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互相试探
林郁幽幽看向亚伦。
“怎么了, ”他又用上了那种奇怪的语调，“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这种哄诱的调子暗地里还配合着林郁的精神诱导，也就是亚伦精神力也不低, 这才不至于被林郁问两句就把什么都交代了。
虽然林郁对亚伦的来处有了猜测, 但是实际上他一直提防着这人在不知名的地方忽然捅他一刀。
不知道这种杯弓蛇影般的心态从何而来，大概是他在以己度人。
总之，林郁现在憋着劲找着亚伦的破绽。
亚伦目光坦荡，眼睛湿漉漉的, 这种天空般纯净的颜色真是让他占了好大的便宜, “虽然不知道我曾经做了什么让你这么防备我, 但是如果你不信我的话，可以检查我的脑子。”
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林郁猜他想表达的应该是精神域。
精神域，类似于精神空间, 别的人没有林郁对精神力那么强的控制力, 精神域内只会是他们最本来的模样。
如果探查精神域的人足够强大，那被探查的人将毫无抵抗能力，一切秘密都会被袒露。
对一个人开放精神域，那真是绝对的信任了。
这么看来, 亚伦也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常识，起码他能感知到有这么个东西存在，却不知道它叫什么。
林郁眯起眼睛，“我可不是一般人, 以我的能力, 你知道我会看见什么吗？”
亚伦点头又摇头，“你会看见我所有的秘密，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对你隐瞒了什么。”
“是吗？”林郁笑起来，眼角尖尖的, 像一只不怀好意的小狐狸，“你看起来似乎还真是坦荡，就是不知道心里是不是和你表现出来的一样安定？我可是可以看到你的一切的哦，你的秘密、你的渴求、你所有的潜意识——”
不知道是因为哪个字眼，亚伦眼神游移了一瞬。
林郁迅速发觉，精神力触手探出，却被亚伦周围立起的精神力屏障所阻挡。
他表情冷下来，眉梢微微挑了挑，无声地表示疑惑。
不是不可以直接强行突破，因为亚伦在精神力方面肯定比不过林郁，但林郁也没想过在这里就和他彻底撕破脸。
亚伦拉住了林郁的一只手，与他十指交错握住，“你想看什么都可以，我只希望你看完之后，可以信任我。”
“呵，现在可不是你能和我讲条件的时候。”
林郁手指收紧，手腕用力向前推，亚伦完全没有抵抗他的力道，被推得向后倒去，仰躺在了操作台。
紧随其后的林郁没打算过保持平衡，紧跟着压倒在了亚伦身上。
透明的精神力屏障在亚伦失去重心的那一瞬间就被撤下，属于林郁的精神力触手畅通无阻地探入了他的精神域。
在任何世界，强制的记忆搜寻都是一种审讯手段，管用但不人道，一般情况下不会使用。
林郁倒是可以无痕搜索，但是很费时间，而且面对亚伦，新仇旧怨一起算，他故意选择了最粗暴的方式。
亚伦闷哼一声。
意识中的剧痛蔓延全身，血管在脖颈处爆出清晰的脉络，但与之相对的是属于林郁的存在感在他的认知中无比鲜明，他嘴角无声地勾了起来。
僵硬的手臂抬起，紧紧环保住了怀里这具温热躯体。
林郁没有发觉，他的注意力放在了亚伦的精神域。
这是一个所有人体质被特殊改造过，精神力被大范围开发使用的小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在一个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改变对方的认知。
虽然这个人的范围不包括主神和亚伦，但是如果这俩人主动向他打开精神域并且不做抵抗的话，林郁还是能做一些事的。
就像现在，林郁完全侵入了亚伦的意识。
属于亚伦的精神域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雾，说明他潜意识里其实是拒绝他人探寻他的想法的。
就算看精神域是他主动邀请的，现在是他的本能在抗拒。
这一切难不倒林郁。
挥一挥手，大雾被突然掀起的狂风吹散，露出整个精神域的全貌。
是一片空白。
说明亚伦是真的没有记忆。
起码在这件事上，这家伙没骗他。
难道这次终于到自己的主场了？
林郁将信将疑，还是决定再去看看亚伦意识中自己的本相。
还在思考这个本相去哪里找，他带着思绪转身，却骤然差点和一个漆黑的影子贴面礼。
饶是林郁，都差点被吓到心跳骤停。
什么时候站到这里的！
他像一只看见了黄瓜的猫似的蹦了起来，快速退到三米开外。
黑影竟然穷追不舍，又要贴过来。
林郁伸手要抵住，出手时手腕立刻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一阵巨大的拉力传来。
一拉一扯，原本围绕在黑影身上的黑色雾气顺着林郁的手臂盘旋而上，带着一路诡异的潮湿冰冷的触感，不痛，但是无法避免的感觉很奇怪。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礼貌！”
最后，是林郁受不了了，纯粹的精神力以他为中心爆发开，击退了黑色的影子。
这时，林郁才有空打量这个人的全貌。
依稀可以看出是个高挑的人形，全身笼罩在不断翻滚的黑色雾气中，只是偶尔的间隙可以看见一点五官。
或是黑沉沉的眼睛，或是平直的嘴角。
本相是一个人对自己认知的模样，除了林郁因为能力特殊外，旁人的本相基本是他真实又不真实的模样。
真实是因为是自己对自己的认知，这世上没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自己，而不真实则是因为人其实很难完全认清自己，人又是最擅长自己骗自己的生物。
那么现在林郁面前这个面貌模糊的家伙，到底是谁呢？
林郁还想细看，但是对方显然拒绝交流只急切地想和林郁融为一体。
又是一番拉扯，林郁怕真的动手给对方直接打散了，只能选择先退出去。
好歹是确认了亚伦确实没有记忆。
意识回归，林郁这才发觉自己和亚伦到底是个什么姿势。
“喂喂喂，”他推着亚伦的肩膀，“松开，你这样很冒犯我。”
随着林郁的退出，剧痛也渐渐褪去，亚伦慢一拍地睁开眼，却没有松手。
他下颌顶着林郁的颈窝，两人姿态亲密，看着像交颈缠绵，“你看见了什么？”
被侵入精神域的那段时间，林郁刻意切断了他的感知，就像经历了一次全麻，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郁在亚伦看不见的地方狂翻白眼，“看见了一个神经病，然后出来又遇到一个神经病。”
那就是没感觉到什么异常。
亚伦确定目前的自己没有记忆，大概也能猜测到林郁会在自己的精神域中看见什么，他在最开始那细微的异常是恐惧于被林郁发觉自己对他不同寻常到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欲求。
一开始见到林郁时，林郁认识他，明显对他的出现非常惊讶，说明对方根本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可以排除对方是故意来这里寻找自己的，那又是什么让他们在这荒无人烟的星系中相遇的呢？
只剩下了一个答案：是自己来寻找的林郁。
他孤身一个，冒着让自己失去所有记忆的危险，来到这里寻找一个人。
亚伦是四天前在隔壁星球醒来的，他毫无记忆地苏醒之后立刻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根据周围的东西推测自己可能的过去。
在这个阶段，直觉也是可以被利用的东西。
他冷静地感受着自己下意识的各种想法，用肌肉记忆判断各类东西的用法，完全将自己分割成了两个人，一个试验一个分析。
根据以上行为，甚至可以分出第三个人来做出判断：自己大概是一个很理智的人。
但这个判断，却截至在他看见那个黑发青年自林间走过。
亚伦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理智的人，他对事物的判断大多出自观察与实践，所以他很难理解心口肿胀酸涩的感觉以及那种汹涌澎湃的渴望是哪里来的。
这违背常规，在那一刻他的本能却在让他向那人靠近。
是灵魂与身体同频的失控。
这种感觉让他恐惧，可他生不出来一点逃避的想法。
更可怕的是，亚伦不仅从未想过逃开，他只想到了如果林郁被他吓到逃走怎么办。
好在，显然林郁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真是太好了，他们一个控制欲强到阴暗一个毫无危机感到狂妄，他们天生最一对。
亚伦在林郁耐心耗尽要再和他打一架之前松开，林郁骨碌碌爬起来下意识向他伸出手，但两秒之后却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不仅收回了手还踹了他一脚。
“对不起，”亚伦立刻反应过来顺毛，“主人。”
林郁皮笑肉不笑，“你是我见过最烂的奴隶。”
亚伦眸光晃了晃，“你还有别的奴隶？”
林郁离开的脚步顿住。
其实没有，而且明明一开始奴隶这个说法就是用来故意恶心亚伦的，这家伙根本也没信吧。
但是面子不能丢，于是林郁故作高深地回头瞥一眼亚伦，“你觉得呢？”
说完，他丢下亚伦向舰船内走去。
不是吧不是吧，这么明显的敷衍到底谁会信啊。
而亚伦——
他看向林郁的背影，在脑海中分析着林郁的性格，推测可能的身份，已经在计划如何应对那未知中会属于林郁的势力。
显然，他信了。
第92章 恋爱头脑战
林郁启动了星舰, 目标是帝国军校所在的耀光星系7号星。
根据检查，亚伦的星舰是有带他们离开这垃圾星的能力的，而亚伦被困在这里的原因主要一是他没有任何记忆, 二则是他没有星系的坐标。
自身所在位置和目的地位置缺一不可。
人类探索的脚步不断迈出, 已经在宇宙中走出了难以想象的距离，但开拓地过快、未知地图中宝藏过于丰厚，直接导致了一些没什么价值或过于偏远的星系在星图中只是一串干巴巴的代号，不起眼到无人知晓。
宇宙实在是太大了, 雷达的范围终究是有限的, 在同一个星系中的任何一个星球上都可以将整片星海数据化成模型展示, 但他们距离人类社会又不知道是多少个星系的距离。
实在太多了，林郁懒得数，他是在帝国发行的官方宇宙总汇地图中找了半天才大概找到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
这么一看的话, 他和亚伦遇到彼此还都挺幸运的。
如果亚伦没有遇到林郁, 那么亚伦只能在宇宙中无头苍蝇似的乱晃，然后不知道在多小的概率中可以巧合地遇到会说话的灵长类。
如果林郁没有遇到亚伦，那么林郁想要出去还真得费老大劲，后续也非常麻烦, 主神让他帮忙的任务肯定是黄了，最坏的可能得让他在这垃圾星手搓星际跃迁科技。
——等等，好像也不是不能搓。
林郁伸出手，凝聚精神力, 一个手环状终端出现在他的手心。
在这个世界, 他精神力造物的能力竟然没有被限制。
这样就方便多了，他刚刚还在琢磨该中间在哪停一站去给亚伦买一个终端来。
亚伦手里原本有一个终端，但是里面一片空白没有任何ID信息，只能接收附近信号, 而且因为不知名外力的作用，那个终端已经接近于报废了。
这个世界人人都有精神力，区别只在强度，每个人独一无二的精神力是星网上识别身份的唯一要素，用以登录有且仅有一个的终生账号。
所以这里的人，基本都是实名上网。
有遮盖身份的方法，但是那种方法明令被禁止，是违法行为。
总之，想让亚伦回归人类社会，需要给他搞一个正规的星网账号。
这对林郁来说不是难事。
就像主神能为林郁搞一套假身份来，林郁也能给亚伦来一套。
唯一的问题是怎么让亚伦有一个合法的资格进入耀光7号星。
其他地方也就算了，但是耀光星系是帝国核心星系，寸土寸金，安全系统和别的地方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费点时间直接将亚伦的户籍放进去也可以，但是那里天龙人扎堆，随便一个姓氏拿出去都是振聋发聩的显赫家族，普通人不可能孤零零一个人落户在那，后续处理很麻烦。
林郁思考时，亚伦走了过来，站在了他背后，看向了显示屏，上面正是林郁正在填写的亚伦的身份信息。
当事人来了，林郁打算就这事和他聊聊以期望获得什么灵感，于是放松身体，靠在弹性椅背上，转过面看向亚伦。
亚伦淡定地让林郁打量观察。
这家伙每次的外貌都不是一模一样，只是总有相似之处，前几个世界林郁只见过他黑发黑眼的样子，现在面对他金发碧眼，倒也适应良好。
但还是那句话，这样的眸色真是让他占了好大的便宜，连大尾巴狼都能被看出几分纯良的样子了。
“你在给我伪造身份？”亚伦先开了口。
没什么好隐瞒的，林郁懒洋洋地点头，“不过现在遇到了一点问题。”
亚伦眼神不动，“用和你身份一样的解决方法不就行了吗？”
关键词：一样。
就知道这家伙试探的心还没死。
林郁不吃他这套，翻了个白眼，提起一边嘴角假笑，“别钓鱼，我是合法公民，不需要伪造身份。”
没错啊，法外狂徒的是主神，和他林郁有什么关系。
话说主神是不是对他吩咐过什么来着？
“记得保持单身，起码别在搞出大事情的时候被曝光和谁谁谁在啃嘴子，你的婚姻关系我有用。”
林郁立刻将亚伦假档案中婚姻状况那一栏选择了已婚，伴侣则输入了自己的身份码。
再帮亚伦搞一个录取通知书属于和落户7号星一个难度的事，但是如果作为学生家属入境的话，还是有一个名额的。
至于主神那里怎么交代——
如果不是主神专门提那一嘴，林郁说不定想不到这个方法，所以显然主要责任在主神自己。
“大功告成，”林郁拍拍手，“你自己看看？”
亚伦顺手要拿显示屏旁边平台上放着的那个终端，却被林郁滑着椅子过来拍掉了手。
没等亚伦疑惑，他反手拉住了亚伦的手腕，“那个哪能配得上你。”
他一直懒懒散散地半躺在椅子上，拉扯亚伦其实也没用多大的力道，只是亚伦顺着他跟了过来，一个大腿挨到椅子扶手的距离。
“再近点再近点，”林郁将手换到亚伦的衣领上。
亚伦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依旧安稳地配合着。
林郁要的距离实在是近，但是亚伦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压到他身上这人肯定得生气，不得已亚伦只能一条腿撑在椅面，两只手落在扶手上，形成一个用自己将林郁笼罩起来的姿态。
他无奈，“如果还要再近，就要我抱着你了。”
林郁摇头，语气十分盛气凌人，“不可以哦，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现在亚伦可以确定，林郁就是又要开始使坏了。
果然，林郁手腕一翻，变魔术般在手中凭空变出了一个项圈样式的终端来。
项圈这种东西，如果非要往某处联想，总有些特殊的意味在上面。
“这个适合你，”林郁笑起来，眼角尖尖的，还生怕亚伦不生气似的又补充了一句，“适合你的身份。”
亚伦更无奈了。
他从不认为人的人格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就算之前林郁对他说出的那些话，他也只认为奴隶是一种身份而已，而且他自信自己不会一直拿着奴隶的身份牌。
更何况就林郁可以随意将伴侣身份给自己的态度来看，这个所谓奴隶到底几分真假还不可知，亚伦猜测大概率是林郁故意捉弄他。
那么问题又来了，自己过去到底做了什么，让林郁对自己的怨气那么大呢？
林郁现在摆明了想让他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可是因为亚伦实在是过于了解他，以至于现在毫无波动，只是有些想笑。
不过不得不说，林郁这样狐狸似的笑，有点可爱。
“谢谢主人，”亚伦陪着他玩幼稚游戏，故意表露出自己的敷衍与不在意，“主人要亲手为我戴上吗？”
说着，他故意向前探了探身，膝盖挨到了林郁的腿上，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
他等着林郁目的落空后气恼的撇嘴，却见林郁眸光浅浅动了动，细微的狡黠一闪而过。
那双随意勾着黑色项圈的素白的手翻过去，握拳再打开，细长的手指一晃而过，再定住时原本的项圈竟然变成了一枚银色的戒指。
亚伦优异的视力能一眼看见，戒指内圈上的字符：L&A。
这是一枚婚戒。
这个认知进入大脑的一瞬间，亚伦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狂跳起来，下意识摒住了呼吸。
“明显上个你不喜欢，”林郁微微侧头，明明笑容没变，但随着他轻缓的声音响起，某种暧昧的氛围开始浮动，“这个呢？”
他依旧放松身体地倚靠着椅背，椅背角度被他刻意放得有些低，这样他几乎是半躺着，柔软的发丝微微散开，衣衫单薄随意，哪怕这样一个毫无防备处于下位的姿势，他的姿态依旧是悠然闲适的。
因为是他有恃无恐，是他在刻意挑拨。
亚伦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那枚银色戒指上移不开眼。
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了，这种欢欣与期待来源不明却气势汹汹，瞬间占领了他思维的一大半，让他胸口鼓胀，几乎下意识就要顺着林郁的话说出那个词语。
但对林郁的了解又隐约让他抿住了唇。
不能回答。
按照林郁的性格，渴望者他给予一无所有，冷静者反而让他兴致勃勃。
如此恶劣。
“不喜欢吗？”林郁开始步步紧逼。
亚伦的回答是直接伸出手去抢夺。
显然就算失去了记忆，他面对林郁也有一套特殊的应对方法。
顺着林郁的意思这家伙很容易失去兴趣，会毫不留恋地离开，而不顺着他的意思，口不对心太过明显又会被发觉，那时候林郁依旧会觉得无趣，甚至判断对方虚伪与怯懦。
左右为难，那就动用力量去压制，将一个人的陷阱变成两个人的对抗。
那枚戒指本质上是精神力的造物，在亚伦表露出意图后，林郁瞬间反应过来，将小小的环形金属握在手心中，再打开时手掌时手里已经空无一物。
“你这是作弊，”林郁指责，“明抢违反规则。”
亚伦掩盖住自己的失望，“你一直问我喜欢不喜欢，难道不是很想把东西给我吗？”
林郁没回答，只是用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亚伦。
“你在怕什么？”他忽然轻声问。
这话没头没尾，连不上他们之前对话中的任何一句，但话音落下，亚伦立刻知道了他在指什么。
见到那枚那枚戒指的期待与喜悦瞬间冷却，隐秘却一直存在的恐惧在这一刻终于无法被忽视，亚伦的瞳孔一瞬间紧缩，心绪猛地一沉。
他确实一直在害怕。
连续不断地试探、希望获得证明的渴望，甚至对林郁一举一动绞劲脑汁的应对，都是他的恐惧。
对自身的难以评估，在这种情况下对林郁的想法又过于清晰，想要而不可得就会困住自己。
亚伦不受控地内耗于林郁对他是否只是兴趣。
而兴趣对林郁而言是最廉价浅薄的东西。
归根到底，他怕林郁会轻易离开他。
第93章 对抗路情侣
其实林郁问出这个问题, 完全是靠直觉。
林郁可以凭本能认出这个人，可是这人每次性格的细微之处都有差别，更何况他本身就擅长隐藏自身, 林郁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怎么可能时时知道他的想法。
要是能知道，林郁之前也不会经历几乎是惨烈的那个小世界。
但大概是在遥远的过去，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因此哪怕现在亚伦的行为正常到刻板, 林郁反而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人现在紧绷着, 在莫名其妙的恐惧着。
到底在怕什么。
林郁想不明白, 所以直接问了出来。
“你在怕什么？”
他问得认真，专注地看着亚伦，眸色浅而纯, 看起来好像只是单纯地求知。
亚伦一时分辨不出林郁是不是故意的。
失去记忆对他来说确实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起码如果他知道自己手中的筹码就可以估量如何留下林郁，可是一片空白的现在，主动权已经不在他的手中了。
他不可避免地焦虑着，焦虑就容易留下破绽。
亚伦眸光晃了晃, 短暂的思绪转过，依旧选择了试探信息，“我在怕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现在依旧在星舰上, 空旷的黑暗中只有他们两人, 就算有疏漏也不至于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林郁微微睁大眼。
他知道什么？应该知道什么？
事情到这里开始变得诡异。
林郁第一个想法是亚伦是不是真的又在背着自己在搞什么坏事，可是明明之前都好好的，就这儿他逗亚伦的一会儿又能发生什么。
但他是真的忌惮这家伙发癫，心里的想法不可避免地表露出来了一点在肢体上, 林郁原本放松地半躺着，此时悄悄绷紧了腰腹。
现在他们在太空里，这艘小小的星舰上，林郁想跑也跑不到哪里去，可是不妨碍他心里已经开始打算先下手为强。
这样近的距离，林郁细微的变化怎么可能逃得过亚伦的眼睛。
果然。
他闭了闭眼，悄然下定了决心。
林郁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这时候不做点什么，一定会出大问题。
来不及细想，林郁双手捧住亚伦的脸，“你说清楚，我应该知道什么？”
皮肤与皮肤接触，亚伦这才发觉林郁的手指竟然是这样冰冷的温度，但是显然林郁自己都没察觉。
于是他拉下林郁的手拢进自己的掌心，柔软的触感清晰地传递，用自己的体温来一点点驱散林郁指尖的凉意。
同时也是借这个动作微微低头，避开林郁的问题。
林郁仔细看着，不放过亚伦的任何一点动作，在这温情的电光石火之间，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反手握住亚伦的手，用力一拉，亚伦大概没意料到，一下失去平衡倒进了林郁怀里。
“没错！”林郁摁住亚伦后脑，不让他起身，话题迅速跳回了最开始那个，语气坚定地像在宣誓，“我很想把那枚戒指给你的，那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亚伦轻轻挣了挣，林郁没放手。
他不敢。
只要亚伦一起身，就能明晃晃看到林郁脸上略微异样的表情，不是诉说爱意的温柔，是面对一颗地雷的强撑冷静。
自己当炸弹的时候只想着拉世界一起爆炸，现在轮到他再次面对一个随时误入歧途的亚伦，不是第一次，但却因为已经经历过一次，林郁更害怕了。
暂时没到那个程度，还是大家都好好的吧。
亚伦趴着不动了。
这个姿势其实很奇怪。
或许他俩应该交叠着倒在床上，而不是一把普通的椅子，这椅子单人坐时宽敞舒适，但是容纳两个大男人还是太勉强了。
林郁双手揽抱着亚伦，亚伦覆着他，只用手肘撑着防止压实在林郁身上。
相当近的距离，胸膛靠着胸膛，亚伦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搏动心跳时血液被泵出的声音。
比平时快了些。
说明林郁在紧张。
亚伦忽然就安定下来了。
林郁会为他而情绪波动。
他可以快速察觉林郁的心思，而林郁也可以立刻感受到他的异常。
就算没有明说过，这已经表明了林郁对他的在乎。
足够了。
“我想抱你，”亚伦尝试直言自己的心绪。
这不就是抱着的吗。
林郁暗暗吐槽，但还是微微收紧手臂，试图给亚伦以一些更清晰的感受。
然后他感觉到亚伦的手臂环过了自己的肩膀，亚伦毛茸茸的脑袋蹭在他脖颈边，逐渐收紧又填满他全部感官的是亚伦的温度与气息。
存在感鲜明得像是要将林郁勒进血肉，几乎让他窒息。
林郁窥见几分亚伦的不安，硬是扛着一声不吭，安静地充当一个大型安抚性质抱枕。
放在亚伦背后的手一下一下抚着，表示安慰。
难得一次见这家伙不带任何目的还这么弱势地表露真实情绪，林郁一方面表示惊奇，另一方面也隐秘的心疼着。
连这人都闷不住了，看来失忆对他的影响还真不小，竟然不安到这样的地步。
打断林郁思绪的是一声细微的，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林郁脑袋里在想别的东西，听到这响声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真正倒下去已经来不及了。
——这椅子撑不住两人重量，终于光荣报废。
距离地面太近了，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林郁下意识的反应是紧紧闭上眼，已经准备硬扛了。
他身上还有个亚伦，摔一下应该问题不大，但是被这么大个人砸一下估计不太好过。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林郁落到实处，却没有想象中的痛楚，他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力，却感觉自己的姿势倒转，安稳地趴在一片柔软的肌肉上。
林郁一张漂亮脸蛋都准备好痛苦的表情了，现在没疼，他还狐疑地睁一只眼观察情形。
那把烂了的椅子在两步之外的地方，已经碎成了两半。
这不符合常理，哪里都不符合。
林郁慢吞吞回正视线，对上了身下亚伦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差点忘了，这人的能力是空间系。
“你好点了吗？”林郁撑起身子，挪到一边坐下。
刚才实在是被勒得窒息，他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感觉肺部打开了，气息重新在胸腔流通。
亚伦的视线落在林郁微微泛红的眼尾脸颊，笑意更深，“好多了，因为我意识到，如果我死了，你绝对会为我哭。”
林郁被口水呛到，咳嗽起来。
没好，根本没好，什么人会在被安慰后立刻想到的是死亡啊。
“不许死，”林郁缓过来，“谁都不会死。”
这样有点像在立flag，于是林郁想了想，补充说：“要死的话应该是咱俩一起死，到时候就让那谁给我们守墓。”
那谁当然是主神，不过现在这个世界亚伦还没见到主神，好在他没多问。
亚伦向林郁递出左手。
这是一双很漂亮修长的手，指节大小适中，既不显得粗糙也没有过分文弱，林郁下意识看了看，判断手上没有任何握笔握枪产生的变形或茧子。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林郁下意识一惊，悄悄去看亚伦的脸色。
毕竟刚刚才哄好，这时候又暴露审视，他实在是怕了亚伦了。
还好，亚伦表情没什么变化，看起来一切正常。
林郁拿出那枚戒指，为亚伦戴在了无名指上。
之后的路程一切顺利，林郁与亚伦二人在一个距离耀光星系不远不近的普通星球落地。
耀光星系是整个帝国最核心的地区，不仅是皇室居住在其中，整个国家的政务、教育、军事等的发展也都以耀光星系为领航，可以说这里是真正的寸土寸金。
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出生在这里，那么这片随便一个姓氏都声名赫赫的土地可能是几代人都可望而不可及的另一个世界。
进入耀光星系，需要验证身份才能登上那辆专舰，可能会有特权阶级可以申请私人星舰航线，但是显然现在出身偏远星系还拖家带口的林郁暂时不可能。
降临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进入人类社会，林郁第一眼见识到的不是新世界风土人情，不断填满他大脑的是繁杂的垃圾信息。
“愉快。下班下班，今天中午大吃一顿。”
“悲伤。他竟然不爱我，之前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吗？”
“平静，淡淡死意。又活过一天呢。”
……
这就是精神力太高的烦恼。
就算林郁不刻意去探寻他人的想法，精神力等级差距过大，周围生物的想法就像气味一样散发出来，由不得林郁拒绝捕捉。
好在在这样一个精神力被大规模开发使用的世界，针对这样的情况，有特殊的方法应对。
林郁直接拉着亚伦去配了两套信息阻断装置。
亚伦的是一颗纯黑色的耳钉，由林郁亲手为他戴上，主要靠影响听力作用。
给林郁的看起来是一副眼镜的模样，体积大一些，即限制视力又影响听力，戴上之后好了一些，并非太尖锐的情绪与心声都能大概阻挡。
大概收拾妥当，可以出发了。
办理耀光星系入境检查的工作人员，在今天见到了一对气势和颜值均不凡的男人。
黑发那个看起来年轻些，还是青年的模样，身上不见稚气，明亮的锐意却是展露无疑，配上他一张几乎用漂亮形容的完美脸蛋，只要站在那里就会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他带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透亮的镜片在某些角度会闪过一阵阵特殊的光波，检查人员也算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那是高精神力人群必定配备的信息阻断装置，档次不低，而他甚至还是这样小的年纪。
站在他身边的人一头灿烂的金发，眸色也浅，气质却如山如渊，不同于黑发那个的璀璨惹眼，他是那种知道了存在就不敢再看的存在，因为气势实在是太强。
工作人员维持着标准的笑容，还是好奇心占了上分，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带任何打量之类不礼貌的感觉，看到了一张眉目深邃的俊美面孔。
好像……有几分眼熟。
第94章 合法伴侣
“请二位出示终端身份码, ”工作人员开始走流程。
黑发的和金发的同时伸出手，无名指上各一个明晃晃的银白色戒指。
“嘀——”一声，身份信息读取成功。
工作人员眉毛抽了抽, 保持住标准微笑。
刚才还只注意到是气质颜值都很出众的两个人, 没有细想他们的身份，结果一下子对戒就伸过来了。
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关系，但他好歹是专业的，什么人没见过, 于是只是心里感叹原来耀光星系的天龙人也英年早婚。
是的, 他直接默认这两人就是耀光星系本地人。
一方面是两人看起来就不是一般人, 另一方面是耀光星系和外面实在是隔着高不见顶的壁垒。
世代固化的阶级坚不可摧，将耀光星系捧起到高不可攀的地方，外面的人进不去, 里面的人也不会出来。
这两人可能是大少爷一时兴起去体验生活去了吧。
其实这两人没有走专门的家族通道, 反而来这个形同虚设的登记办公室，已经够特别了。
工作人员快速扫过两人的身份信息，屏息凝神，反正只是走个过场, 他可不敢多说一句话得罪那些惹不起的高贵血脉。
姓名林郁，年龄十八……
姓名亚伦，年龄二十二……
果然很年轻啊。
户籍……一个没见过的地方。
他又仔细看了两遍，确认自己没看错目的地和户籍。
这时, 工作人员才猛的意识到, 他们确实不是如自己想得那样。
“请问两位……”工作人员迟疑着，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之前去过耀光星系吗？”
林郁带着礼貌的微笑，“没有哦, 我的家乡是个小地方，这次是去上学的。”
提交上的材料里确实有一份录取通知书。
帝国军校。
耀光7号星内主要掌握着整个宇宙最顶级的教育资源，收揽各方面顶级天才，是整个耀光星系中人员流动最多的一颗星球之一。
但也只是相对来说。
教育资源被垄断着，有的人从出生起就睡着引导精神力的休眠仓，有的人却在第一次入学时才听到精神力这个词语。
这种情况下，能平民之身进入耀光星系7号星的人寥寥无几，就算有，也是耀光星系周围的高度发达星系。
而林郁甚至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星球。
不过侧面也说明了这个年轻人精神力到底强到什么程度。
虽然强大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扛不过一整个家族。
工作人员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向林郁身边的人，“录取通知书只有一份，请问您是？”
仔细一看，这人还真是隐隐约约的眼熟，但他总是想不起来。
明明这张脸俊美得出奇，属于现实生活中见过就绝对不会忘记的人。
亚伦开口，牵过了林郁放在一边的手，无名指上戒指晃眼，“我以他合法伴侣的身份入境。”
他提供的都是很普通的身份资料，足以证明亚伦的身份，但是显然不足以证明林郁伴侣的身份。
如果是耀光星系本地人的话自然不需要那么复杂的程序，尤其是林郁还要再带一个无关人员一起进去。
“是这样的，”工作人员走流程，“因为婚姻时间太短了，无法证明你们二人的感情，所以只靠这样一份婚姻证明是无法被批准进入耀光星系的。”
允许带一个亲属入境是没错，但是一般都会选择直系亲属相伴。
就算携带伴侣，无法证明血缘，亲密又可以演出来，所以为了防止有人浑水摸鱼，还要提交婚后三年共同生活的证明。
而林郁的假身份才刚满十八岁算成年，就算每个星系法律有所差异，他也不可能再早结婚了。
出问题了，这是林郁当时完全没想到的情况。
如果现在去给亚伦重新搞一个身份，再换一颗星球登记的话需要多久……
林郁一边盘算着退路，一边继续在这个工作人员这里详细询问，“这种特殊情况没有补充规定吗？”
“是有的，”工作人员回答，“我们这里有一套随机题库，如果二位可以回答到80分以上，就可以证明你们的亲密关系。
工作人员继续补充，“不过需要事先提醒的是，两位会被分别引入两个房间答题，房间内设有检测装备，所以作答时需要保持心境平和，如果出现类似隐瞒、心虚、怀疑之类的情绪，会被直接判断为失败。”
林郁和亚伦对视一眼。
开玩笑，就凭他俩的默契……
二人签下保证书。
但是拿到题目，林郁就后悔了。
什么正经题库里会有“石头剪刀布中对方第一轮会先出什么”这种纯概率题。
他这里写下对方的答案，对方那里写下自己的答案，需要两个答案对应上才能得分。
这算什么？他俩隔空玩石头剪刀布？
林郁绷着自己的脸色不扭曲。
“石头剪刀布游戏中对方第一轮会先出什么？”
“如果参加在如图所示的宴席，对方第一道会品尝哪道菜？”
“猜硬币花or字时，对方倾向于哪一面？”
……
既然这题目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了。
这里是独立的房间，房间角落放了一台精神力阻断装置，林郁的手腕上佩戴着检测手环，手上的终端在进入房间时就被要求摘下了，他还被搜了身确定身上没有任何违规装备。
这一套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来看，已经是最高规则的反作弊了。
但是可惜拦不住林郁。
精神力触手般探出，是一种无法被捕捉的特殊频率，悄无声息地穿过墙壁，向不远处那个熟悉的气息游弋了过去。
[喂喂，快报你的答案。]
亚伦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似的，快速将他的选择打包传了过来。
林郁接收到，先对了一下自己尚有耐心时根据直觉乱选的答案，惊觉竟然对了大半。
他得意地勾起一边嘴角：哼哼，这就是我们之间坚不可摧的羁绊啊！
进入房间前就摘掉了信息屏蔽装置，但好在这里面屏蔽装置已经足够多了，只是因为林郁放出精神力感知，他的耳边又嘈杂响起了生物的‘气味’。
有远有近，男女老少声线都不同，没那么清晰，却又确确实实地存在着，断断续续听不清晰却惹人清静。
“是去……平民，可怜喽……”
“微笑，微笑……当对面是大白菜……哇会骂人的大白菜……”
“竟然……是出了什么……算了算了……不敢想……”
……
林郁不堪其扰，加快了抄答案的速度。
最后得分83分，通过测试。
毕竟抄答案肯定不能抄全对。
拿回自己装备的间隙，林郁得意洋洋地冲亚伦wink。
他这会儿还没戴上那副眼镜，一双形状完美的眼睛灵动清亮，显得他天真又纯良，完全看不出一点本性里的恶劣。
亚伦专注地看着他，拿起属于林郁的那副金丝框眼镜，想要递给他。
林郁却先他一步。
微微带点凉意的手指摸上了亚伦的耳垂，带来了一瞬间不太明显的痛感，是林郁将那颗黑曜石质地的耳钉戴在了他的耳朵上。
然后这点温度立刻离开了，亚伦陡然莫名升起一点失落的心绪。
下一秒，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脸颊边。
林郁的声音轻快活泼，“感受到了吗？我对你的爱。”
亚伦眸光闪了闪，“如果我说没有，你会更爱我一些吗？”
“嘻嘻，”林郁咧嘴笑，捧住亚伦的脸揉搓，“别装傻，你明明意识到了，现在我要你相信，不顾一切地相信。”
这话很强硬，几乎说得上是命令的程度，一般人甚至会因此感到冒犯，但亚伦因此心情颇好。
他好在乎，他爱我。
在这个空无一人，留给他们两个整理着装的小房间里。
亚伦不想再克制自己，他倾身，向林郁靠近，直直吻上了林郁的唇。
林郁没躲，只是报复性地咬了一口亚伦，力度不轻，只是没见血。
亚伦太专注了，因此没看到林郁眼中带着深意的狡黠。
这个世界他们还没到非分胜负生死的程度，林郁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那么在接下来或许会发生的无可避免的对立中，为了防止亚伦急眼，这个预防针一定要打下。
哈，其实他还挺期待那一天的。
……但是好像忘记了什么。
什么来着？
*
终于踏上了所谓耀光星系的土地。
距离报到截止时间已经没有多久，林郁直接把主神给他的账户共享给了亚伦就急匆匆离开，直奔帝国军校而去。
军校，顾名思义，专门培养军事干部的学校，这里的学生毕业后基本都是进军队工作，所以纪律相当严明。
封闭式教学，军事化管理，哪怕这里是天龙人扎堆的耀光星系，不管是大少爷还是大小姐，都得独身进校住宿舍。
也就是截止到周天，林郁得暂时和亚伦分开。
拿到学校配备的标准制服和生活用品，林郁慢吞吞走向分配的宿舍。
新生开学要比老生返校早一些，因此现在校内活动着的基本都是新生，不过林郁算是最晚一批进校的，他一路走来还是遇到了三三两两的新生。
帝国军校内平均精神力等级高出外面不少，起码林郁戴着眼镜已经可以屏蔽掉大部分无用信息了，他现在正将注意力放在面前只有他一人可以看见的系统面板上。
是一副地图。
接入了星网数据的城市详图，街道与建筑规整排列，一个黑色的圆点在其中缓慢移动。
这是林郁偷偷放在亚伦身上的定位器——
作者有话说：忘记了什么呢……
此时在工作室熬了34小时后打地铺补觉的主神：zzz
第95章 入学
新生开学, 总归是那老几套。
校长演讲、军训，帝国军校还要再加一项开学考试。
主神留给林郁的任务基本都很简单，基本留在军校内都能完成, 林郁只要保证别惹出太大的事直接被退学就问题不大。
不过林郁显然不是什么会安分守己的主。
目前已知应该进入这帝国军校走剧情的人应该是主神, 那么大概率这个世界的主角应该也就是祂，只是祂有自己的事要做，干脆把这活儿甩给了林郁。
一般来说，世界线的发展最后都是要主角到达一定结果, 那么在这里到底是需要经历什么, 最后又要发展到什么阶段呢？
为了防止再次被那家伙当老鼠撵, 林郁陡然生出一些紧迫的心思。
他打开终端，进入校园论坛，打算看看能不能收集到什么信息。
正是新生入学, 校园论坛首页挂着好几条hot贴, 基本都是新生入学注意事项等科普类的帖子，一直刷新出来的也都是新生咨询贴。
直到一个新生发帖询问：
【新生入学，是选择加入学生会还是社联好啊？】
平平无奇的一条帖子，发出三分钟后回复量还是0, 林郁扫过一眼就打算略过，但就在他刷新后，明明只过了三分钟，原本还算和谐的首页顿时乱做一锅粥。
像是引线被点燃, 炮弹终于爆炸了似的, 破碎的金属碎片乱溅，一场混战被点燃。
学生会和社联打做一团，每个帖子都几十条回复，林郁仔细看了看时间, 差点以为自己少看了一集。
啊？
哪怕林郁自己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乐子人，这场面他也着实没看懂。
他随机点进几个帖子，试图吃瓜。
一方说：
【社联什么东西比得过学生会一根毛吗？要血统没血统要正统没正统，一群人聚在一起乱哄哄闹事只会给别人添乱的蠢货。】
【嘻嘻今年殿下入学，天命所归，贱民跪安。】
【抬头看看学校冠的什么名，你们自己没有家吗为什么要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
另一方说：
【社联压着学生会打了多少年了，给皇室当狗的东西也敢出来叫了？嘬嘬嘬，嘬嘬嘬，小狗来小狗来。】
【你们除了会捧臭脚还会什么，终于给自己找到狗绳了是吧，非得有人牵着才能走路那就跪下，老子可以挨个给你们屁股来一脚，不用客气。】
【不建议加入学生会，进去不仅要给皇室当狗，可惜皇室也在给别人当狗，哈哈哈哈哈。】
林郁大概看明白了点。
目前帝国上层分为两股势力，一边是名义上拥有帝国的皇帝陛下，另一边是掌握了实权的军部。
帝国的重工业和科技这种立国之本的部分更倾向于军部，皇帝那边掌握得多是一些文化相关的行业，这两者对比明显可以看出来，帝国之中更有话语权的是军部。
毕竟漂亮话说的再多都还是肉体凡胎一个，和军部那些威力恐怖的武器对上，一枪一个都嫌少。
可是显然皇帝那边也不甘心权利就这样被军部一直压一头。
两边明面暗面斗争不休。
皇帝想要军权，军部不可能放手，于是帝国军校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军校，顾名思义，培养军事干部的地方。
就算在耀光星系，教育资源汇聚之地，超级高校云集，帝国军校也是其中最顶级的那一个。
入校门槛高、学生身份高、教育水平高……
顶级家族也很喜欢将继承人送到这里来培养，就算毕业后不进军队，对个人素质和人脉都是极大的增长。
皇帝与军部的斗争，在这里简化成了学生会和社联的斗争。
收揽更多人才，打压对方锐气，打得太激烈了，两边都像炮仗似的，都在等一个火星子就点燃。
变成了林郁看到的景象。
林郁：多打点，爱看。
大概了解了一下校内局势，一看窗外，天已经将将擦黑，昏暗的室内只有林郁一个人。
军校标配宿舍是六人间，但是林郁运气好，他单人一间，倒是省去许多麻烦。
起身伸个懒腰，林郁打算出去校园转一转，顺便吃点东西。
帝国军校不愧是最顶级的高校，校园大得出奇，不过有导航林郁倒是没有迷路。
一路走来，在路边看到的景观多是一些机械零件模型，林郁这才忽然想起来这个世界是有机甲的。
军校不仅有军事学，机甲制造相关专业也是顶级。
没让林郁失望，道路走到尽头是一片广场，广场中心立着一个真实的机甲，目测有将近二十米高。
看起来还挺酷，而这架机甲甚至只算小型。
驾驶机甲需要进入驾驶舱，将自己的意识链接到机甲上，高手可以做到使用机甲像操纵自己的身体。
林郁站在原地，悄然蔓延开精神力，广场上零零散散有些路人，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林郁在做什么。
感觉到自己可以轻松掌控这个大块头，林郁饶有兴趣地笑了笑。
暂时没有搞什么大动作的想法，他装作无事发生，像每一个在这里散步的路人般，慢悠悠走开了。
校内不止一个食堂，林郁选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打算搞点东西吃一下。
这一路走下来，见到的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路人，林郁没察觉什么，可一旦进入人员密集的地方，之前了解到的校内对立以一种非常具现化的方式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宽敞明亮的食堂内，整齐排列着餐桌与椅子，两拨人泾渭分明地坐在大厅的两边，现在已经晚了，人不多，所以中间隔出一条宽阔的界限。
食堂内很安静，只有餐盘与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气氛是难言的压抑。
站队竟然从现在就开始了。
林郁无声扬眉。
也是，能进入帝国军校的，家境也都不错，甚至有可能是家族早就有了立场，所以这次进来就直奔自己的归属。
只是这样紧密的抱团，倒是显得不抱团的人是异类，被孤零零排挤在外。
不合群的人，之后大概不会好过了。
林郁打了一份标准餐，转身，走回到一排排桌椅前站住。
一时间，空间内悄无声息，连细微的金属餐盘摩擦声都停止了。
大家都在悄悄关注着这个刚进入食堂没多久的青年。
毕竟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出众了些。
或许柔和的光线时尚能看出他几分温情，但此刻冷白的灯光下，他哪怕什么表情都没做，嘴角甚至有一点细微的笑意，这张脸依旧看起来完美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他的姿态挺拔，整个人的气质冷淡疏离，只是闲散站着就与旁人划分出了鲜明的距离，看起来高不可攀，不像真人，像璀璨光华下的水晶神像。
眉眼低垂，看似是怜悯的神情，但实际上通透材质雕琢出的眼眸中，浓密睫毛压下的是眼中淡淡的嘲讽。
这个人不简单。
这是这一刻中所有人心中的共识。
他会选择哪一边？
这是让所有人无意识屏住呼吸期待的答案。
站住了，看过来了……
选我们吧、选我们吧、选我们吧……
在此刻，恨不得把对面打得头破血流的两拨人心声出了齐的一致。
只是端着餐盘在数列想坐在中间的林郁：……
精神力等级差距太大时，低等级者的情绪与心声就会像气味般逸散出来，被林郁听到或感知到，所以他专门去配了信息屏蔽装置。
就算有信息屏蔽装置，有时候也会有些零零碎碎的声音，只是很模糊可以忽略，来了军校之后更好些了，因为军校内学生普遍精神力等级都很高，林郁终于可以少听点废话。
但是现在围绕在他周围的意识的心声高度重合，所有声音凝聚在一起，吵得林郁脑袋嗡嗡的。
这群人好烦。
林郁直接回头去窗口要了个打包盒，将那些讨厌的声音抛在脑后，提着自己的晚餐回宿舍享用。
入睡前，林郁再次查看了亚伦的定位。
那个小黑点稳定在了一片居民区，过往轨迹也都算正常，说明和林郁分开的这一下午亚伦真的还挺安分守己的。
这家伙安分，就显得林郁很疑神疑鬼。
林郁短暂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草木皆兵，关掉了屏幕，发誓再也不作弊了。
就给亚伦偷时间发育的机会，毕竟对手强一些游戏才有乐趣嘛，哼哼林郁大人真的很慈悲啊，这就是高手的骄傲与从容啊！
他想着想着，给自己哄高兴了，难得想到了不知道在哪里坐牢的主神，再次打开了系统面板。
【我觉得这次我能扳回一城。】
这次竟然赶上了好时候，主神那边迅速回过来了消息。
主神：【？】
林郁正打算憋个大的，所以故作神秘，【你到时候就看吧。】
主神：【……】
主神：【祝你好运，祝他好运，祝我好运。】
烦完主神，林郁安然入睡。
午夜，万籁俱寂，月光寂寥，室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林郁清浅的呼吸声缓缓。
他睡得很沉，一个影子忽然出现在床边都未曾察觉。
那个影子先伸手摸了摸林郁的脸颊，柔软依旧，只是温度较白天高了一些。
于是影子替林郁微微拉下了些被子，好歹让他将口鼻露出来。
这个过程中似乎是觉得痒了，林郁微微侧头，无意识地蹭了蹭影子的指节，带来一片略微麻痒的悸动。
影子顿了顿，理智与冲动开始在脑袋里面打架。
好吧，其实他只犹豫了一瞬间而已。
他俯下身，贴近了林郁的气息。
第96章 开学典礼
林郁醒来时, 还有点迷糊。
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被一只大章鱼袭击了，缠得他呼吸困难，像是被拖进了泥沼, 氧气稀薄, 试图张嘴呼吸却又被灌进一口泥浆。
站在镜子前时，林郁都还没反应过来，拉了拉衣领，试图看看自己肩膀上到底有没有被束缚留下的痕迹。
还好那片皮肤莹润白皙, 锁骨平直, 没有奇怪的勒痕。
他其实还没睡醒, 眯着眼睛洗漱，触到嘴角时却察觉到了一点刺痛。
林郁怔了一下，慢慢清醒过来。
凑近镜子看一眼, 嘴角有一道小小的伤口, 嘴巴也微微肿着。
被虫子咬了吗……
林郁缓慢思考。
宿舍嘛，哪有那么好的驱虫条件，有虫子是很正常的事吧。
捧着水泼在脸上，林郁缓了两秒后猛地抬头。
不对。
他打开定位图, 亚伦的小黑点还是昨天晚上他看过的地方，那个普通的居民区。
这个点儿对方应该也是刚起床，林郁依旧不放心，这次直接打开了监控器的实时景象。
这个东西打开后是可以直接查看前方实况的。
之前林郁没开过, 一是没必要, 二是怕亚伦发现。
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个小型监控就是林郁给亚伦戴上的那个黑曜石耳钉，只是除了信息屏蔽功能外，兼容了一点其他用处。
亚伦果然也是刚起，面对着镜子在洗漱, 林郁也因此能看到亚伦的模样。
额发微微湿着，衣着是正常的居家服，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清晨。
但林郁分明看到亚伦对着镜子微微愣了一下。
“被发现了吗？”亚伦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喃喃自言自语。
林郁隐约有了预感，下意识已经挑起一边眉毛了。
果然，下一瞬就是亚伦对着镜子笑了笑，“早上好。”
乍一看这一幕其实蛮恐怖的，对着面前空气说话什么的，林郁却意识到镜子里的亚伦真的对上了自己的视线。
亚伦本人面对着镜子，而镜中景象又靠投影出现在林郁面前，过了好几个介质的景象却真实得无以复加。
更恐怖了。
林郁：“啧。”
气笑了。
亚伦的能力是空间，哪里他去不了，这家伙果然早就知道了，昨天也肯定就是他。
被发现了林郁也不装了，连接上对面的通讯，“早上好。”
他憋着气，所以就算是打招呼语调也偏冷，声音起伏波动明显，听起来百分百是阴阳怪气。
亚伦的笑容更深了一点。
林郁开门见山地问：“怎么发现的？”
“其实我直到刚刚之前都只是猜测，”亚伦摊了摊手，“谢谢你证实了它。”
原来是在诈他。
亚伦几乎听到一阵磨牙声。
听起来气得不轻。
不过这事本来就是林郁理亏，他憋了半天，好歹是没憋出什么破防的话，只是留下了一个冷冷的哼就关闭了通讯。
只是亚伦实在是了解他，就算没有影像，他也能想象那边的林郁究竟是什么样的神色。
就算被挂了电话他心情依旧很好，低下头继续洗手，指甲缝里细微的血色被水冲过消失无踪。
如果刚刚林郁的视野稍微自由一些，他大概可以看到卫生间角落那一桶沾血的衣服，或许如果林郁再早起一点，他打开视频就可以直接看到亚伦是怎么一枪崩断受害人脖颈的，不过现在也没差就是了。
结果都是一样的。
事实上，林郁没有他声音所表现出的那样恼怒。
镜面上映出青年慵懒精致的一双眉眼，林郁其实在链接上通讯的时候就冷静下来了，现在他目光清明，视线散漫没有落点，显然是陷入了思考。
亚伦的能力是空间，所以定位器的轨迹完全不可信，之前就是亚伦愿意敷衍他做出的假象。
其实亚伦完全可以利用这东西来误导林郁，但是他现在选择了挑破这件事。
为什么？
现在即让林郁忌惮又失去一个反手机会，到底图什么。
等等，林郁猛地反应过来。
难道这真的只是亚伦的又一次自证？
向林郁展露出自己的能力与特殊，可明明林郁一见到他就知道这人不是个省油的灯，有这样的能力再正常不过。
林郁甚至一直都在防着亚伦背刺他，可是大概在亚伦的视角中，他们关系亲密，暂时还没有什么要揭露所有底牌的绝对的矛盾。
这或许是一个示弱的信号。
抑或是……自己现在的胡思乱想就是他的目的。
这家伙估计要开始下一步了，先早点再打一个预防针换取林郁的信任争取时间罢了。
有趣。
林郁咧开嘴笑一笑，擦干净手上水渍，戴上那枚银色的戒指状终端。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亚伦那张脸上猝不及防的表情了。
学校规定的报到日期已经结束了，如果没有意外，今天该到的学生应该都已经到了。
今天的安排是上午的校长讲话，和下午的入学考试。
林郁换好学校统一配置的礼服，出发去礼堂。
虽然林郁自己单独一个六人间寝室，但是所有学生还是在同一座宿舍楼里的，只是他的宿舍是那一层的最后一间。
现在正是大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出门的时间，有零散几个人站在走廊里。
他们大概是相熟或正想熟悉一下，聚在一起聊着天。
林郁没心思和小孩过家家，注意力根本没放在这里，旁若无人地路过，自然没注意到自他出现这里一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青年身量高挑，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修身军装，更衬得他腰细腿长，冷白皮肤在昏暗的室内都像发着光，乍一看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但他的眼睛长得又实在勾人。
藏在一层薄薄的镜面后的眼睛眼睑很薄，因此眼尾天生带着一点粉，他目中无人地走过，出现在视野中的第一眼就能让人将目光聚焦在这里。
可是只敢看一眼。
过于锋利的美貌会让心脏过速。
直到那个人走过转角下了楼，走廊里才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姓什么？是哪个家族的？”
“不知道，今年还有哪家继承人入学了吗？”
“没听说啊……他会选哪边？”
“军部吧，每年都是军部赢，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可是今年不是说殿下亲自入学了。”
……
林郁先去食堂吃了个饭才向礼堂赶去，到达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依旧是熟悉的两边对立，但是大概是这次人多了，还是有不少模糊立场的中立小家族或平民，主要集中在最后几排。
林郁站住，看了看，选择走到第一排去，在正中间的位置停住了。
“同学你好，”他看向旁边的人，眼眸弯了弯，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来，“请问这里有人吗？”
被他问得人骤然被那张脸攻击，不由愣了愣，“没、没有。”
领导席位不在这里，所以第一排坐的也都是学生，只是他们大概身份特殊，礼服的上别着胸针。
一边是一枚造型典雅夸张的太阳，另一边是一丛四散打开的枪械。
太阳那边是学生会，枪械是社联。
这些人都是一开始就确认了立场的，在自己的立场中也是领导层的人物。
都不坐c位什么毛病，不如他来坐。
林郁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安静等待开场。
失去了信息屏蔽，周遭的心声涌起，凝聚成断断续续的噪音，很吵，但还是有点有趣的东西混在其中。
有故事……
他能感觉到一直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毕竟在这个世界，精神力高者会让旁人无意识地被吸引走注意力。
更甚至，精神力高者可以掌控下位者。
忽然，却有一道更鲜明的关注引起了林郁的注意力。
远处似乎模糊响起了海浪声。
潮声听起来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有些空灵，来自远方的风送来了海浪的气息，驱散了那些一直在林郁耳边聒噪的心声。
林郁微微抬头，似乎在礼堂墙壁上看见了阳光透过水流才会形成的波纹，更远些的地方一条巨大的尾巴一闪而过。
有人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域，那个大尾巴是精神体的一部分。
周围人全部都安静下来，脸上是一种茫然的愣怔，像是被摄取了灵魂。
精神力碾压就是可以做到这样的事。
现场没有几个能不受影响，就算不至于完全沉浸也基本上被困在其中，林郁看到坐在自己旁边的两位神色痛苦挣扎。
能意识到，很不错了。
林郁想自己是不是也要伪装一下。
算了，已经晚了，就这样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林郁抬头，对上了一双灰色的眸子。
校长来了。
帝国军校的校长是位看起来有了些年纪的女性。
一身军装，胸口挂着满满的勋章，一道疤痕从她的眼角一路划到脖颈又延伸进衣领，原本应该是可怖的痕迹在她脸上却并不显眼，看到她的第一眼只会被她坚毅的眼神所吸引。
林郁侧耳仔细听了听，没听到校长的心声。
这是林郁在这个世界中，除去亚伦之外，见到的第一个可以让他正视的人。
坐满了人的礼堂，幕布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看着，但此刻坐在台下的林郁与台子上的校长对视，精神力的世界空旷得像一片深沉的海中只剩下他们。
海浪声逐渐大了，在靠近，从遥远的潮声变作重重拍击石岸的巨响。
林郁屹然不动。
甚至到目前为止，他没有放出过自己的精神力来抵御校长的试探。
波涛汹涌的海面下终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属于校长情绪一瞬间的波动被林郁捕捉，很奇怪，那是一种类似于熟悉兼具恐怖的复杂反应。
又是这样的感觉。
自己很大众脸吗？
林郁手指下意识敲着扶手，一边思考，一边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属于林郁的精神力没有任何具像化的表象，校长只在那一个瞬间察觉到了那种堪称恐怖的力量，却连惊恐的表情都没有表露出来时就已经目光呆滞，像个木偶似的被林郁操纵着扭过了头看向一边。
在之后的程序中，她的视野中林郁的存在完全消失，她也不会记得自己曾经放出了全部的精神力与一个年轻人对峙。
一切按照流程稳稳地走了下去。
第97章 新的身份牌
上午的入学典礼结束, 林郁起身离开。
他走得实在太快，身后想拦他的人只是徒劳地伸着手，一声“同学”喊出来, 根本没引起前面那个人的半分停顿。
没办法, 是这人实在太神秘，到目前为止，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耀光星系是帝国的中心，或许在全宇宙的人口基数中只占1%, 但它终究是一个整个星系, 好几颗星球。
这个星系相对外界在社会的顶端, 而这个金字塔在内部依旧存在着。
皇室和军部位于最顶端，然后是有资格站在它们背后的顶尖家族，顶尖家族又被中型家族依附着, 中型家族下还有小型家族, 一层一层排下去，其实和外面也没什么区别。
甚至抱团和压迫还更严重些。
站在金字塔上层的那些人早就互相相识，在固化的圈子里称兄道弟，就算攀不上那个等级的一些家族也会早早就给家里人打好招呼不要惹到不该惹的人。
但是没有人见过那个只是看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的青年。
有人昨晚就在论坛里发了悬赏贴, 不少人冒头蹲守，其中不乏权贵和平民，可是无一人能叫出他的名字。
神秘至此。
“去查他，”一个金发的人影站在高处, 目送林郁走出礼堂, “直接去教育部调资料，我要他的全部信息。”
他身边的人恭敬低头，“是，殿下, 我立刻去。”
第一排角落的阴影中，一个人依旧安稳坐着，没有起身。
这个人没动，他周围一片也只能沉默着，等待指示。
片刻后，他开口吩咐，“瑞恩有教育部的权限，肯定会去查那个人的身份，你们直接劫取他的调查结果。”
“然后，”他顿了顿，“用学生会的渠道泄露出去。”
瑞恩福波斯，皇帝陛下独子，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他人如其名，拥有一头灿烂的金发。
谁都没想到他今年会亲自入学。
皇室与军部的矛盾旷日已久，近些年军部稳压皇室一头，与外界的关系对应，军校中学生会和社联的斗争中也是社联占了上风。
在这种不利情况下，以皇室原本软弱的作风来看，很大概率会选择避让。
尤其是今年新生中，军部打出的牌面是星海重工的未来继承人谢星纬。
单论身份，瑞恩是独一档的顶尖，但是个人素质不详，尤其是还有皇室之前对外表现出来的软弱形象深入人心，就算是他来也不一定稳定能挽回局势。
是自信于一点都不铺垫就可以一举扭转大局，还是莽撞到根本想不到后果？
毕竟……如果殿下都输了，那么皇室在军校是真的再也不会有话语权了。
林郁对这些绕绕弯弯毫不知情，看他的人多了他也懒得去分辨谁是谁，不是特别突出的根本不会让他分神去注意。
因为反正不如他。
他出了礼堂没往食堂去。
帝国军校很大，学生常活动的地方也就宿舍楼、食堂、教学楼，除此之外人迹罕至的地方不少。
林郁一路越走越偏，最后在一个小花园的角落停下了。
高墙遮蔽阳光，藤蔓攀附其上，满溢的墨绿色很容易给人以视觉上的压迫感，更别提这里本来就算得上狭小。
一身深色军服的青年站在其中，像是一副典雅的油画，只是在他微微侧身撇过来一眼后，画中人活了过来，但冰冷的非人感还是萦绕在他身侧。
苏言低着头走入林郁的视野，微微鞠躬，低声说：“首领。”
林郁：“嗯。”
果然走出来了。
这个人，林郁注意了他很久。
就算不读心，感知周围人情绪也是一种超级bug的能力。
这里的人对他的情绪一向很鲜明，千篇一律根本没有注意到的价值，那么混在其中的相熟并畏惧就格外明显。
校长和他不是一个阵营，要不然不会这样试探，但是这一个的话，立场是亲近他的。
现在根据事实来看，果然。
只是他这个壳子是从土里钻出来的，应该是没有什么前情的。
林郁表情没动，暗地里用031连上星网，快速查到了这个人的资料。
苏言，明面上是机甲动力方面的专家，立场是军方派，是今年来到帝国军校任职的新教授。
这个明面上的军方派，向林郁汇报：“皇室没有遵守约定，军方那边消息瞒得很好，目前陷入僵局，东西还没到手。”
林郁：……
这个人对皇室和军方都只有负面倾向，他不是其中任何一派。
甚至不是中立，大概率是个造反派。
但是这个造反派，称呼林郁为首领。
是什么让他认定了林郁的身份？样貌还是能力？
这个世界除了主神应该没人知道他的能力，那么是样貌吗？还有人用着和他一样的壳子在活动。
林郁还以为自己这一次拿的是村民卡。
第一集：入学，立志好好学习
第二集：大家好，我开始造反了，请多多支持。
这个进度对林郁来说也有点太快了。
林郁绷住表情，按着苏言的思绪接着往下问：“组织里最近怎么样？”
苏言回答：“在您单独行动后组织里情况稳定，那几个星盗看起来确实是归顺了，不过渗透耀光星系的计划还是有阻碍。”
耀光星系上层按家族和派系抱团，底层又没有潜伏的价值，因此渗透计划确实有些困难。
苏言现在在军部，是目前组织里最高等级的暗桩，有见过首领真面目的资格。
林郁摘掉眼镜，专注捕捉他的心声。
精神力等级差距太多，不想听也得被迫听，但是苏言还是有些实力的，他的心声要林郁专门听。
上次的行动真是危险啊，连首领都失联了这么久，想到对手是那个人也不奇怪了……
没了那个人，军部不堪大用，皇室更是废物，终于轮到我们的时代了……
啊，首领把眼镜摘了。
该说不愧是首领啊，谁知道首领已经不声不响混进新生里了，难道是要从这里开始拉拢家族吗？
老顽固还在观望，继承人年轻气盛更好拿捏，有我们扶持未来接任不在话下……
林郁大概明白了。
除了皇室与军方外，还有一个第三方势力。
这个第三方势力和皇室联合，干掉了军部的一把手，目前是皇室应该兑现承诺交予某种物品，但是暂时拖延着。
苏言心声中的‘那个人’让林郁很在意。
早在进入耀光星系登记那里，林郁就听到过有人的心声说亚伦眼熟，但当时亚伦在身边他没去细究，只是留了个心眼儿在亚伦身上放了定位器。
后续也确实证实，亚伦要背着他开始搞事了。
可是一开始，林郁用031搜索亚伦，又没有得到任何记录。
生活在人类社会中，拿着终端长大，走在城市的天网中，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更何况林郁是用031搜索的，031的能力远超一般终端，它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
问题或许出在皇室应该交付的那个物品上。
珍贵，且皇室独有。
林郁想到了一个东西，他在一开始吃论坛大战那个瓜的时候就看到过，只是当时没有在意。
全知之冠。
为什么皇室式微也能和军部叫板，将两边完全不对等的平衡维持了那么久。
因为只有皇室血脉可以使用全知之冠。
全知之冠是星网的核心，可以说星网就是以全知之冠为基础以精神力架构。
主动启动全知之冠，能联通全宇宙所有人的意识，在它的权限面前宇宙中没有秘密。
它甚至可以看到潜意识中的东西。
之前没有细想过，但是如果这东西是关于灵魂方面的话，林郁作为这方面的顶点，意识到那玩意儿的能力肯定不止于此。
如果使用全知之冠的话，确实可以做到完全清除星网上一切关于亚伦的信息，如果权限再高或者使用者精神力足够强大的话，修改人类意志，让这个社会忘记一个人也不在话下。
就是精神力不够强的话，效果随被影响者的精神力强度升高而降低。
林郁在外面遇到的那个工作人员，就是被修改记忆后又想起了。
在精神力等级普遍较高的耀光星系，估计记得的人更多。
亚伦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苏言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束缚感，身体不受控制地抬起头，视线在面前人一片墨绿中白得晃眼的脖颈上一晃而过。
和精神力高者交流时，一般都会有意避开直接的视线交流。
精神力越高，对外界的感知越敏感，更甚者可以直接读取对方的情绪。
这很不礼貌，没人愿意被同步听到自己的心声，完全袒露全部人格在另一个人面前。
林郁到目前为止见过的人中，他们都是只敢远远地看着，在林郁未将视线放在他们身上时向林郁投以各色的目光。
唯一一个与他对视的人，是校长，是发现了林郁的异常刻意试探。
最终结果显而易见。
苏言判断不了首领的精神力等级，从未有过僭越的想法，因为不敢，连试探心思都不敢波动分毫的敬畏。
可是已经尽力避开了，已经在本能地提防了，却还是在瞬间被控制了身体。
都不是被看透的那种本能恐惧，是躯壳到意识的全部失守。
怎么……会这样……
是……这样的程度……吗
他努力移开视线，不去看那双危险的眼睛，“等等、首领——”
“别怕，”林郁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愈发模糊，“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可怜的手下只挣扎地摇晃了两下后就站稳了，神情空白，“您请问。”
其实没必要这样的，套话更方便一些，但林郁实在是好奇亚伦的身份。
他转着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原本冷淡疏离的表情褪去，露出一个艳丽却恶劣的笑容。
“关于那个人，”林郁缓声下达命令，“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第98章 爱巢
在苏言的记忆中, 林郁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熟悉的样貌、熟悉的声音，甚至熟悉的名字。
就算在对手的眼里，他依旧高大挺拔, 深邃的眉眼冷冽高傲, 一举一动与一言一行都精准高效得像是机器，简直是完美的代名词。
亚伦，帝国元帅，掌握着这个国家真正权力的人物。
他是帝国的盾、帝国的矛、帝国的旗帜与方向。
让人民爱戴, 让敌人畏惧。
林郁在他人的视角里遥望过去的亚伦, 有种果然如此的释然感。
打开终端联系上亚伦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林郁等待通讯接通的间隙解开了对苏言的精神控制。
“你只是见了首领一面同步了部分信息，没有任何突发事件，”他随口吩咐,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下午的考试你帮我糊弄一下。”
拍了拍苏言的肩膀，林郁随便指了个方向，苏言像个傀儡似的向那边走去。
亚伦那边没让林郁等太久，几乎是苏言刚走开, 通讯接通了。
“中午好，”林郁语调甜蜜，“亲爱的，在做什么呢？”
在平时林郁绝对不会这么叫亚伦, 也不会用这么做作的语气说话, 可是现在他有些异常的兴奋。
亚伦愣了愣，竟然没有疑问什么，报出了自己的日程，“我在超市, 正在准备午餐的食材，你有想吃的吗？我做好了给你送过去，学校允许家属入内吗？”
这家伙语气平常，只听声音的话几乎可以猜测对面是一位温良人夫。
可惜仅仅是猜测。
不过林郁不在乎。
他只是体贴地问：“我现在逃学回家，你赶得上伪造好现场吗？”
“一定要逃学吗？我想想，嗯……”亚伦听声音是短暂思考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你回来吧。”
林郁缓声说：“好哦，待会见。”
电话挂断。
地上的模糊血肉还在呃呃怪叫，得益于林郁出品终端的优异杂音屏蔽功能，只有亚伦温和的陈述传了过去。
但这里绝对不是什么超市。
能看出房间原本的装饰颇为讲究别致，只是现在已经变成了完全不能住人的样子，还算完整的墙壁上有一片密集的弹孔，不算完整的墙壁是火炮轰击后的焦黑。
其实所有这些痕迹都来自这栋建筑的主人。
自从亚伦闯入后，这家伙像是陷入应激状态的猫，启动了所有防卫措施，造成了现在的场景。
只是可惜显然没什么用处，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团蠕动的肉块，而他的前面，一身休闲服的亚伦身上竟然依旧一尘不染，只是手指关节处多了一点血迹。
这就是他们之间实力的鸿沟。
谢元正站在一边，安静等待亚伦的指示。
亚伦与林郁的通讯，林郁的声音直接被亚伦接收没有泄露，但是亚伦却是开口将回应一句句说了出来。
他说得太平缓自得，好像自己没有在撒谎，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和事实大相径庭的地方撒谎。
当然，更让谢元正感到惊恐的是，这话竟然是由亚伦说出来的。
在他印象中的元帅曾经是个情感淡薄到冷漠的人形兵器，除了稳步向前不断将权力收揽进掌心，谢元正从未感觉到这人渴求过什么，或者说对什么东西有过情绪的波动。
可是现在。
现在的亚伦简直像个人了。
元帅失踪的那些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思索间，亚伦已经转过了身，向谢元正吩咐，“这人的暗线还能用，你用他的意识登录，接手他的信息网，查到什么按老办法上传给我。”
他们这次来是来处理叛徒的。
地上那团模糊的血肉曾经是亚伦的一位部下，显然他错估了亚伦的强大，才会寄希望于那些高端武器可以保护他。
胜负已经分明。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谢元正看到那团昔日同僚都有些泛恶心，他忍下咽喉的不适，低低应声，“是。”
亚伦眼里没他，要去赶下一个场子，脚步有些急，却在与谢元正擦肩而过时停了下来。
谢元正身体一僵，无关心虚或者什么，这是一种本能的恐惧。
他以为元帅或许还有什么指示，或者再询问一下皇室现在的情况。
但亚伦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用很平和的语气询问，“有纸巾吗？湿巾更好。”
谢元正：“……”
谢元正：“报告元帅，有的。”
亚伦伸出手接过纸巾时，谢元正看到了对方左手无名指上一闪而过的亮光。
特殊的位置、典雅的款式。
那是一枚婚戒。
*
林郁比亚伦先到住所。
耀光星系很少有不是以家族聚拢的居民区，这些异姓人家看起来相处的还不错，正午时间有不少人从外面回来，相熟的遇见了会打声招呼。
他靠在一棵树上，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在和煦的风里打量着这一切。
亚伦就这样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高挑的男人从道路的拐角出现，清透的光影落在他的金发上，他穿着一身质感很柔软的休闲服，手里提着的是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小菜蓝，与清新明亮的背景融合良好，很容易给人以温柔干净的第一印象。
他应该也是远远的看到了林郁，眼睛微微弯了弯，星星点点的笑意自眼尾流淌而出，很幸福的模样。
林郁回以他一个微笑。
在走过来的过程中，亚伦与几个路人擦肩而过，路人没有反应，只当他是一个普通人。
看来其实耀光星系大部分人还是受到影响被清除了关于亚伦的记忆的。
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元帅和平民的关系就不大，又或者精神力等级太低了被影响得更深……
林郁在心里琢磨着，脸上表情依旧，他迎上走近的亚伦，“你回来的比我想象得快，很厉害嘛。”
亚伦笑意更深，“你对我的预估还可以再高一些。”
暖和的日光下，林郁忽然细微地感觉到了一点凉意。
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买了很多食材，”亚伦适时开口，向着林郁打开了小菜蓝，“看看有你喜欢吃的吗？”
林郁的思绪被打乱，下意识走上前向篮子里瞧，看见了一些很陌生的东西。
毕竟他在这个世界是毫无记忆地醒来，之前吃的都是营养液，正经的饭菜也就昨天食堂的一顿饭，哪能认识到那么多种类的食材还选出自己喜欢的。
反正目的不在一顿饭，林郁随便点了两种素菜和一种肉类。
亚伦在一边点头，很认真地记下了。
“走吧，”他看起来有种虚幻的柔和，“回家，我做给你吃。”
林郁牵住他递出来的手，与他肩并肩走进单元楼，像每一对亲密的爱侣那般普通却甜蜜。
只有两个人不需要做太多，多了也是浪费，所以亚伦只是挑了菜篮中的几种食材拿进了厨房处理，其余的放进了冰箱。
他忙碌的动作比林郁想象中熟练很多，起码林郁站在旁边仔细观察，挑不出刻意表演的破绽。
没多久，亚伦就已经把四菜一汤摆上了桌子。
饭菜的香味扑鼻，看着卖相也不错，林郁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都有点馋。
而且现在是一种很让人放松且融入其中的氛围。
这是亚伦自己找的住所，林郁当时急着赶报到期限没来过，要不然刚才也不会只能在楼下等亚伦回来。
屋子不算大，是个很普通的两室一厅，屋子里亮堂干净，家装是偏简单温馨的风格，窗台上还摆着一排茂密的绿植。
现在窗户开着，细微的风吹进来，阳台挂着的风铃发出一点点清脆的响儿。
很适合在这里过一些两个人的小日子。
林郁坐在饭桌前，撑着脸看着这一切，再隔着饭菜热腾腾的雾气打量亚伦，竟然恍惚时有种他们可以在这里当一对普通伴侣，然后生活很久或已经生活了很久。
亚伦平静地对上林郁的视线，“不喜欢吗？”
这里对生理和心理来说都是很温暖合适的环境，林郁说不出不喜欢的评价。
可是他今天来不是来和亚伦过家家的。
林郁一时苦恼起来。
现在显然不是摊牌的氛围。
自从亚伦出现开始，事态的发展就由他牵引着，拉着林郁进入这家常的平和。
可是明明林郁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他不可能没意识到。
亚伦大概是看出了林郁的纠结，嘴角挑高了一瞬，却只是又问了一遍，“不喜欢吗？”
“喜欢啊，”林郁好好地把筷子摆好，防止一会儿不小心碰到。
他顿了顿，心一横，捡起来了自己来时的情绪，“元帅为我洗手作羹汤呢。”
阴阳怪气的质问，林郁找回感觉了，眉梢扬起，微微扬起下巴，笑容是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精致妖异。
总有那么一种人，只要他出现在视野中，不论环境如何，其他的人的目光只会落在他的身上。
林郁想伪装时，他会是任何场景中最漂亮的那个静态点缀，但是当他锋芒毕露时，璀璨的光辉几乎具有攻击性。
亚伦也放下筷子，随之被放下的是他那温柔平和的伪装，他眼神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几乎像是一个机器人被切换了模式。
从家居款到战斗款了。
“你骗了我，”林郁还在念着自己的台词，情绪充沛，咬字清晰，“你骗得我好苦呐，元帅大人。”
“事实上我从未对你说过我的身份，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想象，”亚伦冷静阐述，“并且，难道因为我身份的变化，你就不爱我了吗？”
林郁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这种时候了还在纠结爱不爱的，犹豫了一瞬，林郁决定跳过这个问题。
“你明知道我对你有一个既定印象，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就遮掩甚至误导，更别提你恢复记忆了还在刻意维持我的既定印象，这怎么不算欺骗了。”
亚伦忽然笑了下，“我提醒你了。”
林郁猛地意识到什么，大脑还没想明白，生物本能已经开始警戒。
“好吧，就当我骗了你，”亚伦慢条斯理地撑起手，十指交叉，摆出了一个非常有压迫感又胜卷在握的姿势，“我骗了你，然后呢，你要怎么办？”
这下草履虫都该知道不对劲了。
对啊。
林郁呆住。
他光想着回来和亚伦吵架了，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思考过啊。
第99章 胜负已分
林郁一直没有仔细审视过自己的情绪状态。
所以他没意识到其实自己仍然带着上个小世界的一些应激反应。
他憋着一股劲想和亚伦大干一架, 是上个小世界最后一直神经紧绷着维持防御状态。
他一直防备着亚伦也是上个小世界实在是被那家伙坑惨了在PTSD。
在上个世界最后的决战中，他和那家伙玩猫抓老鼠的游戏，抓住一点机会就要狠狠打击, 要不然就是一败涂地。
直接导致在这里, 林郁摸到了亚伦的身份，立刻就来质问了。
甚至没想到这么明显的异常是对方在刻意引导。
但是质问之后，得到什么结果，这个结果又会对他们两人的关系造成什么影响, 这件事他从没想过。
现在, 事情尴尬起来了。
亚伦仍然在等待一个答案, 看林郁久久没有回答自己，他好心地开口引导。
“难道我骗了你，你就不爱我了吗？”
这家伙所有的问题落点都在一个爱上。
林郁气焰一点点弱下来, “我当然是爱你的,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
他抿了抿唇，刚才艳丽到嚣张的笑容收拢，眼眸微微睁圆了些, 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纯稚无辜。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吗？”林郁强撑着理直气壮，“你要绝对相信我对你爱。”
亚伦好脾气地点头，“我当然相信。”
哪怕相处的时间不长，亚伦也渐渐摸清楚了, 林郁爱不爱其实很好看出来。
他的爱和立场是分开的, 做不到因为爱而无条件去服从，但他会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
或挑逗或探究，总之兴致勃勃，像只恶劣的猫。
普通人可能经不住这家伙折腾, 可是显然亚伦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他享受着林郁思绪围着他转动的这种感觉。
并且希望一直这样下去。
不，不是希望，是必须。
他们两个人的命运就应该像是DNA的双螺旋，永远紧密纠缠着。
如果有一天林郁的视线移开了？
不会有这种可能。
随着亚伦那句认可，餐桌安静下来，两人各怀心思地面对面。
饭菜渐渐冷了，被浓重佐料盖住的味道显露了一点出来，林郁看向桌上造型依旧不错的四菜一汤。
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不动声色地连上星网，林郁搜索刚才亚伦给自己看的那些食材，发觉其实没一个是常规品种。
都是看起来不至于千奇百怪但味道离奇并不用作食材的东西。
比如气味鲜甜但是韧度堪比皮带的植物、一般用作调味只在少数地方能被接受作为单独菜品的奇怪草药……
那亚伦一开始还让他选！
林郁脸都要绿了。
亚伦一直观察着林郁的神色，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细微的变化，轻轻笑了起来。
是真的心情愉悦，不含一点阴谋得逞的阴森，就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林郁怒视。
他现在可算明白了，从一开始亚伦就没想过安稳度过这一坎儿。
之前那么费劲儿营造气氛，几乎塑造出了一种只要林郁不挑破就可以永远岁月安好的错觉，但事实上不管怎么样这家伙都有自己的目的一定要达成。
这从一开始就是针对他的陷阱。
从昨天亚伦刻意向林郁展露能力就已经是在布局。
伴随着林郁的惊觉，亚伦终于展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我曾经的记忆里没有出现过你，但是你在见到我的第一面就表现出来异常程度的熟稔，”亚伦慢悠悠发问，“林郁，亲爱的——”
他学着林郁缠绵的语调，亲昵地问：“亲爱的啊，你当时在看着谁？”
这轻巧的一句询问，直接在林郁心里拉爆了警笛。
一开始见到亚伦时，林郁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实验室爬出来的，面对一个毫无记忆的人得意忘形，什么都没遮掩，结果现在对方恢复记忆了，很多事在这个世界中根本无法解释。
就比如亚伦现在问的问题。
是他啊，当然是他啊，只是熟悉的暂时是上个世界的他。
但是这话不能说，说了事情更大。
林郁咬着牙保持沉默。
【031，】他快速寻找外援，【快联系主神快点快点快点。】
【哦哦，好的，】031响应迅速，【联系得上！宿主有什么要发过去的消息？】
【让祂把时间倒退快点快点我要重新刷这一周目。】
031忽然迟疑地说：【等等啊宿主，不对劲。】
【怎么了？】
【主神根本没有理会你的消息，刚刚是自动回复。】
【回复了什么？】
【‘你说你惹他干什么。’】
联系到他和主神上次的对话，原来主神早就预见了，但是从未提醒过他。
虽然提醒了也没用就是。
心忽然就死了。
林郁深吸一口气，看向餐桌对面仍然在等他回答的亚伦。
“我当然是在看你啊，”林郁的表情看起来更乖了，“其实我早就倾慕你很久了，那时终于有机会遇见，所以可能有一些比较过激的表现……你不会怪我吧？”
完全是在胡扯，林郁说到一半就感觉舌头要打结了，一字一字卡顿着，简直想关掉耳朵，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想听。
这种鬼话到底谁会信啊！
果然，亚伦不置可否，只是微笑着。
林郁和他对视。
在情况最烂时，林郁忽然摆了，恶向胆边生，反客为主开始质问，“要不然你以为我在看谁？你自己感觉不到吗？你以为我在爱谁？”
他豁然站起身，椅子退开，发出刺耳的一声响儿，“还是说——”
“你根本没相信过我爱你？”林郁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向亚伦逼近。
林郁色厉内荏，在心里悄悄舒气，感叹还是指责他人是自己的舒适区。
亚伦依旧微笑地看着，像是将林郁当成什么艺术品在欣赏似的。
林郁后脖颈发毛。
“毋庸置疑的，你爱着我，”亚伦嗓音醇厚，所有情绪都藏在平缓的语调下，“又或者更具体些，你爱着所有的我。”
所有的我……
我草。
我草。
我草。
这么一瞬间，林郁大脑里所有的思路与方法都被清空了，一片空白中只有黑体加粗的两个字循环滚动。
好笑于林郁的震惊，亚伦也跟着站起身，只是他从容很多，椅子挪动的声音轻得惊扰不起一只蝴蝶。
他用指尖沾了一点菜汁，沾到了林郁嘴巴上。
林郁下意识舔了舔，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酸得林郁几乎跳起来，刺激性让他眼里生理性地蓄起了一点泪。
“你的破绽太多了，”亚伦捧起林郁的脸，端详这张漂亮面孔难得一见的柔弱情态。
说起来，他真的没见过林郁哭。
明明这张脸这么适合哭。
亚伦情不自禁地用拇指蹭了蹭林郁的眼尾，那里有一抹很惹人心动的红。
林郁睫毛颤动，像是不安的鸟雀振翼，眼中的那点水光再也盛不住，化作一颗圆润的珠子滚落。
半点看不出这人心里在脏话刷屏。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目的来到这里，不管你因为谁爱我，”铺垫了那么久，亚伦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但是现在你要最爱我。”
短暂的沉默后，他又暴露了自己最深的想法，声线柔和地哄诱，“不，以后你只能爱我，只有我们最相爱。”
他没有威胁，只是将林郁最深的秘密无情揭露。
明明他们没相处那么久，这是林郁才开学第二天，他们分开的第二天。
只是分开两天不见，中间唯一的大事大概就是亚伦恢复了一个记忆，然后他立刻就要来拿捏林郁了。
展示能力作为威慑，围追堵截地逼对方暴露破绽，指出对方在这段感情中的亏欠，最后却只要一个最基础最轻飘飘的承诺。
一直将对方的情绪向负面的方向推动，在最高潮处却急转之下展现的是自己对对方情感上的渴求，那么对方的愧疚与怜惜会在这一刻冲毁所有理智的界限。
上下位的转换这家伙玩得很溜，pua手段炉火纯青。
换个人站在这里面对这么一套连招怎么都被忽悠成傻瓜了。
但林郁一身反骨。
他在思考到底是先假意顺从还是直接和亚伦干一架。
直接和亚伦干一架应该也能打。
这个世界不像上个世界面对一个开回档挂的，并且世界规则利好林郁，如果要打的话，就算都动用能力，林郁也确定自己不会输。
问题在后续的处理上。
脱身随便脱身，但是亚伦的能力是空间，林郁又不能直接在这里把亚伦杀了，那么这意味着之后林郁不管跑到那里，都得提防着一个随时出现在他身边的影子。
睡觉都要轮一只眼睛站岗。
天呐，他不是已经逃离上个世界了吗，怎么男鬼还在追他。
排除掉这个办法，那就只能先委曲求全一下了。
林郁抬起手，手指不知是因为惧怕还是什么在微微颤抖着，指尖是血色褪去的苍白。
这只苍白却不掩美丽的手覆盖上亚伦的手腕，冷与热接触，触感鲜明到异常。
他像是服软了，眼睫垂下，泪珠簌簌滚落，冰凉的泪顺着脸颊一路流进亚伦的手心。
这么一瞬间，亚伦的大脑只能接收由林郁带给他的感觉。
手、脸颊、眼泪……
好冷。
亚伦确信自己现在很清醒，这种全然的专注并非是林郁给他下的精神暗示之类，只是他过于执着地在渴求属于林郁的一切。
“我爱你，”林郁嗓子有点哑，但依旧好听，他不看亚伦，却重复亚伦刚才说的，“我们最相、唔——”
尾音戛然而止，是亚伦忽然凶狠地吻了上来。
他绕过桌子，扣住林郁的肩膀，摁着对方的脖颈，密不透风地吻着。
林郁在回应他。
他们拥抱，接吻，跌跌撞撞摔进浴室。
第100章 缺德
凌晨, 林郁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终于是暂时哄好了，林郁简直想点根烟来配合一下自己萧瑟的心情。
但是他不敢动，因为亚伦就躺在他的身边睡着了, 光裸的肌肤紧紧贴着, 林郁心跳稍微快点都怕让亚伦察觉异常。
没想到他有一天也要靠出卖身体来换取一时的信任。
实在是睡不着，又不敢动，林郁打开系统页面，看看主神在不在线。
历史消息还在主神发出的那句‘你说你惹他干什么。’
天知晓这次真不是林郁主动找的人, 他们一开始就碰上了有什么办法。
林郁对着这条消息发呆, 想和主神同步一下信息又不知道怎么说。
难道要说：太好了, 我们的秘密好像被那个人发现了，我们没救了一起等死吧！
还是：我把事情搞砸了，你能不能回溯一下时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重开一局。
上个世界齐玉书通过系统察觉了部分真相, 之后立刻行动牵扯出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这个世界的亚伦靠与林郁短暂接触察觉了异常，但似乎现在他的状态还算稳定。
与上个世界的区别，大概在于齐玉书看到了林郁曾经某段身不由己的日子，而亚伦只是意识到了林郁是一位天外来客, 并且在其他的世界也与另一个他纠葛着。
那么这两者的重点，一个会放在‘拯救’，一个会放在‘拥有’。
林郁暗舒一口气。
目前来看，这个世界的处境还算安全, 起码不会闹到上个世界那样无法收场。
大概梳理清楚了, 林郁决定先给主神先打个预防针。
没想到主神这会儿在线了。
林郁：【我搞砸了一些事，但是现在应该问题不大。】
主神：【……】
林郁：【信我，真的信我，反正你除了信我也没别的办法了吧。】
主神：【你总是行事毫无顾忌惹出一堆麻烦, 但是你的低道德感又弥补了这一点，让你从来不会考虑这些麻烦给别人带来的困扰。】
林郁：【嘻嘻，谢谢夸奖。】
主神：【吃几个橙子就老实了。】
林郁承认，主神的阴阳怪气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但是最后一句确实是暴击。
他怒而下线。
和主神是没得聊了，林郁打算去星网逛逛，一登录进自己的账号，立刻被提醒收到了一封邮件。
点开，是一份成绩单。
他这才想起来，今天下午自己是旷了一场考试来找亚伦麻烦的。
这么看还不如下午安分去考试。
如果他去考试，就不会跌进亚伦的陷阱，如果没有跌进亚伦的陷阱，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宿舍的床上安稳入睡了。
还不会被主神嘲讽。
一边任由思绪漫无目的地乱跑，一边点开了那份成绩单。
帝国军校入学考试由精神力等级和综合理论笔试两个部分组成，用总成绩划分排名。
林郁先看到一个sss+，又看到了一个99。
非常不妙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再一看。
您的成绩在全校3569名新生中排名：第1名。
他记得，当时吩咐的是让苏言糊弄一下吧。
好了，这下彻底不用睡了，因为人直接气死了。
*
校内论坛。
【那个新生怎么敢考第一的，是贿赂了考官吗？要不然怎么可能他是第一】
1l：今年新入学那位笔试是满分，精神力等级没有公布，新生第一怎么可能不是他？这个叫林郁的到底怎么回事，到底靠的什么手段。
2l：‘那位’，哪位？新生考试只公布排名不公布成绩，你怎么知道‘那位’的笔试分数的啊……啊，这次第一不是太子爷，你们急了？
3l：楼主屁股没藏住啊哈哈哈哈哈哈。
4l：但是实际上就算没有那个新生，太子爷也不会是第一啊，排名里他和谢星纬相同，只是考虑他的身份把他排在前面。
5l：闻讯前来嘲笑，刚开学就闹出这么大笑话，真的就这么急吗哈哈哈哈。
……
……
59l：真的没人知道那个林郁什么身份吗？皇室和继承人的精神力等级怎么也s+了，加上满分笔试，到底什么怪物能超他们。
60l：那就只能是精神力高喽，有幸见过一次，惊为天人，在校内还带着信息屏蔽装置，当时还以为他在装，结果没想到人家真有实力。
61l：可能真的在装呢？他才多大啊，精神力s+顶天了吧，校内普遍精神力等级是b到a，信息屏蔽装置根本没用。
62l：装的吧……等真的军训开始了立刻要被教做人。
……
……
74l：没有具体分差，谁知道到底差多少分，也没办法推新生精神力等级，不过s+以上是肯定了，说不定sss+呢哈哈哈哈，按分数权重来算，他这个等级的话就算笔试白卷也能第一。
75l：当皇室和军部孝子就算了，怎么新生也有孝子了，s级往上每一级的差距比f到a都大，还sss+，我话撂在这，但凡这新生精神力等级能有2s我都把手里终端吃下去！
76l：高了，s+吧，说不定有特殊的加分项？
……
……
96l：谁那么缺德把人档案放到论坛公开啊。
97l：我草，平民！
98l：你不许草我来草，没人跟我说这新生长这么牛逼。
99l：楼上醒醒，那是精神力等级未知但力压帝国太子和星海重工继承人的新生，你想想到底谁草谁。
100l：没事他草我也是我赚。
101l：求你们不要在论坛里草来草去了啊。
……
……
151l：新生有说过进入哪边阵营吗？
152l：没吧，这才正式开学第二天，听说新生气势太强了没人敢上去搭话，那份档案发出来前都没人知道他叫什么。
153l：聪明点赶快给自己找个庇护伞，要不然估计后续日子不好过。
154l：一开学就这么高调，如果不快点选择的话就只有那个结局了吧……说得再厉害也就是个平民而已，合情合理消失的方法太多了。
155l：快点选也总会是一边的眼中钉肉中刺啊，可惜喽。
156l：小道消息，那个档案就是学生会那边放出来的。
……
……
林郁对火热的校园论坛一无所知。
他后半夜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儿，但是感觉没睡多久，好像刚刚闭眼就被叫了起来。
亚伦的作息比林郁规律太多，甚至这种情况下都能靠生物钟起床。
被拽着胳膊拉起来，林郁闭着眼梦游，任由对方将自己当成玩偶摆弄。
“醒醒，”亚伦拇指按着林郁的眼尾，“你上学要迟到了。”
哦，他现在不是无业游民了，他得去上学。
林郁一边游魂似的动起来，一边牙尖嘴利呛亚伦，“你还知道我是学生，搞学生，你真缺德啊。”
亚伦不以为耻，“那怎么了，我们是婚姻关系，合法的。”
林郁：……
不活了，重开吧。
得益于亚伦的能力，倒是不需要在路程上花时间，就算林郁是踩着点起床的，也能在最后还剩十分钟时到达寝室，再从寝室出发。
目送亚伦的身影消失，林郁面上神色正常，心里念念叨叨：
其实昨天卖身卖得也还好，要不然亚伦这能力真的很难防，睡觉都要轮一只眼睛站岗这事谁受的了。
开学新生的安排是第一天听演讲，第二天正式军训，为期十天的军训后有一场高校联合出游。
那么军训的第一天是什么项目呢。
林郁打开安排表，上面赫然写着：
负重越野50公里。
……还不如去和亚伦鬼混呢。
马上临近最后的集合期限。
操场上已经乌泱泱站了一片的人，按照分配的队列排得整齐，寂静无声。
要求在7:30集合，但大部分人都在7点时就来到了操场。
在进入队列前，他们还有部分自由时间时，都不由自主地讨论起了昨天的成绩排名。
然后聊到了那个名字。
林郁还未出现。
7:15时教官入场，能进入帝国军校的学生在入学前就已经普遍受过训练，所以立刻反应过来排成了队列。
无法交流了，但照样心思各异，在悄悄关注着林郁到底处在哪个位置。
但林郁还未出现。
7:28，教官已经开始看表了。
有一个人影姗姗来迟。
军训开始就不能穿量身定制的礼服，用作在训练场中摸爬滚打的服装耐磨耐脏是第一要务，因此美观性就会差很多，训练服也经常被学生戏称为麻袋。
可是在这个青年身上，这一身麻袋也相当有质感。
黑色的战术靴包裹到脚踝，往上是一双修长的腿，战术腰带勒出一节劲瘦的腰，布料将他全身包裹得严实，袖子却微微提起了一点，露出一段冷白的腕子并一双漂亮骨感的手。
这人在所有人或明或暗的关注中缓步走来，将所有人视若无物，自顾自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站了过去。
是在一号方队的第一排角落。
晨曦落到他的脸上，倘若敢抬头直视他，就会看到暖色的光纠缠在他的眼睫上跳跃，那色泽浅淡的眸子更透，几乎显出水晶般晶莹又锋利的质感。
教官在青年站定后才愣愣回神。
时间转到7:30。
他看向队列，目光下意识被最角落处吸引，一眼瞟过后却又因莫名的恐惧而不敢直视。
能在帝国军校担任教官，在外面也有着不低的军衔，精神力等级普遍已经达到了ss，但他不敢探究那个年轻人。
杀鸡儆猴立规矩的心歇了，他站在青年的视线范围内，竟然有种被检视的紧张感。
时间到了，教官开始走流程，“班长出列！”
从队列侧边走出一个金发的青年。
林郁看了一眼，却正对上那个人的目光。
这是一个围绕精神力进化与发展的世界，因为林郁的精神力实在是太高了，所以不刻意控制时甚至很多人会恐惧于面对他。
更别提正面对上他的视线。
今天出门急了，林郁忘了带眼镜，整个操场上纷杂的思绪乱成一锅粥在他的大脑里沸腾，不会影响他什么但是很烦人。
按他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用精神力强制所有人闭麦。
所以为什么，这个人敢和他对视？
精神力等级很高吗？可是他的情绪与心声在林郁面前都像白纸上的墨点般清晰。
林郁侧耳听了一下，这个人的心声被他捕捉到：
“我要得到他，不惜一切代价。”
林郁：……
这人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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