人家的姑娘抢走?


    唐逸如今没有了糟心的嫡母生父,又成了新科探花,已经完美极了。


    太康大长公主知道长平侯夫人敢这么做,不盛怒就奇怪了。


    “那姑祖母怎么说啊?”唐菀安安分分地在家里安胎,不过却不少了八卦外头的心,好奇地问道。


    “大长公主也没说什么。只问长平侯,既然已经过继了,又有什么资格给唐逸说亲事。还说长平侯夫人自己心肠狠毒,都已经给庶子介绍了个逃婚的姑娘,还不知补救,反而还想把屎盆子往隔房的侄儿头上扣,心肠恶毒至极。有其女必有其母。”


    太康大长公主身份高贵,自然不会在意得罪不得罪一个区区侯府,在长平侯府只把长平侯夫妻训斥得狗血淋头,顺便听了文舅母的告状,知道长平侯夫人说给唐逸的那姑娘的的确确是十分不妥当的,便不客气地问长平侯夫人,是不是她娘家的姑娘都嫁不出去了。


    长平侯夫人哪里能说什么,只能请罪。


    太康大长公主就又说,二皇子府的唐萱就是一个行事下作的,能有长平侯夫人娘家那样的表姐妹,可见长平侯夫人的娘家就不是什么好的。教养不好,血脉也不好,种种言辞,就将长平侯夫人的娘家给羞辱得狗血淋头,还问长平侯夫人,既然唐萱与那逃婚的姑娘同是表姐妹,日后唐萱该不会也敢逃婚,给二皇子也来一次这样的打击吧?


    这话差点叫长平侯夫人跪下,然而太康大长公主话音一转就又说,唐萱大概不是会逃婚的姑娘,能抢婚,与二皇子暗中苟且得了二皇子的一个名分,还用得着逃婚么?


    唐菀目瞪口呆了。


    “姑祖母怎么……这是气得狠了吧。”太康大长公主的性子一向都很端肃,就算是见着了恶心的人,直接打出去不理睬的。


    可是这一次竟然训斥了长平侯夫人这么多话,可见太康大长公主是多么生气。


    想想也没错。


    辛辛苦苦培育好的小树苗,转眼就叫人家想折了去,这谁能不生气呢?


    “这么说,哥哥的婚事大伯父是不能做主的了?”唐菀松了一口气,便对那下人问道。


    “大长公主的意思就是隔房的伯父少越俎代庖。二公子的婚事谁也做不了主。都说天地君亲师,太康驸马乃是二公子的老师,这做老师的给弟子说亲才是应该的。”当然,唐家还有一个宝塔尖儿太夫人。


    只是太夫人是个窝里横的性子,太康大长公主脸色冰冷严厉地问她对孙儿的婚事有没有什么意见,是不是也想插手,太夫人就一声不敢吭地摇头了。


    这下人看了长平侯府发生的事,便对唐菀恭敬地说道,“王妃安心就是。且叫我们瞧着闹一场也好。大长公主已经发话了,说二公子的婚事由她来做主。免得叫那些烂心肠的什么伯父伯娘给坑害了去。”


    唐逸的婚事落到了太康大长公主的手里,这倒是极好的。


    唐菀笑着点了点头,见儿子没有跟着回来,不由好奇地问道,“念哥儿与吕哥儿呢?”


    “世子难得与各家小公子们聚聚,说晚点送回来。”小哥俩这一次去了长平侯府是怎么作威作福的,唐菀没见到,有些遗憾。不过见凤念有了许多小朋友亲近往来,她自然也是开心的。


    她心里放心了唐逸的婚事,自然继续忙着给唐逸预备聘礼的事。等凤念回了家,难得没见着最近与他形影不离的凤吕,唐菀便好奇地问道,“吕哥儿呢?”她担心凤念一个人寂寞,凤念爬到她的怀里乖巧地坐着,仰头对她说道,“吕哥儿回家住两天。”


    “为什么呢?”唐菀好奇地问道。


    凤念一向都不会隐瞒唐菀的,歪头想了想便对唐菀诚实地说道,“吕哥儿说给公主府卖个好儿。”


    凤吕小家伙儿不大,可是机灵着呢,凤念与他最近形影不离的,倒是多少也知道他的想法,对唐菀继续说道,“他想回王府去,求安王叔祖问问姑母的事儿。”


    “姑母?”唐菀愣了愣。


    这说的就是唐逸的未婚妻子了。


    “问她什么事儿啊?”她便好奇地问道。


    “陛下都登基这么久了,姑母却依旧还是白身。”凤念见凤弈坐在自己的身边看着自己,仿佛在聆听,便凑过去亲了亲凤弈的脸,在他王叔嫌弃的目光里弯起眼睛说道,“姑母本该是王府嫡女,封一个郡主也是应该的。只是先帝的时候王府衰落被贬为庶民罢了。可是先帝的时候的事儿,谁能说得清呢?”


    他便老气横秋地说道,“他就说,长平侯府是那么一个龙潭虎穴,姑母嫁过去如果只是一个妾身未明,还不叫唐家给吃了?不如求求安王叔祖在陛下的面前问一问,如果能恢复身份,哪怕只封一个县主,有皇家爵位地位在身上也是好的呀。”他摇头晃脑的,小脸儿上都是认真,唐菀看着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却说道,“只怕会叫陛下为难。”


    “陛下未必会为难。”凤弈便在一旁平静地说道,“靖王只是是当初先帝贵妃作孽。陛下不过是碍着先帝,因此不好主动开口为靖王平反。如果安王主动提及,也算不得是陛下将先帝从前的决断全都打破。”


    这不是安王做了急先锋么,皇帝有了安王这个台阶下,将先帝罢黜了靖王的旨意只叫重新审问决断,自然就会决断出与先帝时不同。到时候,若是能表明当初靖王乃是被先帝贵妃迫害,那不仅在先帝贵妃头上又踩了一脚,警告了贵妃余孽,还能叫人都知道皇帝对已经过世的弟弟的牵挂还有仁慈。


    安王也会叫人觉得是顾念着兄弟的人。


    唐菀想了想,觉得以安王的性子怕是不愿做这出头鸟。


    “他自己不愿意做,也得为儿孙打算。”凤弈便对唐菀说道,“凤吕这小子比他还明白。”


    安王只知道明哲保身,虽然能保住性命,也不会有什么风波牵连在自己的头上,可是这么缩着脖子做人,一旦安王府不能得到权势,就这么关着大门做老实人,不出三代,只怕安王府就当真要衰败了。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儿孙考虑,安王也不能叫安王府隐没于众人。这样讨好一下皇帝与太康大长公主,于安王并没有损失。因说到了这,凤弈便看着对自己笑嘻嘻的凤念冷冷地说道,“也不知李穆都教了什么。”


    已经聪明得像是两个小妖怪,再教,只怕是要上了天去。


    唐菀虽然听得迷迷糊糊的,不过却觉得如果安王当真愿意出头,也不错。


    难道谁还嫌弃自己的哥哥娶回家的嫂子身份太高贵了不成?


    她就很高兴,叫人打听着最近京都朝廷里的事。


    这也没需要等多长时间。


    凤吕回家的第二天,安王难得在早朝上开了口,为在先帝朝时过世的几个兄弟开口。


    对于其他争夺皇位自相残杀的兄弟,安王自然表示死有余辜。可是无辜被牵连,本老老实实却祸从天降的靖王,安王表示这个兄弟死得屈得慌,若不是先帝贵妃忌惮先帝所有的皇子,一个都不肯放过,靖王其实老实得很,对先帝忠心得很。


    他这话一说出来,自然叫人惊讶,不过皇帝却在朝堂上并没有反驳安王的话,反而叫大理寺与皇族宗亲一同彻查靖王当年被废黜的那些罪过的证据。


    这样查证了一番,靖王自然是十分冤枉的,皇帝伤心了一番靖王的无辜,只是靖王已经全家只剩下了一个孤女了,王府的爵位算是断了,倒是这靖王唯一的女儿皇帝表示依旧是自己的侄女,感激了太康大长公主对这孩子这些年的维护,又封了她为怡和郡主,将靖王府当年被查没的王府财产连同王府全都还给了她。


    又听说她已经是花嫁之年,应该成亲,皇帝想了想,说是要给这个可怜的侄女儿一个好夫君,挑来挑去,便将今科探花,头上的簪花还没有除去,正水嫩嫩刚出来的唐探花赐婚给了怡和郡主。


    赐婚的旨意直接到了长平侯府。


    整个长平侯府阖府震动。


    长平侯傻眼了,长平侯夫人几乎要晕过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你说什么?赐婚?是赐婚给怡和郡主?不可能!我不相信!”长平侯夫人已经濒临疯狂。


    唐逸不过是个长平侯府的庶子。


    当年在她的打压之下,他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怎么可能会有资格迎娶皇家郡主?


    不仅这样,而且是皇帝亲自赐婚。


    唐萱尚且都没有得到赐婚,为何唐逸一个低贱的庶子却得到了皇家的赐婚?


    而且这样的赐婚,外头谁不称一句郎才女貌?


    年少俊秀的探花郎,身份高贵的王府郡主,这样的婚事,这样的婚事……


    长平侯夫人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她摇摇欲坠,面若金纸,几乎只剩下了一口气,然而更加震怒的却是长平侯。


    “你,你这个败家的女人。我的前程都被你给祸害了!”好好儿的一个出息的庶子,本应该是他可以出门吹嘘的最大的骄傲,可是却被长平侯夫人撺掇着太夫人给过继给了他那死鬼弟弟。


    如今又是探花,又是赐婚郡主,这无数的荣耀,无数的荣光,明明近在咫尺,全都该是他的,却与他毫无关系了。


    一想想自己本该有一个郡主儿媳,且瞧着皇帝对怡和郡主这样看顾,显然是对她十分疼爱的,若是能叫怡和郡主在皇帝的面前说两句好话……现在好话是必然不会有了。他之前才被长平侯夫人说动,还想夺怡和郡主的婚事,怡和郡主能不记恨么?


    想到自己受到的一切的挫折都是因长平侯夫人,长平侯此刻浑身都在颤抖。


    “不可能,陛下一定不知唐逸为人。他连生父都不敬,嫡母都不孝顺,是一个品德败坏的人。我要去宫里告他!”长平侯夫人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


    她的眼睛通红一片,身形摇摇欲坠,又觉得心生惶恐。


    二房……就这么起来了?


    出了一个郡王妃,又出了一个迎娶了皇家郡主的探花郎?


    那她这么多年打压二房,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一想到当年的妯娌文氏,想到她虽然死了,可是留下的孩子却这般荣耀,日后必定会惠及她这个母亲,长平侯夫人的眼睛就都是红的。她也不去看在一旁呆滞,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的庶长子唐逍,怔怔地说道,“我不信我的运气不如她。”


    凭什么文氏都已经死了,她的儿女却依旧过得这么好,依旧不能被她辖制?


    凭什么她到死都能得到丈夫全部的疼爱,夫妻生死都在一处,可是她却过得这么艰难?


    呼吸急促的时候,长平侯夫人便觉得呼吸之间有淡淡的血腥味儿,一时觉得不好,她急忙勉强收敛,咬着牙说道,“可是我娘家的侄女又怎么说?!”


    她本来已经被太康大长公主给训斥不敢再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如今,看着唐逸过得这么得意,她又觉得决不能答应这样的事,便含泪捂着心口说道,“就算是赐婚郡主,有大长公主出面,可是我的侄女要嫁给阿逸的话已经传遍了京都。不能嫁给他,还能嫁给谁?!她的名声都因为阿逸坏了去了。”


    她便垂泪,仿佛十分心疼自己的侄女似的。


    显然,不管怎样,她都要把侄女塞给唐逸。


    哪怕不是正室,也要做个妾室。


    这话如今已经是长平侯夫人破釜沉舟一般,还一叠声的叫人赶紧去娘家把自己这可怜的侄女儿给接过来,既然不过是做妾,那直接塞到唐逸的屋儿里。若是唐逸不肯答应,那就是对一个女子的终身不管不顾,为了讨好皇家无情无义,冷酷刻薄。


    唐逸到底是读书人,是清流,如果有一个为了权贵逼死有婚约的女子的话传出去,唐逸也讨不到好去。


    至于唐逸如果答应了……那也是他自己答应的,与长平侯夫人无关。


    她打着算盘叫人直接去吹吹打打接侄女过门,如今也不说是做正室,只做出退让示弱的姿态来要退而求其次做个妾也就罢了。这样退让自然是叫人觉得可怜。唐逸出来接了赐婚的旨意,便见唐菀与凤弈匆匆地也来了侯府。


    对于别的事,唐菀自然不回来也无所谓。只是这是皇帝赐婚,又是赐婚了一位郡主,二房人口本就只剩下她与唐逸,她自然得上门来的。


    见唐逸接了圣旨微笑着看着自己,唐菀觉得眼眶红了。


    “我都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赐婚。”她也没想到皇帝竟然当真将靖王给恢复了身份。


    只是若是皇帝这么轻松,安王一提就恢复了靖王的身份,又何必等了这么久呢?


    难道是皇帝也想看一看,安王与景王还有没有顾念当年的兄弟情深,愿意为靖王说一句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安王自然会叫皇帝对他的印象更好。


    景王落后了一步,倒是有点儿……不过这也不能怪景王慢了一步,实在是因为唐芝之前闹出的事,景王正气得卧病在床呢。


    不过靖王恢复了身份,唐逸迎娶的姑娘顿时摇身一变成了真正的皇家郡主,唐菀觉得唐逸的运气不错。


    至少有郡主的身份压制,长平侯夫人还敢欺负唐逸夫妻不成?


    她竟还不知道长平侯夫人已经张罗着把自己那声名狼藉的侄女塞给唐逸做小妾了,唐逸知道,却并没有放在心里,相反,对正阴冷地看着自己的长平侯夫人微微一笑,全然没有顾念什么。只对唐菀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今天过来。巧得很。”


    皇帝既然赐婚,他自然就要赶紧请人去大长公主府去说亲,免得叫人觉得自己不愿意这门婚事似的。这件事当初他托付给了文舅母,如今倒是关心唐菀问道,“你之前说也要去下聘。你的身体能撑得住么?”


    “这是大喜事。我心里高兴着呢,怎么会撑不住呢?”唐菀如今已经稳当了,笑眯眯地说道。


    她见无论是太夫人还是长平侯夫妻都脸色扭曲,显然是很不开心,她的心情就开心极了。


    这样每天都很开心的心情,能不胎相稳固么。


    所以,唐菀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没关系。


    凤弈坐在唐菀的身边,身边坐着一个不久之前带着一群皇家小家伙儿在长平侯府兴风作浪的凤念,对唐逸说道,“恭喜。”


    “恭喜舅舅,”凤念乖巧地说道。


    唐逸微笑着摸了摸凤念的小脑袋。


    这小东西不得了的。


    之前带了一群小家伙儿在长平侯府看了唐家的热闹,转过一天来,几乎整个京都连猫猫狗狗都知道长平侯夫人被太康大长公主给骂得抬不起头,那所谓二皇子妃是个性情高洁的人,私奔是不屑一顾的,只会与二皇子无媒苟合,翻脸挠花二皇子的脸之类的话了。


    这迎风就变的各种传闻唐逸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好事,见凤念乌溜溜的眼睛乖巧懵懂地看着自己,一副乖巧儿子的样子,唐逸便觉得凤念不错。日后若是唐菀生了孩子,就交给凤念带着。


    “怎么还没别人来?”唐菀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不知怎么,今天这么热闹惊喜,竟然只有唐家长房的人来。


    唐家三房与四房却没有个动静,热闹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出来,叫人觉得怪奇怪的。


    她正往外看,没见着唐三老爷与唐四老爷过来拉拢唐逸的时候,便听外头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片刻之后,就有说是长平侯夫人娘家的一位表姑娘被家里送了过来。


    长平侯夫人听了眼睛一亮,急急忙忙说道,“快叫人进来!”


    她心里得意了几分,转头带着几分得意地去看唐逸,却见这卑贱的庶子竟然也对自己微微一笑,仿佛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似的。见他这样的一个态度,长平侯夫人已经在心里大怒,就算是要得罪怡和郡主也在所不惜了。


    反正太康大长公主并不待见唐萱,那她还怕什么太康大长公主?


    咬着牙瞪着唐逸,长平侯夫人便见外头两个脸色发白的管事送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进来。


    这少女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华美衣裳,十分年轻美貌,进了上房,先是看了长平侯夫人两眼,在她已经容颜老去的面容上略过,脸上便堆了笑,上前娇滴滴地说道,“侄女儿给姑母请安。”


    “你来了。”长平侯夫人并不能看得上这些庶出的侄女,不过想到这丫头是给唐逸做妾,日后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便也多了几分笑意微微点头。


    “是。”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去见过你二表哥吧。日后跟着你二表哥,要好好听话,好好服侍你表哥与郡主。”长平侯夫人心里忍着得意,板着脸说道。


    唐菀听了一愣,脸色顿时变了。


    长平侯夫人这不要脸的还想把娘家侄女给唐逸做妾不成?


    她变了脸色,就要开口说话,却叫唐逸拍了拍手。


    唐逸垂头吹了吹手上的茶,对她笑了笑说道,“就不给你喝茶了。”唐菀有孕,他可不愿意叫唐菀在长平侯府吃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他如此淡定,唐菀心下茫然,却见那娇滴滴的美貌少女给长平侯夫人福了福,娇滴滴地说道,“姑姑在说什么话呀。父亲把我送过来,是命我服侍侯爷的呀。姑姑放心,侄女儿日后好好跟着侯爷,好好听话,一定好好服侍姑姑与侯爷,绵延子嗣。”


    她仰头,对站在一旁听得呆住了的长平侯嫣然一笑。


    长平侯神晕颠倒。


    长平侯夫人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睛。


    第110章


    “你,你这个死丫头,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么?!”


    长平侯夫人断然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一幕。


    长平侯的确姬妾成群,纳妾不新鲜了,可是这也比不上自己的一个娘家侄女竟然主动要给长平侯做妾。


    她只觉得胸口剧痛,甚至不敢相信。


    她看着面前青春美丽的姑娘,心口一阵阵刺痛,之后又生出惶恐。


    把这丫头送过来给长平侯做妾,是娘家的主意,还是这死丫头自作主张?


    如果是这庶女自己的主意也就罢了,不过是一个庶女,她有的是手段收拾她。


    可她刚刚口口声声说“父亲”……那就是她的娘家亲大哥。如果当真是她哥哥叫庶女来侍奉长平侯,那代表了什么?


    代表着她的娘家,作为她后盾的娘家也已经放弃了她。


    不仅放弃了她,而且还先踩了她一脚,把她打落地狱。


    如果不是放弃了她这个出嫁女,不愿意再给她撑腰,又怎么会这么打她的脸,把这么一个妖精似的丫头送到长平侯府里来?想到这里,长平侯夫人疯了似的就想去扑打这庶女,刚刚的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全都不见了。


    那庶女却一张脸可怜得不得了,委委屈屈地往长平侯的身后躲。


    长平侯虽然对这庶女的美貌十分意动,不过也知道这件事不怎么好听,因此哎呀哎呀地站在那里,若有若无地挡住了长平侯夫人。看着面前这凌乱的一幕,唐菀都惊呆了,呆呆地看着总是智珠在握的长平侯夫人竟然在娘家庶女的手里翻了船,此刻气急败坏,再也没有端庄的侯府女主人的样子,她看了一会儿才对唐逸茫然地问道,“哥哥早就知道这件事么?”


    如果唐逸不知道的话,就不会拦着她不叫她跟长平侯夫人争执了。


    刚刚拦着她,还一副十分沉稳的样子,唐菀就觉得唐逸是不是早就做了什么,才会叫长平侯夫人的娘家抛弃了她。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伯娘的娘家是聪明人,这丫头也是个聪明人罢了。”见唐菀懵懂地看着自己,唐逸笑眯眯地摸了摸凤念的小脸儿,温和地对唐菀说道,“伯娘如今自己敢破釜沉舟,不在乎得罪人,可是她娘家好歹也是一个大家族,实在是怕的。”


    长平侯夫人自己愿意为了她与唐萱母女的前程豁出去打击唐逸,免得叫二房得意,可是她的娘家却并不愿意在皇帝刚刚恢复了靖王的身份又赐婚的时候,泼皇家一头冷水,送出一个庶女做唐逸的小妾,打皇帝的脸,叫太康大长公主府都不痛快。


    若说小打小闹,长平侯夫人从前只在唐家折腾也就罢了。


    可是这件事牵连到了她的娘家,自然没有人会站在长平侯夫人这边。


    之前没有被太康大长公主骂够么?还有那一日,那么多的皇族小公子们群聚长平侯府,一个不好,这是要得罪无数皇族的,谁还会帮着长平侯夫人。


    只是这庶女的名声早前被长平侯夫人闹得那么坏,都说是与唐逸有婚约在身,只怕也嫁不出去了。既然嫁不出去了,长平侯夫人的娘家索性把这庶女送到长平侯府来,宁愿得罪出嫁了的姑太太给长平侯做妾,也坚决不肯得罪皇帝,坏了自家未来的前程。


    因为这样,这庶女才被送到了长平侯的面前,嚷嚷着直接送给他了。


    至于这个庶女,与其嫁给怡和郡主的丈夫令皇家不快,宁愿嫁给长平侯。


    长平侯与长平侯夫人夫妻并不和睦,长平侯夫人又没有嫡子,不过是有个女儿,还名声坏了。如果她能得到长平侯的宠爱,生下儿子,日后长平侯夫人能不能坐得稳自己的位置也是说不定的事。


    都说柿子要挑软的捏。


    比起背后站着皇帝与太康大长公主的怡和郡主,当然是长平侯夫人更软和好拿捏。


    无论是为了荣华富贵,还是为了的前程,这庶女高高兴兴自然是愿意嫁给长平侯的。


    唐逸在这里头什么都没做过,没说过。


    这些不过是长平侯夫人娘家自己的选择。


    唐菀听得满头是汗。


    什么时候开始,长平侯夫人竟然成了软柿子了?


    她不喜欢看到妻妾相争的画面,也觉得就算是看着长平侯夫人此刻气急败坏的样子,也不会对那庶女生出什么好感。她只觉得长平侯府越发地乌糟糟的,想了想就对唐逸低声说道,“哥哥成亲以后,还是分家出来吧。这府里我觉得肮脏得很。”


    看长平侯那一副被那莺声燕语的庶女给迷得不得了,此刻已经指着长平侯夫人不耐地骂她“妒妇!”的的样子,唐菀觉得自己并不想看见长平侯这样丑陋的脸。


    唐逸与怡和郡主若是成亲以后,清清白白的两个人为什么要住在这么一个泥潭里呢?


    她这么说,唐逸便笑着说道,“我娶的可是郡主。郡主好不容易家业恢复,听说陛下把从前的靖王府还给了她。我准备跟她住到王府去。”他十分心疼媳妇的样子,唐菀觉得这样也好,便点头说道,“哥哥有这样的章程就是。”只是她还是觉得叫长平侯纳妾有些不顺眼,唐逸见她不高兴地看着长平侯春风得意,仿佛头都不疼了的样子,左右看了看。


    凤念急急忙忙捂住了自己的小耳朵。


    唐逸垂头看着凤念微笑。


    小家伙儿垂了垂小脑袋,把松了一条缝的耳朵都给堵住了。


    凤弈看着凤念这乖巧的样子,哼了一声,探身过来看唐逸想说什么。


    见凤念听不见了,唐逸这才在凤弈与唐菀的耳边小声说道,“父亲没什么好春风得意的。伯娘家里这位姑娘,我知道些……之前总要知道她想给我娶个什么样的。”他清了清嗓子,又垂头看了凤念一眼,小家伙儿天真地仰头看着他,一副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


    唐逸笑眯眯地伸手把外甥的两个小耳朵压在自己的手心里,看见他挫败地垂头,这才轻轻地说道,“她从前跟她姻亲家的表哥们有些不清不楚。她的一个表哥曾经大嘴巴提起过。”这个不清不楚顿时叫唐菀呆住了,之后慌忙地问道,“那这么说,大伯父,大伯父是……”


    这该怎么说呢……唐菀觉得有点不好说。要说人家这姑娘是浪子回头也好,想要一个安稳的名分从前荒唐的事都不再提及从此安安分分也罢,反正长平侯就是纳了怎么一个从前荒唐过的姑娘。只是唐菀并不对从前荒唐过的姑娘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只要不是想要给她的哥哥做小妾,唐菀才不管别人的生活方式。


    她只是惊讶了一下,之后就不管了。


    这是长平侯的小妾,跟她与唐逸这样隔房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长平侯府肯定是要鸡飞狗跳就是了。


    至少长平侯夫人气得脸色惨白,几乎只剩下了一口气。


    看见长平侯夫人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唐菀并没有在意她,只是看着长平侯。


    长平侯听说头疼频繁,病得并不怎么好。还欢天喜地地纳小妾呢。


    可别一不小心马上风啊。


    她心里腹诽长平侯要色不要命,一边对长平侯说道,“既然伯娘家的这姑娘已经是大伯父的了,可见这些事都跟我哥哥无关。大伯父,陛下赐婚,将郡主赐婚给了哥哥,这是顶顶荣耀的事,说一句光宗耀祖也不为过。可是大伯娘刚刚做的事真的伤人极了。难道嚷嚷着之前的那些事,想坏了陛下赐婚的美意,只是坏了哥哥的前程么?那是要坏了整个唐家的前程还有君心的。我记得三叔也就罢了,四叔还在礼部为官。堂堂礼部的官宦,家中却有长嫂做这样品德败坏的事,意图冒犯陛下。御史只怕都是要弹劾的。”


    她没有多看太夫人一眼,然而太夫人的脸色却已经变了。


    太夫人最疼爱的就是幼子唐四老爷,听唐菀说唐四老爷的前程怕是要被影响,顿时一茶杯砸在还想求她做主的长平侯夫人的脸上骂道,“早就知道你是个祸害!”


    她这么气势汹汹地骂人的时候,长平侯夫人身上挨了这一茶杯,疼得钻心,可是却哭着说道,“老太太只知道骂我做什么。是唐逸,是唐菀……”她本想哭诉都是唐菀与唐逸兄妹做了为祸唐家的事,唐菀懒得反驳,只郑重地说道,“哥哥的婚事,当初太康姑祖母说过,由她做主。既然陛下下了赐婚的旨意,那哥哥向郡主下聘,过礼,都无须长平侯府出面。只是你们别忘了预备下聘的聘礼还有银子……断然没有一位大长公主为唐家准备聘礼的说法。”


    她如今是一点亏都不吃的,连银子都要唐家出血,太夫人听到这里就露出几分不满,只是才想说话的时候,唐菀已经起身说道,“我该走了。本就是为了庆祝哥哥赐婚而来。”


    她才预备走,却又走不成了。


    也不知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的缘故,还是乌鸦嘴。


    刚刚说完了唐四老爷的前程,外面哭着扑进来了一个衣裳华美的三旬美妇,一下子扑到了太夫人的面前哭着说道,“母亲,不得了了,我们老爷被御史弹劾了!”她哭得惊慌又伤心,唐菀见她正是唐四太太,因为一向与这位四婶并不亲近,因此愣了一下,便没有说什么。


    倒是太夫人把唐四老爷当做命根子的,听到这里,顿时脸上变色,俯身抓着唐四太太连声问道,“什么?!被弹劾了?这又是为了什么?!”唐四老爷在礼部做得好好儿的,之前不过是因长平侯夫人霸占唐菀家产因此有些非议,除此之外,他小心谨慎得很。


    而且一个礼部……又不是户部吏部那样的要紧的衙门,能有什么事会被御史弹劾。


    “还不是大嫂!”唐四太太转头,怒而指着一脸疑惑的长平侯夫人,转头对太夫人又哭着说道,“若不是大嫂非要逼着阿逸娶她那个斯文败坏的侄女,怎么会招惹了文家。母亲,姨母!”她是太夫人的外甥女,如今情急便叫了出来,抓着太夫人颤抖的手臂哭着说道,“您别忘了,文家如今是御史。御史想挑人的错处,怎么会挑不出来。刚刚朝廷里就有好几个御史都在弹劾我们老爷。三哥与三嫂都在外头奔走,想转圜,可是如今听说陛下在宫里动了怒,说我们老爷品德败坏,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配在礼部为官。”


    她恨死了在唐家兴风作浪的长平侯夫人。


    从前欺负欺负庶子也就罢了。


    可唐逸现在是二房的嗣子,背后连着文家这个外家,就算是为了过世的文氏,文家都会把唐逸这个日后给文氏延续香火的嗣子捧上天。


    长平侯夫人还拿唐逸当做从前没有根基的庶子,还想拿捏他的前程与姻缘,如今好了,惹翻了文家,文家也并没有无中生有,而是抓住了唐四老爷的把柄,直接告到了皇帝的面前。也不知是不是因长平侯夫人今日还想兴风作浪的缘故,总之宫里传出消息,皇帝震怒。


    虽未罢官,可是皇帝的那些话却叫人觉得危险。


    “宫里头说,陛下说了,本以为斯文败坏的只是唐家长房,别人还是好的。谁知道我们老爷也……”


    “到底是弹劾了他什么!”太夫人便急忙问道。


    唐四太太突然不说话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脸色阴晴不定,有些怨恨,可是当大难临头的时候,就算为了自己的地位,还是要帮着丈夫。


    许久之后,她吞吞吐吐地说道,“他与同僚合起来包了个几个戏子。”


    唐逸把凤念的耳朵捂得更严实了。


    凤弈这一次把唐菀的耳朵都堵住了。


    唐菀十分茫然,觉得包几个戏子算什么呢?如果喜欢听戏的话,那谁家都养几个戏班子的呀。


    她歪了歪头。


    太夫人却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指了指唐四太太,捂着心口就往后倒去。


    她的脸比雪还白,就听见屋子里一片的凌乱叫嚷的声音,长平侯夫妻都大呼小叫地冲上去了,连唐逸都十分担心地冲上去,见长平侯又是掐人中又是泼了一碗冷茶,太夫人慢慢地醒过来,唐逸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唐菀说道,“行了,今天赐婚的旨意也接了,我的婚事也已经尘埃落定。妹妹回去吧。”


    太夫人没有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气死,没有妨碍他守孝不能成亲也就罢了。


    唐菀也觉得今天长平侯府乱糟糟的叫自己觉得有些不喜欢,便点头说道,“那我就走了。”她看了看太夫人,瞧见她的精气神儿仿佛一下子就散了。


    从前总是对自己居高临下,总是指责看不起自己的太夫人,此刻或许是被爱子名声败坏只怕会被夺官的打击,萎靡得不得了。不知怎么,唐菀不得不承认,这个对自己造成了很多年伤害的太夫人现在变得有气无力,她并不可怜她。


    相反,她还觉得有点幸灾乐祸。


    “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坏心眼啊?”唐菀把自己心里的感觉说给凤弈听。


    她觉得唐四老爷被弹劾或许会丢了官职,太夫人此刻那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叫自己很高兴。


    “坏心眼才好看。”凤弈喜欢唐菀的坏心眼。


    如果唐菀如今觉得太夫人可怜,心里又生出同情,凤弈倒是觉得唐菀有点傻了。


    被伤害过后,难道就因为加害者变得可怜了,就心生同情,就要原谅?


    那不是傻子是什么?


    “那你喜欢么?”唐菀趴在凤弈的肩膀上问道。


    她小心地捧着肚子,还要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凤弈转头摸了摸她的头,叫她可以跟自己躺在一起,点头说道,“喜欢。”


    唐菀被这样干脆的回答感动得直往他的怀里钻。


    “今天的事儿,叫我觉得唐家的每一个人都很叫人讨厌。”唐菀钻进凤弈的怀里,低声说道,“长房真是烂透了。”长平侯夫妻今天都怪叫人恶心的,就更别提高高兴兴地来给长平侯做妾的那姑娘了。


    不过唐逸的婚事以后,唐家就再也没有什么自己留恋的了,唐菀也不想再去想那些叫人厌烦的事,便对凤弈期待地说道,“哥哥这次双喜临门,真是叫人高兴。”她就再也不管长平侯府的鸡飞狗跳了,倒是听一些与自己关系不错,来看望自己的女眷说过,长平侯府最近闹腾得厉害。


    长平侯娶了姑母又拿了侄女的,这在京都谁不诟病非议啊。不仅长平侯,连唐四老爷都已经自己请求辞官了。


    仿佛是觉得若是被皇帝罢官太难看,唐四老爷连夜辞官,只希望等自己那些难听的风声过去再谋求其他的官职。


    如今长平侯府竟然只有入了翰林的唐逸的官职最高了。


    唐菀听见这些的时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因被凤弈警告过,因此也没有女眷敢在唐菀的跟前说那些过于龌龊的事,纷纷转开话题说起了怡和郡主与唐逸的婚事。说起来这婚事自然是极好的,一个是郡王妃的兄长,一个是王府遗孤,封了郡主,算起来,年纪相当郎才女貌的,自然是天作之合。


    这些女眷都与太康大长公主府走动频繁,这一次怡和郡主成亲,她们也都送了不少的添妆给怡和郡主撑场面,因唐菀有孕不能主持婚事都还亲自去给怡和郡主下聘,这显然唐菀是十分看重这位嫂子的,女眷们就觉得怡和郡主的运气不错。


    嫁给一个风华正茂的探花郎不说,婆家的小姑子的性子也好。不然,虽然靖王府被恢复,可怡和郡主没有亲兄弟姐妹,也有些孤立无援,若是遇到那些不好的婆家,未必会过得快活。


    大公主大婚之后,京都最近最热闹的就是怡和郡主与唐逸这门皇家婚事了,因此唐菀的跟前热热闹闹,都是在说这件婚事的人。


    她心情更好了,每天笑眯眯的,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觉得肚子里的孩子都变得更加活泼开心了。


    凤念每天不是跟着李穆读书就是跟着凤弈习武,等没有了事的时候最喜欢趴在唐菀的身边陪着唐菀。


    他很喜欢尚未出世的弟弟妹妹。


    “一个太孤单了。”他摇头晃脑地对唐菀说道。


    他总是很羡慕别人家有乖巧可爱的弟弟,有甜甜软软的妹妹。


    可是他运气不好,只有凤含这么一个糟心的弟弟。


    凤念就希望自己的王婶多生几个,到时候自己带着好些弟弟妹妹,多幸福啊。


    他的话叫凤弈沉默着记住,回头就找了一个理由,把这蛊惑唐菀多生的狼崽抽了一顿屁股。


    凤念虽然知道自己的王叔嫉妒自己很久,早就想抽自己,却还是一头雾水,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一回遭了王叔毒手。他虽然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又怎么知道人心呢?因此,捂着屁股腹诽了一下他的王叔,凤念就又高兴地去守着自己的王婶与弟弟妹妹了。


    他就又挨了一顿抽打。凤念急了,与凤弈叔侄反目,时常一个在前头跑,一个在后面追。唐菀看着他们叔侄感情这么好,都忍不住高兴起来,每天最喜欢的事儿就是推开窗户,看着凤弈追着儿子要打死。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安安静静的,很安稳,也很幸福。


    特别是唐逸成亲以后,厚着脸皮搬去了靖王府享受荣华富贵去了,唐家对于唐菀来说,就更少了牵连。


    除了唐三姑娘唐艾的婚事还叫唐菀牵挂着之外,就算是长平侯的后宅已经打翻了天,唐菀也不好奇,也没兴趣的。


    她月份开始慢慢地大了起来,肚子沉重,开始觉得憋得慌,又觉得肚子沉甸甸的难受,因此除了时不时叫凤弈扶着在院子里慢慢地走动,别处也都不去了的。


    因她肚子有些格外地大了些,凤弈总是觉得不安,便又叫太医好好给唐菀看。


    太医看过了,就有些惊讶,斟酌着说唐菀可能是双胎。


    从前月份浅,诊断得模糊。可如今唐菀月份大了,太医就诊断出来了。


    凤弈的脸色有些难看。


    双胎并不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


    因为太医说了,女子孕育子嗣,一个就够难受的了。如果是双胎,那只会叫做母亲的更艰难,初次生育就是双胎,只怕生产的时候也会更辛苦危险。


    唐菀的身体虽然养得不错,不过她到底年少,生育双胎不仅辛苦,而且还会亏空身体。


    一想想唐菀会因双胎伤身,哪怕双胎是一件会叫人高兴的事,凤弈也笑不出来。


    他更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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