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一月份, 庄玉林他们都放假了。


    “小老师”在村里开了“临时班”。


    从他们放假后没几天,福家小子、村长家的小蛋儿就来找他“讨教”学习了。幼儿班也是有作业,福家小子上了一学期幼儿班, 基础打得不闹, 就去读了一年级,老师发下来的作业有一半都不会写。


    庄玉林“小老师”做完作业的闲暇之余, 只得跟几个小同志“补课”。


    庄玉林也不明白,邱老师说笨鸟先飞,为什么都飞了一年了,还笨。


    福家小子、小蛋、小二玉春,韩媛媛, 几个小同志坐在小板凳上,听着“小老师”从一加一跟他们讲起,这个“临时班”就组成了。


    临时班每天都有课呢, 从语文到数学,庄玉林还讲邱老师说的星星月亮, 讲课外书上的知识, 跟讲天书一样,生产队地位最高的工人小同志刘喜喜都听得高兴呢,跟几个“工人小跟班”每天准时来“上课”,等听完课才各回各家。


    刘喜喜今天多待了会儿, 他带了自己的零食酸梅粉,晃着小腿儿, “我奶奶说, 我们家要买挂历,你们家有挂历吗?”


    “小二,你爸爸妈妈呢, 让他们也买挂历。”


    小二玉春还不知道什么是挂历,他跟刘喜喜关系好,刘喜喜还分了点酸梅粉给他一起吃,庄玉春没忘了要爱护媛媛妹妹,自己分了小的,“我爸爸妈妈去县城去了。”


    小二得意的挺起胸膛。


    刘喜喜说过,说村里除了他叔叔,都没有人去过县里。


    他爸爸妈妈就去了!


    挂历是现在最时髦的东西了,公社里稍微有点“身份”的都买了,工人刘家的刘三婶前几天就放出风声来了,他们家也要买挂历了。


    工人刘家喜事多呢,去年工人母亲抱上了小孙女,工人同志刘大壮这个“双职工”小家庭还分到了家属楼。


    就是姜辰的建筑队建的家属楼。


    刘大壮同志是第一批住进去的,其他想要分房子的工人还得继续等呢。


    工人母亲刘三婶见了庄炮仗两个,还让他们也去买挂历,“也不贵,就两块三块钱的事儿。”


    还夸呢,夸他大孙子,工人家庭的小同志刘喜喜,“没读书,比人家读过书的还聪明。”


    指的是工人庄家的庄玉林兄弟呢。


    为什么还聪明呢?刘三婶说了,“人家是读过书才识字,才会算数,我们家的工人小同志不读书照样认字算数,还会什么组词呢。”


    庄玉林聪明啊,“班长”呢,人家都夸他以后“有出息”呢。


    都是工人家庭,工人母亲刘三婶逮了机会就夸自家的小同志。


    田婆子跟刘三婶穿的是一条裤子,她还跟刘三婶说呢,说,“你们家喜喜真是个聪明孩子,我家的小孙孙笨,干脆让你们喜喜教教。”


    “行吧,我们家喜喜那就是不读书也认字读书的人,回头就让他给你们家孙孙也开开眼。”


    刘喜喜小同志吃着酸梅粉,就这样被冠上了“小老师”的名头。


    回头让他去教,刘喜喜跟几个同样大小的孩子你看我,我看你的面面相觑,教不出来。


    刘喜喜把人全带到了庄玉林“小老师”的临时班上。


    傍晚,庄民国他们从县里回来了。


    庄民国背了一篓子的年货,陈夏花提了几个大袋子。


    “临时班”已经下课了,庄玉林几个围着他们的背篓和袋子转,跟小尾巴一样,庄玉林还“尊老爱幼”呢,知道爸爸妈妈累了,给他们端了水来,叫他们:“喝水。”


    小二玉春见缝插针,举着小拳头给他们按腿,“给爸爸妈妈捶。”


    韩媛媛也挤进去,跟哥哥一起给舅舅舅妈捶腿。


    孩子的柔声关怀几乎是所有当父母的,心里最柔软的一块地方,庄民国两个喝着水跟喝着糖水一样,一路甜到了心里去。


    捶了两下就把他们拉起来了,“都是好孩子。”


    庄民国上辈子最想的就是他们父子能平心气和的,不是每回见了都要刺两声,庄玉林当了“小老板”过后,没几年生意越做越大,搞的批发生意种类都有几十种,还代理了汽车品牌、引进了高科技技术,到最后越来越忙。


    当“小老板”的时候还爱出风头,骑摩托车、穿皮衣、穿运动鞋,带大哥大,别人说什么,多少还带着些少年气儿,就是把人刺得接不上话。


    等“小老板”把“小”去了,成了老板了,开小轿车,吹空调,请司机了,反倒不爱刺人了,话都少了,一年到头难得回家一回,回来也说不上两句话,庄民国要跟身为老板的儿子说话,都要“看时间”了,还要身边的秘书“转达”的。


    小二玉春仰着脸,“爸爸妈妈,你们买挂历了吗?”他说了,“刘喜喜他们家都要买挂历了。”


    “哟,你还知道挂历啊。”庄民国摸了摸他的小脸,“问你的“好妈妈”去。”


    庄玉春扭着屁股爬到“好妈妈”腿上,跟韩媛媛两个,一左一右的,问陈夏花买没买挂历。


    陈夏花眉开眼笑的:“买了买了。”


    挂历是从城里流行出来的,县里的工人们去年就买了,现在买的挂历是今年的了,每年都要换一本挂历的。


    县里卖的最好的挂历是样板戏,挂历上,穿着大军衣的、手势一起,就是样板戏起头的样子了。


    样板戏还做成了样板戏连环画。


    挂历上其他的印着《红色娘子军》、《海港》、《沙家兵》的挂历在县里也卖得好,是现在挂历最时髦的。


    去年挂历在县里最时髦的是各种各样的头像。


    供销社的售货员说了,“去年的嫌太单调了,现在挂历上人一多,他们就喜欢了。”


    陈夏花把挂历拿出来给他们看。


    现在的挂历大呢,庄玉林都抱不下,他这个年纪正是喜欢颜色的年纪,就看着图片,小嘴就不住说了起来:“好好看哦。”


    韩媛媛也跟着点头:“好好看。”


    陈夏花还给他们翻了页,“你们看,后边每一页都有的。”


    每一页上印的人物都不同。


    庄玉林都凑过来跟一起爬在桌子上讨论起来。


    庄民国把小二玉林他们抱上桌的,怕他等下就要抱着挂历爬到地上去了,让他们到桌子上去看。


    庄玉春还跟哥哥妹妹说呢,“我们家才是第一个买挂历的,刘喜喜他们家不是。”


    小孩子跟小孩子,也是要争第一的。


    庄民国两个就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好,最重要的就是存款的票根了,票根轻飘飘的,陈夏花不敢放在身上,让庄民国保管的。


    瓜子糖果点心,面粉,肉,庄民国背篓里买的都是吃的,陈夏花手里提的是给庄炮仗两个老的买的新衣裳,庄玉林他们也有,还有厚厚的棉鞋。


    韩媛媛也有一身。


    小姑娘的衣裳比男孩的衣服好看多了,还绣了几朵花的,陈夏花都挑花眼了的。


    她回来还跟庄民国悄悄说呢,“巷子里有个嫂子专门摆了衣服出来卖呢,我看了下,都是缝纫机打出来的。”


    公社的巷子里卖东西的又多了起来,卖衣服的,卖棉衣棉裤的,卖吃的,还有卖发夹的,比以前都多了起来。


    “他们这是在搞“投机倒把”吧。”要是被抓了是要坐班房的。


    “投机倒把”可是要被抓的,对村里的社员来说,他们宁愿种地种粮食,也不会去搞“投机倒把”的,上辈子姜辰就是个例子,正事不做去搞“投机倒把”,最后摔了腿,二十好几了没人敢把闺女嫁给他。


    直到后来开放了,姜辰又去搞起了“投机倒把”,别人还觉得当“个体户”不体面,搞“投机倒把”要坐班房的时候,姜辰已经挣出了本钱,搭着开放的列车,成功的当上了“批发老板”,“包工头”,最后又当上了房地产老总。


    他们县里远近闻名的大富商呢,就是跛了,也有好多人想把闺女嫁给他的,姜家那边的亲戚牵头搭线了好多回,介绍的女子还拿着乔呢,说要嫁给他,就要让姜辰买房买车,要给娘家多少万的彩礼。


    姜辰一个都没干。


    后赖那些没挣上钱的人,见人家姜辰的“成功”,不知道在背地里多后悔的,后悔自己当年没有跟姜辰一样去搞“投机倒把”,要不然发财的就是他们了。


    庄民国都想过的,他倒是没想去搞什么“投机倒把”,他只是在别人“后悔”的时候,想自己要是在出来打工的时候,也趁机做点小生意,不用非要等包工头发工资,庄玉林他们兄弟有钱读书,也就不会读了初中就辍学了。


    “你看今年还有戴袖章的了吗?”庄民国也不知道他们这算不算在“投机倒把”,他看到的是,现在既然没有戴袖章的出来追了,这些就表示已经是允许的了。


    陈夏花想了想:“没看到。”


    “以后啊,这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前两年姜辰在公社的箱子里摆摊,那会还有戴袖章的守着呢。现在不一样了,姜辰取得了县里的厂子认可,有他们背书,扯了旗组了队,已经弄起了建筑队呢。


    庄玉林几个眼巴巴的看着挂历呢,对新衣服都不看的,庄炮仗两个倒是乐呵呵的接了,还回房去换了给他们看。


    最后拿出来的是放在篓子底下的一台收音机。


    说是新款,现在最时髦的收音机,比村里工人母亲刘三婶跟田婆子带出来的笨重的收音机,这个收音机要小不少。


    “以后就放家里听。”


    庄炮仗穿着新衣服,摸着收音机,乐呵呵点头:“放家里,就放家里。”


    庄玉春在那边叫了起来:“爸爸,挂历没有了。”


    他们一张一张的翻,翻到最后没有了。


    “肯定没有了,一张日历显示的一个月,一年有多少个月就有多少张。”


    “啊,爸爸,我们再买一本挂历吧。”庄玉春会一加一啊,一本挂历是一年,再买一本挂历就可以看两年的了。


    “你出钱啊。”庄民国笑他。


    庄民国回房把票根放到箱子里存好。


    外头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他们没钱。


    韩媛媛被她妈妈给的几块钱都被庄民国给收起来了,等庄蓝回来给她。


    育苗子是不分四季的,村里的农田全都空下来了,庄家的田正育苗呢,陈夏花说天冷,没要庄炮仗他们两个老的去帮忙。


    砖窑厂是年二十七才放假的,庄厂长给他们发了福礼,一人有几斤肉,鱼、油,还有饼干罐头,一包点心,庄民国跑了两趟才把东西提回去。


    庄蓝两个是年二十八晚上才到的,没回家,直接往他们这里接了韩媛媛,庄蓝还是风风火火的,手里提着东西,韩志杰背上背着儿子韩利。


    韩志杰不敢再浑了:“爸妈,姐夫、嫂子。”


    庄民国上回去韩家,他还随意得很呢,现在出去打了工,人黑了。


    韩媛媛都不认识他了,还问庄民国这个舅舅:“这是个煤炭啊。”


    煤炭怎么会是她爸爸呢。


    庄玉春随口接了话:“媛媛妹妹,你是煤炭生的呗。”


    韩媛媛吃惊的捂着小嘴儿。


    庄民国看了看天,问他们吃饭了没,留他们吃了晚饭才送他们出门。


    韩志杰抱着韩媛媛姐弟,庄蓝就提着东西。


    建筑队一放假他们就坐车回来,东西都来不及买,庄蓝走之前给庄玉林他们兄弟荷包里一人塞了五毛。


    让他们去买零食吃。


    年三十是最后一天去公社置办年货,庄民国还要去买些肉菜,等年节招待客人,他背着篓子要出门,庄玉林他们兄弟拦着他,从兜里掏了好一会,掏出两块钱给他,点名说了,“买挂历。”


    庄民国捏着皱巴巴的钱:“你们哪儿来的钱?”


    庄玉林摆出“校长”的款,小手背在身后,“学费。”


    办学校,开班级,挣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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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第 52 章


    工人母亲刘三婶娘家大队有人会做糖块, 赶在过年过节想挣点钱,担些糖块走街串巷,就在附近几个大队卖, 一天也能卖上不少钱。


    八零年了,从土地下放后, 家家户户收入比以前高,孩子手里也有一毛两毛的。


    他们担挑子的“货郎”, 挣的就是村里妇女手头的针头线头钱, 孩子手头买糖的零花钱。


    担挑子的是杨家大队的人, 叫刘云,他从红枣大队那边过来, 篓子里的糖块已经没剩多少了, 在红太阳大队这个光明村卖一卖就能回家了。


    其实最好卖的是红旗村,也是他们红太阳大队下边的, 生产队工人多,还有个厂在,小孩子手上的零花钱也多点,但红旗村他们前几天才去过,村里的小孩几乎都买了,现在又去卖不掉。


    光明村也不错,村里也有两个工人,刘云跟其中的工人刘家还是沾了点亲的, 工人家庭的小同志刘喜喜最喜欢买糖了,一次都没落下的, 工人小同志零花钱不少,一回能买好几毛钱的糖。


    刘云今天刚进了光明村,就见到工人小同志刘喜喜带着一群小朋友在玩, 刘云一喊,工人小同志就带着他的“小跟班”们过来了,呼啦啦的围着篓子,眼馋的看着篓子里装的糖块。


    家里“小作坊”做出来的糖块就一个品种,叫麻糖,糖块上洒的芝麻,香、甜、脆,一块跟棉花糖的价一样,都是五分。


    刘云蹲下,问他们:“要多少块?”


    刘喜喜张了张口,没说要多少糖块,倒是先问了刘云个问题:“叔叔,你这里,可以“赊账”吗?我想赊两块。”


    其他的小孩也想“赊账”。


    刘云都没反应过来:“赊账?”


    刘喜喜似模似样的点头:“对啊,就是赊账,叔叔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你先给我们糖,等我们有钱了再给你钱。”


    他还以自己工人小同志的身份作担保呢:“我们可以写“欠条”的,签了字就不能反悔的。”


    他想吃糖,身上没钱。


    刘喜喜的钱呢?缴学费去了。


    知识是无价的,所以他花钱学知识去了。


    工人小同志的小脸十分正经,刘云也不怕他们“欠钱不还”,当真“赊”了两回给他们。


    庄民国收了儿子的“挂历钱”,当真给他们买了本星空挂历,就挂在庄玉林他们房里,公社里买挂历的也多,还有人专门挑那种“美女挂历”。


    现在的“美女挂历”还好,都是放映队放映过的人物,清新脱俗,让人眼前一亮,再等几年,就有人专门买裸-露的“美女挂历”了,销售得还好,庄民国出去打工的时候,那些工友挑的挂历都是挑的这种“美女挂历”了。


    还攀比谁买的“美女挂历”脸蛋更好看,谁的身材更好,穿着的裸-露衣服少一些,这种“美女挂历”盛行了一时,直到以后才慢慢销声匿迹。


    那时候也不兴挂历了。


    有闹钟、还有台历了。


    庄蓝他们二十八晚上回来的,大哥庄民安跟他们都是一晚上回来的,年三十,大嫂刘春枝也带了大妞两个去公社置办年货。


    下午一回来,刘春枝就带了他们回了娘家。


    说了要在娘家吃团年饭,过年节。


    庄民安带回来的工资,刘春枝又是买新衣裳,又是买新鞋子的,还往她娘家提了一大堆,往庄炮仗两个老的提了点什么来呢?一包糖。


    吃团年饭是两家一起吃,东家吃了西家办,大房二房撕破脸了,各吃各的,两个老的还在呢,刘春枝还是要来请两个老的去吃一顿的,刘春枝舍不得这一顿,把人全拉到娘家去,也好在娘家炫耀一番。


    她男人现在那也是领工资的人了。


    刘春枝叫二妞来送的,人都没露面,送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那包糖是被磕了还是摔了,一个角都开了口,半包糖都摔了出去。


    庄炮仗脸色不好看,把糖给了庄民国:“这两天有哪家的孩子过来玩,让他们分了吃吧。”


    庄民国接了糖,其实不意外。


    他这两个好侄女,大妞学了大嫂刘春枝十成十的泼辣性子,二妞贪嘴好吃,她说不过大妞,刘春枝更喜欢跟她性子差不多的大妞。


    上辈子他当有钱老头的时候,大妞二妞经常来看他,大妞就装穷,二妞倒是会遮掩点,窜门还知道带点东西来,回回来就这样,带的东西总是少一半,庄民国从来没往她偷吃送礼的身上想过,还以为她是当真过得穷呢。


    小二庄玉春说的,“老实过头了。”


    庄炮仗当长辈的,他是看出来了,也不好跟一个十来岁的孙女计较,寒了心是肯定的。


    向婆子说的,“等他们回来,我好好说说她。”


    庄炮仗看得明白:“你说了有什么用?就听你的话了?她有她爸妈管,用不着我们操心。”


    “那以后我的银圈子不留给他们。”


    向婆子她们这一辈儿的,有不少婆子手头都有几样“好东西”,银元、银圈子,都是准备死了留给后人的。


    早年跟着大房过,向婆子是准备拿一个银圈子出来跟刘春枝的,也不让她白养他们的,大妞两个一人一个银元,庄秋姐妹也有份,一人一个圈子,剩下的都给庄民国。


    他要养两个孙子,这些东西也是留给他准备让他换钱的。


    “你的东西,你爱怎么分就怎么分。”庄炮仗不插言,他现在是把两个孙女看白了。


    年三十开始,村里家家户户都飘出了肉香,晚上守夜,庄玉林兄弟守不住,到点就睡着了,庄民国陪他爹庄炮仗守到了半夜,还拿了白酒出来一人喝了两口。


    年初一一过,初二庄秋姐妹都上了门,中午吃了饭才走,庄民国跟陈夏花是下午才去陈家拜年的。


    陈家姐妹一早来的,陈兰花送了礼就走了,陈桂花留到他们来。


    说是有事。


    陈桂花是问姜辰那个建筑队儿的事,“过完年还招不招人的?你大姐夫也在家,要是有机会帮我们也问一声儿。”


    陈兰花嫁的是“村干部”家庭,她知道陈老大想走陈夏花这个妹妹的路子,送了礼就走了,还笑了陈桂花一回,“当姐姐的,还想靠妹妹了。”


    他们家是“干部”家庭,不用求人的。


    姜辰的建筑队招的都是本大队下边的,他上辈子就这样,工地上要招人,也是先挑的生产队的,本大队的,再往其他大队挑。


    陈桂花是找的陈夏花,陈夏花问了庄民国才回的她,只说了,“等回去问了才知道。”


    “行,问一声就行。”陈桂花也没多大要求,又放了一桩事,坐了会就走了。


    他们走,陈夏花他们也走,陈婆子也不留的,只说了,“银宝都说了,现在人家出嫁的闺女回娘家,都不兴送礼了,兴送红包了,你们以后也不用大包小包的送礼了,送红包吧,还轻。”


    就是要钱的意思。


    送红包还要说句吉利话,什么“节日快乐”、“身体健康”呢,是陈银宝他们“干部”现在流行的,叫“化繁为简”。


    陈婆子现学现用,她还举一反三呢,“这红包大,肯定是你们对我这个妈的心意,红包不大,肯定是你们心里不想认我这个妈呢。”


    陈桂花在陈夏花面前都忍不住苦笑。


    这个妈,没有哪一年不闹出事儿的。


    陈桂花回去是要往陈兰花嫁的大队过去的,陈婆子还让她跑一趟,通知陈兰花一声。


    陈夏花过来拜年,只在堂屋坐了坐,都没去其他屋的。


    两个孩子也一样,没跟舅舅家的孩子玩,过来拜了个年就跟着回去了。


    他们一点都不想跟舅舅家的表妹表弟一起玩。


    回头跟庄秋家的姜阳、庄蓝家的韩媛媛玩得非要留在他们家里歇。


    姜阳和韩媛媛过完年也要被送到学校去读幼儿班。


    庄玉林临走都跟他们约好了,学校见。


    “老同志”应该带“小同志”认真介绍他们的学校,还有学校的老师。


    尤其杜老师。


    因为杜老师说了,今年的班长“干部”位置是老师定,小同志们的推荐已经不作数了,杜老师把庄玉林的“班长”给下了,他现在就是什么呢?平头百姓。


    回到家,工人母亲刘三婶跟几个婆子还找上了门儿,要庄玉林还钱。


    说他骗了刘喜喜这些小同志的零花钱。


    小同志没有零花钱,只能吃“赊账”糖,现在已经“东窗事发”了!


    庄玉春躲在哥哥后边,庄玉林还在失落“班长”位置花落别家呢,沉重的叹了口气,“屋漏偏逢连夜雨。”


    作者有话要说: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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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第 53 章


    工人家庭的小同志刘喜喜是怎么被发现的呢?被“催账”催的。


    麻糖生意小啊, 经不住一群小孩“赊账”赊几回的。


    在他们三生产队光明村,麻糖生意都是亏的。


    卖麻糖的刘云拿了一叠“欠条”呢,到生产队里挨家挨户的催款。


    头一家催的就是工人刘家。


    工人母亲刘三婶要强了一辈子, 到老了,享福了, 被人羡慕了,还有冒出来找她“还钱”的了。


    工人刘家是“双职工”家庭, 只有他们借钱给别人的份。


    刘三婶现在一张老脸都是青的, 带着好些家写了“欠条”出去的人家找过来了, 让他们庄家,“还钱。”


    “对, 还钱。”


    庄民国还没下班, 陈夏花跟两个老的一头雾水。


    庄玉林读二年级下了,庄玉春都上一年级了, 兄弟两个现在是放学了跟村里的学生一起回来,村长家的小蛋也上一年级了,几个小子从学校走回来,路上还玩了会丢石子,见天色不早了才背起书包回来。


    学校的小同志平常玩的不多,下课后就只在操场上跳格子,男孩子皮一些,就勾肩搭背的??闹闹。


    庄玉林他们一回来, 陈夏花就忙把他拉到一边,把欠条拿给他看:“刘奶奶说刘喜喜把钱给你了, 跟人家卖糖的?了欠条呢。”


    工人母亲刘三婶还说了,“肯定是你们家小子叫他们?什么“欠条”的,我们乡里乡亲的, 哪有借钱会?欠条的,又不是城里人还讲究。”


    农村的做派就是口头说,谁家借钱也是口头定下,一说?“欠条”,他们看来那是伤情分的事。


    庄玉林看了欠条,又还了回去,“可是我只收了刘喜喜两毛钱啊。”


    刘喜喜?的欠条是一块钱。


    二年级的学生已经学了“为富不仁”这个词了,庄玉林班的“临时班”被他规划过的,来学习了半个月的就是一毛钱,比半个月还多的就是两毛钱。


    他教他们读书认字,还把自己的课外书都借给他们看呢。


    找过来的婆子大字不识,都把字条给庄玉林,让他看上边的欠条?了多少钱。


    庄玉林都看了。


    除了刘喜喜?的欠条是一块钱,其他人都只有几毛钱。


    “哼,我教他们读书认字,还教他们成语,才收了他们一毛钱,他们还看我的课外书了。”庄玉林还不高兴呢。


    刘喜喜那些小同志给人家麻糖?欠条,有了一回就有了二回,钱没从兜里出去,只要写几个字就可以了,他们没有花钱出去的感觉,结果这欠条上的钱就越来越多了。


    工人母亲刘三婶站不住脚,“你教怎么不教好的,什么赊账,什么欠条,你这不是教他们在外头欠账吗。”


    庄玉林可是当过“班长”的人,虽然现在下课了,但照样是班上最聪明的,他脑子一转就把书包放下,递给“好妈妈”陈夏花给他拿着,待会儿还要写作业呢。


    他就小小一个对着工人母亲,小脸跟他的“工人爸爸”一样,说起话来认真得很,非要跟人讲道理讲清楚了的,“他们要是不学什么是赊账,什么是欠条,以后被人骗了怎么办?工人家的小同志要是不知道赊账和欠条,以后去厂里了是要被人笑话的。”


    “现在能赊账一块钱,以后赊账了一千块怎么办,现在他们知道了什么是赊账,要是他们不学,不知道,一次赊账了一千块怎么办?”


    谁家有一千块拿出来赔的啊。


    跟着过来找他们赔钱的婆子就叛变了,还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教的,你也教教他们啊,免得他们被人骗了。”


    “对,你不是还会?算盘吗,教他们?算盘吧。”


    工人母亲刘三婶还在坚持,“凭什么别人给一毛,你收我们两毛。”


    小二玉春说了,“刘喜喜老是来,还看我们家的挂历,你们家不买挂历,刘喜喜已经不是第一的工人小同志了。”


    工人刘家的挂历到现在还没买呢。


    工人母亲刘三婶叫别人买,自己家的挂历还没挂上,刘家的工人刘大壮同志是说了要给家里买挂历的,但钱不在他身上,刘三婶的工人媳妇回来只买了些吃的喝的,说了等下回送一本挂历回来。


    刘喜喜觉得家里也有挂历了,还在庄玉林他们面前炫耀过的,结果才发现,工人媳妇送过来的挂历是去年的。


    是从他们的小家庭里换下来的。


    没用的给了工人刘家,买了本最新的放小家。


    工人媳妇还说了,“我们要上工,要看日期,你们在家里又不用,买新的来做什么。”说那叫“浪费。”


    去年的挂历跟今年的挂历肯定又不一样啊,今年的才是最时髦的,刘喜喜要看挂历,就要跑来他们家里看。


    庄民国下工回来,家里来“讨钱”的婆子已经走了,他只看到大嫂刘春枝跟大妞两个朝二房看了看,嘀咕了两句,“还是工人刘家,被人家屁颠说了两句就跑了,没出息。”


    庄民安他们年还没过完,建筑队就招过去进县里去了,一个月二十块,去年他们去挣了几个月,就差点挣了一百块。


    姜辰这人厚道,年关的时候还给建筑队的工人一人发了五块钱,这就是几十年后说的“年终奖”呢,当然现在不叫年终奖,姜辰说了,说这是“奖金”。


    叫他们今年继续努力干。


    建筑队工资高,他们这几个大队都想去姜辰的建筑队盖房子。


    庄民国也给大姨子陈桂花那边问了,把结果告诉了陈夏花:“三妹说了,姜辰的建筑队人早就满了,今年没招人,他们人已经够了,要是缺人,只有这里的人走了才能上。”


    城里的岗位就是这样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了就是没了。


    “回头你找人给她回个话。”


    陈夏花点头,又问了句:“你说我叫大姐跟着种菜好不好?”


    今年的第一茬苗子还没出,农村人种菜要挑时候,挑天气,庄玉林他们才开学呢,等学校开学一两周,才开始收拾田地。


    庄民国不反对:“只跟大姐说,二姐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陈夏花就说:“那也跟她说。”


    庄玉林今天丢了“班长”的位置,还被“冤枉”,晚上吃饭都提不起劲儿来,为了连任班长,他还特地准备了一篇作文,作文名叫“我们一家人”。


    把他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描述了进去,在人物描述方面,他现在也会借用别的了,比如“好妈妈”头上的发夹,是一只买的红色发夹,把头发一挽,发夹一别就好了,又比如衣服上的花,这朵花延伸出去,能联想到山林间盛开的野花。


    他们班上都知道庄玉林的“好妈妈”有一只红色的发夹了。


    班上的同学都鼓掌,杜老师点了另一篇“我们的大好河山”,把另一篇作文的同学定成了班长。


    “可你还是“校长”啊。”开办了临时班的校长。


    庄民国也不知道大儿玉林这个“官迷”到底是哪里来的。


    喜欢“出风头”,喜欢“教育人”。


    他后来当了“老板”,学会低调了,那是随大流呢,人家“老总”都是要沉稳的,他还一副“出风头”的谁跟他做生意?


    那些时髦的衣服穿不出来了,改穿西服了,他就在配件上下手,手表、纽扣,胸针,皮鞋上,一个手表大几十万,庄民国从来没听说过这么贵的手表,当年上海牌的手表才多少,才一百多块呢,小二跟他说的,“几十万算什么,上百万的都有。”


    人家这叫“奢侈品”。


    庄民国觉得一身行头上万就够奢侈了,要是几十万戴在身上,他怕走路都走不好,等庄民国以后看多了视频号,见了“奢侈品”,他还跟姜东悄悄说过,“也就那样吧,那么小一点,怎么就值几十万了呢。”


    他们这一代人,都觉得东西越大越值钱。


    庄玉林叹了口气,“爸爸,你怎么不能无所不能呢。”


    庄玉林还写过一篇作文,幻想他的爸爸是无所不能的,无论他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轻易解决。


    庄民国拍了拍他:“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多读书,少做梦。”少做梦,上辈子庄玉林就跟他说过。


    他还他。


    “唉。”庄玉林背着书包,以一个普通学生的身份去上学读书啦。


    陈桂花姐妹那边,陈桂花倒是没说要不要种菜,陈兰花那边是回了,说不种。


    陈兰花嫁的是“村干部”家庭,家里还想让她男人接班,以后也当村里的“干部”呢,陈兰花有吃有喝的,看不上种菜卖的两个钱。


    陈夏花跟两个姐姐差了八九岁,她能干活没几年,陈桂花姐妹就前后嫁人了,谈不上多少情分,卖苗子的时间一定,陈夏花也没空管他们要不要种菜了。


    辣椒、黄瓜丝瓜几个苗子村里卖了小半,其他的都被供销社拉走了,陈桂花那边没来,陈夏花也没留。


    福嫂子最积极,今年只把几块田土一翻,种成粮食,其他的都改成了种菜,她跟庄福两个人种,是村里最先种好的。


    太阳一落坡,福嫂子两个先回去了,还跟收拾翻土的陈夏花?了招呼。


    陈夏花就在路边,福嫂子问她:“他们放学的回来了没。”


    “没见呢。”陈夏花也在收东西了。


    庄玉林上回被留堂了,他们也知道有时候回来得晚。


    到天擦黑,福嫂子坐不住了:“我去看看,怎么人还没回来,留堂留到现在啊。”


    “我也去。”小二他们读一年级呢。


    一年级是邱老师的班上,邱老师不会留堂。


    两个急匆匆往学校赶,刚走出村口,就见几个孩子被揪了回来,庄民国板着脸,把他们往前边一送。


    “留堂啦?”福嫂子目光在福家兄弟身上扫过。


    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垂着头,扯着衣角。


    一早干干净净走的,现在一身破破烂烂的。


    他们不说话。


    庄民国戳穿他们:“什么留堂,?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没有跟小朋友打过架的小朋友,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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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第 54 章


    庄民国今天下工下得晚, 他们砖窑厂从今天开始要延迟下工,给县里的建筑队提供砖。


    之前砖窑厂生产的砖是直接拉到县里各家厂子去,现在他们厂子里摆不下这么多砖, 又要等着建筑队挨家的盖家属楼,厂子那边就排出了个前后顺序来, 排到了谁,建筑队就直接从砖窑厂拉砖过去。


    庄民国是他们砖窑厂学历最高的人, 小学毕业证都在砖窑厂的工人面前露过脸的, “女厂长”庄秋今天把庄民国又升了一级, 提成了“厂长助理”。


    厂长助理要会读书认字,这个位置只有庄民国合适, 心头不满的见了那长毕业证也服气了。


    庄民国提拔成了“厂长助理”, 负责的主要就是跟建筑队交接砖的数目,定下日期, 负责做规划,规划厂子里每日大概要生产的砖的数目。


    三组组长的位置不变。


    庄民国当三组组长和厂长助理,下工要比其他工人晚一些,做清点。


    回去走到半路,就见了好一群小孩呢。


    背着村小的书包,在推推嚷嚷的打架,庄民国“工人同志”一声喝,一群打架的小孩就散了, 庄民国把他们三生产队的几个给揪了回来。


    其中还有大儿玉林。


    庄民国还记得他上辈子阴阳怪气儿说的那些话呢,什么, “只有野蛮人才会动手来解决问题。”


    他自诩是文明人呢,出门连头发丝都要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当了“老板”后, 还弄了个什么“法务部”呢,专门帮他打官司的。


    一身衣裳连个皱褶都没有,更不说还有打架在地上蹭的泥了。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放学不回家,还伙同学校的小同志们打架,明天你们就要被邱老师请上台写检讨了。”


    “写检讨”对学校的孩子来说就是“紧箍咒”。


    丢脸,要被人羞的。


    庄玉林十分坚定的指着小蛋。


    写了检讨就全校都知道了,二年级一班也知道了,杜老师也知道,杜老师肯定会说,“看吧,不选他当班长是对的,他当不上班长,就选择去堕落,学坏孩子打架呢。”


    他没有选择堕落,他只是去帮“学生”。


    小蛋也是他开的“临时班”的学生,他是当“校长”的。


    小蛋也上一年级,跟小二玉春是一个班,小同志们打起来,其实就是因为各个生产队的村长要重新举荐的事儿。


    小蛋是村长家的孩子,起嘴角的也是另外生产队的孩子,他们都是“村干部”家庭,回家路上都说自家是“干部”家庭,对方的“干部”家庭要摘帽子。


    玩笑话,起哄的,小男孩心一急,一推搡,就发展成了“打架”。


    庄玉林他们兄弟昨天晚上还不理睬呢,今天一早又手牵手去读书去了。


    “都回家。”庄民国叮嘱他们:“下回不许打架了,要写检讨书,当着全校小同志的面念的。”


    学校还有告示栏,会贴“大字报”的。


    几个小学生顿时往家跑。


    庄民国每天要去砖窑厂上工,换村长的事他还不知道。


    晚上吃饭呢,他爹庄炮仗还说了,“朱会计家汪群还挨家送了两个蛋。”


    庄民国喊汪群喊汪嫂子,计分会计朱大军大他十来岁,是庄炮仗他们下一辈的,土地分产到户后,朱大军这个计分会计就“失业”了,成了仓管员。


    前两年刚分产到户,家家户户缺工具,要去生产队的仓管借,朱大军这个仓管员的位置还吃香呢,这两年种了粮食卖了钱,家家户户都能置办得起工具了,去仓管借工具的人就少了,朱大军这个仓管员就是白设的了。


    “说是生产队要取消仓管员这个位置了。”


    汪群挨家挨户的送两个鸡蛋,不是让这些社员投票保留仓管员的位置,是让他们投朱大军一票,朱大军要竞选村长的位置,坐上“村干部”呢。


    他们都说不要鸡蛋,汪群把鸡蛋放了就走,人都追不上。


    该选谁当“村干部”,生产队里也为难着呢。


    “选小蛋他爷爷。”庄玉林捧着饭碗,还插言他们大人谈“正事”呢。


    庄玉林的主观意识强烈,小蛋是他们“临时班”的学生,他肯定是要优先照顾自己人的,那个汪群婶婶不喜欢他,每回见了他都要说一句,“接班人小学生回来了啊。”


    庄玉林知道她是在嘲笑他。


    庄玉林还写过“我们光明村”的作文的,写了汪群婶婶“鼻孔朝天”,“不爱打扮”,经常跟其他婶婶吵架。


    而他的“好妈妈”陈夏花是一个说话温柔,喜欢打扮的“漂亮妈妈”。


    庄民国往他碗里勺了一勺蒸蛋,“吃饭,现在是我们大人的时间,小学生不许说话。”


    小二玉春把碗推了过来,庄民国也往他碗里勺了一勺。


    庄玉林吃着蒸蛋,跟他弟嘀咕去了。


    庄民国的意思其实也是选村长,“村长干得好好的,让他继续干也放心,出不了什么大错。”


    朱大军这个同志做事认真负责,是个好同志,但就拿厂里打比方,要是普通员工,就是勤勤恳恳做事的“标杆”,当组长都能当好的。


    但要当“厂长”就不行。


    有些人就适合在下边的岗位上“发光发热”,一升到了最高位置,反而就做不出好成绩了,尤其家里还有个拖后腿的。


    挣集体工分的时候,汪群嫂子都借着朱大军的计分会计身份偷懒,损坏了集体的果林利益,她要是成了“村长媳妇”,捅出来的篓子更大了。


    “那送的那两个蛋怎么办?”


    “还回去。”


    庄民国跟陈夏花说的,也让她学了汪群嫂子,喊一声,把两个蛋往他家里一放就走。


    晚上他又交代:“汪群嫂子是个浑人,你让爹娘把家里门给关好,也别进她家门,把人叫出来,把蛋一放就走。”


    陈夏花坐在镜子前擦脸,在铁盖子里抠了一坨霜来,擦了脸,还把脖子、手都给擦了一遍。


    擦得多就费这膏,陈夏花舍不得,一个铁盖子两三块呢,还得要票,多擦了点她都心疼的,他们家小二说的,“要做“香香妈妈”。”


    就跟挂历上的阿姨一样,擦得白白香香的,那才叫好看,叫时髦呢。


    陈夏花硬着头皮擦,现在也擦习惯了。


    福嫂子都说了,他们都在外头干活,就陈夏花看着年轻不少,脸上也是水水嫩嫩的,手还白。


    她听,庄民国说完,她就点点头。


    “我放了就跑。”


    “就是这样。”庄民国先上了床,把被褥枕头给摊了摊,突然他从床上提起一副袖套出来,“什么时候买的啊,还挺好看。”


    现在的袖套,公社外边那些小巷子里卖的都是塑料的,就一块色,什么红的蓝的灰的,这几个颜色耐脏,卖得最好。


    陈夏花买的这个小巧,比卖的袖套小,料子是布的,上头绣了些花儿,底下还是蕾丝边的,就跟庄民国以后见的袖套也差不多了。


    陈夏花擦了脸,把袖套拿了,又说了句,“不是买的。”


    庄民国抬头看她:“做的啊?”


    陈夏花在床头站了好一会儿,才坐了下来,跟他说了起来:“是我跟福嫂子她们一起做的,福嫂子想把这个袖套卖出去,你,你说行不行?”


    福嫂子跟另外两个嫂子,她们一起做出来的,都做出来好多天了,正遇上插秧种地的,就按了下来,福嫂子跟她们几个都透露过,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多做点,也跟人家一样,“往公社里卖。”


    这是搞“投机倒把”呢。


    当年搞“投机倒把”抓了多少人,现在还在坐班房呢,一提起来就叫人害怕的,福嫂子一露出这个口风,另外两个嫂子就不同意。


    陈夏花也是庄民国问起来,这才说了。


    庄民国还没想到能从陈夏花口里听到这番话,她一辈子没出过公社,就在这一亩三分地打转,那时候做生意不叫“投机倒把”,叫“下海”呢,庄玉林跟着下海经商,一开始陈夏花夜里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她一心认为,这个“下海”就是“投机倒把”,万一被抓了怎么办,还跟庄玉林说过,还是安安心心找份工作才稳定呢。


    庄民国认真想了想,“你要是喜欢就做。”


    这两年还不明显,等过几年,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卖东西的了,人家姜辰的房地产公司为什么开那么大,走那么稳,就是这几年练摊子练出来的呢。


    不过卖东西这名声不好听呢。


    那是偷奸耍滑的才想走弯路去卖东西,踏实本分的人都是守着一亩三分地,种田种土的。他们卖苗子,就有人说他们是在走“资本”主义呢,只是有供销社担保挂钩,这些话只能在暗地里说。


    陈夏花抿唇笑了笑:“我不怕,能挣钱就行。”


    她把袖套拿给他看,说起跟福嫂子她们还想了好几个款式。


    “我觉得你应该跟咱们大儿讨论讨论。”庄民国还说。


    陈夏花抬眼看他:“为什么啊?”


    因为你们母子两个都是走小商品生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小老板”以后有拿货渠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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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第 55 章


    陈夏花她们的“小商品”生意正式成立。


    现在的合伙人有四位, 一位陈夏花,福嫂子,还有张家两位妯娌。


    陈婆子打小就没教几个闺女拿绣花针, 都是叫她们学干活的,陈婆子说的, “女孩子还是学勤快点以后才能嫁个好婆家,能持家呢, 能缝缝补补就行了, 绣花干什么。”


    陈夏花姐妹大了, 就让她们干活,出嫁了也隔三茬五喊回来帮他们干活。


    那时候陈婆子的话又变了, 说得是, “我养她们这么大是干嘛的,干点活怎么了?”


    说她们, “该孝顺的。”


    陈夏花会打毛衣,会勾毛裤鞋子那还是跟福嫂子几个学的。


    福嫂子会绣花,张家两个妯娌会做样式,陈夏花绣花跟做样式比不上她们,她裁剪做得好,裁剪出来的整个模样又精致又好看,不大不小的,每个都是正合适。


    现在开厂子的都有个名字, 他们这个“小作坊”也有个名字,叫光明村锦绣作坊。


    锦绣这个词不是陈夏花她们取的, 是庄玉林他们几个小孩取出来的,还翻了字典,庄玉林跟他们解释了, 锦绣的意思是比喻事情的美好。


    陈夏花听庄民国的话,把她们做的事跟大儿玉林讨论呢。


    锦绣作坊最开始不叫锦绣作坊,叫光明村袖套作坊。


    庄玉林背着小手,否定了这个袖套作坊这个名字:“为什么叫袖套作坊呢,我的“工人爸爸”在砖窑厂上班,因为砖窑厂生产砖,砖可以拿来盖房子,袖套作坊是因为你们只生产袖套吗?”


    “为什么不生产手套、袜子呢?”


    他戴着“好妈妈”给他的小巧精致的袖套去上学,班上的同学们全都过来,纷纷问他袖套是在哪里买的,跟他当班长的时候一样“威风”。


    知道是庄玉林的“好妈妈”做的,小同志们一叹,他们家里没有“好妈妈”,有小同志就说了,“我拿纸牌给你换。”


    小同志们现在喜欢玩纸牌,还有跳绳。


    是现在最时髦的玩具了。


    纸牌叫扇纸牌,就是一群小同志围着,把纸牌放在地上,把牌扇的翻个面就赢了。


    整个学校有纸牌的小同志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他们二年级一班的小同志。有了纸牌,就等于是“号令天下”,有无数的小同志会跟着一起玩的。


    庄玉林捂着自己的袖套:“不行,让你们的“好妈妈”给你们做。”


    陈夏花她们几个合伙人被还在上小学的儿子问住了。


    回头福嫂子几个就研究起怎么做袜子手套了。


    “就跟卖苗子卖菜一样,一样不好卖啊,得多种几样的。”


    这叫什么呢?叫“可选性”。


    庄民国把上辈子大儿玉林批发的小商品种类跟她们说,“还有内衣裤、帽子、包,发夹。”


    庄民国上辈子也不懂生意,只看到大儿玉林的铺子上批发来的各种东西,都是从厂子里直接拉过来的,一个铺子里的小商品摆得满满当当的,拿发夹来说,光是发夹样式都是几十种,仓库里也全是积压的货。


    那会庄玉林才做了批发生意没多久呢,庄民国看到进来的那么多货,怕卖不出去呢,跟庄玉林说:“要不然少卖几样,这要是卖不出去就砸手里了,是要赔钱的。”


    庄玉林是怎么说的呢,他就挑着眉,说,“你不懂。”还说,“只有东西越多,人家才会进来进货,能挑的东西才多,店里东西单一了,那就是卖货,不是批发了。”


    就跟他后来引进的高端女装、汽车,高科技一样,这些也不叫“批发”,人家还有个词儿儿呢,叫“代理”。


    庄民国自己理解的,“批发”跟“代理”其实就是一种东西,代理听起来比批发要高端,是这些代理做成了品牌,批发呢,批发市场散乱,没有形成品牌,就比人家代理落后了。


    就跟他们这个锦绣作坊一样,人家把锦绣做成了名片呢,锦绣下边生产的东西就要高档些,要是换成了袖套作坊,再生产其他的东西,没有牌子,就是杂牌。


    杂牌肯定是比不过正规军,正规牌子啊。


    陈夏花现在也当上了锦绣作坊的“女老板”了呢,锦绣作坊是悄悄成立,悄悄干的,把家里的田土都照顾了,就在福嫂子家关门埋头干了起来。


    庄炮仗两个老的还帮儿媳妇打掩护呢,“你去挣钱,我们来弄苗子地。”陈夏花没同意,白天还是把苗子地打理妥当,等没事了才去福嫂子家。


    苗子地二月份出了一回,四月份又出了一回,还是供销社拉了一大半走,尝到了种菜换钱的每次出苗子都来,没尝到的,只知道他们三生产队有家专门卖苗子的。


    陈桂花没种菜,不过还是过来看了一回,她跟陈夏花说的,“我婆家妈说还是种粮食保险一些,粮食价格不便宜,一年也能挣好几百块呢,菜家家户户都有,谁会买?城里吃公家粮的还没我们社员同志多,能卖出去多少?一斤粮食可抵得上好几斤菜了,菜不值价,供销社收多了就不收了,换不了几个钱的,卖不出去的就只能烂在地里了,还不如全种上粮食呢。”


    陈桂花还劝她也别卖苗子了,赶紧种粮食吧。


    分把钱的苗子能跟好几毛的粮食比吗?


    只有种粮食才挣钱。


    陈桂花过来,也没吃午饭,赶趟似的看了两块苗子地就走了。


    说要回去拔草,还要回去煮一家人的饭,家里公公婆婆,男人孩子,小叔子小姑子都等着她烧饭呢。


    陈夏花以前比陈桂花还沉默老实呢,忍不住说了句:“姐夫不是在吗,叫他做饭。”


    陈桂花理所当然的:“那不行,你姐夫是男人,他不会,这家里样样的东西摆放、烧饭做菜都只有我操持的,他们离不得我。”


    陈桂花这辈子最自傲的就是一大家子都离不开她,样样都要她张罗。


    她没觉得这是压迫,也不觉得这是辛苦,她觉得这是“被需要”,她忙,才证明离不开她,大家才“需要她”。


    陈夏花想好生跟她说说话都没时间。


    陈夏花以前也觉得“活”是干得越多越好,这样才“能干”,才叫“勤快”,才证明自己不是那等偷懒耍滑的,她刚被庄民国接回来,一刻都闲不得,要干活,要烧饭,抢“活”干。


    庄民国有些让她抢,有些不让她抢,他进灶房烧饭洗碗,陈夏花一开始也心里不安,到现在,她擦面霜,吃麦乳精,吃饼干,还戴发夹,穿新衣服,都习惯了。


    她想说,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


    张了口,说不出来,陈桂花那边急着回去,也没进屋跟庄炮仗两个说,在田边跟陈夏花说了几句就走了。


    回去过后,她婆家妈问她,陈桂花张口就回,“就几块田的苗子,我看也没什么大出息,我让三妹以后还是安分种田的好。”


    杨家大队也有人卖苗子,一分钱好几个苗子,卖的就是他们种的菜,发芽子还不如他们自己洒种子呢,都差不多大小了,自己洒种子还不用花钱买呢。


    杨家大队卖苗子的都亏的要改种粮食了。


    陈夏花跟庄民国讲了大姐劝他们种粮食的事。“她都没听我们家的是什么苗子。”


    大姐陈桂花一看见苗子就开始说。


    庄民国没当回事:“大姐要不种菜就算了,粮食现在值钱,她要种粮食就种粮食吧。”


    庄民国上缴了工资。


    家庭职责划分得很清楚呢,陈夏花管账。


    是管家婆。


    庄民国现在去上工也是要带“公文包”的人了。


    他现在是厂长助理,是砖窑厂每天最后走的人,要清点数目,庄秋是厂长,到点了就要下班,庄民国清点了要登记,登记本是放在厂长办公室的,现在被庄秋给了他,让他做好了登记,第二天再送到办公室去。


    庄玉林他们兄弟一放学就写作业,庄民国下了工也检查他的登记有没有算错,数目大的时候,他就借儿子的算盘来算算。


    陈夏花跟向婆子就去灶房烧饭。


    庄玉林“校长”还说了,“爸爸,用乘法啊,可简单了。”


    “爸爸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的。”


    “好妈妈”陈夏花都是他的“学生”呢。


    “不用了,我会,你把给你小姑改的卷子拿来,我明天给她。”


    庄玉林现在一心想挣零花钱,问他:“爸爸,借算盘算不算给零花钱的?”


    他想买一个跳绳,跟小二玉春分开,一人用一个。


    弟弟比他矮,小二用了跳绳,他再用,老是被打到。


    庄民国看着他:“当然不算,这算盘是你爷爷的,算下来应该是传给我的,等我再传给你的,你现在还是用的我的呢。”


    庄玉林板着小脸,把小姑的卷子抽出来,还抽出自己的卷子,是他们这次考试的卷子,要让家长签字呢。


    他交代了:“那你让小姑明天给我学费。”


    小姑找他改卷子,庄玉林也是要收钱的。


    “行,让你小姑给你。”


    庄秋身为厂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很爽快就给了五毛钱出来,让庄民国拿回去给他,还邀请他们兄弟:“姜辰给阳阳买了一批课外书,明天星期天,你让他们过来看书吧,阳阳也想跟他们玩。”


    工人是没有双休的,节假日、年节会放假,他们砖窑厂上两个星期也能休息一天,相当于一个星期休息半天,学生好一些,一个星期休息一天。


    小孩最盼望的就是星期天了。


    还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过了礼拜三,还有星期五,到了星期六,还有一下午。


    庄民国收了钱,说回去跟他们说说。


    下了工,庄民国又是砖窑厂走得最晚的一个,兜里还捏着庄玉林辛苦赚来的五毛钱呢,在口袋里都捂热了,一进门,院子里好几个孩子跑来跑去呢。


    他的腿都被抱住了。


    韩媛媛撒开手,朝他伸手:“舅舅抱。”


    庄民国把她抱起来,在怀里颠了颠,陈夏花把他腋下的“公文包”拿了出去。


    庄民国以前还觉得人家把“公文包”夹在腋下别扭呢,觉得这姿势就跟那什么“孔雀”一样。


    嘿,他现在也用上了夹“公文包”的姿势了。


    庄玉林兄弟带着个阳阳跑过来,凶巴巴的跟他告状:“爸爸,媛媛妹妹家的大人太坏了,他们打小孩呢。”


    “就是,太欺负人了。”阳阳还握着小拳头,说要帮媛媛妹妹“报仇”呢。


    打小孩?庄民国脸上顿时正经,抱着韩媛媛蹲下:“怎么回事。”


    庄玉林当即把媛媛妹妹额头上的头发拨开,露出那个包来,庄玉林把媛媛妹妹的裤子往腿上一掀,一只腿上还有淤青呢,一看就是摔了的。


    “你看!”庄玉林几个让他看“证据”。


    他们还分不清摔和打,看到媛媛妹妹身上有伤,就想到了“狼婆婆”。


    56、第 56 章


    “狼婆婆”就是家里又凶又恶的人。


    还要打小孩的那种。


    谁家要是出了个又凶又恶的, 小孩们就给他盖个大帽子,叫他“狼婆婆”。


    庄民国还问韩媛媛:“媛媛,还有哪儿痛的?”


    韩媛媛才四岁, 今年刚被送去读幼儿班,舅舅一问她, 她就指了指自己的手臂。


    陈夏花把人抱进去检查过了, 脱了衣服挨着看过了的,跟他说:“手臂也是摔下去擦伤了,其他的没有了。”


    庄蓝两个还没过完大年就跟着建筑队走了,她那边带不了两个孩子, 在城里读书是要户口的, 韩媛媛要读书就进不了城,庄蓝把孩子交给韩家两个老的带, 每个月给他们三块钱。


    吃穿另算。


    三块钱就是光给他们接送, 洗澡,帮着看人的费用, 吃的粮食他们每回回来另外给算账。


    韩家两个老的每个月白的三块钱,庄蓝他们走是保证过的, 一定会把韩媛媛带好的。


    带孩子难免会磕磕碰碰,尤其是能蹦能跳的孩子,农村的还要种田种地,上辈子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 留下村里的“留守老人”、“留守儿童”们, 留在家里的老的就是一边种田一边把孩子给拉扯大的。


    还说了,“都是这样长大的,摔两回以后就不摔了,慢慢就长大了。”


    然后长大后的孩子们又重复了他们父辈的活动轨迹, 结婚生子,出去打工,把孩子给家里的“留守老人”带着。


    一代代的,爸妈跟孩子的关系,从很想念,到平淡,时间久了也就不想了。


    庄民国也知道难免磕磕碰碰,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把人抱起来,看着阳阳:“你妈妈知道你过来了吗?”


    孩子上别人家来了,大人还不得急死。


    阳阳躲两个哥哥后边不坑声了。


    庄玉林他们放学后看见媛媛妹妹额头上的包,气都来不及,兴冲冲的回来告状,等着他的“工人爸爸”给媛媛妹妹主持公道呢,几个小兄弟汹涌的怒火冲上头顶,走路的时候,脚下都是重重的带着怒气,握着小拳头龇牙咧嘴的,根本就不记得要先给爸爸妈妈报告一下。


    陈夏花问:“要不要等他们吃了饭把人送回去。”


    庄炮仗也说:“对,等下吃了饭,我们一人送一个。”


    庄民国抱着人要往外头走:“还吃什么饭呀,三妹他们现在没接到人,满世界的找孩子呢,赶紧把他们先送回去,下周再把他们接了来。”


    庄民国一手抱着人,一手朝阳阳伸手:“走阳阳,舅舅送你去找你的“厂长妈妈”。”


    庄民国还没走出门,庄秋两个先找过来了。


    庄秋是“女厂长”,厂长事情多,阳阳读幼儿班,都是姜东每天去接他,他放学没接到人,班上又没人,姜东没吓坏了,邱老师带着他去找人问了一圈,才知道阳阳是跟着他的表哥们走了。


    两个人又找了过来。


    一见阳阳,庄秋这个当妈的心里一松,一把把人搂住,又没忍住,在姜阳的屁股上给他来了几下:“下回去哪儿,记得跟爸爸妈妈说知道吗。”


    这小屁孩,他还“打抱不平”来了。


    姜阳屁股上挨了几下,红着一张脸,他的小脸在两个表哥的面下被丢光啦。


    庄秋他们来了,向婆子留他们吃饭。


    庄民国也说:“你们先坐,我先把媛媛送回去,韩婆子没见人,肯定也在找。”


    庄秋说要跟他一起送韩媛媛过去,庄民国也没反对。


    韩家住在红枣大队去了,庄民国怕人着急,走得快,庄秋穿的是皮鞋,在后头不好走路,“三妹,你慢点走过来就行,我先把媛媛给送过去。”


    “行,我跟着。”庄秋这下走得慢了几分。


    韩媛媛是最无忧无虑的了,一会看看花,一会看看蝴蝶,还哼哼唧唧的对着蜜蜂唱歌,路上还问呢:“舅舅,我妈妈是“劳碌命”妈妈吗?”


    “为什么叫“劳碌命妈妈”。”


    韩媛媛理所当然的啊:“婶婶说,“你妈就是一辈子劳碌命。””


    大人以为孩子不知道,口无遮拦的当着他们的面说一些难听的话,其实他们都记得。


    韩媛媛原封不动的还原了韩家的婶婶们是怎么说庄蓝的。


    在农村,说这种话其实不稀奇,“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说的就是要嫁一个能挣钱,供家里的妇人吃饭穿衣的男人。说的是男人出去挣钱养家,女人留在家里带娃种地。


    要一个女人自己出去挣钱养家,还嫁男人做什么?


    庄蓝还要自己出去打工挣钱,养这个家,人家暗地里就笑话她,还带着“怜悯”的口气,说她是一辈子的劳碌命。


    享不了福的。


    像她们就不同了,家里有男人出去挣钱,他们只要坐在家里,就有人把钱挣出来了,供吃供喝的。


    “别听她们的,你妈妈那是出去给你们挣学费呢,有了钱你们才能读书上学,买新裙子,穿新衣裳,等他们挣两年钱,过两年就把你接到身边去,以后在城里读书。”


    孩子还是要跟着爸爸妈妈才好。


    当“留守儿童”,一辈辈人都重复父辈的活动轨迹,是永远见不到更大的世面,真正的跳出“农门”这个坎儿的。


    没能力的,做不到,也确实没法子,有能力的,肯定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成长更好。


    “哦,那为什么要出去挣学费呢,在家里不能挣吗。”庄民国脚步不停,韩媛媛就抱着他的脖子,跟他聊起来。


    庄民国摇头:“现在不行。”


    在家门口打工,钱挣了,孩子也在眼皮子底下长大了,这是几十年过后的事了,还早呢。


    到庄民国回来,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实行了。


    韩媛媛感叹了一声:“那就可惜了。”


    “那我还是跟婶婶一样在家吧,出、出去就见不到了。”


    韩媛媛嘴里这个“婶婶”,庄民国也是想了好一会才想起的,以后韩媛媛当“老姑娘”了,就她在里边跳得最凶,人家都说她这个人一辈子“好吃懒做”。


    女人在家里带孩子,做家务、种田种地,累不累?肯定累。


    又不是铁金刚,超人,光做一样都不轻松的。


    但韩家这位“婶婶”,过几年就要借着去照顾孩子的借口,在镇上租房陪读,男人一月挣一百块,给她五十,还要给二十的生活费。


    她拿这么多钱干嘛呢?打麻将。


    “麻将馆”跟雨后的笋子一样冒出来,大街上一条街能开四五家,都觉得开“麻将馆”挣钱,全开这个,有不少男男女女不出去打工挣钱,每天把孩子往学校一送,打麻将打到半夜才回家,孩子吃喝都在麻将馆里,动不动就输上大几百。


    舍不得吃,舍不得用,打麻将全舍得了。


    庄民国上辈子,好多人叫他一起“当牌友”,庄民国从来不去,一想到儿子挣钱辛苦,他就舍不得把钱往拍桌子上送。


    连挑儿媳妇,他都特意叮嘱过庄玉林兄弟:“不要那种每天只会打牌,连家都不收一下的,要找正经的。”


    每天打牌,不务正业,在庄民国看来就是“不正经”。


    韩媛媛这个婶婶,就是“不正经”的人。


    庄民国说:“跟你玉林哥哥他们一起出去,旅游呢,看风景呢。”


    韩媛媛学他的话:“游,风景。”


    到了红枣大队,韩家的烟囱还在冒烟,家里在烧饭呢。


    天都快黑了,韩家人一个不缺的坐在院子里歇气,等饭熟。


    晚上要招待人,陈夏花多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先把饭菜给切上,等庄民国把人送了回来就烧饭。


    庄民国跟庄秋是天黑尽了才回来的。


    庄玉林两个带姜阳去他们房里看挂历去了,姜东帮庄炮仗编竹篓子。


    一回来,他们两个在堂屋外头一下就看到了。


    “不是说把媛媛给韩家人送回去吗?”


    陈夏花跟向婆子也从灶房里出来。


    韩媛媛爬在舅舅怀里都睡着了,庄民国跟庄秋两个脸上都不大好看。向婆子端了凳子来叫他们先坐下:“韩家人都找人去了,家里没人?”


    哪里是家里没人,是家里就没人出去找。


    韩媛媛每天上下学都是跟村里的大孩子一起去的,她才四岁,走路都走不过那些大孩子,人家蹦蹦跳跳的就走远了,韩媛媛就在后边慢慢追。


    摔了,就爬起来又走。


    “人家要是走远了,她不认路,走错了小路怎么办?”农村的路分支多,不认路的,走着走着就要走叉了的。


    他们去的时候,韩家人都没想要出去找孩子的,还以为她还在慢腾腾的往家赶呢。


    天都要黑了,韩家人倒是有人说了句,韩媛媛这孩子还没回来。


    韩婆子还不在意呢,还说,“等下她自己知道回来的。”


    就没出去打听过村里读书的孩子回来没回来,韩媛媛回来没回来。


    不着急的。


    庄秋气得很:“他们这就是不上心,一个月三块呢,说了让他们接上下学的,去都不去,这钱可太好赚了。”


    庄民国也气,把人又抱回来了。


    让他们这样养,没准哪天就要传来消息说人不见了。


    兄妹两个路上也商量了下,庄秋说:“明天我给建筑队打个电话,问问庄蓝的意思。”


    “行,先烧饭吧,等明天问了庄蓝再说。”现在也只有先这样了。


    晚上庄秋两个吃了饭就走了,还带了姜阳走,韩媛媛跟两个哥哥一起睡的,睡到半夜,庄民国把人抱了过去。


    庄秋那边第二天就去砖窑厂给庄蓝打电话了,她电话是打到建筑队盖房子的厂里去的,让门卫去通知的庄蓝来接电话。


    一五一十把事情给庄蓝一说。


    下午庄民国这边就知道庄蓝的意思了,庄蓝把韩媛媛放姐姐庄秋家了,正好姜阳跟韩媛媛是一个班,姜东去接人的时候,还能把两个一起接。


    庄蓝当场就发飙了,“敢这样对我闺女,还三块钱,以后我一毛钱不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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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7、第 57 章


    庄蓝是庄民国他们兄弟姐妹当中性子最直的。


    庄秋一个电话打过去, 庄蓝就风风火火跑回来了一趟。


    韩媛媛他们还在上课呢,庄蓝回去把韩媛媛的衣服一收,直接送到了砖窑厂, 交给了庄秋。


    姐妹俩早上通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了。


    韩媛媛最喜欢庄玉林两个哥哥,庄蓝考虑到庄玉林他们兄弟是小学生, 韩媛媛还在读幼儿班呢, 幼儿班跟小学的放学时间不一样,韩媛媛要是放在哥哥家,他们还要抽空来接她。


    正好姜阳也上幼儿班,两个人还有个伴的。


    庄蓝还要回去给工人们烧饭, 东西一送就往县里赶。


    是下午庄秋跟庄民国说的, 庄蓝回去跟韩婆子几个大吵一架,村里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让韩婆子这个“村长媳妇”彻底没了脸。


    几个大队下边的生产队要换村长, 韩老头的村长位置被人给顶了,以后就不是“村干部”家庭了。


    他们光明村, 村长的位置没有变动,朱大军从仓管员成了保管员。


    汪群觉得她男人没被选上“村干部”, 都怪工人庄家。


    陈夏花还了鸡蛋后,村里人都跟着学,把鸡蛋往院子一放,人跑了。


    这叫什么呢?这叫“有样学样”。


    连着好几天, 汪群就跑他们不远, 骂骂咧咧给他们听。


    庄民国干了一天,提着包走回来,喉咙都热得冒烟了,一进门就先倒了水喝了, 等火气一浇,他提了根凳子放到屋檐下,一边扇风,一边跟他爹庄炮仗几个说话,“汪群嫂子这精力还足,大前天我就听到她的声音了,今天还没停。”


    “那不能停,大中午的都在骂。”向婆子也在裁花样子,陈夏花他们锦绣作坊现在做出来的有袖套、袜子、帽子、手套,分了工的,福嫂子负责花样子,张家妯娌负责样式,陈夏花负责裁剪样式。


    他们这个作坊,还没出货,现在账上都是亏着做的。


    亏的是布料钱,针线钱。


    一分钱没见到,福嫂子他们的意思是边做边卖,先换点钱来,现在他们每个都是投了钱的,福嫂子投了二十,张家妯娌怕赔本,没投,她们是“技术入股”。


    “技术入股”是庄民国说的,她们妯娌两个出技术,等以后卖钱了一人分一层,大头是陈夏花投的五十。


    做生意买卖,最忌讳的就是“熟人合伙”,很多人扯了旗子,跟熟人合伙做生意,最后亏了,翻旧账的时候,谁都觉得别人占了便宜,自己什么也没捞到,没挣到钱不说,还坏了交情。


    庄民国亲眼看到的,好好的兄弟最后都不来往了。


    他还跟大儿庄玉林说过,让他多留个心眼,庄玉林先问他:“合伙的时候签条子了吗?出资比例商定了吗?分工划分清楚了吗?亏了有没有补救措施?”


    “还签什么条子,都是熟人。”庄民国说的。


    就是这个“熟人”,成也“熟人”,亏也“熟人”。


    庄玉林当时就笑了一声儿,“这都不亏,谁亏?”


    他的意思是合伙先签条子,指的是“合同”呢,庄民国自己理解的,大儿庄玉林的意思是,那条子上出了多少钱,占多少比例,负责哪一块都要写上去,要签字生效的。


    都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庄民国后来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他看了那么多视频号,也是有见识和阅览的了,知道大儿庄玉林说的这意思是“先礼后兵”呢。


    说清楚谁都不乱的。


    锦绣作坊就写了条子的。


    出资、占比、谁负责什么,全都写了上去,张家妯娌不认字,是盖的手印。


    陈夏花是锦绣作坊的“大股东”,说话是拍板算数的,庄民国跟她分析过,把边做边卖钱这个划掉了。


    他们家是做小商品批发的,庄民国耳熟能详的也能知道点,他大儿庄玉林说过的,想挣钱,货要多。


    货铺得越多,卖得越好。


    她们手工缝制,本来做出来的货就不多,这样的款式又新奇,要是一出去,别人一模仿,他们的先机就没了,七几年结婚,最时髦的就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有缝纫机的人家还不少,他们村里没有,公社下边人多着呢,人家缝纫机一打,比他们可快多了。


    庄玉林戴了袖套出去,戴了两天就放家里了。


    他说了,“他们太幼稚了,还想借回去,我才不干呢。”


    他是让他们以后买“好妈妈”做的袖套,才不是让他们自己找妈妈做呢。


    陈夏花他们锦绣作坊先做的袖套、袜子,等忙过了秋收,把粮食收进了仓里,去公社粮站缴了粮食,锦绣作坊就要开业了。


    定下的日子是卖苗子的时候。


    生产队的来买苗子,公社也来拉苗子。


    供销社的大姐齐玉一来,陈夏花把人引进了屋,拿了他们做的袖套给她看。


    她们都同意的法子,想放在供销社代卖。


    让他们跟公社巷子的人一样,去摆个小摊子,几个人都拉不下脸来。


    最主要的是,她们都不会卖东西。


    齐玉倒是眼一亮,把他们做的袖套翻来覆去看了,还说要自己买两幅回去,她一副,她读初中的女儿一副。


    现在塑料制品流行,公社卖得最好的是塑料雨靴、塑料凉鞋,尤其是塑料凉鞋,是今年夏天最时髦的款了。


    城里现在最时髦的打扮是怎么样的呢?穿塑料凉鞋。


    白色的连衣裙,穿一双塑料凉鞋,里边穿肉色的袜子,是城里最受欢迎的打扮了,齐玉给她读初中的闺女就是这样打扮的。


    那些花花绿绿一块色的袖套,他们公社早就进了货。


    “位置上摆不下了。”


    齐玉也想上,但供销社的柜台都是有数的,她也做不了主。她跟陈夏花建议:“现在外边支个摊子也没人撵,只要你不弄大了就行,摆外边去卖,我们的袖套要卖两三毛,你们这个至少也要卖六七毛的。”


    齐大姐拉了苗子走,还在锦绣作坊买了两副袖套,给他们开了个张。


    供销社挂靠不上,福嫂子她们就只有商量要去练摊了。


    问题就出来,谁去摆摊子?


    农村种田种地的,闲暇是有时间,但跟人家专门练摊子的还是有区别的。


    陈夏花为了这事儿愁得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了,第二天也没把样子拿出来裁剪了,庄民国休息半天,下午才去上工,早上吃了饭,他先去苗子地收拾了一下。


    天气热的时候,苗子地就不用树枝,只要看苗子地的地肥不肥,拔草,早上给浇浇水。


    陈夏花坐在小板凳上,庄民国把桶放了,还笑话她:“陈老板今天不为作坊加班加点?”


    陈夏花昨天没跟他说作坊的袖套卖不出去的。


    庄炮仗两个老的是知道的,向婆子悄悄扯了扯庄民国的袖子,“没卖出去。”


    把昨天齐玉来的事儿跟他说了。


    庄民国看了看陈夏花,好半晌,做了个决定,他去找了个担子,弄成挑货货郎的样子,把袖套、袜子给装了些进去,牵了陈夏花出门:“走,卖袖套。”


    庄民国这也是这辈子头一回“搞销售”。


    上辈子庄玉林的批发店开起来的时候,他也去店子里帮了回忙的,还帮了回“倒忙”,手忙脚乱的,第二回庄玉林就不让他去了。


    庄民国先去的是红旗村,有砖窑厂在,村里的人富裕的不少,庄民国也没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就问人家要不要买袖套,把袖套和袜子拿给他们看。


    “最时髦的款了,公社里头都没有,这是独一份,货也不多。”庄民国反复就说这几句。


    这叫什么呢?叫“销售技术”。


    还卖出去不少。


    卖过了红旗村,准备去下一个村。


    陈夏花一直没说话,路上突然说:“我们、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好啊?”


    她是觉得这个最时髦啊,独一份啊这些太夸大了。


    “齐大姐都说了,你这个公社里都没有,不是最时髦的是什么,难道不是独一份,难道不是货不多?”他每一条其实都没说谎。


    销售里头门路多呢,他也只是知道点皮毛,就跟谁都爱听好听话一样,干巴巴的,跟能说会道,那肯定是能说会道受欢迎些。


    先夸,夸了说独一份,谁不想要独特的?再说一个货不多,这其实就是暗示了,暗示他们快买,错过了就没了。


    他上辈子在庄玉林店子里,就只会说“好看”,“真好”,“可以”,这些话就是干巴巴的,当销售的要引导客人下决心,而不是没意见。


    这叫“流失客人”。


    庄民国也虚心学了个“销售三步骤”,还没等他上岗,庄玉林就不要他去了。


    到下一个村,庄民国就让陈夏花跟他学,跟他说这几个步骤。


    陈夏花一开始也不好意思啊,为难情啊,说着说着,说多了也习惯了,袖套和袜子没拿多少,他们红太阳大队还没走完就卖光了。


    庄民国下午还要上工,就让陈夏花带着福嫂子出去单干了。


    “那么多大队呢,公社人也多,担个挑子去,往巷子里一蹲。”张家妯娌是“技术入股”的,还要留下来继续做呢。


    “等挣上钱了,就买台缝纫机来做,那速度快多了,等摊子练熟了,还可以搞批发呢,销售到城里去的。”还画饼。


    不是有句话吗,叫万事开头难。


    陈夏花下午跟福嫂子一合计,白花花的钱是拿回来的,福嫂子二话没说就跟她去当“货郎”了,“人家卖麻糖的都卖了多久了,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麻糖刘云现在都不经常在村里转了,人家去公社了,直接在公社里一摆,比在村里走村走乡的挣。


    学校还去,就他一家卖糖的,一放学好多孩子买糖吃。


    庄玉林他们兄弟一回来,先“咕咚”灌了水,又问爷爷奶奶:“妈妈呢?”


    “卖货去了。”


    庄玉林写作业的手一顿,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的“好妈妈”是去卖袖套去了,下意识的先说了句,“卖火柴?”


    邱老师上地理课给他们讲的故事,里边的小女孩太可怜了,而他们现在生活得很幸福,有爸爸妈妈供他们吃穿,还送他们读书,希望他们学会珍惜粮食,做到不浪费,只有粮食才不会叫人饿肚子。


    爸爸妈妈不在家,他面朝着爷爷奶奶,“那我跟小二能喝一口可口可乐吗?”


    听说现在是隔代亲。


    58、第 58 章


    隔代亲在他们学校还分成了两派的。


    他们小同志都讨论过的, 纷纷表达了家里爷爷奶奶的态度,有些人家里的爷爷奶奶很凶,还“偏心”, 还有些家里的爷爷奶奶们很好,他们学过那个词儿的, 叫“纵容”。


    他们家的爷爷奶奶对他们也好。


    庄玉林就“得寸进尺”, 趁机提出要求。


    他们同学都说了,宠人的爷爷奶奶对孙子比对儿子还好的。


    会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


    家里的可口可乐是三姑姑送来的,有两罐的,上回炖肉的时候爸爸让妈妈开了一罐, 虽然那个味道很好吃, 但庄玉林还是觉得浪费,他一口都没有吃过呢。


    现在就剩了一罐了, 弟弟玉春上回在地上滚了两圈都没要的。


    爸爸妈妈不吃硬的, 他们就只能来软的了。


    庄炮仗现在也编提篮了,以前的人喜欢大包大揽的, 现在流行什么“小巧”,说什么“精致”, 他编的提篮漂亮,每回卖苗子的时候,总是会卖出去几个,也算是个进项, 庄炮仗自己也在考虑, 要不要多编些提篮到公社里支个摊子。


    庄炮仗晚上悄悄跟向婆子说的,“我去支个摊子,能挣几块就挣几块,把药钱挣出来, 也给他们省一些。”


    前年他一个月的药钱三块多,今年开始已经涨到四块了。


    一年光吃药就要几十块。


    庄民国给他买药从来没在他们两个老的面前抱怨过药价,跟大媳妇刘春枝一样说什么“饭都吃不上还吃药”的话,他不说,庄炮仗其实都看在心里头。


    向婆子在心里算了算,“你去支摊子,我就帮着二媳妇烧饭,给她搭手。”


    庄家的大头是种苗子,育苗子其实比种粮食容易些,周期短,只要把气候掌握好,适当施肥,浇水,苗子就长得好,长得快。


    种粮食就不是了,要好几个月,天热的时候,光是为了放水都要跟人吵架。


    田里留不住水的,缺水的,就要引水来,一条沟渠里一片田都有引水沟,这家要引水,别家也要引水,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要起床去引水,就为了多引点水来浇田,晚了去,前脚把引水放到自家田里,后脚就被人引到他家田里。


    光是为了浇田的事儿就没少吵。


    陈夏花管苗子地,苗子地经常去,活是没多少干的。


    庄炮仗就开始练摊了。


    陈夏花跟福嫂子担挑子卖袖套,走乡下村的,把附近几个大队都走遍了的,走多了,陈夏花两个的“口才”就练出来了。


    袖套都要被她们夸出花来了。


    买袜子的人要少些,袜子毕竟是穿在鞋子里的,脏点破点也没人看得到,缝缝补补的时候身上全是补丁呢,袜子破了补一下就行,将就还能穿穿。


    实在穿不了了,这才舍得仍了。


    头一天担了袖套去卖了回来,陈夏花晚上一晚上都在想她说的话,有没有哪里不对,有没有说错的。


    还想着有哪句话说得不对,没按庄民国教的说,等庄民国回来,还跟他讨论过,又把话记在了心里。


    庄民国上午带她去卖了回,下午陈夏花又跟福嫂子去了回,两个挑子的袖套卖出去了上百幅,挣了小几十块。


    把作坊的库存都清了一半。


    庄炮仗那边跟向婆子商量过了,第二天就跟庄民国他们几个说了,要去公社练摊子了,现在练摊子的不少,多数人还觉得这是在“投机倒把”呢,跟风做的人少,还有人始终觉得这个练摊子“不正经”。


    刘春枝最早也在公社支了个小摊子的,后来被人看见,叫娘家一说,就不出去支摊子了。


    刘家人都说了,“我们家祖上三代都是本本分分的人,没有去搞这些“不正经”的,叫亲戚朋友撞见了,丢人啊。”


    庄炮仗跟儿子媳妇说了,庄民国两个也没反对,陈夏花这个“货郎”买卖也是做不久,最后都要去公社上练摊子的。


    锦绣作坊现在只能“零售”,先赚钱,等以后买上了缝纫机,做出来的东西多了,就可以“搞批发”了。


    上海牌儿的缝纫机最贵,要一百二三,普通的一百上下。


    等他们把现在手头的这批货给卖了,也能买得上一台缝纫机了。


    庄家几口人,家里就没有闲人。


    庄民国在砖窑厂上工,陈夏花跟向婆子忙苗子地,卖袖套袜子,庄炮仗在公社练摊子,庄玉林兄弟读书回来,也给他们找了事情做。


    洗碗。


    庄玉林当哥哥的负责洗,庄玉林负责清洗,家里其他的不要他们负责,只清洗碗筷。


    庄玉林想哄爷爷奶奶,让他们毫无任何底线的“宠溺”他这个大孙子,小孙子的,还学学校的小同志们,跟爷爷奶奶撒娇要吃的呢。


    被人家的爷爷奶奶都是心颤颤的拿了好东西出来。


    他们家的爷爷奶奶在爸爸妈妈面前告了一状。


    “好妈妈”卖货回来说一次,“工人”爸爸下班回来也说一次,妈妈最好了,她都不说什么,爸爸不一样,爸爸不让他们喝可口可乐,还让他们以后要洗碗。


    庄民国拿庄玉林的话反问他:“你不是说,邱老师说了,让你们在家中帮勤劳的爸爸妈妈做力所能及的事吗?”


    邱老师还跟他们说,他们的爸爸妈妈都辛苦了呢。


    “唉。”没喝到一口可口可乐,庄玉林还揽下了一件事。


    庄民国现在安排他们洗碗,大儿庄玉林今年快九岁了,小二玉春也七岁了,过两年他们的内衣裤、袜子也该自己洗了。


    他是先说了的。


    跟庄玉林他们兄弟先说了,爸爸妈妈再帮他们洗两年,以后就该他们自己洗了。


    洗澡都是他们兄弟两个自己洗的,每次洗个澡,地上全是水,要喊好一会才能把人喊出来。


    庄炮仗练摊后,每天都往公社跑,庄蓝都打了回电话来,是打到砖窑厂的,让庄民国接的,问清了是怎么回事。


    刘春枝专门打了电话给庄民安说的,说庄民国把老头撵去支摊子去了。


    刘家当初说她支摊子“丢人”,刘春枝卷了摊子回来,现在看庄炮仗去支摊子,卖的还是跟她一样的提篮,她觉得庄炮仗这个当爹的是在跟她“抢生意”,专门打了个电话去告状。


    最好老头子也不去支摊子,这样就公平了。


    她在家里也没闲着,把后山的果林包了一半下来。


    另一半叫汪群包了。


    村长继任,又去后山坡看了果林一眼,林子去长满了杂草,树枝上挂的果子又小又涩,都七八月份了,还没红,这果子送去公社也换不了钱,村长就挨家通知了,说今年果子林不分钱了。


    看看有没有人把果子林给包下来。


    这么一大片果子林,要是就这样空着,可惜了。


    当时村里还开了个会,村长把社员都召集齐了,问谁家愿意包果子林的,就去生产队办公室签字,包果子林的钱拿出来挨家分。


    这个方法社员们都是同意的。


    村长属意的是村里的两个“工人”家,工人家里有存款,拿得出钱来,“工人刘家”跟“工人庄家”,他们两家其实都没这个意思,刘春枝跟汪群先跳了出来,盯着他们,只要他们有这个意思就要搅浑的。


    还先一步说了,她们要包。


    要包就要拿钱,刘春枝跟汪群谁都吃不下,最后把果子林分成了两份,一人包一半。


    庄民国从上班过后就没在村里走动了,他们菜地离后山近,陈夏花倒是看过好多回,后山的草冒得老高了,都不收拾的。


    村长叫两家去收拾,前头应得好好的,回头一个去的都没有。


    刘春枝还给庄炮仗送了回礼呢,称了一包白糖送过来,哭她家里没人,“她们两个又小,抵不上什么力,家里又没个男人的,那林子的草跟人一样高,我这怎么弄啊。”


    要庄炮仗这个当公公的去帮她锄草。


    庄炮仗没去,还要练摊子,这回就让刘春枝记恨上了。


    村长也是看出她们的态度来了,悄悄找过陈夏花一回,问他们家有没有心包果子林。


    “那果子小,卖不了钱,只有烂在地里的份,卖不上钱,包的土地费也给不了。”陈夏花也不是不懂村长的意思。


    大嫂刘春枝他们包的果子林是先签的条子,给他们容了日子的,让他们卖了果子再给钱。


    这果子今年是卖不了钱的。


    社员拿不到钱,肯定要闹。


    村里不想把果子林包给她们了。


    “你回了村长吧,我们现在哪有人手空出来包果子林的。”


    果子林也要精心伺候才结得出好果的,不说锄草,还要施肥,修枝,防虫害,样样都不简单。


    陈夏花说:“我就是这样说的,张嫂子他们把样式都弄出来了,等缝纫机买回来,要做冬帽冬袜了。”


    袖套袜子都卖光了,作坊的合伙人一致决定,要买缝纫机。


    票是庄民国找庄秋拿的,庄秋托了姜辰从县里弄到的,公社里过两天才有货。


    到收果子的季节,三生产队的果子林还没人动,“工人庄家”的缝纫机先回来了。


    59、第 59 章


    缝纫机抬回来那天, 整个生产队都轰动了呢。


    刘春枝先前还在生产队吹牛呢,说她要卖果子挣大钱,结果她果子没卖, 人家缝纫机都买回来了。


    都八十年代了,三大件都要变成电冰箱、电视机和洗衣机了, 在他们农村地区, 七十年代流行的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仍然是畅销货。


    城里的工人们有能力置办,他们是只有这两年土地下放了,卖粮食挣钱了, 才能买得起。


    听过的手表、自行车, 缝纫机,也能咬咬牙买上一台了。


    像工人刘家, 早先他们家只有台收音机就叫人羡慕, 巴结了。


    现在才多久,从七八年到八十年代, 也不过下放了土地一年多点,生产队接二连三就买上收音机了, 买回来往堂屋一放,把声音开到最大,传得整个村里都知道,人家就知道这家买上收音机了呢。


    再也不羡慕工人家庭了。


    收音机是一响, 价格不贵, 咬咬牙也就买了,手表、自行车、缝纫机这三砖是大头,村里只有工人刘家的刘大壮工人同志有手表、自行车,工人庄家有手表, 他们村里还没人买缝纫机的,陈夏花这是第一台。


    缝纫机往院子里一摆,妇人家全围了上去,人家要上手摸,向婆子拦着不让,她是专门讨的这个差事,让陈夏花进屋,她来招待。


    年轻媳妇脸皮薄啊,她就不同了,“我一个老婆子,谁敢跟我耍浑!”


    老婆子都有的技能,地上一躺。


    就是逢人开道儿,生怕被讹的了。


    向婆子瞪着眼,先说好:“看归看,别伸手,等下掉了个零件的,你们赔不赔?”


    工人母亲刘三婶没过来,田婆子被打了手,酸里酸气的,“你们现在享福了哦,缝纫机都买上了。”


    向婆子只以为当真在夸她,也不跟田婆子计较她以前的事了,得意的挑了挑眉眼:“那可不,我儿子说了,以后还要买电视。”


    电视是什么,不少人听都没听过。


    田婆子听过啊,她听她再婚的退休工人说的。


    退休工人见多识广,他就跟田婆子这个再婚的农村媳妇讲过城市里头的花花绿绿。


    她不仅知道电视机,她还知道电话机呢。


    都是公家的,退休工人都没见过两回。


    “你吹吧,那是什么玩意儿,四四方方的盒子,能看到人呢,比放映队的画面还清晰呢,就这么大”田婆子比划给村里的“无知妇孺”看,给他们讲了什么叫电视机,还讲了什么是电话机。


    “城里还有电呢!”


    人家都不用煤油灯了。


    “我们家老沈说的,就这样扯着绳子一扯,那这么大的灯泡就亮了,整个房里都亮了,不用照煤油灯了,方便得很呢。”


    “你们知道什么是公交车吗,你们肯定不知道什么叫公车”


    田婆子把从再婚对象嘴里听到的知识一点不漏的再次传播开了,生生把缝纫机摆在眼前这样的大事都压了下去,变成了田婆子一个人的主场。


    她就像一个搞传销的一样,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激动又热烈的不断给他们灌输,传播着人们从来没听过的知识,田婆子说到动情处,“哈”了一声儿,听知识的妇人们跟着身躯一震,又听她说了,“只见老沈一个手肘拐,那一扇公家的铁门就被撑住了,那可是要镶公交车的呢,金贵着的。”


    已经讲到了退休工人老沈当年的风光伟绩了。


    城里的一切听起来都是那样美好。


    好得他们根本没见过,也从来没想过。


    有人说了句,“要是让我们过上一日那样的生活,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谁不想呢。


    人家城里人就是不同的,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回城呢。他们农村除了田就是土,一辈子望不到头的,哪有什么百货商店,什么外汇,什么电的。


    这个月他们生产队最后两个知青也找了门路回城去了,知青点考上大学的考上大学,没走的也一封又一封的信往城里送,托了关系往城里跑。


    他们三生产队不是那等黑心的,有人接收,村长这边也没为难扣下,都给了好评,让知青回城带着,其他生产队还有不少在呢。


    就是这最后两个,听说也不是回城去接班,只是家里松了口去街道开了接收证明,把资料发了来,他们这边考核过后没问题,盖了章,也可以回去了。


    这两个知青走的时候,说城里不缺被褥盆子,走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没带,全分给了村里人,像得了便宜的,回头还说了句:“好东西呢,这都不带走,傻子呢。”


    田婆子不是说了么,城里什么都有。


    人家傻吗?不傻。


    向婆子也听田婆子唱戏呢,还叫陈夏花把缝纫机搬进屋,端了几碗水叫她们吃。


    “放映队这两年都没来了,想听都听不到了,让她说,说的跟唱戏的似的。”大孙孙不是新学了个词吗,叫“各司其职”。


    她记不住,大孙孙专门在她耳边念了好几回,非要她记住,还说了,他们这是“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这可是早几年结婚的词儿呢。


    意思是每个人是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事,在家庭中要划分指责,各司其责的意思,庄玉林当时跟向婆子解释的是,“你是我奶奶,你的职位就是奶奶。”


    向婆子她也会举一反三啊,田婆子口才这么好,那就是合该唱大戏的。


    陈夏花听她这一解释,再看看手舞足蹈的田婆子,觉得还真像这个样子。


    田婆子以前是工人母亲刘三婶的“跟班”,别人明面上不说,暗地里都笑话她呢,说她傻,“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当丫头,也不嫌丢人的。”


    田婆子没感觉吗?她有。


    当别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田婆子终于找到了后半生的目标。


    一个不当“跟班”的生活。


    下午太阳落坡,放学的、下工的都回来了,小路上人也多了起来,他们乡村小路间,路上的也往家里赶。


    庄炮仗都练了摊子回来了。


    买提篮的不多,一天能卖上几个,也有一两块的收入,庄炮仗是满意的了,口袋里有了钱,他也给两个孙孙买了零食,大妞两个看见过两回,说他偏心,庄炮仗也不是重男轻女的,也给大妞两个孙女零食吃。


    她们姐妹俩吃了就翻旧账,觉得庄炮仗这个当爷爷的肯定把多的全给庄玉林他们兄弟了,拿些剩的打发她们。


    庄炮仗下回买了零食,一点不给她们了。


    庄炮仗跟庄玉林他们兄弟是前后进家门的,庄炮仗还看到大妞两个躲在二房门口呢,也不进门,跟做贼似的。


    庄炮仗要说话,里边田婆子的声音把他给压了下去,把庄炮仗还吓了一跳呢,以为家里出事了,进门一看,乌泱泱全是人。


    被围在中间的就是最风光的田婆子了。


    向婆子朝他招招手。


    庄炮仗看了眼老婆子,儿媳妇跟两个孙孙也在,坐在小凳子上听呢,“这是干什么呢,不是说今天缝纫机送来了吗。”他还想看看家里的“贵重物件”呢。


    向婆子递了碗水给他,小声说:“急什么,先听戏。”


    都讲到退休工人老沈受领导重用了呢。


    “不过跟老二比起来还是差了点,老二现在可是“厂长助理”了。”


    不过庄民国没让他们到处宣扬,“三妹是厂长,我做了厂长助理,人家只会以为是三妹护短,故意提拔我这个当哥哥的。”


    名不正言不顺,说他是靠关系上位。


    庄玉林也有这方面的烦恼,他有回跟庄民国谈心,说起了当初班长落选的事,“杜老师说,邱老师妈妈喜欢我,邱老师也喜欢我。”


    也觉得他是靠关系上位,其实没有多大本事。


    还说过,说他写作文没新意,“好妈妈”都写了两篇了。


    陈夏花还是谦逊两分:“沈工人也是不错的。”


    退休工人老人住到他们生产队也大半年了吧,对人待物还挺好,村里走动见了村里人还会打招呼,看陈夏花他们育苗子,有时候也远远跟他们打招呼,说上几句。


    向婆子说,“是还没错。田婆子走大运了。”


    陈夏花年轻媳妇不好去评论。


    庄玉林插话进来:“我以后也去当厂长,让爸爸当厂长爸爸。”


    他的梦想一天能变好多个,陈夏花现在都听一听,左耳听,右耳出了,不坚定,人家小二的梦想就单一了。


    吃好的。


    最好天天都吃烤鸭。


    “哟,这天不早了啊。”田婆子被打断了,其实她还意犹未尽,但肚子里也没多少存货了,田婆子也顺着不说了。


    要回去给老沈工人烧饭,顺便再取点经。


    “那先散了吧,明天我再给你们讲。”


    再好听的故事也抵不过肚子,田婆子一说,就有人朝外走,跟田婆子约好了时间,飞快往家走,没一会,院子里没人了。


    向婆子带庄炮仗进去看了他们家的缝纫机,庄玉林他们兄弟被批准可以摸,除了重点交代过的桌面缝纫的地方不能碰,被他们给摸了个遍。


    等庄民国回来,还带爸爸去看,给他介绍呢。


    第二天去上学,庄玉林他们兄弟倒是被问住了。


    福家兄弟也知道了他们家的缝纫机,但福家兄弟提出了一个疑问:“你们兄弟有两个人,缝纫机只有一台,以后可怎么分呢?”


    缝纫机还没用呢,已经说起了要分的事。


    说起来,这买缝纫机的钱是作坊出的呢,张家妯娌只分一层的干钱,其他不管,这缝纫机说起来福嫂子也是有份的。


    福家兄弟也是能分的。


    理清楚了,几个小同志面面相觑。


    良久,有人提出个合理的建议:“不然,再买三台。”


    一人一台,公平。


    作者有话要说:~


    60、第 60 章


    忧心着家里的大事, 关乎着以后会不会因为“分家不公”而闹起来的心情,几个小学生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他们还看向作为家里独生子的“小蛋”。


    村长家的孙子,“村干部”家的小同志, 他爸爸是独生子,他也是独生子, 家里的什么都是他们的, “分家产”也全分给他,不会跟他们一样,要平分,还要忧心惦记, 替家里的爸爸妈妈操碎了心。


    小蛋是他们之中最无忧无虑的孩子了。


    庄玉林身为“校长”, 是几个孩子中最有学问的人,他回去过后对“工人爸爸”进行过旁敲侧击过, 问:“爸爸, 我们能多买几台缝纫机吗?”


    庄民国说:“为什么要多买。”


    一台缝纫机就一百多块,就是工人家庭都要存半年的工资才能买一台, 作坊才挣了一回钱,买不起几台的。


    庄玉林得了肯定的答案, 小脸上有些失望,但也没继续说什么,乖巧的背着书包读书去了。


    他在学习上更用功了,更勤奋了, 往常回来做完作业后还会看课外书, 现在课外书全都放下了,一心钻研到学习上去。


    陈夏花都找上庄民国了,她心疼儿子:“是不是因为你前几天说过他了?邱老师妈妈可是说了,他们现在年纪的小男孩, 就喜欢跟大人对着干,邱老师妈妈都说了,这叫、叫”


    “叛逆。”


    陈夏花点头:“对,就是这个叛逆!不然给他买一瓶儿可口可乐吧。”


    庄玉林想喝可口可乐,他一直惦记着呢,庄民国回他的,说,“想喝自己买。”


    学校的邱老师一直跟他们强调读书才有出路,庄玉林肯定想读出来了自己去买。


    庄民国跟她解释:“这应该跟我没关系吧。”


    他就是随口一说。


    “有,无意伤人呢。”陈夏花又想了想,其他的都没问题,只有庄民国说的这句话最有问题了。


    邱老师妈妈可是校长妈妈,校长妈妈要照顾儿媳妇,已经很少来学校了,但她隔三茬五也会到学校转一圈,跟家长们沟通沟通。


    陈夏花就喜欢听邱老师妈妈讲话。


    向婆子喜欢听田婆子“唱戏”,每天跟其他婆子一起,准点到村里大树下坐着,各家婆子端着小凳子坐好,等着田婆子来讲城里的风光事。


    婆子们爱听,小媳妇做完事也会去听一会儿,那么多人等着她,需要她,田婆子迎来了人生的巅峰,每天除了照顾好退休工人老沈,就是给村里的婆子们带来好听的故事。


    工人母亲刘三婶一开始没了“跟班”鞍前马后的还不适应呢,人家在她面前提及田婆子,那目光就是“丫头翻身当主人”的模样,刘三婶气得很呢。


    他们家开收音机的声音是村里最大的,现在也关了。


    收音机老是循环放歌,放来放去老是那一首,刘三婶一听熟悉的调子一起,“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一开,就想起了现在受欢迎的田婆子,那些词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都是她往常哼出来给别人听的。


    不就是电视机,电话机吗,当谁没听过似的,真是没见过世面。


    缝纫机缝制衣裳的速度就是快,锦绣作坊现在是大批的缝制手套、帽子,厚袜子,用的是柔软的条绒,也就是灯芯绒。


    公社的灯芯绒布料少,就只有几种,卡其、棕色、土黄、浅灰,都是耐脏的颜色,里边再添一层绒,做出来的手套和帽子保暖又软乎,这个天用普通的布料做,一摸上手就是冰凉的,哪有他们做的好,看着暖。


    福嫂子还在帽子、手套和袜子上缝了些小花朵,每一款都有大小,她们自己也给家里人每款挑了一个,庄玉林他们兄弟跟福家兄弟们就是带着手套、帽子,穿了袜子去读书的。


    姜阳和韩媛媛是他们表弟妹,庄玉林他们兄弟把帽子和手套借给他们戴了,小二玉春还想脱袜子呢,发现太冷了,没脱。


    小同志们纷纷想借来戴戴,他们都不干。


    庄玉林还懂得做生意,“去我家买。”


    韩媛媛最小,哥哥的帽子戴在她头上有些大,刚好把额头给遮住了,露出圆圆的眼睛出来,她捂着嘴,带着手套的手把小脸都给遮了,还转了个圈儿,“哥哥,我好看吗?”


    要秦老师那种才叫好看呢,香香的,说话又温柔。


    几个当哥哥的还是说:“媛媛妹妹最好看了。”


    被妹妹戴了,庄玉林他们兄弟都不好意思让妹妹还回来的,冬天上学冷,好多小同志还生了冻疮呢。


    韩媛媛是戴的玉春哥哥的,庄玉春为难的看了看她,大方的表示:“媛媛妹妹,手套和帽子送给你戴。”


    庄玉林都把自己的手套借给了姜阳。


    这一借出去,兄弟两个都没好意思拿回来。


    早上还是“满身武装”去读书的呢,回来只有小二玉春头上还戴了顶帽子,庄玉林把自己的帽子给了弟弟,手套帽子都没了。


    “你们的手套和帽子呢?丢了?”小孩就没几个没丢过东西的。


    天气冷,家里每天一早就烧了开水灌进暖水瓶里的,庄玉林他们先倒了热水喝,又去搓手烤火,去了一身的寒气才说:“没丢,送人了。”


    还大方呢,灯芯绒布料不便宜,他们做出来的手套和帽子,两样就要一块多钱了。


    庄民国说:“送给谁了?小姑娘?”


    他们家小二说的,说学校里好多女同志喜欢找哥哥玩。


    庄民国也是不喜欢孩子“早恋”的传统家长。


    他认为,该读书就是读书的年纪,该谈恋爱就是谈恋爱的年纪,把该读书的年纪拿去谈恋爱,最后书没读好,恋爱也没谈好。


    别以为孩子就什么都不懂了,村里不少妇人嘴臭,什么脏的臭的都说,孩子也跟着学脏话,懂得很呢,现在还好,大街上的男男女女都不是肩挨肩走路的,在外边是看不到他们勾三搭四的模样的,对这些孩子的影响也小。


    等以后几十年后,孩子们受外界环境、信息等影响,读幼儿班就知道什么是“女朋友”了呢。


    但不是说现在就没有了,要是不打好预防,等他们上初中了、高中了,上生理课了,就会有性别的好奇了,开始萌生出了“早恋”。


    庄玉林明年就三年级了,再读两年就要上初中了。


    “我才不给她们送呢。”


    庄玉林本质上是有点抠的,要送花钱买的东西,除了兄弟姐妹,父母亲人外,他是舍不得的,小到作业本、铅笔,谁借了都必须要还给他的。


    他当班长的时候,小同志们就说过,“班长太小气了。”


    庄玉林还特别有理:“你们懂什么,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一分钱也是钱,五分钱都可以买棉花糖了,不节约怎么有存款,不节约怎么能省钱,现在忍一时,省一省,以后才有钱使劲儿花。”


    都是“婆子”思想。


    现在每家都是这样的,要存钱就要省,要节约,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哪里跟以后还有什么“要存钱就要学会花钱”的思想,一分钱没存,大手大脚的,花成了个“月光族”,不存钱,家里就没安心。


    庄家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大件都买上手表、收音机了,平常不缺粮食吃,一两周还能吃上一回肉,跟以前比已经好上太多了。


    庄玉林有时候抠门抠到自家身上时,看着桌上端上来的肉菜,一边吃一边还在感叹他们家以前过的艰苦日子,最后还要总结一句:“我们家还是要节约了。”


    向婆子跟庄炮仗还说他这么小就知道节约了,夸他懂事呢。


    一入冬,庄民国就不让他爹去公社支摊子了,他腿不好,受不得凉,庄炮仗又闲不下来,每天就坐在火堆旁烤火编竹篓。


    向婆子给他们冲了葛根粉,一人一碗,陈夏花的也给送了过去,庄玉林兄弟两个吃了一碗葛根粉,才说:“是送给阳阳弟弟和媛媛妹妹了。”


    送给了弟弟妹妹,庄民国也不说什么,“能戴上吗?”


    庄玉林想了想:“有点大。”


    “大点明年也可以戴。”向婆子也带着手套帽子,她在外头走都没感觉有风吹进衣服里,福嫂子明天要去买手套帽子,乡里乡外的转,向婆子也想跟去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生意的。


    陈夏花跟张家妯娌还要继续做,就福嫂子两口子去。


    福嫂子是打算教庄福怎么说话,怎么卖东西,把庄民国的“销售三步骤”传下去,多培养几个销售人才出来呢。


    庄玉林带着弟弟去写作业。


    作业写完,他看了看还在火边烤火的“工人爸爸”,小小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来,“爸爸,明天我们放假,我能去砖窑厂参观一下吗?”


    “去厂里做什么?”


    “我要去学习怎么当厂长。”


    盘旋在几个孩子心中以后“分不均”的事,庄玉林认真思考过的。


    人太多了,分不了多少。


    他可是要当厂长的人。


    邱老师说过的,要善于去观察,等他把如何当厂长观察好了,以后去当厂长了,这一台缝纫机就让他们分了吧。


    他一个“校长”,跟学生争,太难看了。


    庄民国没同意:“厂里危险,你一个小孩不能进,我们工人都是有培训,还做了防护的,先好好读书吧。”


    以后你会当个“老板”的。


    陈夏花她们几个合伙人拿作坊的东西也是要付钱的,庄玉林他们兄弟把手套帽子送人了,陈夏花又给他们买了一副来,她也给姜阳他们几个孩子准备了的,让庄民国提过去给庄秋。


    庄秋的她没送,庄秋送了还有庄蓝,妹妹送了,妹夫呢?还有她娘家的姐姐弟弟们呢?


    大人她就不送了。


    送不均,还要被埋怨。


    寒冬腊月的,田婆子他们的“唱戏”队都由室外改成了室内,向婆子戴了手套帽子出去,还给作坊引了不少生意来,光是他们村里就几乎家家都买了。


    庄福两口子往其他村一送,还没走出他们红太阳大队,东西就没了。


    比之前的袖套好卖多了。


    最多的是学校,庄玉林他们学校的老师、小同志们几乎都带了手套帽子,还有人也把袜子露出来让他们看。


    他们还取了个名字,叫“保暖三件套”。


    保暖三件套卖得好,光是去公社里买布料都买了好几回,庄民国换的布票全让他们买了布,砖窑厂的工人手里有剩的布票,庄秋给他找的布票都贴里边去了。


    庄秋的布票都是姜辰找过来的,他的建筑队给县里盖了一年的房子,年底给工人们结了工钱,庄民国他大哥都回来了,县里又搞了个建筑队出来。


    还往各个生产队拉人呢,像姜辰他们建筑队的要是过去,一个月能领二十二的工资。比姜辰的建筑队还多两块。


    这就是光明正大挖墙脚,搞“恶性竞争”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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