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夫君 阿楚……
云济楚说完, 脸就红透了。
她连忙松开赫连烬的手,想跑开。
跑到哪里去?她不知道。
总归,真是没有办法再待在赫连烬面前了!
赫连烬僵在原地, 却没有松开手, 把跑开两步的人一把拉入怀中。
“阿楚阿楚”
他的心溢满这两个字,除了唤她的名字,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纵然千言万语,此刻都缄默无言。
云济楚垂着头。
“随便做的,其实银的也不值钱”
她竟然有点紧张,送过赫连烬无数东西,玉佩、老虎布偶、不值钱的点心笔墨、抽奖赠的花束、充钱满赠的属性值
太多了。
她漫不经心送出, 只求这串数据能更好看、好感值更高。
可现在, 从那枚墨玉戒指开始, 似乎一切都变了味道。
她想让赫连烬开心。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横冲直撞, 她咬唇, 久久没听见赫连烬继续说下去, 那股陌生的尴尬之感再度袭来。
她开始胡言乱语。
“其实捕梦网这个图案也是我乱弄得,刻在戒指上一点也不美观,圆圆的一个,远看像个羽毛球拍哎呀, 就是像”
“我以前也总是做噩梦, 惊醒后在房间里踱步到天亮,有一天晚上我在窗前乱走, 吓到了一个小孩子, 她给我画了一个捕梦网,叫我压在枕头下其实挺有效的。”
“啊,我在说什么。”
云济楚有些懊恼, “其实不喜欢也没关系,这戒指很厚,我可以磨平了再给你刻一个别的图案,你,你喜欢什么——”
还没等说完,一个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炙热的唇舌将那些干枯的话点燃。
窗前有清风,吹动二人衣摆纠缠。
“我喜欢,我很喜欢。”赫连烬终于松开她的唇瓣。
云济楚被亲的头晕目眩,又被一把抱起,坐在赫连烬的臂弯里。
赫连烬仰头看她。
云济楚被盯得有些脸热,别过脸去看向窗外。
没多一会,又被赫连烬托着下巴转了个方向,只能看他。
“我很喜欢。”赫连烬拇指摩挲过那枚戒指,“捕梦网很好看,阿楚心灵手巧。”
云济楚一颗心像是被浸在柠檬蜂蜜里,酸酸甜甜,满涨得要溢出。
“你喜欢就好把我抱这么高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赫连烬不放手,寒潭似的眼睛被阳光映出星芒。
“阿楚唤我夫君。”
“嗯”云济楚双手搭在他脖颈上,不自觉抓紧了他的衣领。
绣了金线暗纹的锦缎皱在她手心里。
“再唤几声。”
云济楚抿唇,这样面对面,有些说不出口
还是先用缓兵之计,“下次,下次一定。”
“就这次。”赫连烬抱着她,漫无目的踱步,就是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
云济楚小声嘟囔了一句:“夫君……”
“听不清。”
“夫君……”她大声了点。
赫连烬连连应下,不敢想若是床榻里阿楚这般叫他,他会不会忍不住崩了那根弦。
云济楚叫完后,搂着赫连烬的脖子俯着身在他肩膀上,牢牢地不松开。
很快,她被放回地上。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宴,一切有太后主持,你不必费心。”赫连烬牵着她的手,在宽大的袖下晃了晃。
“其实,就算叫我费心,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些东西我向来不懂。”
赫连烬摩挲了一下她中指一侧的薄茧,道:“你只需要忙你喜欢的东西。”
云济楚忽然抬起头,“待学堂修缮好,我能去看看吗?”
她不爱出门,但这间学堂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小小成就,虽然力量绵薄微弱,只出了钱与书,甚至连书还没著好,然,这间学堂像一座岛屿,令她这个浩海行舟之人有了方向。
这是超脱情爱的东西,只属于她自己。
其实她刚才想问,赫连烬想不想一起,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前不久赫连烬才因秦宵大动肝火,她若在将他们二人搅在一处,恐怕会闹出更大的乱子。
她虽不通人情,却也在漫长职场生涯中学到一点:不要把炮仗和打火机放在一处,很危险。
身边人僵了僵,方送他的那枚银戒指收紧,硌到了她的指骨。
然后,她看见赫连烬面上笑得自然又随和,“自然,只要你想。”
云济楚手指微微蜷曲,躲过银戒指压下来的痛,回了个微笑,“好。”
二人忽然又陷入沉默。
缓缓走过桂花树下,清风徐来,树枝颤动,抖落一地桂花。
纷纷扬扬,有几粒坠入她的发间,但是云济楚未曾察觉,抛开方才的莫名异样,她垂着头正仔细思索待会回紫宸殿后,接下来要编纂的内容。
她专业课一直很强,虽说绘画并非照本宣科便能学好,但扎实的理论绝对是专业成长的根基。
云济楚在这些方面,从没差过。
所以,编撰教学书籍对她来说并不难,难的是将古代绘画思维与现代结合,令二者融合,既要符合当下绘画风格,又要有些新的内容叫人眼前一亮。
为了做到这一点,她这些日子几乎将市面上所有的书籍看了一遍,也断断续续与秦宵书信探讨过。
或许,待会回去,她该把——
还没等想完,身边人忽然停下脚步。
云济楚思路被打断,神色懵懂抬头去看赫连烬。
赫连烬抬起手,从她发髻上取下什么东西,动作轻柔,不曾扯到她一根发丝。
云济楚疑惑,“嗯?”
然后,赫连烬摊开手掌,掌心静静散着几粒明黄色桂花。
“哦”原来是桂花,云济楚重新垂下眼睫,继续往前走。
“阿楚。”
“嗯?”
云济楚回身看他。
“等画堂修缮好了,我可以同你一起去看吗?”
有秦宵在的地方,他总是忧心。
尽管他知道这些都是多虑,阿楚说过喜欢他,念他,可情爱缠绵如过眼云烟,或许阿楚今日爱他这一份,改日又
而且,他于阿楚而言是游戏,那游戏之外呢?阿楚是否有欢好之人?阿楚不入游戏的那五年里,她有没有遇到喜爱之人?
定有吧,不然,怎会五年没来看他。
“啊?”云济楚反应了一会这话,忽而绽放盈盈笑意,“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我只怕阿楚不愿。”
“我怎会不愿?!”云济楚往他身前走一步,抓住他的衣襟踮脚在他唇边亲了一口。
“画堂有我一部分心血,你若能来看看,我很开心。”
届时不叫赫连烬与秦宵碰头便好了。
崔承跟在后头,只听吧唧一声,那断然不敢抬头的,不必抬头,也知此刻陛下唇边定留了胭脂痕迹。
他瞅了瞅后头冯让,见他捧着金盘,盘中叠着金丝帕,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云济楚忘了方才从清辉阁出来后,淑修娘子追着她又重新为她点上了口脂。
见赫连烬浅红色嘴唇边晕开一圈桃色,她连忙伸手要去抹掉。
太液池旁来来往往宫人虽不会乱看,可终究这般乱花从里厮混过的模样,叫人遐想连篇,
可手指刚触摸到他柔软唇瓣的时候,赫连烬忽然伸舌出来。
他舔舐唇角口脂,云济楚的指尖被一阵柔软濡湿掠过。
赫连烬本想吃掉阿楚遗留的口脂,不曾想还有意外之喜。
心中餍足,语气也松散许多,没了方才焦灼的模样。
“好。”
中秋宫宴自先帝开始举办,最初是各家闺阁未嫁女子入宫参宴,先帝每年会从中挑选一两名女子入后宫。
自赫连烬登基以来,此宴并未取消,但年年办宴再也不是为了选女子,而是为了选才子入仕。
宴上书生斗酒挥毫,武生比试武力,热闹非凡。
最初,礼部、太后频频劝说陛下恢复先帝之举,选高门女子入宫不仅是为了繁衍子嗣,更是为了前朝稳定。
可后来,陛下勤政,惩治贪恶,又手段狠厉,野心雄大,接连打下康台等地,欺他年轻的那些官员尽数闭了嘴,太后除了按照旧制举办选秀外,旁的心思再也没动过。
今年陛下得了位宠爱至极的皇后。
陛下面带抓痕仍神色淡淡上朝的事情传遍京中官员家中,成了大家茶余饭后关起门来悄悄说道的趣事。
所以,这次中秋宴,高门闺秀几乎都来了。
为的是入宫拜见这位皇后娘娘,听闻皇后性子温柔,与陛下截然不同。
若是能得皇后青眼,今后就算家中父兄犯下什么错事,也能入宫求求皇后娘娘,得她怜惜,在那杀神陛下耳边温声劝慰几句,免了家中一场灾殃。
自然,也有些心思活络之人,想着宴上得陛下相中,收入后宫。
前几年陛下发了疯似的悼念亡妻,无人敢近身,就连太后举办的选秀,大家也都提着一颗心来参加。
如今不同,陛下已然走出亡妻之痛,不仅得了新人,还放在心尖上宠着。
有变化,就有机会。
云济楚不知这些弯弯绕绕,只感叹,中秋宴真好玩!
刘家小娘子吹完笛子,吴家小娘子又要跳舞,这边刚歇下,那边又有新的京中趣事讲给她听。
其实,外界繁华喧闹她是喜欢的,但是她实在不想亲自去感受。
这样有人在身边和她说个不停,像楚文莺传进宫的一封封信件,新奇有趣,叫她不费力气时间就能触碰到一个个鲜活的人还有一桩桩离奇的事。
前些日子埋头编书,被抽干只剩一具干尸的云济楚此刻像酣畅淋漓在春雨里滚了一圈。
奏乐又起,不知谁家小娘子翩翩起舞,云济楚拍手叫好,命淑修递去赏钱。
从前她看直播从不打赏,这会终于能毫不吝啬地投礼物了!
一旁李文珠见她高兴地拍手,放下喝空了的茶盏。
“这些人都没怀好心思,你竟也笑得出来?”
淑修娘子知道这位李娘子很喜欢娘娘的牛乳茶,连忙上前又满上一杯。
云济楚愣了一下,“诶?能有什么坏心思?”
李文珠凑过来小声幽幽道:“自然是来夺你宠爱!你就不怕这群花枝招展的狐媚子迷了陛下的眼?”
“你当真以为,做了皇后就能高枕无忧了?”
恰好,殿外传来一声高喝:“陛下驾到。”
满室寂然,只有珠翠响动,纱裙翩转,诸位娘子神色各异,朝殿门跪伏。
馨香阵阵,云济楚往殿外看去,却只看到各色裙角纷纷然满地。
赫连烬只听闻各家娘子去了寿宁宫拜见太后,不曾想这些人竟这么快就聚在了阿楚这里。
他眉头微蹙,露出不耐之色。
今日繁忙,难得抽出空来找阿楚,谁知有这么多碍眼的人。
各位娘子惧怕的有之,憧憬的有之,听着阔步而来的声音,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还未见到陛下衣角,先听见陛下的声音:“阿楚……”
是不是听错了?
这声音里怎么有点委屈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抱歉啦来晚啦,最近有些忙,所以更新时间暂时没法固定在早7点了,等周末会调整回7点的,感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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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珠:她们都是狐媚子,来夺宠爱的!
赫连烬(点头):她们都是狐媚子,来夺宠爱的!
第52章 淤青 好狠的心
殿中跪在地上的全都愣住了, 就连李文珠都瞪大了双眼。
李文珠很想抬起头看看,这真的是那位暴戾狂傲的陛下吗?
自然,没有人敢抬头看。
云济楚被他这样唤惯了, 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甚至忘了现在还有许多人在边上呢,自然而然地张开了手臂。
迎接靠过来的赫连烬。
男人宽阔的胸膛抵在她额头上,她顺势环住男人劲瘦的腰身。
云济楚温声问:“今日才艺比拼,很忙吧。”
才艺比拼,是云济楚昨夜听他在床榻里解说今日章程的时候得出的精简结论。
中秋宴,就是才艺比拼。
赫连烬闻言,想起昨夜她依偎在怀里的模样, 轻声笑了一声, “看到阿楚, 就不累了。”
说完, 赫连烬想弯下腰亲她。
云济楚这才忽然余光瞟到前面还跪了一地的人, 李文珠也在边上跪着呢!
她一下子撒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不慎撞在桌角上,痛得嘶了一声。
眼角迅速溢出泪花,她被赫连烬一把抱起,只听他慌张道:“可撞坏了?”
云济楚摇头, 应该只是撞出淤青而已, 问题不大,问题比较大的是
这么多人看着呢
云济楚连忙小声道:“快放我下来。”
赫连烬似乎没听见, 抱着她大步往内殿去。
兰香殿中跪着的众人。
众人:“”
发生了何事?
现在要做什么?
他们还回来吗?
众人很想快速交头接耳热烈讨论一番, 但是不敢。
因为陛下身边得力的内官崔承正立在殿中呢。
崔内官似乎早习惯了,面色淡淡垂眸静静站在一旁。
大殿陷入死寂,除了崔内官之外的所有人, 脑子里心里像烧开了的热水,尖啸着。
传言是真的!
陛下面带抓痕上朝,那抓痕不是家父所说穿衣不慎刮伤,也不是家中妯娌推断是猫抓。
定是娘娘抓的!
看今日这架势,娘娘损伤龙体这事比芝麻还小,但是娘娘不慎受伤这事比天还大!
云济楚被赫连烬放在软榻上,还没坐稳,赫连烬就俯身解她的衣襟。
“诶别,她们还在外面呢。”
赫连烬手下动作不停,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吃味,“管她们做什么?”
云济楚揪着自己的衣襟不放,“我没事了,就是磕到腰一下,顶多就是起一块淤青而已,真的没事。”
“淤青,这还没事?”
“早就不疼啦。”
赫连烬面色微沉,“我必须要看看。”
他开始扯她的裙带。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若是她没记错,赫连烬少年时连年征战,身上的伤数不清,直到现在,背后还有一道疤痕。
一点点淤青而已,对于他来说比吃饭喝水还平常吧?
云济楚拗不过他,任他散下纱帐,褪了她的衣裙。
白日里这样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便坦诚相对,她是真的有点害羞。
更要命的是,赫连烬衣冠齐整,微凉的衣袖随着动作轻擦在她肌肤上,勾起一阵战栗。
云济楚把头埋在了被子里。
真应该把赫连烬也脱光了
忽然,他的大掌覆在她腰上。
温热传来,云济楚这才真切感受到被撞的那块的痛。
赫连烬一直没说话,云济楚的头埋在被子里也看不到她的神色,但她直觉,赫连烬此刻心情很差。
床榻一动,身边人似乎走了。
云济楚刚要往外探头,忽而身侧被褥凹陷,赫连烬重新坐了下来。
她依旧把头埋在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去抓赫连烬的衣袖。
刚抓到微凉的布料,忽然腰上一凉,紧接着是温热的掌心温度,最后,是一阵逼出眼泪的痛。
“啊”
药酒的味道在帐内散开,辛辣扑鼻,云济楚的眼泪洇湿了被褥。
赫连烬在为她揉药酒。
她哼哼唧唧,抓着赫连烬的衣袖拉拉扯扯,想叫他不许再揉。
往日她一嗔便软下神色,一哭就缓缓动作的赫连烬,今日似乎真的有脾气了。
他动作不停,在她腰上揉搓,掌心的力道多少蕴了些旁的情绪。
今日本邀阿楚一同看文武斗。
他今日辰时准时来紫宸殿寻阿楚,却听宫人禀说:娘娘醒了一回,听说兰香殿中有娘子等,便急急忙忙起身,现下已往兰香殿去了。
赫连烬扑了空,分明昨夜还啄着他的唇说今日过节要陪他,可一觉醒来就全忘光了。
不仅沉迷美色,还将他推开,最后还撞了桌角。
“赫连烬”云济楚埋怨,“我要痛死了。”
赫连烬如梦初醒,一下子松开掌心,只见润玉似的肌肤此刻一片淡粉色,有浑浊药酒顺着她的腰线流淌,把曲线优美的软嫩皮肤都弄脏了。
“呜呜你好狠的心。”虽然动机没问题,动作也没问题,可是好痛,还不如叫那块淤青自己好呢!
终于被松开,云济楚抹了抹眼睛,扯过赫连烬的袖子把药酒擦干净,然后自己坐起来穿衣裙。
幸亏今晨急匆匆只穿了一件简单的裙子,云济楚三两下就穿好,然后双手扒在赫连烬衣襟上狠狠用力往两侧一扒,最后,下榻随便蹬上绣鞋往外走。
“阿楚”赫连烬唤她。
云济楚头也不回,弯弯绕绕走出三层屏风,来到门口,淑修娘子正在等她。
“娘娘,您怎么流眼泪了?”难不成吵嘴了?
淑修连忙拿丝帕为她擦拭眼角,又理了理她发髻上的金簪。
云济楚摇头,大步往外走。
殿里众人竟然还跪着。
云济楚犹带鼻音,“起来吧,继续。”
不一会,大家缓了缓跪麻了的腿,觑着皇后娘娘的神色,声乐又起。
赫连烬由崔承帮着整理好衣襟后大步走出,只见阿楚早没了泪痕,靠在美人塌上,一旁李文珠端坐着正同她说话,她目光不离下面那些莺莺燕燕,时不时勾唇笑笑,把金珠子放到淑修手里,叫淑修去赏人。
众人又见陛下,连忙再跪。
扑棱棱跪了一地,云济楚这才从美人塌上直起身,把嘴里的葡萄夹花生咽下去,“赫陛下,你怎么又来了?”
赫连烬不答,衣服神色冷然的模样,扫了阶下众人一眼,拉起云济楚的衣袖往一侧屏风后走去。
众人纳罕,不知帝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方才娘娘眼角泛红,睫毛湿湿的,像是哭过,又见陛下迟了一会才出来,面色不好。
大家猜测,帝后应当是闹得不快了。
不过这也在常理之中,陛下性子古怪,听闻数年前在宫中大开杀戒,这样的人,阴晴不定是常事。
只是苦了娘娘——
还没等想完,忽见屏风后人影动了动,瞧着是一身玄色衣袍的陛下往前一步,然后
拉了拉娘娘的袖子?
娘娘身穿珠白软缎衣裙,十分好辨认。
听不清帝后说了什么,只见陛下又摇了摇娘娘胳膊。
看错了吧?
众人被这架势惊得顾不上崔内官在一旁,直勾勾往那边屏风看去。
软纱上绣着百蝶穿花,绷紧了架在屏风上,透着光能见帝后两人身影,那位寡言狠厉的陛下又往娘娘跟前靠了一步,几乎与娘娘鞋尖抵着。
然后,弯下腰,在娘娘唇上亲了一口。
娘娘没有再躲。
夜宴时分,诸位小娘子再也没了表演的心思,一是今日皇后娘娘兴致高,把她们累坏了,二是,瞧陛下那模样,她们就算有天大的抱负恐怕也难施展了。
太后兴致缺缺,受了李文珠拜见,又问其父母身子如何,也不知有没有认真听李文珠答话,随意点了点头,就称乏了,去歇息。
宴后,云济楚兴致盎然,拉着李文珠要去水榭坐会。
崔承跟在陛下身后,见陛下漫无目的踱步在水榭边,有些摸不着头脑。
若是没记错,陛下今日还有许多折子未看
一旁水榭里传来娘娘的笑声,崔承尽量把耳朵关严实了,不叫自己偷听。
云济楚笑问:“怎么?我若不说那话,你是不是就不来啦?”
李文珠闷闷道:“随你怎么赐婚,我才不管。”
“我若真给张尉赐婚就赐给今日跳舞最好看的那位赵小娘子如何?”
李文珠不说话。
“哎呀,我都是开玩笑的,说那些话也只是为了把你叫过来问问,不然你今日告病明日推脱,我们根本没机会见面。”
李文珠忽然抬起头,昏黄灯火下,看着云济楚的眼睛,“你为何要帮我,你应当知道,从前你我从来都是对手,我也有过害你之心。”
云济楚嗯了一声。
从前李文珠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串数据而已,阴狠城府极深也是系统赋予它的定位。
所以那时候,李文珠明里暗里拐着弯想她吃瘪,她倒是没有太大波动,谁玩游戏的时候会对npc真情实感恨得咬牙切齿呢?
后来,李文珠鲜少出现在眼前,只偶尔通过淑修娘子知道她的动向,直到李文珠带了云林儿来向她求助。
她忽然真切感受到,李文珠和赫连烬一样,并非一串简单的数据,而是一个复杂的人。
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
“那现在呢?你还要害我吗?”云济楚认真问她。
李文珠忽然笑了笑,“你是皇后!我不要命了,害你做什么?”
“那你想嫁给王简吗?”
水榭中又陷入沉默。
云济楚又问,“嫁给王简,好处不多,甚至不会如你父亲所愿,为家里谋得一官半职。”
李文珠道:“你懂什么?高门女子都是身不由己的,我也不能例外,就算没有一官半职,今后也总有用得到的地方,我不会有怨言。”
“可是你会有遗憾。”
李文珠苦笑:“他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李家败落,而他志向远大,勤奋刻苦,今后定有一番作为,我何苦拖家带口去连累他。”
“连累?夫妻扶持相濡以沫,何来连累?再说,你怎知,张尉不愿被你‘连累’?”
李文珠深深看她一眼,“你不懂。若是真爱一个人,爱到忍痛放手也是做得的。总之,若没有我,他会更好。”
水榭外,皇帝负手而立,闻此言眉头微蹙。
云济楚道:“可若没有你,他始终不得圆满。”
李文珠轻笑,“你把情爱想得太重,没有我,还有京中无数高门显贵,适龄的小娘子随他挑选,他无非是伤心一阵子,待来年,脑子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人还未可知。过眼云烟,怎能当真?”
云济楚摇头,“文珠,是他求到我这里来的,是他放不下抛不开走投无路,来我这里试探你的心意的。”
水榭外,皇帝扫了一眼崔承。
崔承连忙摇头,没有啊,没有啊,娘娘不曾见过谁啊!
紧接着,里面又传来声音。
云济楚道:“当然,我也只是稍微派人去问了一下”
那日淑修去李府送补药,回来时顺路去了一趟张府。
李文珠瞪大双眼,“可他分明答应我,就此别过,今后再无瓜葛,不再纠缠。”
云济楚沉默,这听起来像气话。
“真爱一个人,会为他把自己变得更好。”云济楚道,“若真爱他,便会爱他所爱,思他所思,而不是一直逃避怀疑自暴自弃。”
这回,水榭里水榭外全都陷入了沉默。
皇帝摩挲着指上戒指,细细品磨这句话。
阿楚安抚他包容他,对他算得上极尽宠爱,可他呢?似乎所做的一切都很缥缈。
阿楚喜欢什么?阿楚在想什么?
忽然,皇帝大步离开,吩咐崔承道:“明日召秦宵入宫。”
崔承吓得一激灵,什么?!秦画师?入宫!
上一回入宫,可是闹了好一阵,陛下又是头痛又是移居偏殿,娘娘瞧着心情也不大好。
这回怎么又唤秦宵上前来?——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倒计时……[奶茶]
第53章 想他 望妻石。
云济楚自己走出了水榭, 只留李文珠一人愣在原地。
她知道,这件事想下定决心很难,如李文珠所说, 他们二人此刻恨不能化蝶而去, 可谁又能保证今后相伴这几十年不会因各种糟心的事而互生怨怼呢?
届时做一对怨偶,还不如这段缘分就此停在最美好时候。
但云济楚和她的想法截然不同,但依然尊重李文珠的选择。
她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活在当下,享受当下是她永远的准则。
父母骤然离世后,她脑海里盘桓的是一句句话。
“等爸爸妈妈忙完这一阵,就带你去海边住一阵好不好?”
“等小楚放暑假,我们再去游乐园吧。”
“等小楚长大了, 爸爸妈妈也退休了, 我们一起搬到新的地方, 还住在一起好不好?”
“等”
等来等去, 物是人非。
那些话全都变成了遗憾, 最后, 云济楚病好后自己去了海边住了一阵,又自己去了游乐园,最后,搬到了新的地方。
等什么呢?她就要当下。
所以, 病好后, 她拿起画笔立刻开始新的生活,在学校里再无成就感后便立刻进入职场, 在职场被打压后, 立刻选择离开寻找新的出路。
当初关于余茗的那些邮件,她并未过多思索便发了出去,刺向魏杉的那一簪子也是毫不犹豫。
不能再等了, 再等,会遗憾会后悔,辗转难眠时会想个千万遍。
她可以因为做错而自责,但绝不能因为没做而懊恼。
之前室友打趣她,说她是个行动力超强的疯子,明明看上去温和无害,做事却横冲直撞,笑问:你该不会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吧,那我们可要防着点你。
那时,她只笑笑没多说,其实她听不出这些话背后的恶意,只觉得这个思路有点歪,但是他们不熟,许多事情无从说起。
云济楚漫无目的走着,入夜了,宫灯笼着芙蓉花纹的细纱,花丛中有点点萤火虫飞舞,她忽然有点想赫连烬。
旁观别人的情爱,她才忽觉,原来感情中会有这么多纠结与难受,她没感受过,所以不懂,那赫连烬呢?
过去那几年,他过得很差。
湖水微漾,映出繁星点点,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云济楚回头,只见李文珠气喘吁吁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李文珠总是微微颦着的眉因喘粗气而舒展开,面颊跑得泛红,上气不接下气。
“我,我你真的能为我们赐婚吗?”
云济楚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能,只要你想。”
其实只是顺手的事,张尉官职不高,李家又败落,他们的婚事根本不会影响任何局势,更何况,当前朝中局势,尽数掌握在赫连烬手中,云济楚压根没有顾虑。
李文珠咽了咽,“那你帮我。”
“好啊。”
终于,磕到真的了!
翌日,延英殿里。
崔承点了点冯让的脑袋,“浑小子,叫你好好擦擦那柄宝剑,你怎么能偷懒呢?”
冯让连忙去做,“师父擦这宝剑做什么?”
崔承道:“待会陛下气头上拔剑砍人的时候,若是捏了一手灰尘,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冯让问:“今日该不会真要见血吧,上一回陛下不是饶过秦画师了吗?”
崔承心里没底,“先预备好吧,若是真杀了,切记莫要声张。”
秦宵立在延英殿门口的时候,只见一旁小内官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
那眼神里带着怜悯与可惜。
秦宵心中更忐忑,上一回被皇帝用剑抵着脖子的感觉还没忘呢。
本以为逃过一劫,他甚至这些日子都不敢来画院,称病告假许久,少赚了不少钱。
他仰头看看天,晴空万里,又吸了吸鼻子,桂香盈鼻,最后闭了闭眼,死而有憾啊!
云济楚怎么还不来你老公要杀我了你知不知道?
正等着,不远处仪仗缓缓而来,宫人内官们簇拥着皇帝,声势浩大。
秦宵看去,只见皇帝发上金冠高出四周人许多,再走近了,才瞧见皇帝脸色。
脸色不好。
秦宵面上冷静沉肃行礼,心里咆哮着:云济楚你快来啊管管你老公
随着皇帝入了延英殿,关上门,秦宵才发觉,旁的宫人全都在外头,只有他与皇帝两人。
不留目击证人吗?
秦宵心里在流泪,豪宅还没住够,钱还没花完,画堂还没开张,他还不想死。
皇帝坐于太师椅上,仰起下巴睨了一眼秦宵,见他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心中嗤笑:秦宵不过如此,阿楚喜欢胆量大的。
皇帝久久不言,拿起一本书开始看。
过了一会,他再看秦宵,发现秦宵已经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了。
倒也沉得住气啧,阿楚喜欢沉得住气的。
皇帝有些不悦。
“爱卿画堂开办的如何了?”
听着和上次差不多的问题,秦宵一阵胆寒,“筹备中,这回加快了进度,或许在过完年就能开张了。”
皇帝点头。
急匆匆要开张,看起来也没那么沉得住气。
秦宵忽然听见衣料摩擦桌椅的声音,皇帝起身了
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砰砰乱跳几乎要呕出来。
然而,他没等到皇帝宝剑出鞘的声音,只听皇帝问道:“阿楚会喜欢什么东西?”
“啊?”
“或者说,送什么给阿楚,她会开心?”
“啊?”
“你不知?朕以为爱卿清楚这些。”皇帝蹙眉,秦宵真的不过如此,连这个都不知道。
秦宵张了张嘴,才略带结巴道:“喜欢画画。”还喜欢赫连烬,的美色。
“朕自然知道。”
秦宵的大脑飞速运转,“陛下若要送娘娘东西,不如”
皇帝认真听着,频频点头又露出早已了然之态,秦宵说得详尽,说到最后自己有点激动。
这些东西,哪个画师会不喜欢?!
说到最后,秦宵跃跃欲试,“不如交给微臣去办!”他一定能办好!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爱卿病着,回家养病吧。”
笑话,怎么能假手于人?
况且,他是秦宵!是阿楚的同乡,他们有共同的喜好,俩人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尽管都是画堂相关。
秦宵被拒绝了,有些失落,但忽然回过神来,恨不得立刻跺跺脚骂自己忘形了。
那是皇帝给云济楚准备的,是皇帝邀宠的手段,他去掺和算什么?
人家小情侣你侬我侬,他在边上‘又唱又跳’的成何体统!
最后,秦宵捧着一堆赏赐喜滋滋出了延英殿,不知是不是错觉,崔内官见他出来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秦宵也不吝啬,拿出两块金子分给崔承和冯让。
“沾沾喜气,沾沾喜气。”
崔承试探着问:“不知是何喜事?”
秦宵道:“自然是咱们娘娘和陛下的喜事!”
崔承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把这位两进两出延英殿,仍全须全尾的勇士送出了宫-
云济楚今日收到了信,随着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包散发着香气的东西。
她先拆开了信件。
楚文莺似乎心情不错,字迹洒脱:民女拜见皇后娘娘茶铺近来一切顺利听闻云家人已到闵州,本以为要大哭一场,却忙得没时间去想,等闲下来的时候,也只顾着晒茶写信,无暇再管其他花果茶味甘,请娘娘尝尝。
淑修娘子拆开纸包,泡了一杯自己喝下,待了一刻钟后,抿唇朝云济楚点点头。
这是每次必备的试毒环节,云济楚知道。
起初她也不适应,但后来拗不过,也只好随她们去了。
再泡一壶,稍稍放凉,云济楚迫不及待拿起来喝。
入口甘甜回味悠远绵长,不是传统的苦涩气味,云济楚很喜欢。
提笔回信后,云济楚带上花茶往蓬莱殿去。
阿环阿念聚在一处,正下棋。
云济楚看不懂围棋,在一旁看了会便走开,去桌案前继续写写画画。
很快,两个孩子也不下棋了,跑过来凑在云济楚桌前看她。
他们很乖,见云济楚正专心写字,并不出声打扰。
云济楚被他们这样静悄悄围着,觉得好笑,忽然抬起头问:“怎么不去下棋啦?”
“阿娘教我们下五子棋吧。”阿环道。
云济楚没想到,她之前随口一说的事情,小孩子记到现在。
“好呀,阿娘教你们。”
五子棋很简单,两个孩子只需要简单说一下便会,很快便在棋盘上激烈厮杀起来。
赫连烬走至蓬莱殿时,入目既是阿楚陪着两个孩子坐在软垫上,乐呵呵在下棋。
夏末的天气微凉,阳光却好,暖融融照在殿内,树影摇晃岁月静好,偶尔传来阿楚笑声还有阿环阿念的撒娇声音。
忽听殿里阿念踟蹰开口:“阿娘那位李娘子是不是又来找你了?”
云济楚嗯了一声。
阿念道:“我不喜欢那位李娘子,她”
他似乎忽然记起不可背后议论,连忙住嘴。
云济楚自然知道,先前李文珠同她说赫连烬坏话,被阿念听了个干净,当时阿念气得面红耳赤,连驳斥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她笑道:“好呀,阿念可以不喜欢她。”
阿念道:“那”
云济楚道:“阿念可以不喜欢她,阿娘也可以喜欢她,我不会觉得阿念所思不对,阿念也不能管阿娘对不对?”
阿念沉思。
云济楚道:“不喜欢的人不要见面就好啦,快来下棋呀,到你啦。”
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阿念垂头想了许久,终于下出一子。
“我们赢啦!”云济楚举起阿环的手欢呼。
阿念越过棋盘跑到云济楚怀里,难得声音软了几分,“这回是不是该帮我下了?阿娘。”
“好呀,这回帮你。”
殿内重新欢声笑语,赫连烬立在窗外,溺在一片暖阳中,久久未挪动脚步。
崔承侍奉在皇帝身后,咂摸着娘娘一番话,忽觉娘娘虽然处世简单甚至讷然,但实在是蕴含着大智慧。
再看看陛下背影,快成望妻石了!在这一动不动,视线就没从娘娘身上移开过!
忽然,阿环抬头往外看来,“父皇!您来啦!”
她撒娇,“快来帮我下棋呀,阿娘帮着阿念欺负我呢”
云济楚捏她脸蛋,“在你父皇面前胡说,哪有欺负你。”
赫连烬大步走入,抱起阿环放在腿上,看了看棋盘
这怎么下?
为何阿楚从来没教过他?
是不是单他不会下这奇怪棋?
“父皇,下这里!”阿环指过去
半晌过去,阿环带着哭腔,“怎么又输了?父皇”
“不然你还是去帮阿念吧,我想要阿娘。”——
作者有话说:太忙了太忙了[爆哭]
预计周日会恢复早7点更新!我会加油码字的!
第54章 温热 他好想你
皇城里的秋很短暂, 才落叶几日就下起冷雨。
迎面吹来的风如绵绵针上絮,站在窗边的云济楚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袍。
好冷的风!好冰的雨!好坏的天气!
还是待在殿中继续写吧,她给这本书取名为《绘画入门基本功》。
本还想分上下册, 可阅遍市面上所有书籍后发现, 其实当今之人所接受的画风比较单一,并不像她上学时那般百花齐放。
快速打通审美是件难事,云济楚打算入乡随俗,从简单做起。
示例图越画越多,云济楚得心应手,点了几个司乐娘子在一旁弹琴,淑修娘子把最后一点花果茶泡好端上来, 又去拢了拢炭火。
暖融融的温度, 香喷喷的花茶, 还有美滋滋的背景音乐。
要是没有癸水就更好了
淑修从殿外捧来一只匣子, 上前轻声问:“娘娘, 这这是秦画师遣人送入宫的, 说是定要交到您手上。”
诶?秦宵?
这人最近究竟怎么了?听阿环说,秦宵不知发了什么疯,一口气画了十几本连环漫送入宫中,还没收钱!
这不像他。
难道是捡到巨款, 人也变得大方了?
云济楚打开一看, 一叠信纸,还有一本民间画册带着密密麻麻批注, 还有一张图纸。
云济楚自然先看画册, 大致扫了一眼,心中了然,便放在一边等今后再细细研究。
她拿起图纸。
图纸中是一所宅院, 但并非供人居住的模样,占地很大,无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等豪华造景,只有排布整齐、各有分工的房子。
这便是那画堂的图纸?!
云济楚用指尖点着各处,顺着延长出来的细细线条去看用处,学堂、书堂
她的指尖停在一处,这是什么?
‘楚老师办公室’。
她哈哈笑出声来,秦宵这人
竟然给她留了独立办公室?
她抿唇,提笔在一旁留下批注:整套紫檀家具,窗外种满名贵花草。
秦宵最近恐怕真的发财了,定要好好宰他一顿。
提笔写完,她心满意足合上图纸,打开信纸。
秦宵不擅毛笔字,云济楚几乎日日读信,秦宵的字最丑。
他说画堂已经修缮完毕,邀她三日后去东水街一观,还嘱咐她一定一定要来。
这么快!
云济楚一颗心扑通直跳,真想立刻捱到三日后,好叫她去实地看看!
只是先前答应了赫连烬,要同他一起去,不知到时候秦宵与赫连烬会不会再碰面。
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赫连烬心里仍计较着,到时候该如何调整局面?
云济楚不是闷着事的人,决定今晚就同赫连烬说一说这件事。
把秦宵的书信收好,云济楚又打开了另外一封。
这一封信光靠近了闻一闻,就沁人心脾,凛凛初冬一缕花香气,叫人身心舒畅。
楚文莺又来信了。
淑修娘子在一旁笑着看皇后仔细读信。
最初,娘娘还是个选侍时,她觉得娘娘善于伪装,不然怎么顶着一张像极先皇后的脸还制造机会与两位殿下偶遇?
后来她发现自己误会了,娘娘从没有那些心思,甚至,娘娘似乎不喜欢陛下,一直在打退堂鼓。
再后来,阴差阳错,她被陛下点在娘娘身边侍奉,原以为本本分分循规蹈矩,跟着这位娘娘好生打理后宫。
却没想到,娘娘不爱同人打交道,陛下也不曾纳新人。
就连太后娘娘都被皇后治得服服帖帖,除了操持几轮大大小小宫宴,旁的时候便青灯古佛不问后宫之事。
原本还忧心娘娘不谙世事会很快被后宫吞吃,又或者娘娘守不住本心自取灭亡。
可直到现在,淑修娘子才惊觉。
娘娘从头到尾都是原本的模样,但是她身边的一切,都因为她变得更好了。
陛下不再阴晴不定梦魇病痛缠身。
崔内官冯内官每日乐呵呵的早没了从前愁云惨淡大气不敢喘的模样。
两位小殿下终于有了点孩子气。
太子殿下近日学会了撒娇,公主殿下学会了自己作简单的画册,两个孩子每等到娘娘闲暇时,便阿娘阿娘叫着,绕在娘娘身旁。
云济楚读完,心情大好。
上次楚文莺送她花果茶,她便回忆了几个奶茶配方回赠。
楚文莺说入冬了,热芋泥牛乳茶卖得非常好,有不少高门贵女特地遣了家中小厮天不亮就来排队,就为了买到头一锅芋泥牛乳茶。
只是这等鲜美之物不好送入宫,希望有机会请娘娘来茶铺雅间品尝。
云济楚又想到了云深,听闻云深回到闵州后,整个人消沉下去,他的宝贝儿子云禄依旧在闲职混吃等死。
纵有流水一样的礼品送入云府,也不曾收下。
她纳闷,云深这么贪财好利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当时赫连烬在一旁轻笑,“云深胆子小。”
云济楚觉得他笑得阴森可怖,也不知赫连烬对云深说了什么,把人吓成这幅样子。
淑修娘子上前问道:“娘娘可要回信?”
云济楚思索片刻,提笔。
‘熬红糖水,再混木薯粉,制成指甲大小的圆子,圆子煮好后过凉水再浸红糖浆。趁热捞出放入牛乳茶中,绝对美味,文莺可一试,三日后来尝。’
写完这些,云济楚又循着她信中几件趣事展开细问,最后,将信交给淑修娘子。
“送去吧。”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帮我寻两只细竹竿来,大概和我手指这样粗细。”
淑修点头退下。
入夜,紫宸殿里换上了厚被褥,殿内被炭火烘得温热。
赫连烬回来得迟,云济楚沐浴后倚在床榻里看了许久书才听见他的脚步声。
他先去沐浴,携了一身湿热气息上榻,未着上衣,筋肉坚实,贴在云济楚的手臂上,他紧紧环住她纤瘦的腰身。
忽然变得好热,隔着薄薄衣料,她的肌肤要被点燃了。
云济楚放下书,歪过头去亲他的脸颊。
诶?好熟悉的味道啊
这不是近来淑修为她制的玫瑰露吗?
“你是不是偷偷用我的玫瑰露了?”
赫连烬摇头。
他并没有偷用,那瓶玫瑰露就放在那里,他是光明正大取来用的。
阿楚一连用了三日,他今日上朝时频频走神,颈间、腕间到处是玫瑰的味道,都是阿楚贴着他睡觉时蹭上的。
“好吧。”云济楚又闻了闻。
平时自己用的时候没觉得,怎么赫连烬一用,就这么香呢?
她的鼻尖若即若离,蹭过赫连烬的额头,又翻了个身把人压住,继续闻。
温软的身躯压在身上,赫连烬呼吸渐重,手掌顺着她腰线往上游走。
阿楚的小腹很柔软,肌肤很薄,有时哄着她把殿内灯火燃得明亮,他跪坐在阿楚身前,动作间能看见小腹上起伏的形状。
其实,若是阿楚不愿燃灯,也能摸得出来,有时他会握着阿楚的手掌覆在小腹上面,叫她感受一下。
每当这时,那只柔嫩的手就像是穿透了单薄皮肉,抚在他。上。
像一团火灼烧着他,催着他,再快些,再猛烈些,把一切都交给阿楚。
赫连烬手掌收紧,喟叹一声。
“阿楚今晚。”
阿楚正伏在他身前嗅闻,软弹鼻尖像一支毛笔游走,勾起阵阵噬心痒意。
云济楚这才察觉到身下人不知何时变得肌肉紧绷,声音低哑,就连呼出的气都比方才热了几分。
她连忙把人推开,“不行呢,才三天”
赫连烬手掌力道没松,喉咙滚动,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一本正经,又伸手往下拂过,果然。
他泄了气,一颗心跳动得厉害,可也只能无可奈何松开手,把人死死搂在怀里,用这种肌肤相贴的方式缓解心头燥意。
云济楚被他抱得喘不过气,“还没问你呢,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前朝很忙吗?该不会又要打仗了吧?”
赫连烬摇头,“罘南还未彻底收入中原,这两年内不会再起战事。”
“那是忙什么呀?”
这都算加班了。
“我去看了阿念还有阿环。”
一提到两个孩子,云济楚笑道:“他们还乖嘛?”
“自然,阿楚的孩子,怎会有不乖的?只是今日阿念读书遇到不解之处,问了我许多。”
云济楚在教育孩子读书这方面不精通,每次都叫赫连烬去管,“阿念很用功,但是我们也不能给他太大压力。”
赫连烬点头,“他不解你前几日之言,问我为何你同李娘子交好。”
“原来是这样。”云济楚问,“那你怎么说的呢?”
赫连烬挑眉,语气淡淡道:“你同谁交好,为何还要旁人深究原因?”
“嗯?”云济楚反应过来了,“你是这么说的?”
“嗯,我叫他做好自己的事,若真想知道原因,不如放在心里认真观察,总比追着刨根问底,愤愤不平要好。”
云济楚笑着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一下,“那你呢,你难道就没有好奇过?”
赫连烬想了片刻,“据我所知,你似乎一直觉得李文珠同张尉很般配,而且,自她带着云林儿入宫见你之后,你便对她有所改观。”
“这你都知道?!”云济楚坐起身。
赫连烬不再多说。
云济楚想起白天的事,抱着他的胳膊道:“三日后,你有时间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赫连烬听到这个时间,神情微妙,眉头微挑,眼底有笑意闪过,又很快隐藏起来。
“怎么了?”他问。
云济楚斟酌好用词,尽量不叫赫连烬觉得突兀,“画堂修缮好了,我想着三日后去看看,你同我一起吧好不好呀,夫君。”
她知道赫连烬对画堂的事敏感,也心疼他,不愿叫他多思。
赫连烬悠悠道:“画堂啊。”
云济楚点头。
赫连烬神情落寞,“我陪阿楚去,那可不可以不叫别人来了。”
云济楚瞬间意会这个‘别人’是谁。
这很难办,谁知秦宵来不来呢?大概率是来的。
有种奇怪的感觉爬上心头,怎么觉得这回赫连烬格外在意这件事呢?不光在意,还不吝啬表现出来。
云济楚结巴了,“诶届时”
还没说完,赫连烬认输似的,抱住云济楚,声音闷闷,“罢了,阿楚,我想同你去。”
云济楚见他这样,竟觉得有几分愧疚,赫连烬这副样子,实在可怜
但是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哄。
赫连烬的手掌从她腰际往上去,揉捏后有松开,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然后缓缓试探着
“阿楚,他好想你能摸一下吗?”——
作者有话说:可怜的男人有糖吃……
来晚了(跪)
今天又又又忙,码字失败,所以21号依旧是写完更,没法7点更啦(跪跪跪)
明天我要努力一下,争取下周能恢复7点[愤怒][愤怒][愤怒]
第55章 可怜 多谢阿楚
云济楚手心滚烫, 被赫连烬慢慢引着,收紧手指。
收紧的一瞬间,她感觉手心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湿热涌动, 只听耳畔赫连烬闷哼。
云济楚面颊飞红,连忙挣脱他的手掌,把手收回来。
殿内灯火明亮,床榻前小几燃着灯,她的手掌扯出一条细细银丝。
银丝颤巍巍坠落在赫连烬结实的腹肌上。
“你你做什么呀?”
云济楚手心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寻不见丝帕,又不好意思将点点晶透离自己太近, 只好就那样尴尬地举着。
她与赫连烬也算得上老夫老妻, 特别是这些日子, 鱼水频繁, 许多她羞于启齿的事情, 赫连烬尽做了, 甚至有几次白日里将她抵在书架后隐秘处,跪在她脚下……
他似乎沉迷于取悦她。
外人面前,赫连烬是冷漠狠厉的帝王,是顶天立地的父亲, 可谁又想得到, 赫连烬私下里
她把手挪开,赫连烬并未迫她再伸手, 只灼灼看着她, 目光里饿兽的贪念与小狗的乞怜混杂在一处。
云济楚甚至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赫连烬似乎放弃了,双臂环住云济楚的肩膀,把头埋在她颈窝里, 呼出来的温度和方才云济楚手心里的温度差不多,都很烫。
“阿楚早些睡吧。”
这一声唤得她后脊颤栗,一阵酸麻攀上后脑,鬼使神差的,她哄道:“我就是不好意思我们吹了灯再说好不好?”
话音刚落,床帐簌簌散开,把床榻里两道人影包裹,天冷了,床帐早已不是先前的轻纱,此刻放下来,把外头的灯光遮了个七七八八。
昏昏沉沉,暧昧气氛比方才更浓,隐约看得清人影,却瞧不见细节。
比如,此刻云济楚只能听见赫连烬从胸腔里迸发出的闷闷气喘声,还有感受到手心火辣辣的摩擦。
似乎有了前车之鉴,这回,她的手被赫连烬的手掌死死攥着,就算酸痛也逃不开,方才那些低声轻哄还有轻易放过,好像都是假的。
此刻的赫连烬带动着她,指引着她,直到不知多久后。
赫连烬咬上她的耳垂,喉间低哑唤她的名字,“阿楚阿楚!阿楚”
最后,赫连烬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他的唇在云济楚的颈间辗转,又安抚似的轻吻她的唇瓣。
“多谢阿楚亵玩。”
云济楚羞得浑身都红透了,被他扯去小衣认真擦拭手心,好多怎么都擦不尽似的。
赫连烬拧了温热的巾帕,把她通红的手掌放在灯下认真擦拭。
占有后的满足感冲淡了亵渎阿楚的罪恶感,他此刻格外兴奋。
云济楚在他下榻后,便重新把床帐拢好,只把脏了的那只手伸到外面去。
她在床榻里用一只手捂着脸,使劲踢了踢被子,啊啊啊啊怎能这样
明日要把赫连烬那些经书找出来读一读。
收拾妥当后,她被赫连烬拥在怀里,不知是不是错觉,此刻的赫连烬,就像是被顺着毛捋好的大型动物。
趴伏在脚下摇动尾巴,若是朝它伸出手心,它定会先用圆圆的大脑袋拱一拱,然后再虔诚地伸出舌头舔一舔。
第二日,难得有闲暇,云济楚裹紧了毛茸茸的斗篷,往蓬莱殿去。
本以为赫连烬今日会很忙,没空来陪孩子,却没想到,刚一入殿中,就见赫连烬正捧着书,为阿环念故事。
今晨赫连烬早早离了紫宸殿,所以他们二人并未打照面,如今乍一见
云济楚眼神飘忽,挑了个离赫连烬远一些的位置坐下,把手炉递给淑修娘子。
“阿娘,您怎么离阿环那么远呀,阿环都两天没见阿娘了”公主有些委屈。
云济楚连忙起身,坐在阿环另一侧,把自己与赫连烬用阿环隔开。
“两天没见了,阿娘看看你胖了点没?”云济楚把孩子抱在怀里,掂了掂,又站起身绕着桌字走了一圈。
“好像是重了点。”云济楚笑道。
阿环见她又挑了个离父皇远一点的位置坐下,便看了一眼父皇。
只见父皇的视线落在阿娘身上,眼中带笑意。
瞧着不像是闹别扭的模样。
母女二人玩闹一番,忽然,阿环一侧发髻散了。
云济楚连忙将掉落的金钗捡起来,然后顺了顺散落的那股头发,打算将它复原。
但是她不会编发,上次远远看着赫连烬编过,她循着记忆里的动作慢慢尝试。
这样,再那样,然后再这样
怎么自己就散开了?到底哪里不对?
云济楚挠挠头,又重新开始。
阿环疑惑道:“阿娘,好了吗?”
好难啊云济楚又开始想自己画编发造型的人物时,那些线条关系。
可怎么想怎么乱。
忽然,一只大掌伸来,握住她的手,耳边是充满磁性的声音,“阿楚,这一股头发搭错了。”
啊啊啊又被他握着手,云济楚一下子跳开。
“你来吧,你来吧,我学不会。”
赫连烬手掌里一空,深深看她一眼,便放下书,弯腰开始为阿环编头发。
他垂着眼,眼睫浓密,将直视人时那股威严遮住许多,修长匀称的手指在几股头发里穿梭,明明是编头发这种细腻的活,明明是一双执剑握笔的手,他却做得很好。
快速编完,赫连烬朝她伸出手掌。
云济楚的视线又定在那只手上,他的掌心指腹都有茧,掌心泛着淡淡红色,腕上有青筋隐入袖中
“阿楚?”
“啊,啊?”
云济楚蓦然回神,红了脸。
“簪子。”赫连烬语中带笑。
“哦”云济楚连忙把簪子放在他手里。
阿环遥望远处妆台上的镜子,正好看得见父皇与阿娘立在她身后。
这两人今日好别扭呀。
又一连过了两日,云济楚那股怪异的害羞之感才慢慢褪去。
但是偶有失眠,翻来覆去脑子里盘亘着的仍是那晚赫连烬的温度、形状、还有他的呼吸、他的声音,以及最后崩堤时刻咬她的带着痒意的痛。
夜里好不容易睡去,早上清醒前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
干脆不睡了,云济楚坐起身。
床帐外传来淑修娘子的声音,“娘娘可要起身?下雪了,奴婢为您找一件袄子来。”
下雪了?!
云济楚一把挥开床帐,殿里和床榻里的温度没什么区别,暖融融的。
她随手抓了件外裳披在肩上,走至窗边推开。
雪不大,无风,雪片挥挥洒洒,像夏末的缤纷落花。
千树万木着白衣,亭台楼阁映皓月。
云济楚嘴边呵出一口白气,好冷的天。
淑修娘子取了袄子来,连忙上前把窗关上,“娘娘当心些,别着凉。”
“陛下呢?”云济楚踱步,坐回妆台前。
“陛下今晨先去了凤鸾宫,又去早朝,看这时辰恐怕今日前朝有些忙。”
云济楚点点头,“那咱们就慢慢化妆。”
今日赫连烬答应了她要一起去东水街看画堂。
虽说赫连烬不情愿去,她费时费力哄了一回,赫连烬才乖乖应下,但是云济楚还是很期待的。
抛开画堂不谈,这也算是二人第一回皇宫以外的约会。
“太子可曾来过?”她今日起得早,阿念应该还在赶来的路上。
太子日日早期念书,所以会来紫宸殿拜见她,名曰请安。
这么些日子了,云济楚忽觉,其实阿念和赫连烬真的很像,喜欢不露声色有理有据的黏人。
公主不必早起,每日读书的时间往后推迟,所以云济楚便不叫她日日来紫宸殿。
紫宸殿和蓬莱殿离得近,可也没必要每天跑来跑去。
淑修娘子答:“还不曾来。”
两人说着,很快便洗漱上好了妆,穿好衣裙又披了大氅,云济楚钻到伞下,往少阳殿去。
下着雪路滑,她不想叫阿念跑一趟,但又想着阿念今日不见她的话定落寞,便亲自去看他。
她踩在雪上咯吱响,仰起头看一片纷纷扬扬,无声叹了一口气,一个传一个,都这么黏人。
凤鸾宫中,皇帝立于镜前。
崔承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七八只冠,陛下正挨个试过去
方才早朝,陛下面色冷肃,与大臣议事时心不在焉,大手一挥将许多事情挪到今日午后,急匆匆赶来凤鸾宫。
崔承本以为出了什么事,忙吩咐冯让去煎药。
指不定是突发旧疾,又头痛了。
没成想,来了凤鸾宫,解了外袍,陛下开始换衣裳。
一件不成两件,还特地穿得单薄,不叫自己显出臃肿之态。
崔承瞅了一眼外头一片白,温声劝,“陛下今日下雪,多穿些罢。”
皇帝睨他一眼,“再多嘴就出去待着,叫冯让来。”
哎呦!
不知哪句话触怒陛下了。
崔承忙哈腰,“奴不敢。”
终于,在试到第五顶发冠时,陛下在镜前歪歪头,满意了。
换完衣裳,理了发冠,甚至还熏了点香,陛下终于离镜,大步走至一个箱匣前,打开,将今日拿到的玉佩放了进去。
他办完这些事,整了整衣领,“皇后呢?”
“娘娘今晨起得早,现下在少阳殿陪太子殿下。”
陛下点头,“去蓬莱殿。”
“去禀皇后,不必再去蓬莱殿了,朕已去。下着雪,劝皇后早些回去等朕。”
崔承忙去吩咐冯让。
冯让端着药碗,愣愣道:“还喝吗?”
崔承白他一眼,“你若馋了,自己喝了吧。”
冯让忙道:“哪敢哪敢,不敢不敢。”
崔承踹他一脚,“还不快去,待会叫陛下瞅见皇后冒雪奔波,看打不打你板子!”
一番折腾,各自看过孩子,夫妻两人才在紫宸殿碰头。
“生两个确实有点忙活啊。”云济楚笑道。
赫连烬为她拍去肩上雪,“等孩子大些就好了,苦了阿楚。”
他在深宫长大,那时候后宫女子比花还多,勾心斗角不停歇,为了先帝一碗冷饭斗得你死我活,为了活下去也是为了家族荣耀,连孩子都是她们争斗的武器。
身不由己,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阴曹地府爬出来的厉鬼。
像阿楚这般纯善心地,待孩子们温柔耐心,事事为他们着想,他从未见过。
就连他,也不曾体会过。
每每看着阿楚把两个孩子拥在怀里,心里暖流汩汩,慢慢修补内心积年累月被风刀霜剑留下的豁口。
阿楚又何止给了他两个孩子。
二人微服出宫,扮作寻常富家夫妻,乘着马车慢悠悠来到东水街。
云济楚撩开车帘往外看。
诶?怎么没见画堂?照理说,那么多房子围起来,又有门面,该一眼看到才对。
不仅没找到画堂,她还发现,这条街来往皆是文人墨客,亦有乘车出行的女子,很是热闹。
街上书肆林立,茶楼挑起红灯笼,上面挥毫泼墨,尽是雅致诗句。
这是一条很有文化底蕴的街道。
云济楚扫了一圈,发觉此处甚合心意,是个走走逛逛的好地方。
但是,画堂呢?
马车继续行进,仍不见,却发现一间类似茶楼的门面,并未挑灯笼也没有人招揽生意。
只有笔迹隽秀的一张匾挂在一二层之间。
‘楚云画展’
这四个字写得非常漂亮,不少戴着青色幅巾身着素色夹袄的文人驻足赞叹。
四个字下面的大门敞着,不少人进进出出,出来的人三三两两交谈,观其神色,甚至比赞那四个字的行迹更激动。
心跳陡然加速,云济楚回过头看赫连烬。
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
她撞进赫连烬盈满温柔笑意的眼睛里——
作者有话说:冬至快乐![奶茶][奶茶][奶茶]
第56章 画展 谢谢你。
“画展?!”
马车停下, 云济楚被赫连烬牵着手走下。
踩着雪地,举头望向匾额,云济楚有些踌躇。
画展吗?就是一个特定的场所, 人来人往的地方, 挂满了自己的画
这个东西,云济楚不是没想过,但也只是想想。
细数这些年,也就毕业时,她的毕设放在了展览馆中,很受欢迎,被人放了捧捧鲜花。
但是因为有人不慎破坏了展品, 闹得舆论沸腾, 网络上各执一词混战, 为了避免舆论过激, 也为了保护破坏展品的人, 那次毕设展览草草结束。
再后来, 工作越发忙碌,她的名字只能在项目清单中找得到。
办个人画展,是她少年时想过的事。
成年后,世界越来越大, 她也越发觉出自己的平庸, 山外山人外人,给她的不止是好胜心, 还有挫败感。
手心温热的触感把她拉回现实, 赫连烬正回过头看她,“走。”
云济楚咽了咽,提起裙角跟了上去。
她以为里面会是富丽堂皇的宫廷气派模样, 却没想到,里面素雅简约,一切布置低调。
叫人一进来便无心再看其他,只往画上瞧。
云济楚一眼望去,大大小小不下十张,直通尽头木梯。
每一幅都被精心装裱,悬在半高处,下设案台,案台上放置不少书卷、纸张。
云济楚靠着案台仰头去看,发现这个角度和高度,正好不会叫人伸手破坏画作,又能清楚观察画中细节。
她低头,从案台上拾起一卷书翻开来看
招生简章?
没看错吧,招生简章?
秦宵画堂的招生简章。
真别说,写得有模有样,不仅用细致笔触勾勒了画堂布局,还分条列出入学条件以及今后就业方向。
甚至还就着画展介绍师资,着重强调了画堂所用书籍的编纂者,就是本次展览画作的画师。
赫连烬伸手,把书卷拿走放在一旁,“阿楚,我们去楼上看看吧。”
秦宵此人狡诈善于算计。
那日他提出画展一事,赫连烬沉默思虑许久,觉得自己无法独立办出阿楚所喜的画展,便顺了秦宵之意,与他合作。
作为这个主意的酬劳,赫连烬赏赐他许多金银珠宝,谁知,秦宵不满足,又提出一要求:“臣名下画堂不日开张,还望借陛下东风——”
秦宵见他回身抚剑,连忙住口。
赫连烬那日细细摩挲过剑鞘纹路许久,才压下心中不快。
“你说。”
秦宵知道阿楚之作定非同凡响,便想借这次机会宣传画堂。
赫连烬执剑出鞘,眉目冷肃,剑刃冒着寒光指向秦宵。
“画展只属于阿楚一人。你活腻了?”
秦宵神色慌张但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画堂是娘娘心血,望陛下成全。”
赫连烬:“”
“罢了,照你说的办。”
然后,今日这里便出现了这些东西。
似乎效果不错,想来转过年来,画堂不会差。
思及此,方才冒出来的怒火又散了些,赫连烬牵着云济楚的手拾级而上。
二楼画作更少,但件件都有题字,云济楚仔细看,这是赫连烬的字。
忽然,她顿住脚步,“这这是!”
芭蕉和小蜗牛,这不是那日暴雨,赫连烬同她闹别扭自己去了紫宸殿偏殿嘛。
她闲在正殿无聊,久等赫连烬却不见人,便提笔画了雨景。
没想到也被收入画展。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赫连烬。
被她看着的人勾唇点头。
云济楚又往前走,许多画是近来新画的,有一些是数年前画的,可见笔触略有不同。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从没想过,竟然有一天会逛自己的画展。
不远处有几位雅士,腰襕上绣着傲雪寒梅,又零散立着几名布衣,粗布鞋头沾着泥水。
一方世界若只论穿着,似乎隔着天堑。
可他们在看同样的画作。
雅士引经据典,“芭蕉夜雨,可见做此画时心境寥寥。”
布衣直来直往:“早说了来看看!长长见识!你瞧,这芭蕉叶画得真真的,连焦黄的边边都画得清楚,我瞧着不一般!”
云济楚抿着笑,心境寥寥不假,那夜赫连烬负气离开,她百思不得其解,更不懂该如何同他重归于好,只呆呆送了一碗姜汤去。
听说那碗姜汤凉透了赫连烬才回偏殿,一口气全喝了又来寻她。
芭蕉叶画得细致更不假,她是细节怪,作画向来斤斤计较,不许任何地方有错漏,那点焦黄的边沿,是雨中芭蕉最亮眼之处。
雅俗共赏,本就是艺术的诠释。
她回身,久久看着赫连烬,“谢谢。”
像这些画一样,没有被束之高阁,没有被忽略轻看,而是被高高悬起,既有小心翼翼的保护,又有大大方方的展示。
云济楚莫名眼角有点湿润,赫连烬这个人,怎么这么会啊
像精通读心术似的,知道她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眼前的人快哭出来了,赫连烬拉着她的手往单独留出来的雅间走去。
原来这就是阿楚喜欢的,她希望自己被看到,也希望自己发光,哪怕只照亮一隅。
尽管实现她的喜欢,十分艰难。
这些画本是他私家珍藏,阿楚的每一笔,他都希望独属于他。
这些画被收入凤鸾宫,他夜夜挑灯看过,熟知每一处细节,若是可以,他会永远私藏下去,等到冥冥归去那一日,也要这些画作伴。
那日秦宵走后,他去凤鸾宫坐了许久。
他不能忍受来来往往这些人打量阿楚画作的目光,就像是穿透画作觊觎阿楚一样。
这些人该死,蝼蚁怎配得见阿楚笔墨?
蜉蝣窃取私藏已是违逆天道,遑论公开展出,叫蝼蚁品鉴。
潮涌怒意阵阵席卷,赫连烬尽量叫自己不去看来来往往之人。
不论雅士布衣,每个人都散发着腥臭,目光愚钝贪婪,这些污秽之物,定会脏了阿楚画作。
就算是隐约气味,不论淡淡香还是油脂皮屑的臭味,都像绵绵针牵线穿入阿楚的那些画里。
赫连烬加快脚步,走入雅间,这才觉自己轰鸣的大脑得到片刻安宁。
那日光是坐在凤鸾宫想想,都难以克制怒意,如今亲眼看见,赫连烬觉得自己的忍耐几乎要到极限。
今日微服,不曾佩剑。
赫连烬袖下收紧拳,直到被中指上的银戒指硌得生疼才缓缓松开。
再看阿楚,见她唇角笑意盈盈,看着他的目光充满爱怜,她真如秦宵所说,非常满意这场画展。
心头郁气稍稍散去。
“赫连烬,谢谢你。”云济楚抱住他的手臂,“我太喜欢了!”
“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场属于自己的画展!”
“你背着我准备这些,我竟然一点没察觉,太惊喜了。”
“你都不知道,方才马车停下,我都不敢走下来。”
“又期待接下来要看到的东西,又害怕哎呀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总之,我太高兴了。”
说着,吧唧一口亲在赫连烬脸上。
这里是单独留出来的雅间,门外还有崔承守着,很隐秘。
赫连烬看着她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许多,心头那股怒意又散了一些。
其实,只要她喜欢就好,蜉蝣的痛苦纠结,赫连烬不在乎。
“阿楚首先是阿楚的画好看,其次才成功办了画展。”
赫连烬的语气淡淡,把云济楚抱在怀里。
独属于阿楚的馨香萦绕鼻尖,终于,汹涌杀意被彻底驱散,肌肤相贴的安全感像一阵暖融融的蜜香,将他浑身都舒缓。
作为酬谢,云济楚领着赫连烬坐上马车往东水街转角,一条名为茶汤巷的小巷子里去。
还未走进,便见蔼蔼云雾缭绕,热气蒸腾,茶香四溢,是一间小巧茶铺,茶铺门口等了不少人,翘首以盼,跺着脚往手心呵气驱散寒意。
亦有华贵的马车停靠在墙边阳光里,不用瞧便知,马车里坐着怕冷的贵女,正等着自己小厮买牛乳茶来呢。
云济楚牵着赫连烬走入茶铺,茶铺内陈设简单,简单几张桌椅,已经坐满了人,浓浓的红糖香气弥漫在铺子里。
正在低头忙碌的人听见门声,抬起头,“皇啊陛您。”
她扑通一声跪下了。
云济楚没想到会这样,连忙上前扶起,“怎么绊倒了,快起来,我今日陪夫君来这里逛逛的。”
楚文莺会意,但仍缩手缩脚,看了看自己专门留出的那张桌子。
这可怎么办,小小茶铺,可不敢容这位杀神陛下啊
她还以为单单皇后娘娘一人来此呢!
云济楚瞧出她紧张得腿都打哆嗦,盛珍珠圆子的时候都对不准碗口。
“哎呀,你这里这么忙,我就不多打扰了,给我盛两份圆子牛乳茶,我们去马车上喝。”
楚文莺几乎哭丧着脸,“能行吗,实在是招待不周”
云济楚笑道:“放心,外头雪停了,日头好着呢。”
楚文莺干净利落,盛了两份交给云济楚。
云济楚问:“可还记得吧?我的那份要甜一些,另外一份不额外加糖。”
楚文莺道:“怎么敢忘!放了一朵干玫瑰的是您的。”
云济楚点点头,捧着两个大瓷杯走到赫连烬身前。
赫连烬进了茶铺后就一直站在不起眼的地方等她,并未坐下。
虽然茶铺里尽是人,他又站在角落,却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目光,实在是太俊俏,叫人看了又看。
不过不敢多看,这气质还有这周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若非豪门世家,便是皇亲国戚,哪里敢招惹。
赫连烬蹙眉,在这些目光中静静站着,看见云济楚走来,连忙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阿楚想喝茶?”闻着是茶香,但又有些甜腻的味道。
云济楚扫了一眼周围人的目光,心里觉得好笑,没想到赫连烬也有被围观的一天。
“走吧。”知道他不自在,云济楚领着他出了茶铺。
二人坐回马车中,云济楚从袖中取出两根竹竿,她递给赫连烬一支。
这是打通了中间关节的竹竿,她特意挑选出材质坚硬厚实,不透气不透水的竹子,拿来做吸管正好!
“你给我开画展,我请你喝奶茶呀!”
云济楚取来一杯,放好‘吸管’,狠狠喝了一大口,然后嚼嚼嚼。
好喝!
赫连烬学着她的模样,也用‘吸管’喝了一口,好甜。
云济楚又喝了一口才察觉不对劲,“诶,这杯好像是你的”
她看向赫连烬那杯,里面飘着一朵玫瑰花。
“难怪不够甜。”
她要从赫连烬手里取回,却被他攥的死死,不动分毫。
云济楚抬起头疑惑看他。
赫连烬呼吸间是牛乳的醇厚与玫瑰花的清香,红糖的甜腻味道将这两味交缠在一处。
“阿楚,好甜,你要尝尝吗?”
说完,他俯身压在她唇上——
作者有话说:做好事-讨奖励-做好事-讨奖励……
嘿嘿,下一章就正文完结啦[奶茶]
会先写现代篇番外,大体是:男主从游戏中穿出,然后带着两个孩子与阿楚重逢的故事(归国总裁鳏夫带俩娃&自称离异逃避社交的工作狂)(是的会有些狗血……)
然后写王爷时期男主与阿楚的日常(也就是最开始玩游戏的那几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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