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民间自来就有俗语, 只有舞不动的锄头,没有挖不倒的墙角。


    两块钱的诱惑之下,就是庄玉林口中念念有词的那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有人就被挖了去。


    不多,挖了三四个。


    大多数人还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 本来就是这附近的人, 人家带你出去挣钱,这有了高枝就把老板给踹了,不地道。


    姜辰给得不少了,一个月二十块, 回来过节今年还是包的十块钱的红包, 平常是请的人给他们烧饭,包吃包住的, 庄蓝又不是抠搜的人, 肉难得吃,菜里还是有油水的。


    一个月多两块, 一年也才多二十几块,除了这十块钱的红包, 就是他们吃的伙食费也不止这点。


    姜辰今年是庄秋两口子一起过来的,过来拜年,庄炮仗得知有人搞了个建筑队跟他打擂台,安慰他, “这些人肯定是上当受骗的人, 姜辰你要是缺人,我去给你补上去,包吃包住就行。”


    姜辰哭笑不得的:“没事,再来两个也行, 我们县还有很多人吃不上饱饭,有这个机会能挣到钱,对大家都是一件好事。”


    县里的地盘就这么大,现在还没有什么“商品房”的概念,人们住房都是自建房和工厂分房,哪怕分的房小,也没有想过要出钱去买房子的念头。


    不是没有,而是没有人建房来卖。


    现在卖房的有两种情况,要么换工作,搬家,要么就是还给原主人的房子,原主人不住了,这房子才会卖出来。


    姜辰他们建筑队都干了一年多了,修了好几个厂的房子了,今年再干半年,县城厂子的家属楼就能全部修好的。


    姜辰最近一直在跑省城的路子,想打通这条关系,带建筑队去省城,要是事情顺利,建筑队就能多干几年,他带出去的这些人,家里日子也能过好点。


    至于县里的地盘,哪个建筑队爱争就争。


    姜辰也问过了他们锦绣作坊的事,庄民国没瞒着,把现在的经营情况稍稍跟他讲了,姜辰对“小商品”生意是肯定的,说了他前几年“投机倒把”的时候一眼就盯上的这个生意。“东西小,很多人觉得看着不起眼,不挣钱,其实都是隐藏在这些不起眼下边的,利润薄,但薄利多销,又没有那些衣裳打眼。”


    就是因为陈夏花他们的作坊只做小生意,其他人把布料费、手工费一除,都觉得挣不了两个钱。


    还没有种田卖粮食挣钱呢。


    利润太薄了。


    工人庄家,还是庄民国这个“工人”顶着,是“正经”做事的,陈夏花他们苗子地比不上种粮食,搞的那个作坊不挣钱,还有可能亏呢,不是跟正经吃公家粮的一样保险。


    在大部分人心中,钱多钱少无所谓,最关键的是“保险”不“保险”。


    就是几十年后,公家粮、铁饭碗,哪怕是挣的钱没有搞个体户的挣得多,家里的长辈也不支持年轻人去创业,开店。


    安稳是第一位,他们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吃公家粮,铁饭碗的保险不说,以后退休了还有退休金,做生意不一样,有亏有赚,赚了还好,亏了那就一穷二白,要重新来的,而且说出去也没有捧铁饭碗有面子。


    像他们村里头,祖祖辈辈都觉得城里的工人好,有工资、发粮票,还给分房住,心里一直想当个工人,自己当不上了,叫儿子、孙子去,把这套铁饭碗安稳的思想给他们灌输,真有捧了铁饭碗的,敲锣打鼓放鞭炮,让人知道这家出了大喜事。


    庄玉林带着弟弟妹妹们在玩,玩过了就坐到火堆旁,跟小大人一样听他们讲事,还要时不时发表下意见,“你们这叫扮猪吃老虎。”


    姜辰挺喜欢这小子的:“这叫闷声发大财。”


    他有模有样的点头:“也是,要是别人知道有钱了,肯定都要来借的。”


    他借出去太多东西了,有些现在都没收回来。


    过了年,他就读三年级了。


    借他东西的小同志退学了。


    庄玉林拿自己的亲身经历跟弟弟妹妹们说:“以后你们千万不要随便借东西,就是借了也要叫他还,不能拖欠。”


    “不然,就是一辈子了。”


    庄蓝两个也来了的,她跟庄秋、陈夏花几个在说她在县城烧饭的事儿。


    都跟陈夏花说好了,晚上这顿她来烧,让他们尝尝味道。


    韩志杰没什么存在感,就是一直听他们说话,吃瓜子儿,给庄蓝剥,给儿子闺女剥。庄民国跟姜辰说话,偶尔看见了,也不开口。


    他们家现在倒是跟三妹庄秋一家的情况相似了,家庭地位很明显。


    庄蓝这回过来,给向婆子两个,庄秋和陈夏花都买了件新衣裳的,韩媛媛都受了他们照顾,庄蓝这是在送礼。


    晚上庄蓝姐妹两家打着手电筒回去了,陈夏花把庄蓝买的衣服给庄民国看:“小妹送的,你看看。”


    庄民国看了眼:“好看。”


    陈夏花现在人年轻,穿什么都不差的。


    “小妹都送我衣服了,你说我要不要也回点什么。”陈夏花现在说话也多了两分底气。


    底气都是钱给的。


    他们在过年前又去县里银行存款了,存了整整两千块。


    苗子地现在是雷打不动的一年挣一千多,作坊那边最后也分了几百块,冬天的生意最红火了,他们加班加点的干,所有布票全贴了进去才做完,做出来的手套、帽子、袜子也都卖光了的。


    只是一个冬天就挣了几百块,一年下来,这个作坊的收入不比苗子地低。


    一年能收入两三千,陈夏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这是感谢我们对媛媛的好呢,不用回,过了年他们还要跟着建筑队出去的,到时候多照看媛媛就是。”韩媛媛现在那就是“留守儿童”了。


    不过有他们这些亲人,还有庄玉林他们这些当哥哥的,韩媛媛本人倒是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她跟姜阳读幼儿班,唯一的攀比就是谁的作业做得好,做得快,可以吃零食。


    庄民国说:“过两天我们去大姐家,你问问大姐,大姐夫还要不要去建筑队打工,他要是去就去姜辰的建筑队,正好还缺几个人呢。”


    走陈夏花姐妹那边就是去送个礼,丈母娘家是提前过去送的,按陈婆子的要求,给包了红包,里头装了几块钱,陈婆子满意了,连庄玉林他们兄弟都是头一回吃到外婆家的柿子。


    看在钱的面上,小舅子陈银宝都对庄民国这个“工人姐夫”礼遇有加,还亲自给庄民国倒了糖水,亲亲热热的喊他:“姐夫,你喝水。”


    陈银宝一直觉得自己是“干部”,比“工人”是要高一截儿的,对上“工人姐夫”,“干部”家庭是能抖起来的,现在弯腰了,是他这个“干部”啊不稳当。


    韩家村长都下课了,现在另外的村长“干部”上任了,他们这个“干部”不是管终身,以后要发退休工资的!


    陈银宝想做什么呢?当工人。


    陈银宝跟杜青两个经过商量,觉得还是只有当工人才是最保险的,就把目光放到了当工人的“工人姐夫”身上。


    想请他帮忙介绍门路。


    庄民国没同意,还给他们戴了高帽子,:“黄主任应该做不了多久的妇女主任了,你们都走到这里了,前边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只差这最后一步了,还走后坡路做什么?当上了妇女主任,那才是真的放心了,是入了上边领导的眼了,以后还怕没高升的机会?”


    陈银宝两口子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以后再没有提过要当工人的事。


    陈桂花那边回话也快,他们把礼送了,话带到了,没两天陈桂花就过来了一趟,回了礼,说起去建筑队的事,陈桂花还有两分不好意思,拐着弯儿的说,“你大姐夫已经跟闵家的建筑队说好了,过了年就要过去了,你看,这里麻烦你们白跑了一趟,你大姐夫也不好意思过来,大姐心里也是感谢你们的。”


    说白了,陈桂花两口子也是看上了闵家的建筑队比姜辰的建筑队每个月多两块钱。


    连他们大嫂刘春枝都想喊大哥庄民安去闵家建筑队,庄民安没去,年刚一过完,就收拾被褥跟着建筑队走了。


    他每个月的工资都是交了的,自己身上没留两块钱,全给了刘春枝母女几个。


    开学了,庄玉林上三年级,庄玉春上二年级了。


    三年级不归杜老师管了,秦老师又让他们选了一回班长,庄玉林又重新被选为了班长。


    他回来还跟庄民国他们炫耀呢,说秦老师这是,“慧眼如炬。”


    但弟弟庄玉春落到了杜老师手上。


    学校的班级都是直接分配的,不是学生想去一班就去一班,想去二班就去二班。


    开了春,他们的衣服都短了一截儿,陈夏花趁着收拾完苗子地,给他们买了两套新衣服,鞋子是回力的小白鞋,穿着去读书,就是精神抖擞的小伙子。


    庄民国是砖窑厂的厂长助理,要负责出货,闵家也是走了关系的,县里的厂子指定他们到砖窑厂拿货,姜辰他们建筑队走了没多久,闵家的建筑队也去县里了,拿下了罐头厂的家属楼修建。


    两个建筑队开工,需求的砖数量大,最忙的就是他们砖窑厂了。


    庄民国是请了一个小时假直接从厂里出去的,做什么呢?“转班”。


    作者有话要说:~~


    62、第 62 章


    小二庄玉林从来都是不闹的孩子, 他的成绩比不上哥哥庄玉林,也写不出那样的作文来,兄弟两个墙壁上的, 庄玉林贴的都是双百分的卷子,庄玉林还是幼儿班得到的小红花。


    邱老师都说过的, 说他们家这两个孩子, “庄玉林聪明,脑子转得快,庄玉春乖巧听话,活泼, 班上的同学们都很喜欢他。”


    庄玉林用的是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征服了同班的小同学们, 并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和喜欢,那庄玉春就是跟同学们打成一片。


    他还不喜欢借用“工人爸爸”的名头在小同志们面前炫耀, 哥哥庄玉林本质上有点抠, 他就是大方的那个,朋友多。


    上辈子就这样, 大儿庄玉林当了“老板”后,每天在身边的都是下属, 没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庄民国让他出去多交几个朋友,他怎么说呢?“都是图我的钱。”


    庄玉春的朋友就多了,天南海北的, 过年的时候他的手机打电话的、发短信的, 发视频来的,给他拜年的就没停过。


    庄玉林的手机除了几个下属发来了问候,一整天手机都不响的。


    庄玉春在二年级读了几天,就回来哭不去上学了。


    杜老师太严了, 他们上了几天学就留了几回堂。


    庄民国是找的校长,把来意说了,提出说想把庄玉春转到二年级二班去。


    再读下去,儿子就厌学啦。


    邱老师苦笑着听了家长的诉求,“庄同志,我也知道杜老师严厉了些,她的初衷其实也是好的,孩子读书,不抓学习成绩也是不行的。”


    “可以把杜老师放到五年级去嘛。”庄民国早就想说了。


    “五年级的孩子要考初中,要看成绩,这时候让杜老师管严厉些,他们的学习成绩是能抓起来,都上五年级了,班上的大部分孩子也都是要考初中的,肯定是要以学习成绩为主了,杜老师正合适。”


    “年纪小的孩子正是培养他们兴趣的时候,要是只抓成绩不抓兴趣,以后就是个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了,他们没有了兴趣爱好,以后读书出来做什么?我们的社会要建设靠什么?不能现在就把孩子的想象打压下去了。”


    杜老师就适合“抓紧”的人,邱老师这样“受欢迎”的老师就该跟学生打成一片,为他们的“天马行空”护航。


    庄民国跟邱老师谈了半个小时,他出来后外边刚下课,庄民国看了看正在小操场上跟同学们跳绳的小二玉春,也没去找他,出了学校,又立马回砖窑厂去了。


    闵家的建筑队来拉砖了。


    砖窑厂的砖都是他们建筑队自己来拉的,闵家建筑队要跟姜辰的建筑队打擂台呢,每天都要来拉砖,把砖拉到县里去放着,想让姜辰的建筑队用不上砖,其他厂就不会把盖家属楼的事儿给他们。


    庄民国要负责清点数目,做好登记,闵家建筑队拉了砖走,抬砖的工人往庄民国手上的登记本一看,说:“闵家建筑队都拉了好几万砖了,都可以盖两个厂的家属楼了。”


    姜辰跑出来的建筑队,县里的厂子还是倾向让姜辰的建筑队盖家属楼。


    “这个建筑队有钱,他想拉砖就让他拉。”


    “也是。”


    两句话,工人们又去烧砖了。


    砖窑厂忙,庄秋在发工资的时候也多给了两张票给他们补偿,其中还有一张是肉票,工人们过完年就一直没吃过肉了,肉票一到手,就有人去公社买肉了。


    庄民国也去了,他们到得晚,肥肉都被买光了,还剩了些骨头和廋肉,几个工人都有些犹豫,庄民国没犹豫,买了廋弱,还买了几根大骨。


    骨头汤熬好了也好喝,肉汤也是一道菜。


    他回去都黑了,家里已经烧好了饭,熬大骨要熬一两个小时,只有明天才能熬了,不过他爹娘庄炮仗两个脸上都不好看,不说话,陈夏花也是安静的人,只有两个孩子闹了会儿,又打打闹闹去睡觉去了。


    庄民国亲亲热热跟两个儿子一起洗脚,他的脚掌大,庄玉林兄弟两个的脚小,白白嫩嫩的,也小不了多少,大儿庄玉林的也只比他短了两寸。


    他刚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的脚更小,庄玉林的脚还没他巴掌大呢,现在都比他手掌长了。


    “爸爸爸爸,脚痒,快放开。”


    庄民国把儿子的脚放进水盆里,不经意间,他们都慢慢长大了。


    明明几年前,还是软软小小的两小只,走路都怕他们磕着碰着,去上工他都要把小二给背在身上的。


    陈夏花擦完脸,从镜子里看见庄民国靠在床头不说话,把剩下的膏在手心揉了揉,在手背上擦了擦,“怎么了?厂里不顺心?”


    人们生活简单,陈夏花只有猜他是在厂子里出了问题。


    庄民国摇头:“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快,玉林今年都十岁了,半大小子了。”


    当爸妈的,一方面盼望着孩子快快长大,一方面又希望他们还是小不点,可以把他们护在羽翼下。


    庄玉林早就不让他们抱了,读了小学过后就宣称自己是“大孩子”,不让他们抱,不让他们亲,他还反过来说呢,说,“你们这些大人真是个孩子。”


    他们当爸妈的满心柔软,他倒是“郎心似铁”。


    他又问:“爹娘今天怎么了?我看他们吃饭脸色都不好的。”


    陈夏花坐了过来:“大嫂今天来了。”


    刘春枝过来干嘛呢?借钱。


    刘春枝跟汪群合伙包的果子林去年亏了,摘下来的果子公社都不收,全拿去喂猪了,没挣上钱,包的果子林还是要给村里钱的,生产队也没打算催,让他们过了年,现在都过了年两个月了,刘春枝跟汪群还是不给钱。


    找她们要钱,就是口口声声说没钱。


    刘春枝是真没钱,她的钱都借给娘家弟弟盖房子去了,现在要拿几百块出来也拿不出来,生产队把果子林都收回来了,还给她们限了日期,刘春枝就找上了庄炮仗两个老的。


    她说了的,“我只是借,不是不还。”


    庄炮仗两个哪有几百块,她这是拉不下脸找庄民国他们,故意说找庄炮仗两个老的借呢,庄炮仗两个要是给她筹钱,肯定是要找当工人的儿子借钱的。


    这钱一借,到了两个老的手上,经他们手给了刘春枝,大概率是白给了。


    就是放几十年后,有几个年轻人说找自己爸妈借钱,过后是当真还了的?


    就是当爸妈的出去给他们借出来的,最后还的人还是当爸妈的。


    “爹娘怎么说?”


    “不借啊,爹娘手里哪里几百块借给大嫂的。”陈夏花老实,她压根没猜想刘春枝真正的目的是抠他们的钱。


    刘春枝跟庄炮仗两个吵了一架。


    说他们两个老的偏心,有钱都舍不得帮他们还,他们不给钱,他们以后也不养。


    庄民国撇撇嘴,“现在都没养,还能指望以后啊?”


    他上辈子当老头子的时候,看了不少年轻人嘴甜哄了爸妈的钱走,说什么以后要养他们,当老人的还当真以为以后有人养呢。


    钱给了,孙子孙女带了,人老了,口袋里的钱都掏空了,年轻都没享受到儿子媳妇的福,老了还能享什么福?


    有几个子女的,光是为了赡养老的就吵个没停。


    等人死了,再假模假样的来哭一下,办丧事这摊倒是不含糊了,请乐队唱戏,大鱼大肉的吃,热热闹闹办了几天,这时候舍得花钱了呢,一堆一堆的钱纸买了烧,好像这些纸钱一烧,就是敬孝了似的。


    大孝子了。


    庄民国他们这群老头老太谁不说上几句的,“还是要活的时候该吃吃,该喝喝,死了谁知道能不能享得了。”


    “爹娘就是这样说的。”陈夏花说:“大哥这两年也挣了不少了,怎么家里一分都不放的。”


    “花了呗。”他们家有什么,没两天大房就会跟着买,他们家买了手表、收音机,刘春枝就跟着买手表、收音机。


    买回来把声音开到最大,放了一下午。


    庄民国跟邱老师谈过后,隔三茬五也问过了小二玉春:“你们杜老师还教你们呢?”


    庄玉林跟老头子一样长长的叹了口气:“可不是呢。”


    刚上二年级,被分到了杜老师班上的小同志们过得苦啊,还给杜老师取了个外号,形容她板着脸,严厉,叫她“巫婆”。


    “巫婆”老师在二年级横着走,小同志们面上不敢得罪,暗地里就不叫她老师,说就是“那个巫婆”,“我们班那个巫婆”,只要一提起巫婆,同学们心里都清楚是指的谁。


    “巫婆”老师要是出了点丑,他们就高兴了,就好像“大仇得报”一样。


    庄玉春问:“爸爸,你们以前给老师取外号了吗?”


    庄民国只读过小学,多少年前的事都差不多忘了,“没有。”


    他们那个时候学知识都是神圣的,花了一百二的心去学习,老师们也很好,对每一位同学都热情回应,一个传授知识,一个教授知识,没有过多注重那些外物,名誉。


    庄玉春很羡慕他:“你们老师真好。”


    其实学生给老师取外号,是可以反映出学生们对老师的印象的,有些给老师取的外号是亲近的,褒义的,像杜老师这种,就是“贬义”的了。


    师生关系不融洽,教学方法让学生无法接受,都是导致老师在学生心目中印象更差的原因。


    儿子们学校这位老师,跟初中的同学,跟小学这两届的小同志们都合不来,学生们都排斥她,肯定是自身存在着很大问题的。


    庄民国还是教他:“杜老师教书方式可能不对,但你们也不该给她取外号。”


    庄玉春噘噘嘴:“我没在背后喊她。”


    庄民国摸了摸他的脑袋瓜:“行,杜老师的问题肯定会有解决方法的,你们也别急。”


    邱老师肯定也是要去商量的。


    六月份,刘春枝不声不响的给大妞定了个亲。


    大妞今年十七了。


    对方是山里人家,田地多,不缺粮食,还给三百的定亲钱。


    庄民国让他爹去给那边带了句话。


    《婚姻法》从去年就改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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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第 63 章


    男二十, 女十八,这个结婚年龄在八一年就失效了。


    去年修改的婚姻法,工人们都在厂里的公告栏看到过宣传的, 也进行过宣传,像他们这些工人都是清楚的。


    村里没有人宣传,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个修改的规定, 还以为是十八。


    但其实这种事情吧,当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不少人会钻空子, 尤其是在乡下偏远的地方, 照样没到年纪就办酒,亲戚还热热闹闹吃喜酒呢。


    回头没到年纪的小年轻就做什么呢?不领证。


    吃过了喜酒就觉得结婚了, 结婚证还可以晚几年再去办, 到时候证办了,孩子都有了。


    到庄玉林上辈子出去打工的时候, 村里的年轻人都开始向往外边打工挣钱的生活了,还有不少人跟着“下海”呢, 想挣大钱,一出去,被花花绿绿的世界给迷了眼,再外头重新娶, 重新嫁的不少。


    闹也没用, 人家说了,“没办证”。


    跟现在这个是办了证的,也是受保护的。


    这种事还不少的。


    庄民国看在大哥庄民安的面上提醒她们一句,不要去走歪路, 大妞现在十七,明年才十八,按规定是办不了证的,还要让人家等上好几年。


    大嫂刘春枝她们要是也想先送人过去,被人举报了,大哥的工作也保不住。


    县里的两家建筑队现在都是挂在县里的厂子上的,跟县厂挂着钩,要进建筑队的人,都是挑的家庭清白的,要是一个喜欢搞小偷小摸的进去了,人家会说县里的厂子怎么叫这种品性不好的去了建筑队,对厂子的名声不利。


    看她是要为了这三百块还是为了保工作。


    庄炮仗给刘春枝传了话,回头还问庄民国:“那这样说,玉林他们也要二十二才能结婚领证了?”


    “是啊。”


    庄炮仗是巴不得两个孙子长大,好抱重孙的了。


    庄民国其实不着急,上辈子他逼婚逼了一辈子,都没催成功,人家当爷爷的,膝下有孙子孙女软软的喊,他膝下只有一台收音机,其实哪有不羡慕的,但人家短视频上不是说了吗,催了没用,越催越反弹。


    有些当爸妈的催到最后孩子都不回来了,电话都拉黑了,孙子孙女没见到,养大的儿子女儿也飞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不催了。


    还劝他爹:“他们要去读大学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这读出来都二十几了,正好的。”


    庄炮仗点点头,不过夜里庄民国倒是看到他悄悄招了大儿庄玉林去说悄悄话。


    庄玉春在给他讲学校发生的事。


    他们杜老师被调去教五年级了。


    “邱老师今天来给我们上课了,“巫”,不对,是杜老师她走了,她以后都不教我们二年级了,邱老师说了,以后杜老师专门负责给五年级的大同志们抓学习成绩。”


    邱老师还给他们说了,到了五年级的时候,杜老师还是会教他们的。


    二年级一班的小同志们都“疯”了,就跟过年一样,在教室里蹦蹦跳跳的,跟开欢庆会似的,高高兴兴把“巫婆”,不对杜老师给送走了。


    他们还亲切的把杜老师的外号给取消了,重新亲热的喊她“杜老师”了。


    庄民国问,“那你们喜欢邱老师吗?”


    “特别喜欢,超级喜欢。”跟杜老师相比,学校里的所有老师在他们二年级一班的小同志眼里都是“好老师”,都让他们亲切,邱老师一年级教过他们,这些小同志最喜欢的就是他。


    现在杜老师走了,小同志们对杜老师的“恩怨”也放下了。


    庄玉春还拍拍自己的胸脯,很大度的说:“我们小同志们都原谅她了。”


    庄民国提醒她:“等你们读五年级了,还是会遇上她的。”


    他乐观呢,不在意的说道:“等以后遇到了再说。”


    那时候,他们就长大了。


    杜老师的“威风”就不能波及到他们了。


    现在的小孩子,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还特别的会以理服人呢。


    他们明天放假,已经说好了要去三姑姑家,去跟阳阳表弟和媛媛妹妹玩。


    该睡觉了,庄民国还在算账,把厂子上登记的那些砖的出货量总合,他们就往屋里跑了几圈了,看他还在不在忙,等一会还在忙,还站在旁边劝他:“爸爸,妈妈都上床了,你也快上床睡觉。”


    “熬夜对人不好。”


    还要陪他们睡。


    陈夏花这两年都没跟两个儿子一起睡过,他们兄弟单独睡一张床睡熟了还不喜欢跟爸爸妈妈一起睡,嫌挤。


    她往里边躺了躺,叫他们上去。


    兄弟两个不客气,他们半大的少年,都是长手长脚的了,最后就给庄民国留了一个最外边的小空位。


    半夜就把庄民国给踢下床了。


    母子三个把床给占光了。


    庄民国去了他们兄弟的房里睡。


    陈夏花一早起来烧饭没见到人,找了一圈才在庄玉林他们房里找到了。


    天刚亮,庄民国也起来了,天气热起来了,田地里缺水了,陈夏花烧饭,他就挑了桶去打了水,给苗子地的苗子浇水。


    苗子地是田改造的,也有引水沟,现在是放水的“高峰期”,等着往田里引水的人多,他出去就见村里有人守着,怕走了被人截了。


    现在每家都是引水的时候就有人守,等引水到田里到了高度了,才起泥沟,让下一个来引水,庄民国从来不跟他们争的,好多人四五点就起来守了,也争不过。


    他担了水去,跟村里人打了个招呼,就浇苗子去了。


    苗子浇水不能一下往苗子上倒,他们都是用手轻轻洒,等苗子地面上的泥土吃进了水就不浇了,退休工人睡不着,在村里都走了一圈了,还跟庄民国聊了几句,“你们家这苗子长得是真好,有技术。”


    庄民国说:“没什么技术,庄稼人么,照顾得精心点就长好了。”


    “退休工人老沈”可是村里的名人,跟以前放映队挨个大队放电影,那里头的人一样,田婆子的故事里,退休工人老沈是勇敢的、顽强的,他是经过了许多努力和考验才正式当上了一位光荣的工人,在厂子里任劳任怨,带了四五个徒弟,发明了不少便民的好机器,为建设奋斗了一辈子,最终退了下来。


    退休工人老沈以前是机械厂的工人师傅。


    老工人了。


    他娘向婆子说的,田婆子最近跟继子走得近,家里的菜都往城里背了几回了,想跟继子取经,继续讲“退休工人老沈的工人儿子”的故事。


    老沈可是有三个儿子的。


    讲完了老沈一家的一门工人同志,再翻来覆去的讲,村里人的话就是翻来覆去重复的。今天谁家的事儿,过一阵儿碰上说话又讲一回,隔上很久再讲。


    庄民国晚年的时候其实不喜欢出门跟老头老太太聊,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都听了几十年了,但收音机是冰凉的,没人气儿,儿子给他在镇上买的房子,左邻右舍的都关着门,不是上班就是在茶馆打麻将,他也住不惯。


    退休老同志走,还说了声儿:“你们家的苗子就是水灵,等下回开苗子卖,我也来买几个回去种。”


    退休工人的爱好也就是养花种菜了。


    庄民国浇了水,回去陈夏花也把饭烧好了,端了几个汤圆碗出来,汤圆是现做的,还蒸了几个馒头,庄玉林他们也起来了,在穿衣服。


    陈夏花说:“昨晚是不是没睡好,下回还是叫他们回自己屋里住。”


    儿子长不到几年就快跟当妈的一样高了。


    庄民国说:“小二睡觉跟打仗一样,还踹人的,他哥怎么没被他踢过。”


    庄玉林大声反驳:“才不是,我被他踢过。”


    他把自己刚穿的裤子给卷了上来,把腿上被踹出来的印子给他们看。


    爸爸这才被踹一回呢,他都被踹了多少次了。


    庄民国给他出主意,“那以后你让他睡外边,他往外踢就踢不到你了。”


    “行吧。”


    吃过了早饭,庄玉林他们兄弟就开始催了,让“工人爸爸”带他们去姑姑家。


    他们两个是知道路的,只是庄民国不让他们单独去。


    有他们催,庄民国先把他们送到庄秋家里,进厂比平时都早,一组的组长过来请他帮忙代一天班。


    县城厂子里的家属楼快要盖完了。


    闵家建筑队跟姜辰的建筑队都不过来拉砖了。


    两个建筑队速度快,前边姜辰的建筑队已经建了一年多了,现在两个建筑队同时开工,还没到半年就把家属楼全盖上了。


    这是县里第二批家属楼,这些家属楼等几十年都是卖了的。


    进城的就买破旧的二手房家属楼,这些家属楼得了钱,就买电梯房去了。


    家属楼要盖好了,县里的厂子也传达了意思过来,按他们的意思,这建筑队就撤了,不让挂了。


    砖窑厂的砖都堆着,卖不出去,工人们心里也都有想法了。


    “行,我给你代。”庄民国代班,等庄秋一来,就跟“女厂长”去县里去了。


    往县里去做什么呢?“催账”。


    作者有话要说:头疼得很,终于写完了。


    宝宝们问大哥在干嘛,


    大哥在工地打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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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4、第 64 章


    催账这个事庄民国不陌生。


    大儿玉林当了“老板”后, 到了每年年底的时候,就要挨个催账了, 他们催别人的帐,别人也要催他们的帐。


    供货的厂家催他们账,他们就催下边拿批发买家的帐。


    小的批发买家有现场结款的,一两个月结款的,最大的是半年结一回款的,厂家给他们的期限也是这样, 半年结一回款。


    到年底催款结账也不是好催的,有些人耍赖,就想拖, 拖一回两回的,催他款就是,“没钱。”


    他们这回要催的帐是闵家建筑队欠的砖款。


    闵家建筑队在他们红旗砖窑厂拉了十来万的砖去,有县里的厂子打包票, 这款项一直没收, 现在县里的厂子意思都传过来了,建筑队要撤了, 他们就要过去把账给算清了。


    公社开到县里的班车一天就发三次,庄民国他们是赶上了早班车, 刚上车就发班了,晚一点都只能等中午的班车了。


    庄秋第一回出门催款,上了车还在公文包翻了又翻:“哥, 咱们资料带齐了吗?”


    庄民国好歹是见过了催账世面的, 拍了拍自己的包:“放心吧,我都带了,先去跟他们对账, 对完账再去结账。”


    闵家的建筑队这不到半年的时间,搞了两个建筑,一个是给罐头厂盖家属楼,一个是给纺织厂盖家属楼。


    纺织厂是县里的大厂子,光是里边的工人就有好几百,公社供销社卖的东西都是从纺织厂出来的。


    纺织厂大,家属楼也是所有厂子里头最气派的,班车可以直接开到纺织厂门口的,售票员坐在“专属位置”上喊了一声到站,庄民国他们一下车,班车就开了,留了个尾气给他们。


    下了车,面前就是气派的纺织厂了。


    家属楼在纺织厂后面,也是一栋栋的,有年长的家属楼,也有新修建没几年的家属楼,闵家的建筑队修的家属楼不多,只有两栋。


    姜辰他们建筑队盖房子,都是按盖房多少来盖的,盖得多就排前面,盖得少就排后面,让更有需求的厂子和工人能先住上家属楼,纺织厂这两栋是被姜辰他们排在最后的,被闵家建筑队给拿下来了。


    工地就在家属楼旁边,他们去的时候还听见几个家属楼的工人家属在说闵家的建筑队盖房子的动静儿太大了,影响了他们休息。


    “天不亮就开始,晚上还要叮叮咚咚。”


    闵家建筑队为了压过姜辰的建筑队,加班是经常的事,想在这些厂子面前立功,证明他们比姜辰的建筑队更快,更高效率。


    他们畅通无阻的进了施工工地,里边正忙着,热火朝天的,闵家建筑队的负责人叫闵成光,他跟罐头厂的领导是亲戚,所以建筑队第一个盖的就是罐头厂的家属楼。


    闵成光在工地上头,他还在工地有间办公室呢,他们找上门,闵成光还在里边吞云吐雾的吸着烟呢,庄民国开了门,没让庄秋进:“等一下,等烟味散了再进去。”


    闵成光认得他:“庄助理怎么来了。”


    他也没起身。


    庄民国扬了扬手中的公文包,等烟味散了,让庄秋先进,他就是个“厂长助理”,要跟在厂长后边进。


    闵成光看不上庄秋一个女人当厂长,他还是会做点面子,亲手倒了水来,“庄厂长来了。”


    庄秋点点头,也不说废话,把公文包里的文件证明,庄民国手里的账目清单摆在他桌上:“闵老板,今天正好有时间,我们算账结款吧。”


    闵成光屁股都没坐稳:“结款啊。”


    闵成光不大情愿:“庄厂长,我们建筑队可是挂在厂子名下的,不会欠钱的。”


    庄秋把县里厂子的文件给他看,“厂子跟你们的合作要结束了,我们供给你们的合作也结束了,现在就应该是结账的时候了。”


    “县里的厂子对我们几方的财产纠纷也是表示尽快算清,还请闵老板配合我们几方的工作,你们建筑队现在是挂靠在罐头厂名下,如果跟你们结不清,这帐是不是该算到罐头厂头上,我们跟罐头厂去算?”


    县里的厂子是挂靠了建筑队,但是建筑队盖房子,他们是提前就给了预算费的。


    闵成光哪里敢让他们找到罐头厂头上去,他们去了,他的领导亲戚就要下课了,闵成光憋着气:“算算,现在算。”


    闵成光也有财务的,他媳妇。


    几方一汇合,就开始对账。


    他们有对账单子,每次都有闵家拉砖的人清点数目,签字按手印,闵家那边也有账目,对账的数目差距只有十几块砖,这点砖头在他们可接受的损失范围之内。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闵家的砖还没用完。


    他们表达的意思是想退。


    “不可能。”他们这边也是寸步不让。


    庄民国说:“当初是你们报了砖的数量来的吧?这点是不是没错。你们报了砖的数目,我们生产砖卖给你们,这也没错吧,你们用不完就想退,我们这砖白生产?工人白忙了?拉回去放着,这中间的损失谁来负责。”


    闵家是靠着罐头厂的领导才开起了建筑队的,其实跟他们一样都是村里大字不识的老农民出身。


    闵家媳妇还想耍赖,说他们用不上不退干嘛,他们不退就不结账。


    吵到了下午,庄秋拍了板,“既然商量不出个结果,你们闵家是靠的罐头厂,那咱们就去罐头厂评评理,请他们的人来裁定。”


    闵家媳妇要钱,她无所谓,闵成光不干,最后压着闵家媳妇给了钱。


    钱是当场去银行取出来的,十三万的砖,现在砖的价格是一毛到一毛五,他们给建筑队的价格是最低价,卖了一万三。


    闵家钱取出来,庄秋一点,点完转手又存银行了。


    一出银行,闵家媳妇就跟闵成光闹起来了:“你说要给,一给就多给了三千块,我们忙了大半年还没挣上这么多呢,那几万块的砖你放哪儿去,你说!”


    闵成光好面子呢,“我拉回去盖房子,我盖楼房!”


    嘿,这个年代,农村还没有人盖楼房呢,小二层都没有。


    时间也不早了,庄民国他们本来还打算去姜辰的建筑队看看,班车只有最后一趟了,只得歇了这个心思,做上班车回公社了。


    庄民国先把庄秋送回家去的,顺便还接了在他们家的庄玉林兄弟。


    他们还不想走呢,问庄民国:“爸爸,我们可以不可以在姑姑家住啊。”


    庄民国没同意:“明天还要上学,你们还要背书包呢。”


    庄秋家里也是大院子,还住了庄家两个老的,姜家老大一家,对他们庄家人都没几个好脸色的。


    砖窑厂让庄秋这个外姓媳妇当了,姜家的亲戚没进到砖窑厂当工人,庄秋娘家的哥哥当上了,觉得他们姓庄的这一家子抢了他们姜家的钱呢。


    庄民国知道姜家这些人的想法,他过来的次数也少。


    “明天怎么就要读书了呢,为什么就不能放两天假呢。”庄玉林兄弟依依不舍的跟弟弟妹妹告别,跟着爸爸往家里走。


    庄民国没说他“想得美”呢,再等十来年,“双休日”就会被正式提出来了,并且实行双休日制度了。


    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双休日都是休息的。


    打工的上班族也有单休的,像服务行业,销售行业,一般正规大公司里都是双休,还有五险一金呢,这些保障措施已经很完善了,就像大儿玉林的公司,人家来面试的,首先问“你们工资多少?”,“有五险一金吗?”,“是不是双休?”


    周末不休息两天的,人家还不干呢。


    公司要挑人,人家也要挑公司的。


    那些只单休的公司,人家求职者还相互转达的,说,“这家公司应该很小,可能是刚成立的,人也不多,他们是单休呢。”


    只单休这一条,就足够断定这家公司的规模了,反正就是小。


    庄民国说:“那你就好好读书,说不定以后你就遇上休息两天的了。”


    他们学生的假期已经不错了,比他们当工人的还好些的。


    马上再读半个多月,七月中旬开始,就要放暑假了,到九月份才开学,要放一个多月的。


    七月份要秋收,六月份卖了回苗子,他们苗子地就先空了下来。


    七八月份是太阳最大的时候,地里的菜都要干,苗子地太热了,苗子成活率不高,他们都是在八月末洒苗子,到十月出苗子。


    这时候秋收也收完了,正是种冬粮食的时候。


    庄民国他们砖窑厂连着几个月都不忙,七月份的时候,学校放了假,庄玉林他们兄弟在家里玩疯了的,庄玉林办了“临时学校”,上课完就带着姜阳他们在院子里爬树,要摘梨来吃。


    后山的果子林全空出来了,结出来的果子又小又涩,村里都没人摘来吃,也就庄民国他们家这几颗数结的果子大又甜。


    庄秋家里还种了粮食的,她跟姜东要收粮食,就把姜阳跟韩媛媛送了过来,庄民国家里没种粮食,都是买粮食去粮站缴公交粮。


    大姐陈桂花找了过来。


    七月份在闵家建筑队打工的都背着包回来了,没活计了,他们又要回来种地了,但人姜辰的建筑队没回来,姜辰把人给拉到了省城。


    去省城盖家属楼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


    65、第 65 章


    去省城盖家属楼, 建筑队的工人一个月能拿到二十五,比在县里还多五块。


    去了闵家建筑队的工人灰溜溜的背着包回来, 就贪图闵家给的一月多两块,建筑队撤了后,他们还以为姜辰的建筑队也要撤。


    虽然是对不住姜辰,但好歹这半年也多挣了十块钱。


    结果他们背着包回来,人家姜辰的建筑队在县里撤了,直接跑到省城组起了班子队伍, 扯起了大旗给省城的厂子盖家属楼去了。


    姜辰在省城拿下了好几个大厂子的家属楼修建,至少是两年打底了。


    姜辰的建筑队包吃包住,吃得还不错, 一个月多五块,两个月就拿回他们半年多出来的,后边还能跟着建筑队继续挣钱。


    可他们跟着闵家的建筑队撤了后,就只能背着包灰溜溜回老家种地, 闵家没了建筑队, 闵成光夫妻拉着剩下的几万块砖回来盖小二层的楼房来了。


    他们搞这个建筑队还是挣了钱的,小二层的楼房都开始动工了, 村里村外的都跑过来看,闵成光两口子那也是出尽了威风的。


    他们这些打工的就不一样了, 他们没挣上这些钱,还没了一个月二十五的工资。


    秋收还没过,家家户户忙得很, 庄家只有苗子地, 天气热,苗子地空了下来,一家人都在家里歇凉呢。


    向婆子都开始回忆从前了:“早几年哪有过上现在的日子呢, 天不亮就要敲锣鼓出去上工,一天在田地里干了,身上就没个干的地方,还是现在的政策好啊,天气热都不用出门了。”


    庄民国每天去砖窑厂上工,庄炮仗就在家里编竹篓子,天气热,他也不去公社练摊了,冬天也不去,陈夏花跟向婆子吃过饭先去地里转两圈,除除草,回来烧饭,陈夏花下午就忙作坊的事。


    夏天就要开始备冬天的货了。


    作坊去年才成立,还不正规呢,今年才正式上了路,有规划起来了,今年冬天主要做的还是“保暖三件套”,帽子手套和袜子,庄民国还给她们提出来了做围巾和保暖衣。


    冬天的衣服现在还没有什么保暖衣的称呼的,只有棉衣、军大衣,布料里边塞棉花,手工缝制的棉衣,里边就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套,最里边的打底衣就是薄棉,套几件毛衣,外边裹棉衣,下身也是这样,薄棉裤,毛裤,外边再套个棉裤。


    像庄民国这种青壮年,火气足,穿得要薄两层,哪跟几十年后的保暖衣,各种颜色、轻薄,还打得商品噱头,都是什么“零下十度不怕冷,双重棉绒自动发热”,“有了这款保暖衣,这个冬天轻松过”等,真实效果哪有这样惊艳的。


    但穿了贴身的保暖衣,外边再套个毛衣,穿个厚外套也就足够了,庄民国去年冬天给两个儿子数衣服,陈夏花给他们穿了七八件。


    什么毛衣背心都套上去了。


    很多毛衣其实不保暖,还薄,还比不上很多加绒的里衣、卫衣,现在没有卫衣,穿的都是毛衣,陈夏花打毛衣,庄民国就给她反应了这个事,问她有没有细毛线。


    他当老头子的时候,大儿玉林给他带回来的毛衣就是细毛线织的两层,毛衣结识还挡风,外边再套个厚外套就行了。


    今天他休息半天,早上去上了工,中午就回来了,现在砖窑厂不忙,姜辰的建筑队才去省城,还在跟省城的厂子排计划,没报砖数目过来。


    正好在家里收红枣。


    他拿着杆子在树上敲,几个小孩在下边捡,放进篓子里头,他们在劳动呢,都讲好了的,等红枣收了,庄民国一人给他们五分去买冰棍吃。


    福家小子跟村长家的小蛋都在,他们也有份。


    陈桂花就是趁着大中午的时候来的。


    早上一家子都在收粮食,她抽不出空来,下午太阳小了点,她还要下地,只有大中午的顶着大太阳过来。


    “大姐,里边坐。”庄民国还拿着杆子,喊了声儿陈夏花,又敲起红枣树了。


    陈夏花放了东西出来,给陈桂花递了凳子,就放在屋檐下,有风吹过来,这里凉快着,还端了水来,“大姐喝水。”


    陈桂花喊了庄炮仗两个。


    陈桂花是为了他们大姐夫来的,问姜辰建筑队的事儿。


    别说王家大姐夫后悔,陈桂花更后悔,她当初就是看重那两块钱去了,以为选闵家建筑队赚了呢,她婆婆公公也说闵家建筑队给的钱多,去闵家建筑队,现在他们一家子都后悔了。


    亲姐姐求上门呢。


    陈夏花现在也是“小老板”了,她也不慌,听了大姐陈桂花的话,“现在?现在是没位置了。”


    “前两天这消息出来的时候,好多人都跑三妹家里去问了,姜辰那边是缺了一个人,不过叫了姜家那边的亲戚。”


    是姜辰给了姜家那边的亲戚个机会,挑了个本分老实的去。


    陈桂花过年的时候口口声声说了的,说早就答应闵家建筑队了,陈夏花还是听出来了她话里那意思的,是说人家闵家建筑队的工资高。


    人家工资低了两块不愿意去,现在人家工资高了五块,又想去了,这就是大儿玉林经常挂嘴边那话,“现实”。


    他说的是他们学校那些掌握着卡片、跳绳的小同志,就因为他们掌握了可以让人玩耍娱乐的东西,其他没有掌握的小同志就喜欢围着这些小同志打转。


    他学会“谄媚”这个词第一个就给他们按上了。


    为什么呢?因为庄玉林小同志觉得,这些小同志对待没有掌握卡片、跳绳的小同志十分敷衍,他们更喜欢跟有的小同志玩,跟他们说话,有时候他这个“班长”的话都不管用了。


    陈夏花倒是觉得这个“现实”两个字,按在大姐陈桂花身上没错。


    陈桂花听到陈夏花说没有位置了,脸上的笑收了两分,还是叫他们帮忙留意一下:“你大姐夫干活勤快,不是偷奸耍滑的,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你大外甥都到要讨媳妇的年纪了,得给他攒点钱。”


    “现在娶媳妇可不好娶了,光是礼钱都得几百块了,还要什么手表的,可贵着呢。”


    大外甥王平十八了。


    农村结婚早,到年纪就要谈婚论嫁,除非是穷得娶不上的,过了二十几就叫“老姑娘”、“老光棍”了。


    陈桂花又拐到了种粮食头上去了:“我刚过来,看你们家的田地全空着的,光秃秃的,什么也没种,你还是听我的,全种上粮食,别种什么苗子了,我们大队旁边那个杨家大队的,跟你们一样也是种苗子的,今年开春就全种粮食了,现在都在收粮了,卖粮食一年也能挣几大百呢,哪里不好了。”陈夏花说:“苗子地轻松。”


    陈桂花看这个妹妹一眼,陈夏花大夏天的不用跟他们一样在田地里忙,那张脸、手干干净净的,跟刚结婚的小媳妇一样。


    王家大姐夫也是去县城打工,开了眼界世面的人了呢,他回来还说过,说,“人家城里的妇人会打扮呢,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穿得也体面,脸上白得很,还擦什么粉的,一走过都是香味。”


    对城里的妇人家推崇着呢。


    陈桂花听了这些话心里当然不高兴,她凑过去,问陈夏花:“三妹,你脸上擦的是什么?”


    陈夏花下意识摸了摸脸:“没擦什么,哦,大姐说的是那个珍珠膏吧,我只擦了这个。”


    香的那个是香粉,公社就有,陈夏花传统,觉得香味太浓了不大本分,不符合他们“农村妇女”用,没敢买。


    他们公社以前只有蛤蜊油,百雀羚,珍珠膏是今年才有的,一瓶要七八块,陈夏花都是看了又看,看了好几回才舍得买。


    陈桂花盯着她的脸看,“三妹皮肤就是好,你说的这个珍珠膏是什么,擦脸的?比蛤蜊油还好?”


    陈夏花起身拿了自己的珍珠膏给她看,“蛤蜊油冬天用可以,这个一年四季都可以用的。”


    玻璃的瓶盖,还有金边,上边还有几个大字,陈桂花就是没用过,只看这个罐子都觉得喜欢,觉得上档次,她问了价格:“这个一小瓶多少钱?”便宜她也去买回来。


    陈夏花说了。


    陈桂花不吭声了,只说了句,“三妹家富裕了呢。”


    这一瓶就赶上王家大姐夫去这半年每个月多挣出来的两块钱了。


    到陈桂花走,她也不说要买的话了。


    王家人都在家里等着,陈桂花一回去,就问她怎么样,陈桂花摇头:“没位置了。”


    她脸上不好看,到晚上还板着脸,王家大姐夫看不惯:“家里谁给你气受了你这个模样?”


    陈桂花说:“我是在想三妹家呢,有钱着呢。”


    王姐夫说:“咱们家也不差。”


    陈桂花翻了个身,“不差?我三妹都擦得起一瓶七八块的珍珠膏,你也给我买,我就夸你挣了大钱。”


    王姐夫不吭声了,嘀咕两句:“这是败家媳妇的做派,搁以前那也是小资做派了,要养破产的。”


    嘿,人家破产还捞了个年轻,他们家这个家底,跟破产有什么区别?她都熬成黄脸婆了呢。


    跟他说不清,陈桂花翻身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我今年就买了在-15也能发热的保暖衣,我发现在某个情况下它确实发热——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子盖厚了是真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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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第 66 章


    庄民国没问陈夏花都猜到了大姐陈桂花过来是做什么的。


    人嘛, 就跟那水一样,都想往高处爬,他们当时过去说,别人指不定还在心里说他们不厚道, 给他们介绍工资低的工作呢。


    他们家的这些亲戚吧, 心里是都有些小算计的,上辈子大儿玉林当老板了, 平时一年到头才登一回门的亲戚们隔三茬五就走动, 送礼,说他养了个好儿子,话里话外的夸他以后享福了。


    借钱的,找工作的, 要去当经理, 当财务的, 多得很。


    借钱去买房买车, 结婚娶媳妇, 给离婚费都要借的。


    陈夏花提了提大姐陈桂花的儿子王平,庄民国就想起来这小子的事情。


    大姐陈桂花上辈子就跟他儿子借钱, 就是他说的那个借离婚费。


    王平就是过几年要出去打工的人, 向往外头的年轻人,出去的时候一身穿得跟个土八路似的,回来又是打摩丝, 又是穿皮裤的,那会他们家还穷呢,庄玉林他们兄弟还在读初中。


    大姐陈桂花是陈家这几姐妹当中最威风的了,戴了金链子,穿了高跟鞋, 往娘家送的都是包装精美的高档酒了,一副儿子出去挣了大钱的模样,陈婆子都把这个大女儿捧着哄着的,其他女儿在她跟前儿就没这个面子了,大姐陈桂花坐着,她们就站着。


    陈婆子巴结女儿呢,想让王平这个外孙把小舅子陈银宝他们也带出去打工,挣大钱,以后还要学别人出去挣了大钱的回来,给家里盖小二层楼呢。


    风光了好几年,到九几年吧,这小子说是在外边又找了个,闹着要跟家里没领-证的媳妇分了,还在外边买了房子,学着人家贷款买房,人家跟了他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两个了,他现在想踹了,哪有这么容易。


    人家说说了,分可以,要给钱。


    那会闹出这种事的不少见,还有人闹出新动静儿呢,搞了个洋时髦,叫“离婚”,一个公社里要是有一个“离婚”的,整个公社都传遍了的,连人家离婚家里的事儿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上了年纪的根本就接受不了“离婚”这个事儿。


    像王平这样的,不叫“离婚”,那会说的是谁谁谁跟人跑了,丢下家里的老婆孩子,作孽哦,只有闹到了公社去的,要打离-婚证的才叫“离婚”。


    王家要赔人家钱,王平还在贷款住房呢,大姐陈桂花就借到了他们头上来。


    之前还威风得很的大姐陈桂花,那时候一身乱糟糟的,脸色黄得很,要找他们借钱给“分手费”,在庄民国看来,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这叫事实婚姻,就叫“离婚费”。


    开口过来借十万。


    庄民国就说:“这小子也不是个好的。”


    这么大的人了,还要爸妈养着,连自己衣服都要他妈洗,除了吃饭别的都不会,现在都没学会责任,以后找了个媳妇也是个不负责任的。


    陈家二姐陈兰花人是心高气傲,年轻嫁的是“村干部”家庭,以后儿女都出去打工了,几个人也轮流把他们接过去住,不说给多少,至少给他们养了老,不缺那一碗饭,也算是负责了。


    打了枣子,捡了些来当水果吃,其他的就晾了起来,晒成红枣。


    冬天炖汤的时候放几颗红枣,也是给家里滋补了。


    几个孩子庄民国一人给了五分钱,让他们去买了冰棍吃了,下午几个孩子还去睡了会。


    庄玉林他们醒了,庄民国就提醒他们:“带弟弟去把裤子洗了。”


    他们的内裤每天换每天洗,都是他们自己动手,现在天气热,水都是热的,等冬天了就烧热水来洗。


    庄玉林他们兄弟现在是内裤、袜子、鞋面,都是自己擦自己洗。


    白鞋子他们力气不大洗不掉的,还是陈夏花给他们洗。


    陈夏花给他们洗,兄弟两个还会拍马屁,“妈妈以后我肯定养你,让你顿顿吃肉,给你买衣裳,买雪花膏。”


    陈夏花每回都会被他们哄得高高兴兴。


    对着爷爷奶奶也是这话,要给他们买吃的穿的,要孝敬他们。向婆子还偷偷塞零花钱给他们。


    夏天一过,学校也要开学了。


    姜阳两个被庄秋接回去了,小伙子养得白白胖胖的,来的时候一个袋子的衣服,走的时候多了一个袋子的玩具,韩媛媛也多了衣服鞋子。


    锦绣作坊冬天的“保暖三件套”给他们一人塞了套,还有新织出来的毛线围巾,柔柔软软的,下边还吊着毛线团,粉粉的、天蓝,大红,好几个颜色,看着就叫人喜欢,庄秋自己就挑了个,非要给钱,天气还热呢,她还往脖子上戴,转来转去的叫她们看。


    作坊的“娘子军”就在旁边点评,又试了其他几个颜色,还有他们做出来的保暖衣等。


    庄民国看了一眼就出来了,这些女人啊,不怕热的。


    砖窑厂又招了几个人进来,庄民国这个三组组长现在没干了,他现在主要负责“厂长助理”这个位置,还要跑省城给姜辰他们建筑队送砖去。


    外边说姜辰他们建筑队在省城要干两年,庄民国知道不是,至少得四五年的。


    在省城盖家属楼跟县城不一样,省城的家属楼对施工更严格,设计得也更完善,姜辰他们不止要盖家属楼,还要修风景。


    说是根据人家外销房的样子建的,要搞个运动设施,跟家属楼一起全包给了姜辰的建筑队的。


    这样的盖房速度还比不上县城的,但人家省城的厂子追求的不是速度。


    建筑队喊车过来,他们这边负责上砖,庄民国跟司机一起送过去,把货交给建筑队,司机不是建筑队的,人家只负责拉货,其他什么都不管的。


    庄民国跑了两回,庄玉林他们兄弟好奇省城呢,问他:“爸爸,省城有公交车吗?有电视机和电话机吗?有飞机吗?”


    田婆子讲的她继子的故事,退休工人老沈的儿子小沈也当上了机械师傅,还跟着领导做过一回飞机呢。


    “那飞机长什么样你们知道吗?不知道吧。”田婆子用手比划:“那么大,跟鸟一样,比鸟大多了,人就坐到那个铁鸟肚子里,人家飞机“咻”的一下就飞了,在天上开呢,比云都高,睡个觉的时间就到了。”


    田婆子的话勾得人心痒痒的,不少人都想着去坐一回铁鸟肚子呢。


    庄民国说:“有啊,省城还有体育馆,还有看书的图书馆呢。”


    “爸爸,我们下回也跟你去送货吧。”


    庄民国不干:“你们还要读书呢。”


    “爷爷跟我有秘密,你让我们去,我告诉你我跟爷爷的秘密。”


    “不想听,都是秘密了,你就保密吧。”


    庄玉林这个年纪保不住密,一直问他要不要听。


    晚上,他把人打发去睡觉了,好笑的跟陈夏花说起:“还秘密,他们现在都有秘密了,小时候谁拿了他一根柴都要告状的。”


    陈夏花说:“大了,明天你是不是要去省城里送货,回来的时候去公社跟齐大姐说一声,后天卖苗子,我就不找人通知她了。”


    “好,我看省城里有卖缝纫机的,要不要再买一台?”


    “再看吧。”陈夏花翻了个身,他们作坊现在四个人,那缝纫机是不够,但张家妯娌现在透露的意思是不想在作坊干。


    她们想单干,自己当老板呢。


    张家那些亲戚怂恿的,想让张家妯娌当老板,也搞个作坊来,到时候她们就给张家打工。


    打工的跟当老板比,谁不选当老板。


    庄民国的意思是,“她们要单干就单干,你跟福嫂子一个是裁样子,一个是绣工,她们的花样子是不错,但咱们卖出去的这些,这些点子可都不是她们出的。”


    “保暖三件套”的样式都是庄民国按几十年后的样式提出来的。


    包括现在的保暖衣,围巾。


    张家妯娌的花样子都是按现在的花样子做的。


    第二天一大早,庄民国就跟着司机送砖去建筑队了。


    他是下午从省城坐班车回来,到公社也是四五点了,庄民国跟供销社的齐玉大姐说了声,又转到卖猪肉的摊子上,买了点骨头瘦肉,回来路过运输队家属楼,还碰上司机刘春华的司机母亲刘婶子。


    他打了个招呼,刘婶子在他手上提的肉上看了看,主动露出个笑:“工人同志回来了啊,你们家现在这日子是起来了呢。”


    她往前凑了凑,“庄同志啊,婶子对你也不差吧,你们那个砖窑厂下次要人拉货拉砖,也可以去运输队找我们春华吗,大家都是熟人是不是。”


    庄民国还记得前几年这位司机母亲刘婶子的态度,面上看不出来,就是那话里话外的,说什么“我们家司机同志可是运输队的标杆,出去拉的货都是畅销货,紧缺货,干干净净的,那车回来跟新的一样,装的可是大件呢”。


    像收音机、自行车这些就是大件,干净又有牌面。


    她现在不嫌弃他们砖头要脏了货车了。


    庄民国跟她客气:“下回要是有机会肯定跟刘同志合作的。”


    庄民国到了家,先进去跟陈夏花说了通知的事,这才转出来,庄玉林兄弟写完作业了,正在看课外书。


    他坐在小凳子上,从兜里掏出两支塑料儿童玩具手表来,“看看爸爸手上是什么呢?”


    庄玉林最先跑过来:“是手表爸爸!”


    庄民国点点头:“想要吗?想要知道要做点什么吗?”


    他的要求简单,给他端半盆水来洗个手。


    “我知道!”小二玉春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


    庄玉林紧跟其后:“我也知道。”


    他接了爸爸给的手表往手上套,一边说:“爷爷跟我说,让我以后不要读死书,到结婚年纪了就结婚,早结婚早享福,早结婚早生娃。”?


    不是推行晚婚晚育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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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第 67 章


    庄炮仗上回悄悄跟孙子在一边说话, 就是跟他说的这个。


    从前年开始,就提倡一对夫妇生育一个孩子了。


    现在流行独生子女了。


    独生子女在几十年后不少见,从八五到九十年代后,每家每户都是响应的政-策, 一家只要一个孩子。


    这一批独生子女了长大了, 对爸妈两边庞大的亲戚人口都表示出了震惊,等他们读了书, 上班了, 再回来村里,好多亲戚都不知道该怎么喊了。


    庄民国上辈子就遇上一个,一个出去读了书的小姑娘,是庄家人, 按村里的关系该喊他二大爷, 小时候他也经常看到的, 后来读书就去大城市了, 多少年了回来看家里的老人, 见了他们这些老头,站了好半天, 憋出了个, “爷爷好。”


    他们一群老头子就笑,笑了又跟闺女打招呼,叫她快回家。


    他们也不是老顽固, 都能理解。


    庄炮仗跟孙子的秘密就被一个塑料的玩具手表给卖了,他编着篓子还解释呢:“我是这样说了,我又没说错,这两年村里村外的,妇女主任们都严起来了, 说不定到他们长大就只能生个独生子女了,独生子女一个多孤独的,没有兄弟姐妹帮衬,以后有事都找不到人的。”


    现在的妇女干部,妇女主任主抓的还是妇女问题,也接了一些计划生育问题,给各家做思想工作,传达指示。


    每家他们都登了门传达的,向庄民国他们家里也说过了的,分开说的,妇女干部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给男同志做思想工作,女的给女同志做思想工作。


    大体的意思,就是说他们家已经生了两个小子了,已经不符合再生了,让他们不能再生一个了。


    庄民国上辈子就只有这两个儿子,每天睁眼就想要努力打工,供一家人生活好点,让爹娘、儿子,媳妇都能过上好日子。


    日子用不上多好,也用不着开小轿车,拿大哥大,顿顿肉,只要家里能吃得饱饭,儿子上得了学,一年到头还能存点钱,以后攒下来能给他们在镇上买一套房子就行了。


    他没本事,两个儿子,可能也只能攒出一套房子来。


    这就是庄民国上辈子年轻的时候最大的心愿了,每天睁眼就是想怎么多挣点钱,哪有时间去考虑要不要再生一个的。


    现在他们家日子好了,庄民国也没想过要再生一个的。


    陈夏花那边问过他,问他的意思,现在还不严,要生也是有办法生的,庄民国没这意思,陈夏花也不提了。


    在这样的大事上头,她都是听庄民国的。


    庄民国倒不在乎儿子以后是不是独生子女呢,他们俩只要去结婚他就满意了。


    要求可比他爹小多了。


    至于还要生几个?


    这个他都不敢想的。


    “行,等他们到年纪了,你记得催催他们。”


    庄炮仗说:“那肯定,我还要抱我重孙,重孙女的。”


    到他们这个年纪,最高兴的就是出去的时候,同辈分的老头说“你们家日子好了,等以后你们孙子长大了,结婚生了孩子,你们就抱重孙了,享儿孙福了。”


    “结婚早,我跟他奶奶还能给带带呢,要是打“老光棍”了,我们以后都抱不动了。”


    他爹还说准了。


    上辈子这两个可不就是“老光棍”吗。


    他都抱不动了也没提要结婚的事。


    几十年后人家还流行一句话呢,叫: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庄民国觉得完全符合他两个儿子的情况,职场多得意哟,也是他们省里数得出名号的大商人了,还上过电视,被采访过的,就在他们本地台播出的,播出后,又连着好几天有重复播放,几乎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看到了庄玉林兄弟上了电视。


    穿着贵重的西装,从头发到脚都是请人专门打理的,有识货的还跟家里的长辈科普兄弟俩手上戴的手表要几十万,胸前那个胸针要几十万,他们是把县里一套房给戴在了身上的。


    那时候多风光哦,庄民国出门的时候,谁不知道他是大老板的爸爸,他儿子还是上过电视的,跟庄民国一辈的老头老太就没有人不羡慕他的。


    人家羡慕是羡慕,但后来说起他,就成了,“庄家那两个儿子出息呢,大把的钱,就是没留个后,一把年纪了还不结婚。”


    庄民国一度怀疑他们是以前在外边打工的时候受了情伤,被外边花花绿绿的姑娘抛弃了,这才恐婚。


    怕什么“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庄民国还给他们打过电话的,婉转的把自己的意见说了,挑了一大段小短文呢,告诉他们要向前看,一时的挫折不算什么,总有个合适的人在远方等着。


    庄玉林倒是回了,让他不要东想西想的。


    庄玉林听他们都说起了他以后长大要生几个的事,都顾不得摸自己的玩具手表了,感叹了一句:“我现在体会到邱老师被逼婚的感觉了。”


    邱老师妈妈当年逼婚就是这样说的。


    大人啊,就是喜欢等他们长大,长大就让他们结婚生娃。


    不过这些很快被抛到脑后了,庄民国给他们兄弟买的塑料玩具手表颜色不一样,里边的钟也不一样,庄玉林跟弟弟忙着看玩具手表有什么不一样去了。


    有了这个玩具手表,庄玉林他们在学校里十分受欢迎,小同志们也想要,还问他们:“这个也是你们的“好妈妈”做出来的吗?”


    陈夏花他们锦绣作坊现在有名呢。


    庄玉林让人看了一眼就收了回来,很抠门的:“我爸爸在省城买回来的。”


    “这个手表好好看啊。”


    “这个叫玩具手表。”


    大人的手表他们看不出来好不好看,但这个花花绿绿的手表他们都喜欢,“你们爸爸对你们真好啊。”


    庄玉林他们兄弟有跳绳,现在还有手表。


    “你们爸爸会给你们买铁皮火车吗?我的工人叔叔说人家省城的小孩都玩这个。”


    庄玉林一听就觉得贵,他拍了拍作业本:“我们是学生,是要好好读书的,不能老是玩这样,玩那样,老是玩,以后就考不上初中了,上不了初中,就读不了高中和大学。”


    “我不上大学,我以后要去大城市海市。”


    小同志们纷纷说起来以后要去哪里,说得最多的就是大城市海市了。


    为什么大城市这么受欢迎呢?因为《上海滩》。


    这首歌现在最时髦了,有收音机的家庭都能听到收音机放的这个歌,那调子一起来,都要跟着哼哼几句。


    连村里现在都不哼“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该哼“上海滩”了。


    唱得多了,小同志们就记住了这个大城市的名字,幻想着这个大城市该是如何的灯红酒绿,以后也要去见见世面呢。


    庄玉林说:“那你们去海市吧,我要去京市读大学。”


    班上的小同志,庄玉林是头一个说要去读大学的,其他小同志也不是没想过,家里的家长就说了:“上大学,考了多少分?人家下来的知青还有考了好几回都考不上,最后还不是巴巴的回城里去了。”


    哪里是这样好考的呢。


    去年他们公社还有知青,今年其他生产队的知青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娶了知青的人家也有,在回城跟不回城也是闹过的,跟庄民国他小舅子那样,风平浪静,半点没闹起来的也不是没有。


    下放多年,早就融入到当地了,在当地娶妻生子了,回去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的,没有班接,一大家子只有在分到的小房子里过,吃喝都要钱,他们回去住几天还好,要一直住下去,那些兄弟姐妹还能同意?


    在乡下虽然没有城里的那些,但有房子住,一家人只要不偷懒,能吃得饱饭,不比现在拖家带口的回城好。


    舅母杜青就不回去,还隔三茬五给城里的爸妈写信,给他们寄些当地的土货,那边得了东西,跟这个女儿走动起来,也不时给他们回一点来。


    他们寄过去的东西才值几个钱,那边爸妈心疼闺女,寄过来的票子钱就够他们买多少的了。


    庄民国这个舅母聪明着呢。


    小同志们还在问:“读了大学要做什么?”


    “上工啊,大学生毕业了都是当工人的,我觉得还能当科学家,我以后要造电灯,让我们家也照上电灯,我还要造汽车,让爸爸妈妈开上汽车。”


    小同志们不断点头,哦,原来要当科学家要读了大学啊。


    “那我们也要考大学,我要造机器,以后干农活就不用自己动手了。”


    三年级一班的学习风气被带动了起来,邱老师最有感触,在下一次写的作文中,把几乎全班的小同志作文一角裁了下来,贴在教室后,那里,都是班上小同志们的豪情壮志。


    他们的,梦的发源地。


    庄民国经常往省城跑,家里就时不时添点东西,小到牙膏牙刷,毛巾,大到衣服首饰,就在入冬前,庄民国给向婆子和陈夏花各买了个金镯子。


    他亲自给陈夏花戴上。


    向婆子摸着金镯子,眼里都含着泪花:“你爹没给我买过一样首饰,没想到我儿子真给我买上了。”


    庄炮仗说:“我给你编了多少个蚂蚱。”


    向婆子说,“蚂蚱是蚂蚱,首饰是首饰。”


    靠编蚂蚱娶上的媳妇,有什么好炫耀的不成。


    家里每个人都有份,庄玉林他们兄弟有课外书,玩具,省城的铁皮汽车,玩具枪,兄弟俩都有份。


    庄玉林感受到了老父亲沉甸甸的爱意,他们班上的小同志说得没错,他们爸爸妈妈对他们真好。


    “爸爸,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你们是我儿子啊。”


    有了孩子,就有了责任。


    庄民国老是往家里买东西,可能就是想弥补他们上辈子没有的,上辈子人家问那些“你们没有吃过果丹皮吗?”,“乡下来的孩子,第一次喝汽水吧?”


    一毛钱一根的果丹皮,五毛钱的汽水。


    他可能只是不想让这些无意伤人的话再让他们经历一次,所以想让他们把所有的都尝一尝,不会再因为这些话自卑。


    哪怕庄民国也没问过他们难不难过,自不自卑。


    这个道理,几十年后的家长都明白,别人家有的,也想给自家的孩子买一个,买不起真的,就去买个假的,买个塑料的,看着都差不多,也相当于都是同一个玩具了。


    为了孩子的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大家周四好,没什么好说的,留言2分发红包吧。


    68、第 68 章


    庄玉林感受到了父爱如山, 来自家庭里的沉甸甸的爱意。


    他更努力了,关闭了“临时班级”,放下了课外书籍,全力以赴的钻研在学习中, 以十分耀眼的成绩站在了班级巅峰, 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班长”。


    张家两个妯娌在入冬前脱离了锦绣作坊, 扯起了大旗来单干了。


    他们也做了保暖三件套, 还有围巾, 还请了张家的亲戚入伙, 他们的作坊叫锦绣作坊,他们也取了个名字,叫前程作坊。


    锦绣前程,是非要跟他们沾上边的。


    张家妯娌是带了他们锦绣作坊的技术走的,保暖三件套的手套帽子和袜子, 外加今年才出的新品保暖衣和围巾都被他们仿了去。


    放几十年后这叫什么呢?叫抄袭。


    前程作坊买的布料都跟他们差不多, 现在可没有什么抄袭纠纷, 假冒伪劣产品之类, 张家的前程作坊一开, 知道的除了在背后嘀咕几句这张家不厚道以外还奈何他们不得。


    最高兴的就是大嫂刘春枝了, 她说的是:“风水轮流到各家,一模一样的又怎么样, 你家能做别人就不能做了?这是哪里来的道理,你们说是不是?”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张家人。


    有些人看不上张家这种行径,但在金钱的攻势下也不得不妥协,人张家那边说了,他们今年的货要比去年低两分。


    两分也是钱啊,谁不想便宜买好货的。


    张家还在赶货, 就有不少人跑去定货了。


    陈夏花跟福嫂子两个气得够呛,但他们两个都不是那种泼辣的,还能去找张家人吵一架的,在作坊里又气又怒,他们专门收拾了一间房出来的,现在看着满地的东西,福嫂子两个都不知道怎么办。


    张家降了价,他们要继续卖去年的价谁买的?


    不降价,跟张家打擂台,到时候还赚什么钱?


    两家一样的货降价打擂台,会叫人看笑话。


    越是担忧,她们看着这满地的货就一脸愁绪。


    张家那边其实就是知道他们在货物数量上比不过他们锦绣作坊,这才打出了降价的名头,争取让他们的货卖不出去。


    向婆子看了两天,悄悄问庄炮仗:“老头子,你说这怎么办?”


    早知道就不跟熟人搭伙做买卖了。


    他们还跟工人儿子说的签了条子的呢,但没用,张家妯娌没出钱,不是合伙人,按庄民国的话,她们妯娌那叫什么“高级打工”。


    条子上没说不让她们只能在一家干,也没签年头,只说了不准把样式给别人。


    张家妯娌有理有据的,他们是按“技术入股”来的,是他们出的样式,她们自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做出来的,都是他们妯娌提供的样式。


    现在自己单干,用的是自己的样式,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庄民国是给他们口诉过样式,但成品可是他们弄出来的。


    向婆子说:“当初在我们作坊干的时候,每天那叫勤快,逢人就笑的,婶子长婶子短的,跟隔壁的一样,这说翻脸就翻脸。”


    说的是大媳妇刘春枝。


    当年刚进门的时候也是爹啊娘啊叫得欢呢,鞍前马后的,比亲儿子还孝顺体贴,其他人家当婆婆的熬成婆了,还要跟儿媳妇立规矩,定规矩,他们家什么都没有,没过几年还让大媳妇当了家。


    就这,就是村里都找不出一户来。


    工人母亲刘三婶还想当儿子媳妇的家呢,话里话外都想让儿子媳妇听她的,人家工人媳妇怎么可能听她的,婆媳两个闹不和,工人同志刘大壮还占在妻子一边,刘三婶回头就哭,说儿子不孝顺。


    人家外边的老头老太太们还在暗地里嘀咕了,说:“原来工人家庭也要吵架啊。”


    工人家庭就是被神话了,以为工人家庭不愁吃不愁喝,不为卫了三瓜两枣跟他们一样闹呢,出门就抱着收音机,不上工,穿得又好,过的是神仙日子。


    神仙日子享福都来不及,哪有闹不合的。


    他们工人庄家还不是工人家庭的时候,那可是村里出了名儿的和气家庭,现在不一样了,向婆子现在出门跟人讲话,人家就悄咪咪的问她,“你们家大媳妇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在家里摔盆摔碗了。”


    她这个脸哟,都不好意思给大媳妇圆谎。


    张家妯娌两个走的那天也是这样,以前婶子长婶子短,走的那天那个傲气,要不是看她们鞋跟不平都想让老头子给她们装一个跟的。


    神气什么呢神气。


    她一个人就把话说光了,庄炮仗能有什么说的,他想了想,吐出几个字,“问儿子吧。”


    儿子是工人,好歹是有见识的。


    向婆子说:“他这两天都在往省城跑,找他也没用。”


    这时候,作为家里的小男人,庄玉林觉得肩上的责任就凸显出来了,他回家把自己的书包放在桌子上,看着爷爷奶奶和“好妈妈”陈夏花,端着小身子,用正经的口吻跟他们说:“说吧,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我给你们分析分析。”


    小二玉春坐在哥哥身后,就像是他坚强的后盾。


    他年纪还小,脸上的奶膘还没消下去,使劲儿点点头:“嗯。”


    几个大人都没把小孩子的话当一回事。


    “跟你说了有什么用,你们就安安心心的读书上学吧啊。”轻飘飘就把他们给打发了。


    陈夏花笑着说:“对,快去写作业,我去烧饭,晚上给你们炖肉。”


    不是,家里都要“破产”了,他们怎么还想着吃呢?


    庄玉林急得跺脚。


    破产这个词是邱老师说的,邱老师讲课,会给他们举很多例子,说以前那些大乡绅大土豪,经营不善就会导致破产,简单来说就是没钱了。


    别以为小孩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学校的小同志都知道除了庄玉林他们的“好妈妈”会做保暖三件套以外,还有别的人会做,他们还问呢,“是有人跟你们抢生意了吗?我妈妈说,今年要给我外婆他们买,但是要看谁家的最便宜,我让她在你们家买,可是我妈妈说要货比三家。”


    其他小同志也纷纷说,“对,我奶奶也是这样说的,奶奶说都是一样的东西,谁家便宜就买谁家的。”


    小同志们现在还不懂价格战,只知道家里说了谁家最便宜就去谁家买,他们仰着天真的脸,很讲义气的跟庄玉林保证:“班长,你让你家里的“好妈妈”把价格降下来,我们家肯定在你家买。”


    “我家也是。”


    庄玉林:“”


    庄玉林背着手,蹙着眉:“为什么要降价,降价是扰乱市场的行为,要是做的人多了,大家都降价来卖,卖货的都亏了,那以后谁还生产?”


    “班长你好厉害,这都懂。”


    “班长你以后肯定也是大商人。”


    敬佩完,小同志们又苦起了脸,一头是家长,一头是班长,他们夹在中间真的是好为难啊。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和平共处呢。


    “妈,火都烧到眉毛来了!”庄玉林提醒她。


    陈夏花说:“烧到美貌了也还有高个子在前边顶着呢,你是学生就该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你爸爸前两天还说了要给你们再买两本课外书回来呢,你们到时候好好看看。”


    课外书多贵啊,一本就是一两块,贵得还有十来块。


    庄玉林生怕要给他们快要“雪上加霜”的家庭增加负担,很有大将风范的摆手:“不用了,以后都别跟我和弟弟买课外书了。”


    别说陈夏花,就是庄炮仗两个老的都不同意。


    买书本,那才是该做的事。


    “就你小人家家的天天操心,咱们家可是工人家庭,还有苗子地呢,作坊有我们呢,就是不开作坊了也亏不着你们。”


    这就是所谓的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吧?


    庄玉林觉得自己是白操心了,拉着弟弟去写作业去了。


    庄民国回来得晚,但他给陈夏花递了个东西,“你看看。”


    陈夏花接了来,放在手心里瞧,那是一个个的亮片,大大小小的,颜色多,还有各种造型,星星的,圆的、花边的,庄民国递过来的盒子里整整装了一盒。


    陈夏花张着嘴:“这是什么啊。”


    “亮片吧,省城里才有的,你不是说张家那边跟我们做的东西一样吗,你把这些亮片做成花纹缝上去试试。”


    这些亮亮闪闪的,女孩子都爱。


    这就跟几十年后女孩子们爱漂亮,爱化妆,爱珠宝是一个道理,尤其是闪闪发亮的珠宝,谁不被它迷了眼的。


    陈夏花捧着亮片欢喜了好一会儿,“这个缝一个花纹上去,真有人买?”


    庄民国说,“怎么没人买,人家可能就看上你这个亮片花纹了,一样的东西,你的更好看,人家不挑更好看的?”


    “这亮片我找了两天才找到,在省城都不容易拿到的,靠姜辰的关系才买来的。”


    他把亮片拿了几个放在手上,“你看,要是你把亮片串起来缝上去,做成个苹果的形状,回头一说这就是人家唱歌的那位歌手戴的苹果胸针模样,一模一样,你想不想拥有跟人家歌手带过的东西一样的首饰模样?”


    唱歌的那位,最近收音机最火了。


    唱的歌连庄民国这种五音不全的人都能哼几句。


    陈夏花说:“我想啊。”


    这就是了。


    大儿玉林说的,做生意也是要搞“推销”的,这话术就很重要了,他们不能过分夸大事实,但也要把话说得圆滑漂亮,要是这一个亮片,直接说漂亮,确实是漂亮,可还没到非买不可的地步,但说是名人一样的首饰模样就不同了。


    庄民国也没说谎,他还特意去买了海报呢。


    专门拿给陈夏花他们当参考的。


    庄民国说:“有这些了,你跟福嫂子加把劲把小商品给做出来,等张家那边一卖货,就知道谁买得更好了。”


    陈夏花也不是没有火气的,张家搞这个作坊完全就是踩在他们锦绣作坊上弄出来的,张家做初一,他们就敢做十五。


    陈夏花直接买了台缝纫机回来,她跟福嫂子一人一台。


    样式也变了不少,之前他们的围巾只有毛线围巾,现在也加入了新的毛绒围巾,就短短一条,在肩膀有个别扣,轻轻一扣就扣上了,面上还有庄民国又从省城淘回来的整个的水晶卡,蝴蝶的,花纹的。


    简洁又好看。


    连庄秋来了一回,都偷偷带了一条回去。


    她还说,“我现在不戴,等你们卖货了我就戴出来。”


    工人爸爸轻易而举就解决了家里的危机,庄玉林有时候跟弟弟聊天:“小二,我觉得我们现在好没用啊。”


    庄玉林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没用啊。”


    因为他们是家里的小男人啊,工人爸爸不在,他们两个就只能在家里吃干饭,小二今天还多吃了两块饼干呢。


    “这是不对的。”


    “我饿了。”


    小学生读完书,消化又快,很容易就饿了。


    “我们应该努力思考怎么帮助我们的家长怎么走出困境来才对。”就像在学校,班长就是辅助好老师开展工作,管理好班上的小同志们,是作为老师的小助手的存在。


    在学校的时候,他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心中都是很有用的,怎么在家里就行不通了呢 。


    庄玉林不懂哥哥的忧伤,坐在小凳子上屁股扭啊扭啊。


    庄玉林看着他:“小二你干嘛呢。”


    庄玉春说:“哥哥我要尿尿。”


    庄玉林看了看他,怅然的叹了口气:“去吧。”


    为了表示出自己奋发努力的决心,成为一个有用的男子汉,庄玉林决定改名。


    改大名。


    工人爸爸和“好妈妈”的爱是十分有重量的,在庄玉林的这个阶段,正是青少年时期了,他十一了,开始有天南海北的想法了,会越来越独立了。


    帮得上忙是代表他“成熟”的标志。


    过了这个坎儿他就是真正的男子汉了。


    但是事实证明,他现在还帮不上忙,当不上成熟男子汉的标志。


    但是他要给自己鼓劲,要证明自己的决心,那就从改大名开始吧。


    庄玉林还没找到机会说,学校今年放假要早好几天,刚放了寒假,作坊就要开张了。


    张家先开张的,去张家买的不多,现在的年月里,家家户户都不富裕,谁都想捡点便宜,买了张家的,后边庄家的更便宜,不是买亏了?


    陈夏花在家里还很着急,庄民国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还让她别急。


    陈夏花说:“我咋不急,他们都担东西去卖了,人家要是买了,我们的可就卖不出去了。”


    庄民国说:“不怕,卖不出去的,就是卖了,咱们还能去公社里卖呢。”场子大着呢。


    其实现在已经不叫什么大队、生产队了,都叫某某村了,他们说惯了,有时候也会说是1队、2队的。


    庄民国说这话可是有根据的。


    他们当“大老板”的儿子可是说过的,卖东西是要掌握买家的心里的,就是几十年后的人买东西还要比较呢,有几个没经历过前脚原价买东西,后脚打折那种懊悔的,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打折、促销是有助于促进买卖的。


    现在的人兜里掏出来的钱少,买东西就更谨慎了,不对比完两家的价格,没有人会轻易下手。


    张家高高兴兴的担着挑子去,回来挑子还是满的。


    第二天,庄民国打的头阵,“走,到我们了。”


    他们这回可是全家出动,连庄玉林兄弟两个都跟着去的,保暖三件套、保暖衣、围巾,每个样式的戴一个。


    庄民国说的,他们这叫“展示”。


    “人家省城还有模特呢,专门穿着漂亮的衣服出来,外边的人看到他们身上穿的漂亮衣服,就会去买一身一模一样的,现在都流行找模特儿呢。”


    家里还是有人的,庄炮仗两个老的腿脚不好,寒冬腊月的,庄民国让他们留在家里。


    第一站,去的是红旗砖窑厂在的红旗村。


    他们一进村,庄秋也戴了毛绒围巾来,他们的东西样式可要比张家多,还有水晶和亮片,一进村,就吸引了不少人来。


    还有人围着庄民国跟庄福两个。


    女同志喜欢买花花绿绿的围巾帽子,给家里的小孩也买,但男人就没这福气了,他们戴的都是黑的灰的这些不显眼的颜色,也不是买的,都是家里的女人勾的。


    庄民国他们这回头上戴的不是普遍大男人戴的,帽子是黑的,围巾却是蓝的,那帽子上还勾了几个五角心呢,帽子后边还有个黑球,又显年轻又好看。


    “买,知道花儿为什么红吧这歌,人家里边的那个跟这个一模一样,你买了你就是同款了。”他指了指帽子上,在销售三步骤后,庄民国还制定了一个“同款”。


    他还知道个词儿呢,叫“名人效应”。


    “真的假的,真的是同款?”


    “当然了,我那里还有海报,以后借你们看看,不过这个同款不多,喜欢这个同款的可要抓紧了,错过这个机会没有了那就要等下一年了,过年的时候,别人戴,你们没戴,羡不羡慕?”


    陈夏花跟福嫂子那边也是用的这个销售步骤,先说了来历,再讲货不多,哪怕价格贵几分,在一个个的心痒咬牙中也下手买了。


    第一个开了头,后边的生怕被抢了,也跟着要买。


    大人要买,孩子要买,家里老人要买,一家人各挑各喜欢的,在庄家这里就把东西包圆了,大家都在争相购买的时候,还有人想着想买张家便宜的也咬牙买了贵的。


    万一买不着了呢?


    张家作坊的要是没来,他们还能忍一忍,想着张家也是一模一样的东西,等对比了两家过后再来买,但现在张家作坊昨天已经来过了,东西也不错,但没有人家的庄家的样式多,好看,还跟那些名人戴一样的呢。


    过了红旗村,接下来几个村都是刚进村一推销就成功了的。


    第二天庄民国就没去了,陈夏花几个去的,连着花了七八天把四周的村都跑光了,家里堆着的货也都快清空了,剩下的往公社送,摆了两天摊子,最后一件货卖了就收工了。


    张家的货也是卖光了的,但都是他们庄家卖过了,张家才有了市场,庄家卖货期间,张家的货一天只卖出去几件,最后又降了一回价。


    价格往下降容易,要往上涨不容易,庄家货没了,张家想涨家,人家不买账了,说卖给别人是多少,现在卖给他们凭什么又是高价。


    张家口水费了不少,跟他们解释,什么手工费、布料费,还有一大家子请人的工钱,算下来不挣钱的,可谁听?


    买东西的人哪里会真正站在卖家上思考。


    不挣钱谁会做东西来卖?


    是没挣多少,可不是积少成多吗,都是农民同志,也要站在农民同志的角度上思考啊,挣多了他们也给不上,他们也卖不出,何必呢?


    少挣点不也是挣嘛?


    张家人说不过一群人,他们要涨价,人家就不买,非要盯着他们恢复“原价”,还给其他来看的科普,说之前张家摊子卖多少钱,现在又卖多少钱,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场口诛笔伐之中,张家人说不过,只好用低价销售出去。


    到货卖完,张家人也算了一笔账。


    除开布料费、手工费,人工费,他们还当真是没挣钱!


    布料费贵啊,要票的,他们是投钱花大价钱买的布票去买布的,这一笔就是大投入了,张家还买了台缝纫机,又请了好几个张家亲戚来帮忙,人家吃住都是在张家,还要算工钱,饭钱,投进去的根本没赚回来。


    张家的亲戚们气势汹汹的问张家妯娌:“你们不是说庄家头一年就挣钱了吗?”


    张家妯娌都快哭了。


    是挣了啊,他们只有一层,一个人也分了好几十呢,他们都分了几十,庄家不得挣几百啊,就是想到这中间的利润,张家妯娌才想着自己当老板,开作坊,一年也挣上大几百。


    “算了算了,我们不搞这个了,我是看出来了,还是种地种粮食保险,做生意啊,不稳当,你们把我们借的钱还了,以后这事儿我们不掺和了。”


    张家家当都投了没挣回来哪有钱还,亲戚又非要他们还钱,闹到还没过年,前程作坊倒了。


    庄民国听到消息的时候,脑子里还冒出句话呢,“前程作坊倒了,它倒了,老板带着小姨子跑了。”


    庄玉林终于找到了机会把自己改名的计划给家长交代了。


    他对着几个家长,认认真真坐在他们面前,先说了自己的规划,总结:“所以,我打算改名来作为独立的开始。”


    一家人齐齐看向他。


    “什么名啊?”


    庄玉林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直:“以后,我叫庄成才。”


    他的未来,要成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耽搁了,明天时间不变。


    不好意思,本章发红包吧。


    69、第 69 章


    庄民国一口水喷了出来。


    庄成才?


    目标性这么明显吗?


    庄民国委婉的表示:“我觉得这个名字吧, 格局小了些,现在不是流行什么单字吗,不然叫庄伟、庄强、庄杰之类的?”


    他这可是根据时代提供的取名呢。


    几十年后人家短视频上专门做了一期视频出来的,就是概括这些取名的, 不同年代的取名有不同的风格。


    三、四十年代的人追求美和诗意, 什么遐思啊、廷谦啊、怀雨啊、望亭啊, 有诗意的, 有翩翩风度的, 傲骨铮铮的, 大都是出自古诗集中。


    到了五、六十年代,取的名字就带着革-命气息和泥土芬芳了,像什么建国、建华、国强,前些年还流行什么学军、学农、向红,等到前两年开始就流行用单字了, 伟、强、磊、杰、洋是多数生男孩子的家庭会取的, 女孩子就是芳、艳、敏、娜, 放眼全国上下, 叫这些名字的一个都有几十万。


    人家短视频还说了的, 到了九十年代, 又流行取双字了,男孩子又多了晨、飞、宇, 女孩子就是雅、雪、倩、珊,其中受电视机的影响,其中又出现了叠字,比如某程程。


    再往后推,电视剧席卷所有家庭,偶像风、言情风的主角名字们又让取名的家长们借鉴到了。


    总之名字是很重要的, 谁不想自己的名字是独特的,一说出去就叫人耳目一新的?像成才啊,什么伟啊,叫这些名字的,以后谁不想改名的。


    改名可不是容易的,涉及的又多,总不能他一个当老板的以后出去介绍,说自己叫庄成才,这种放眼以后带着些“土”气的名字可不附和他的老板人设。


    人家以后的明星们都要取个响亮的名字呢。


    庄玉林不知道以后的取名走向啊,他们同学叫大蛋,石头的都有呢,他撇撇嘴,不采纳工人爸爸给出的建议,“我还给弟弟取了个名字。”


    他双手搭在小二玉春的肩上:“弟弟,以后你就叫庄成功。”


    “要当成功男人。”


    庄玉春对自己叫什么更是不在乎了,他点点头:“行吧,我以后叫庄成功,要做一个成功的男人。”


    一个成才的男人,一个成功的男人。


    双成合璧,他们庄家肯定成功。


    庄玉林一副跟同事商量过后的表情,“那爸爸你记得去给我们改名啊,不要耽搁了,我们班的大蛋本来叫小蛋的,就是因为他的粗心爸爸和粗心妈妈,人家问他们是要大还是小字好,他们觉得大比小好,让小蛋叫成了大蛋,小蛋可气了。”


    庄民国问,“你们班同学都知道你叫庄成才?”


    庄玉林挺胸:“那肯定的,我们全班都说这个名字好。”


    他可是班长,是全班最聪明的人了。


    “爸爸你记得去啊。”


    庄民国随口应下:“行,等我抽空去给你改了。”


    庄玉林以为工人爸爸当真要给他改名了,欢呼一声,带着弟弟去村里找福家兄弟他们玩去了。


    满村的孩子都几乎在他开办的“临时班”上过课,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他的学生,他是所有小孩的老师,小孩们也喜欢听他讲课。


    什么飞机大-炮的,小男孩最喜欢听这些了。


    他们兄弟还有跳绳,卡片,也是掌握了娱乐玩耍的男人,现在还有铁皮汽车玩具,手上还戴了玩具手表,是村里最受欢迎的孩子了,大大小小的都喜欢跟着他们跑。


    孩子们都穿了庄家生产的“保暖三件套”,亮片和水晶别在三件套上,时髦又洋气。


    工人刘家的小同志刘喜喜围着自己的毛绒围巾,把工人刘家的事跟他们说:“我婶婶还不要我奶给她们买工人庄家的东西,非要从省城买,昨天晚上回来,我婶婶跟我妈一打了照面,她就输了。”


    工人同志刘大壮携家回来了,他当工人多年,第一回见到满村穿戴时髦的村里人,这些人不是工人,就是乡下的农民,穿得比他们县里的工人同志们还要洋气。


    工人同志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工人家庭的小同志从兜里扣出几毛的私房钱,很是心疼又装作大方的递到庄玉林兄弟跟前,小小年纪就学会带上两分邪魅,两分倜傥:“兄弟,不用给我省,我高价给我小堂妹买个三件套。”


    两个“双职工”的他才不买。


    庄玉林郑重的在五毛钱上扫了又扫:“诚惠一块五。”工人小同志刘喜喜是文盲啊:“诚惠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分开他还是认识的,一块五吗,作为工人家庭的小同志,刘喜喜可用过不下二三十块钱,一块五相当于他快半年的零花钱,专门拿给他买糖的。


    诚惠这两个字他也听得懂,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合起来什么意思。


    庄玉林蹙眉:“你该去读书认字了。”


    刘喜喜一撇嘴:“我不去,我以后可是要接任当工人的,我奶说了,我后半辈子就跟我叔叔一样,是当工人的命,以后也是要在城里上工,吃公家粮的,有钱有粮有票,我才不用去读书,只有当不了工人的才要去读书。”


    工人母亲刘三婶还经常会说一个词儿,“命”。


    这就是命啊,合该他们工人刘家要祖祖辈辈当工人的。


    刘喜喜听多了他奶的话,也从来没想过要去读书,别人读书是为了以后去当工人,他长大就能接任工人,不用再去多读个书。


    他奶说的,这叫“多此一举”。


    庄玉林说:“不读书你以后就是文盲,文盲是接不了班的,你太笨人家工厂会开除你的,我以后可是要当厂长的,厂长是最大的官,只有读过书的才能当厂长,你就只能在厂里扫地。”


    扫地这话是谁说的呢?是庄民国说的。


    他以前跟他们说的,“读书才是你们现在唯一的出路,不读书去做什么,扫大街?”


    庄玉林转换了词语,刘喜喜以后要接班,那就是扫工厂。


    “我不要去扫地,我要当工人,我去造飞机。”刘喜喜可是有大梦想的。


    “你连字都不认识,怎么造飞机?”


    旁边有人问了:“所以,诚惠是什么意思?”


    锦绣作坊今年爆了个开门红,货卖完了,两家人就开始分钱了。


    作坊里的钱是锁在箱子里头的,两把锁,一家一把,两把锁开了箱子,就开始清理作坊卖货的钱。


    分分钱多,清理也麻烦,清钱都清了好几天。


    分了钱也好过年。


    几个人分工,一人点一种钞票,拿人在边上记,最后把作坊的开销除了,还剩了一千多,庄家分了九百,福家分了六百。


    这钱已经不错了,张家作坊弄了这一出,到底是影响了他们,花的亮片和水晶贵,涨了几分钱也相当于白送,没挣上什么钱。


    张家那边跟亲戚都撕破脸了,为了借钱还钱的事闹得凶得很,都吵了好几回了,张家亲戚那边想收了钱回去过年,张家这边又拿不出,就一直僵起的。


    他们没多挣,好歹赢了张家作坊。


    张家有了这回,作坊是肯定不会开了,明年他们就是东山再起,两家只要不是一个样式,各卖各的,他们作坊也不怕。


    “还不错,有了钱也好过年了。”庄民国把钱推到陈夏花身边。


    除了分钱,还要谈明年的计划。


    福嫂子那边没什么计划,她今年是看到卖这些小商品的火爆了,明年多做点肯定挣钱。


    陈夏花问庄民国:“你说呢?”


    庄民国说:“你是老板,你说。”


    陈夏花想了好一会,才说:“我觉得那些亮片和水晶卖得最好。”


    他们的围巾帽子样式是好看,但陈夏花觉得,有很多妇人买是冲着亮片的样式和水晶买的。


    她去卖货的时候,那些妇人挑来挑去挑花了眼,经常问她是这个好看还是那个好看,其实样式都一样,就是上边的亮片样式和水晶样式不同。


    看着都喜欢,都想买又没钱,只能挑一个。


    挑得分不出来,问他们卖货的了。


    他们肯定是说都好看。


    福嫂子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还有人问我们这亮片和水晶是哪里来的呢。”


    陈夏花管着苗子地,经常跟供销社打交道,她的思想早就不是以前一样脑袋空空了,她已经是“敢想”的人了。


    她把问题提出来了,有些摸到了门路,又想不到。


    庄民国接了话:“做水晶?”


    陈夏花眼一亮:“对!”


    她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庄民国跟她说过,这些都是假水晶,就是图一个好看,但一个个的成品贵着呢,她就想着,去买成品太贵了,不如省一些他们自己做。


    其实她还没有想到那一层呢,庄民国说:“不光是水晶,还有水钻呢,还可以做发夹,做胸针,做手镯、手链、戒指,项链,你们看公社里头的,去年就有黄金发夹呢,多好看。”


    做这些小商品的还真是一条产业,上辈子大儿玉林搞的批发生意,那些发夹就是去进的货,人家那些作坊就是专门镶水钻的,几条街都是搞这个的,专门搞批发,去上班的人只要眼巧手快,一个月比在厂里上班强的。


    庄民国跟着去过一回,那些小作坊里上班的工人就坐在小凳子上镶水钻,有图样,有材料,看着做就是,还可以压钱,把材料带回家做。


    庄民国不光说,他还专门跑了一趟,去省城淘了几个,从头做到尾给他们看。


    翻过一月份,就过年了。


    也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风,大大小小的孩子说起了脏话。


    过年头一天,小二玉春就当着他老子的面说了“老子”。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


    给你们提供几个名字:景明、亭晚、起云、清安、同书、墨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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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第 70 章


    农村有风俗, 过大年头一天不扫地。


    后来又发展成大年初一不动粗,哪怕这一天的孩子再皮实也不能动粗,老话说的,打一下屁股, 以后这一年要经常打屁股。


    庄民国说:“不许说脏话, 我才是你老子。”


    庄玉春说:“刘喜喜他们都说。”


    别人家的孩子他管不住:“但我们家不许说脏话。”


    现在的孩子以说脏话为荣呢, 好像会说句脏话就牛气哄哄了, 是大哥了一样, 村里没读书的孩子不少, 以刘喜喜这个工人家庭出身的小同志为首,还拜把子叫他大哥呢。


    刘喜喜是不折不扣的“村霸”啊。


    庄民国都生怕小二跟他一起成“村霸”的。


    庄玉春跟刘喜喜关系好呢,一个喊喜喜,一个喊玉春,这回庄玉林说脏话就是跟刘喜喜学的。


    说脏话的孩子庄民国见过不少的, 几十年后的镇上初中里头, 照样有刺头, 牛气冲冲的带着人, 跟大哥大似的, 从对面走过, 还能听到他们嘴里不干不净的,什么脏的臭的都能往外倒腾的。


    别说男的, 还有女的都这样。


    就那样没多大的人,瞧着还不是小太妹的模样,穿得普普通通的,脸都没长开呢,一开口就是脏话一串了。


    这也是庄民国住不惯镇上的原因,一个院子里的, 左邻右舍不少,打牌的打牌,上班的上班,他一个老头子,从陈夏花走了后就一个人了,住在四四方方的房子里不透气,每天除了看电视,玩手机,没别的事做。


    老了老了,还当了回“宅男”。


    庄玉林他们也不是没说过,说他要是愿意就去找个老太,后半辈子也有个伴,他们兄弟两个也不会拦着不让。


    庄民国还想进城去带孙子呢,没干,他要是带个“后娘”去,这不给人添闲话吗,结果他心心念念的孙子到他回来都没盼到。


    干脆就回村去住了,至少村里的老头老太都是一个辈儿的,说得上话。


    “哦,那好吧。”庄玉春轻飘飘的应了。


    庄玉春现在不是哥哥的跟屁虫了,兄弟两个喜欢的不同,庄玉林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争取把班长的帽子给盖稳,小二玉春就要贪玩不少。


    在学习上他从来不争强好胜,不争顶尖那一波,也不当落后那一波,就是中间往上的位置,不肯再挪窝。


    邱老师现在每年也给他们开家长会的,班上孩子的优点缺点都说,说庄玉春,邱老师也露出无奈,给他说呢,说,“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但是没有什么上进心。”


    庄玉春一辈子都没什么上进心的,他爸妈不聪明,他倒是没走错路,跟哥哥一起出去打工,庄玉林搞批发生意,他就跟在后边给哥哥当后盾,庄玉林当“老板”了,他腰包也鼓了。


    庄秋那边成了房地产公司的财务总监,庄玉春也不差,在哥哥成立的公司当副总。


    也是西装革履的回来,气派着呢。


    人家都说他这叫“精英”呢,一年大几十万的挣,庄民国不爱去他家,一屋子的破洞裤子,他早先不知道庄玉春的爱好,还给他扔了一回,过后不不管他了,穿破洞裤子回来他就当看不到。


    还给他那些破洞裤子取了个名,叫“宝贝”。


    庄民国刚听说的时候还沉了脸,不高兴呢,他是老古板老思想了,觉得女朋友就是女朋友,在外人面前宝贝宝贝的喊丢人,想跟他认真谈谈,让他注意尺寸,注意社会风气,后来才知道,他这个“宝贝”是他那一堆破洞裤子。


    庄民国拉了他一把,把人要往外走的脚步给拉了回来,“你哥在读课外书,你也去听听,什么飞机大-炮的,你们男孩子不都喜欢这个么,读了跟你哥去拜年去。”


    他知道他要去找刘喜喜小同志。


    庄玉林很有规律,他自己定下的,每天要看一个小时的书,雷打不动。


    过年,家里人都说叫他歇一歇,他没干。


    回头庄民国还专门跟他们家的“庄成才”好生叮嘱过的:“你弟弟你得好生压一压,他都学会说脏话了啊!”


    “庄成才”自诩是家里的男子汉,更是当长兄的,很快他放下书,青葱的少年背脊挺得直,小脸白白净净的,他是走的斯文做派,人家后来那些女孩子就喜欢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的。


    庄玉林说:“爸爸你放心,我会跟弟弟好好说说的。”


    “行。”庄民国放心把家里的“大事”交给大儿子,过年只初一到初四这几天走亲,走完了跟陈夏花两个就忙苗子地去了。


    现在种菜的人家一年比一年多,他们苗子地的苗子压根不够,年前供销社的齐玉齐大姐骑着自行车来了一趟,意思是让他们扩建。


    扩建就要地,他们家所有的田地都拿来做苗子地了,根本扩建不了。


    供销社的生意被抢了些,现在练摊的多,有很多小商品人家已经不上供销社买了,还不要票,供销社的业绩下降了不少。


    这在公社县里都是这样。


    不过大件还是要去供销社买,他们的苗子也是供销社卖得最好的,便宜不要票,公社里只要运了苗子去,县里都不等送就卖光了的,齐玉还收菜,庄家这些苗子谁买的她心里大概都有数,人家买苗子他们供销社就说要收菜。


    比当季菜要早日子上市,在市场上是最受欢迎的,公社收的菜全往县里送,省城那边想分都没有,供销社的业绩虽然下降了,但收菜卖菜这个渠道做得大着呢,上边点名夸的。


    要继续把这个渠道做大,最基本的苗子需要就要跟上。


    能供应到公社、县里,这样这菜才能往省城销。


    齐玉不是白来的,送了一大堆的礼,陈夏花这人脸皮薄,捏着泥团还在想呢,这要怎么回人家的。


    庄民国做惯了,一会就弄上了一地泥团。


    她问:“齐大姐说的这个苗子的事你怎么说?”


    庄民国说:“咱们地不够,要扩大就要租地。”


    现在粮食这么珍贵,谁家会出租地?


    只有几十年后,年轻人都出去打工,没人留在家里种田了,那才有空田空土呢。


    庄民国去找了村长,村长陪着挨家挨户的去问了,没人租。


    陈夏花说的:“你说咱们租后山的地怎么样。”


    就是果子林那一片,一整个山头的,前年大嫂刘春枝跟汪群包了一回后,没人再包,那果子林的地都荒了。


    村长不忍心,念旧,每年都在村里问一问,谁家愿意包那块地。


    庄民国说:“包那块地要费些功夫,锄草,还要把那些果树修枝,不能挡着光,其他的地也要开出来才能用。”


    田里的地两年不锄,这地就相当于要开荒了。


    这投入就大了。


    到庄玉林初九要上工前,到底是把整片后山都包下来了。


    有张家妯娌的例子在前,庄民国专门找人弄出来一个合同,找了见证人,在村干部办公室跟村长签字盖章,还握手呢。


    看他们签合同的不少,一群小同志出去就学了起来,学着他们签完合同递材料握手的场面,还学着他们的客气礼貌的笑面朝前,一个说:“庄同志辛苦了。”一个说,“村长你也辛苦了。”


    两张小脸还靠得近,下半身又不动,屁股还要微微撅着,叫人看了就发笑。


    庄玉春不服:“我爸爸才不是这样做的。”


    他们这是在丑化工人爸爸的形象啊。


    他不服!


    小孩发起挑战,“那你来,我不信你的屁股比我撅得好。”


    庄玉春是个活泼又文静的小男孩,是个乖巧的孩子,让他当面撅屁股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他跺跺脚走了:“我才不,反正不是你们这样的。”


    “不管他,我们继续来,以后我出去签合同也要做这样的动作。”


    “对,这肯定是工人同志们都喜欢这样笑。”


    一笑,露出两颗换牙缺牙的洞。


    合同签好了,就要把后山的地开出来了,陈夏花本来是要去开荒的,庄民国拦着没让,他说的,“请人来。”


    一个人开荒开到苗子都出来了都开不了,大头都花了,还怕这些小的吗。


    果子林都荒了两年了,锄草前还得先探地,怕草丛里藏着毒蛇猛兽,一天一块钱锄草,庄家这边刚放出话,就招了十几个妇人男人,风风火火往后山一去,十五个人花了五天就把后山的草锄了,果树枝修了,地都开成了土。


    这钱花得值不值呢?庄民国觉得值。


    庄玉林带着不大情愿的弟弟庄玉春,一人手上提着个小锄头,兄弟俩跟着干。


    这就是他给工人爸爸的交代,好好压压弟弟的性子,跟他说说话,谈谈心,庄玉林把谈心说话尽数转化成了劳动。


    庄玉春光劳动不行,还要喊口号,“劳动最光荣!”


    “大声点。”


    庄玉春红着小脸喊,“劳动最光荣!”


    晚上,庄玉林面对工人爸爸说得有理有据的,他看着人,嘴角一扯,就让庄民国好像看到了上辈子他阴阳怪气的模样,“跟人学坏?不上进?多半是时间太多,闲的。”


    他当真刺了句:“你们给惯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胎面对不上进的二胎,都是怪家长给惯的哈哈哈。


    我来求个预收呀,《我靠儿子花钱带我当富豪》,原名《儿子带我当富豪》


    文案:安毅在富豪名流都在的台上,以黑马姿态闯进了富豪圈,接受采访。


    主持人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话,安毅凭借着怎样的眼光把家业扩展到这么大的,每一样数的出来的挣钱行业里,必定会有安家在。


    安毅压力很大。


    他想起了自己平平无奇,很会花钱的儿子,也想问他是凭着怎样的眼光,让一个普通学历,小公司职员的父亲从职员到富豪的。


    安毅思虑良久,说了个带玄学的词:“可能这就是运气吧。”


    主持人问:“夫人和小公子没来,是不适应这个场合吗?”


    安毅斜眼看主持人一眼,眼里传达了一种意思。


    他们就是太适应了,去旁边的购物广场抢打折商品去了。


    谁家的富家太太怎么猖狂的?


    感谢收藏,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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