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路不通,自然没有原地等死的说法。
越野绕路一头扎进土路,跌跌撞撞,白恕拽着头顶拉手,屁股快要被颠成四瓣了。
“你、你这路、对吗?”他被迫磕磕绊绊地说,差点咬到舌头。
外面还有被吸引过来的丧尸添乱,不停地往车上撞,这辆车不愧是butcher的老伙计,改装又加固过,质量确实过关。
butcher猛然拐上另一条主道。车身擦过护栏,发出刺耳摩擦声。
白恕以前没晕过车,也不认为自己会晕车。
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就像块散装果冻,在车厢里毫无尊严地碰来碰去,晕头转向,车辆一个爆冲,他就往前一倒,好在还有安全带固定,不然下一秒可能就从挡风玻璃贯出去了。
以后谁再爱看末世片竞速片公路片,就给我从我家滚出去。
在猛向右拐弯的颠簸中,这个念头在脑中盘旋,化作索命锁链。
安全带成功锁他喉,白恕要翻白眼了,侧脖多了道红痕:“……呃,啊。”受不了了!!!
这边建设比较落后,主干公路以外的土路,也只是看着宽敞,各种因素下,后面的路坑坑洼洼,非常难开。
白恕晕得七荤八素,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想不起来了,痛苦从身体深处辐射开,一心只求着快点到地方。
什么丧尸,什么回家,都无所谓啦。
车轮碾过一块凸起的石头,整个车身腾空半秒,重重砸回地面。
“我们到底要去哪?我真的要吐了啊。”他死抠着拉手,指尖发白,紧紧抿唇,butcher不理他,他就疯狂推butcher大腿。
butcher开车躲不开他骚扰,糟糕的路况也让他磨得脾气有点差,随便信口开河道:“找个地方把你卖了。”
白恕:“???”
“你还有没有良心,居然要把我卖了?!”白恕瞪圆了眼,一脸难以接受,大有一种“你敢把我卖了我就要哭给你看”的趋势。
“嗯嗯嗯嗯嗯。”butcher耸拉眼皮,又敷衍他。
真的受不了了,这个混球呃呃。
butcher的不耐烦具象化砸在白恕头上,他觉得男人就是个狗东西,上|床时候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得出来,现在提上裤子又开始跟你谈什么现实啊钱啊。
白恕愤懑不平后又憋一肚子气。
车突然减速。
前方出现孤零零的几座平房。墙皮剥落,荒芜人烟,院子里停着一辆沾满血迹的皮卡,驾驶座的门大开着。
“到了。”butcher熄火,支棱长腿跨身下车,从座位下摸出那把霰|弹|枪。
白恕扶着车门爬下来,光站着就发飘,天旋地转。更不用说空气里同样有股腐臭味。
但至少,比闷车里好多了。
好安静。
“这是哪呀。”他扶着脑袋,环顾四周,发现butcher带他来的地方越来越偏了。
“我朋友的安全屋。”butcher检查枪膛,动作冷肃凌厉,“理论上。”
白恕有点惊奇,“你还有朋友?”拿枪见的那种?
butcher斜睨他一眼,那眼神叫“你管我”。
他们走近房子。前门没关,门框上有几个弹孔,里面一片漆黑。
臭味扑面而来。
又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butcher打开手电,光束扫过客厅——
一具尸体趴在地板中央,子弹贯穿后脑勺,爆了半面脸,血液早已干涸成黑褐色,旁边散落着几个空弹壳。
“……”butcher骂了句外语,走过去用脚尖翻过尸体。
是个深色皮肤的男人,三十岁左右,身材精瘦,他穿着休闲服,胸前的口袋里露出半张照片,butcher蹲下身,抽出照片看了一眼,又塞回去。
白恕站门口,死活不敢进来。
butcher招呼他一声,又在死人身上翻找,查看伤口。
没有挣扎痕迹,死得很突然。
白恕半眯着眼,注意力拼命往墙上望,装没看见。
“过来。”
好吧。
“这是谁啊……”
“vireonresearchcorporation.”butcher默默念道,从身上摸出烟,抖出一根扔在尸体上,又自己低头斜斜叼着呲地点燃。
“维瑞恩?”白恕看着他又抽烟,“这是你朋友……?”
地上尸体死得确实太惨了,白恕躲在butcher身后,拽着他后腰的武装带,不敢看,但是此时时刻他又觉得还得说点什么,“……节哀。”
“东西清理得很干净。”烧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灭不定,butcher淡淡说,“来晚了。”
他又回复白恕的话,难得话多了起来:“他是这片区域的清道夫,以前在vireon干过安全主管。”
清道夫。白恕敏锐意识到结合butcher身份,这可不算是个善茬身份,一时不敢问了。
烟雾从口中吐出,同昏沉的光一齐勾勒出冷峻的眉眼,butcher点点烟,倒也不介意他的沉默,自言自语道:“他们表面上做疫苗,实际上给m国军方研发生化武器。这次的感染,八成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可白恕阻止不了男人突然旺盛的表述欲,便也顺着他话问:“你怎么知道?”
“呵,”butcher嗓子里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我以前跟他是同事,一起干过活。”
“运输、护送、清理。什么脏活都干。”
呃,其实不用解释那么多。白恕拽着他的手犹豫要不要放:“……”
“又怕了?”butcher把烟灰弹在地上,“钱给够,我管他运的是什么。”
白恕还是拽了拽他,悄咪咪凑近准备问个机密:“绑架我的人付了多少?”
“五百万,一千万?”他回忆电视剧里情节,犹豫着加价,想了想自己小金库又鼓起勇气,“总之,我回去后可以给你双倍,不三倍!”
butcher嗤笑:“你有多少?”
“我……我有信托基金,至少能拿出一亿。”白恕急切展示自己价值,“只要你能帮我。”
“一亿?”butcher对他小身板上下梭巡,目光闪烁,有些意动,“挺诱人的。”
白恕眼中燃起希望。
“但还是不够。”butcher转身开始收拾屋里能用上的东西,“职业操守这东西,定价可不便宜,再说了……”
“你真以为知道是谁要绑架你,就能改变什么吗?”
“我就是想知道嘛!”白恕不死心地跟上去。
butcher一边冷酷拒绝,一边对顺杆爬的小黏包暗示性点了个重音:“想那么多干什么,快点跟上。钱货两讫,我早点拿钱,你早点回家。”
……哦,是家里人干的。
白恕顿时不开心了,他有那么招人恨吗?虽然之前确实是已经有了前兆。
……
butcher摸出打火机,银色在指间灵活翻转。火苗跳起,照亮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锋利眉眼。
他松手,打火机倒在尸体胸膛上,火焰舔舐染血的衬衫,布料开始焦黑。
“等等。”白恕下意识想阻止,但butcher已经站起身,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火势蔓延得很快,死人身上的衣物像被饥饿的舌头舔食,一寸寸化为焦炭。皮肤起泡,脂肪融化滴落,在木地板上留下油腻痕迹。
butcher往外走,白恕愣愣看着那具正在燃烧的尸体。
黑烟开始弥漫,呛得他眼泪直流。
或许几天前还是个大活人,现在就变成了冒烟的肉,再过一阵就化作了土地的肥料。
至于他叫什么名字,除了butcher没人知道。
“你就这么烧了?”白恕追上butcher,不能理解他的无动于衷,“不给他收尸?他不是你朋友吗?”
“朋友?”butcher想起自己确实这么提过,“哦,有价值的才是朋友。”
白恕跟着走出屋外,身后依旧传来燃烧的噼啪声。
“其实只是有过几次交易,他比较好用。”butcher一把揽过他,灼热体温烘烤着白恕的后背。
“都帮对方处理过几次烂摊子而已。”
那我还没帮你处理过什么呢,我也会沦落这种下场吗?
白恕垂头,撇着嘴,butcher又用那只好手掐了他脸颊,“干我们这行的,生死有命。今天是他,明天可能就是我。”
他的心冷硬得如同刚刚浇筑的钢铁。
“怎么掉眼泪了,到底有什么好哭的。”
“你真冷血。”白恕掉着眼泪,小声咕哝。
butcher的手指指腹粗糙,摸了半天小脸,才草草起了点怜惜,扬眉勾唇,“前几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不一样!”白恕带着哭腔。
“哪里不一样?”butcher靠在车门上,饶有兴致地逗他,眉眼官司里藏着单纯小孩难以猜透的龌龊,“是我把你操得太舒服,让你产生了什么错觉?”
“闭嘴。”白恕推那坚实的肩膀,但butcher纹丝不动,拇指转而摩挲着小少爷润薄的唇瓣。
“刚才跟我谈什么一亿,”butcher语气揶揄,“不如实际点。”
白恕吸吸鼻子:“我有信托基金,还有瑞士账户——”
“现在银行系统估计都瘫痪了,你的一亿跟废纸没什么区别。”
“那……那等恢复了——”
butcher嘲弄道:“你看看外面,觉得还能恢复吗?”
白恕瞪着个蛋花眼,“总会有办法嘛……”
“倒是有个更实际的办法。”butcher点点头,有一搭没一搭用拇指磨他的嘴唇,办法两个字尾音咬得又重又色。
白恕犹犹豫豫,想躲开又嘀咕:“……什么?”
butcher轻易吐出两字:“肉|偿。”
“……?”
白恕第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眼泪跟戳破了的水宝宝一样滴答往下掉,呆呆的。
“那天晚上在浴室不是很会吗?坐在洗漱台上哭着让我看——”
“你个混蛋!!你在乱讲什么!”面对男人焦灼的视线,白恕猛地拍开他的手。
“我亲你时候腿缠那么紧,奶……”
“闭嘴!”
眼看发展要奔向不可描述,白恕一巴掌甩他胸口上,情绪愈发激动,“变态!”
butcher看着那飞上两抹红霞的小脸,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碎亮亮的。他伸手一把扣住白恕后颈,将人整个拖过来。
“说什么混蛋,”男人凑得更近,近得吃掉白恕的呼吸,“我还有更混蛋的。”
白恕想推开他,手掌按在butcher胸口,却不小心碰到男人受伤的左手,绷带下渗出了血迹。
指尖一顿。
“伤——”
话没说完,butcher已经转身将他抵在车门上,金属冰冷,白恕后背贴着车身,前面是滚烫的体温。
男人单手撑在他脑侧,另一只受伤的手垂在身侧,整个人像座山一样沉沉压下来。
“还在担心我?”俯视着他,漆黑阴鸷的眼珠子里翻滚着危险的情绪。
白恕咬着嘴唇不说话,刚才哭过的痕迹太明显,鼻尖也红通通的,看起来可怜又倔强。
屋内的火势越来越大,烧到了木头,爆裂的声音不断传来,浓烟滚滚,把天空都熏黑了一块。
“我说了肉|偿,”butcher的手指重新抚上白恕的脸,指尖擦过他湿润的眼角,“你好像没听懂。”
“谁要听懂你的变态想法!”白恕躲开他的手。
但下一秒,下巴就被捏住了,强迫他抬起头。
男人若有所思:“对你强势一点时,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反应会更欲拒还迎。”
“???”
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
白恕还想说什么,嘴唇就被堵住了。
男人吻得很凶,强硬地撬开牙关,扫荡口腔,软舌被追逐纠缠,白恕感觉自己就好似黄油遇上滚热的刀锋,连反抗的力气都在迅速融化。
唾液来不及吞咽,湿淋淋的,从嘴角溢出。
他要推开butcher,但男人明显脑子比他多转一个弯儿,狡猾得要命。用那只受伤的手揽住他的腰,将两人的距离压到最小,也让白恕束手束脚不敢轻易碰他。
白恕能感觉到butcher身上不正常的热度。
滚烫,灼热。
仿佛要把他也点燃。
“唔。”缺氧让白恕开始挣扎,双手抵在butcher胸前用力推,但男人把他拥得更紧,喉咙也鼓起,被亲得更深。
牙齿咬上白恕的下唇,不轻不重地研磨唇肉,新奇的欢愉与刺痛混杂,让他脊椎骨发麻,眼泪又涌了出来。
butcher终于松开他的嘴,转而去温柔地舔舐他的眼泪。
他就是个混蛋。
“我们算什么?你把我绑了,又跟我上|床,现在还——”
“你很值钱。”
白恕心里有点数,但是这么一听还是心里酸酸的。
“如果——”白恕瘪嘴,不停眨眼不让眼泪又掉下来,“如果真的联系不上了,拿不到赎金,你会不会丢下我?”
butcher没有立刻回答。
他盯着白恕的脸,那张被眼泪洗过的脸。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身后房屋燃烧的噼啪声。
“会。”他最终说。
白恕的表情凝固了一秒,把头扎他怀里,瓮声瓮气:“其实……如果你能像之前那样骗骗我也挺好的。”
butcher突然咬住他的颈侧,牙齿陷进柔软的皮肤,留下清晰的齿印,白恕疼得倒吸气,手指抓紧男人的手臂。
“疼!你是狗吗!”
butcher松口,舔了舔那个清晰的痕迹:“留个印记。”
白恕捂着脖子,悲伤情绪被另一种愤怒盖过。
……
越野车冲上土路,车速越来越快,仿佛在逃离什么。白恕回头看,那栋房子已经被火焰包起来了。
土路尽头是一条废弃的高速公路,路面龟裂,杂草从缝隙中长出。
butcher猛打方向盘,车身甩尾上了公路。
然后他们看到了前方。
密密麻麻的身影在公路上游荡,至少有上百只丧尸。
它们听到引擎声,齐刷刷转过头,空洞的眼眶对准了越野车的方向。
到底是谁爱看丧尸片!
“调头!”白恕恨不得退到后排座位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
最前面的丧尸开始奔跑,歪歪扭扭但速度惊人,更多的从公路两侧的树林里涌出。
怎么可以有那么多丧尸,这才几个小时!
butcher的眼眸如鹰隼般锐利,他锁定了前方,踩下油门:“抓紧。”
“你疯了吗!”
越野车像炮弹一样撞进尸群。第一只丧尸被撞飞,在空中翻滚,落地。紧接着是挤开第二只、第三只……肉|体被碾压过过,车轮下是一片血肉模糊。
白恕死死闭着眼,车身剧烈摇晃,丧尸不断撞击车门,腐烂的手在窗户上留下血印,有的头颅贴在白恕这侧的玻璃上,半截乌黑舌头在玻璃上拖出一道粘液的痕迹。
挡风玻璃裂了一道缝,一只手臂从引擎盖上飞起来,butcher猛打方向盘,那只手臂被甩飞,但更多的丧尸扑上来。
车速在下降,太多尸体卡在车轮下,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一只丧尸爬上了车顶,开始疯狂敲打,另一只压在车后面,拖拽。
“要死了要死了。”白恕语无伦次,心脏砰砰乱跳。
butcher一言不发,突然猛踩刹车的同时打方向盘,越野车原地甩尾,把围上来的丧尸甩开一圈,然后他换挡,倒车,再次冲撞。
如此反复,终于在尸墙上撞开一个缺口。
越野车咆哮着冲出包围圈,身后是追逐的尸群。
……
全城沦陷。
那么残酷,那么现实。
他们又找了个新的地方,一栋公寓顶层,空房,房主没在。
楼道里几乎没什么尸体,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即使有活人也没有任何声响。
白恕一直知道butcher状态不对,但他一直祈求着那场异变来得越晚越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高烧终于完全吞没了butcher的神智。
在他彻底失控前的最后一点时间里,他把整个屋子收拾了出来,然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最里层房间,重重反锁。
夜幕降临得比昨天更早。
白恕蜷缩在角落里,膝盖抵着胸口,毛毯裹得死紧。房间里堆满了罐头、瓶装水、还有几把枪,像是给一个即将被遗弃的小猫准备最后的存粮。
隔壁传来一声闷响。
白恕的心脏漏跳一拍。他竖起耳朵,屏住呼吸。
又是一声。东西砸在地板上。
他爬起来,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贴近墙壁。这栋旧公寓的隔音很差,他能听见隔壁一声压过一声的沉闷呼吸声。
白恕的手指抠进浅淡的墙纸。
他想敲门,想喊butcher的名字,但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如果butcher真的在变异,开门就等于送死。可如果不开门,就这么一直等着……
唉。
窗外的城市在燃烧,远处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橙红色的火光映照着天空。
偶尔有尖叫声穿透夜幕,然后戛然而止,白恕看见楼下的街道上有几个身影在游荡,动作僵硬,它们会扑向活人,然后撕咬。
他退回角落,抱住双腿。
身上还穿着来时的衣服,白恕把脸埋进领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早知道之前不对他那么苛刻了。
他回忆起butcher把他按在浴室的洗手台上,镜子里映出两个纠缠的身影。
热水蒸汽模糊了玻璃,皮肤熏染成浅淡的粉色。白恕的手印一次次印上去又被抹掉,butcher咬着他的肩膀,留下一排暧昧的痕迹。
现在白恕摸着肩膀上还未消退的齿印,有点后悔当时又扇了他一巴掌。
隔壁又传来声音。
这次是玻璃破碎的声音,男人挣扎的动静很大,白恕按捺不住。
他爬起来走到那扇门边,手掌贴在门板上,能感觉到另一边传来的震动。
“哥?”他小声叫。
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没有回应。
“你还好吗?”
仍然沉默。
“……”
白恕又敲了敲门,依然没有回应,好像刚才一切声音都是他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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