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桑余趴在螺钿案几上,看着送到手上的册子。里头都是一些关于衣物帷帐的纹样，她先挑，挑出来之后,再让交给织女和海里的鲛人，让他们照着选好的纹样将帷帐云被等物织出来。
哪吒自从闹海之后,和四海结下了天大的梁子。上回哪吒不过是在北海海面上晃荡了下,北海二太子慌慌张张亲自出来。封神之后,哪吒被敕封中坛元帅,威灵显赫大将军，执掌五营神将。四海龙王们对着这个昔日仇人,尴尬的厉害。
谁能料到当日死得不能再死的仇人还能复活，不但复活了, 而且还参与封神之战，一跃成了上神。每逢天庭大朝会，四海龙王见到哪吒, 都忍不住抱团离哪吒远点再远点。
幸好龙王在天庭的地位并不很高，和身为重臣的哪吒隔得老远。不用担心挨得太近, 被一火尖枪挑了。
哪吒要成婚，要新的鲛绡，找到海里来。龙王们硬着头皮接待了哪吒,听到他要鲛绡装点云楼宫，好在婚礼上用。龙王们慌不叠的答应。生怕慢了半分,惹得这位身居高位的昔日仇人又要闹出什么来。
桑余把东海送来的册子翻了又翻，拉过龙吉公主, “你也帮我选一下嘛？”
桑余手撑着下巴，看着册子上各类水纹云气纹，忍不住皱眉, “看来看去都是这些水纹运气的。”
“那你想要什么的？”龙吉公主捧着手里的锦帛，听到桑余这么说就笑了，“你想要什么样的，只管和他们去说。叫他们照着做就是。”
桑余撑着脸，“可我就是想不出来嘛。”
她其实想要的是自己在现代的那个卧室摆设，可是过了咋么好些年，她已经回忆不起来自己卧室摆设的细节。
只是朦胧的记得自己卧室白色真皮床，还有浅色的两层窗帘，还有一排老爸亲自挑选的衣柜。
桑余愣在那，用力的回想里头更多的细节。
“怎么了？”龙吉公主见到桑余扶着额头，赶紧放下手里的帛书过来搀住她。
桑余缓慢的摇摇头，龙吉公主满是担忧的望着她，“是不是偷偷头疼？要不要去药王殿看看？”
桑余摇摇头，“就是想起家里一些事。有些细节想不起来了。”
龙吉公主愣了下，她轻轻在桑余背脊上安抚的拍了拍。桑余对她笑笑，坐正了少拿出崭新的锦帛和笔，“不过画几下应该还能想起来。”
她打算把衣柜门上的那点花纹画下来。花纹是当初家里装修的时候老爸亲自挑选的，因为上头是太过朴实无华的几朵花，被她抗议了好久。
当初怎么都看不顺眼的衣柜门花纹，现在成了她的乡愁。
云楼宫的寝殿是没办法做成现代卧室那样的，不过不妨碍她在帷帐上下功夫。
桑余的画工不好，画出来的歪歪扭扭，龙吉公主一看差点拼死憋住了没笑出来。
龙吉公主忍着笑，“你该不会是想要织女和鲛人照着这个去织吧？”
桑余望向她，“不行吗？”
龙吉公主神情里颇有些古怪，“要不要找个善于丹青的小仙给你重新整理一下？就这么送到鲛人那里，我怕鲛人看不明白。”
织女那儿都送不得。织女负责织造云锦彩霞，却地位不低，不是凡间那种卑贱的奴婢。就这么送过去，织女恐怕会把织机都给摔了。
桑余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决定照着龙吉公主说的去做，龙吉公主叫来一个小仙。小仙望见桑余画的那一团，眼里略有些凝滞，然后接了过来。
“上仙想要什么样的？”
桑余手里沾着点灵露，在桌上比划，花瓣画的简单方正，“就这样的。”
小仙在一旁看见，没几下的功夫就画成了交给她过目。
桑余瞧着拿出那椭圆是椭圆，圆形是圆形的花，点了点头，“就是这个。”
说完又叫在花的四周点缀上光晕，光晕要由浓及淡的光感。桑余特意在手心上变出一团光来，叫小仙领会。
完了四周又加上差不多一样的小花，和细小的圆叶。
桑余拿着小仙画成的左看右看，总觉得还是漏了点什么。可是再多的也想不起来了。
她揉了揉脸，也不为难对面，“就先这样吧。”
龙吉公主看过来，“就这些？”
桑余嗯嗯了两声，她整个都没骨头似的趴在那儿，“反正我都想不起来了，就先这样。”
“对了，三圣母那可有什么消息？”
如果不是告知二郎神消息，三圣母这会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人情可不小。
龙吉公主琢磨着，三圣母欠了这么大的一个人情，不管如何都不好意思再和之前冷若冰霜。只要这个口子一开，交情自然而然也就来了。
“没什么消息。”桑余撑着脸，翻看着跟前的册子。
龙吉公主略有些奇怪，“三圣母没有半点表示吗？”
“她派人过来送了点谢礼，说大恩不言谢。”
龙吉公主顿时愣住，过了好会才回神过来，“这什么意思啊？”
桑余摇摇头，“可能是记我这次人情，不过在此之外别的也就没有了吧？”
“这、怎么会这样。”龙吉公主惊道。
“如果不是你，她这会说不定要受雷电之刑，剥去仙骨打入下三道。”
改变既定命数这等罪名半点都不小，尤其天庭天规极其森严。不犯错还好，若是犯错，哪怕是小错指不定都要贬谪下界。哪里能好好的在道场里待着。
“怎么就——”
桑余摇摇头，“算了，一开始也是我强求。既然她实在没有此意，那就暂时放一放。”
杨婵既然没有来往的意思，桑余也不去再送上门去。
事不过三，既然第一次第二次都没达到目的，那么第三次就算了。她真正的目的是宝莲灯，不是杨婵。
若是太殷勤了，不但落了下乘，反而叫人觉察出不对。
她可不会觉得除了自己别人都是傻瓜。
“二哥就这么一个亲人了。能帮到二哥也是好的。”
桑余说着招呼龙吉公主过来，让她帮忙看看纹样，“这个用海天霞做出来怎么样？”
龙吉公主望了一眼说声不错，又带点儿感叹，“三圣母如此，你倒是不放在心上。”
桑余另外拿过一轴帛书过来，“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毕竟交友这件事也要看眼缘。缘分没有，那也没办法。”
她说着就抬眼冲龙吉公主笑，“所以我和公主还真是注定的好友。”
龙吉公主也笑，“听说最近东胜神洲有凤凰族群作乱，二郎神前去平定。以往除非前头几批天兵天将无功而返，凌霄宝殿才会麻烦一次，让太白金星提着诏书到灌江口去。现如今二郎神直接就去了，恐怕还是和三圣母有关。”
既然天庭放过了三圣母，那么二郎神也自然有所表示，受天庭驱使，不要再姿态甚高。
桑余知道这个，哪吒他们和杨戬一向有往来，杨戬前去平乱之前，她还和哪吒一块送过。
“希望三圣母以后能小心谨慎一些，不然苦的不是她，就是她那位兄长。”
桑余合上手里的册子，眉头微蹙。
龙吉公主望见她蹙起的眉心，“怎么了？”
“神仙是不可以插手凡间事的吗？”桑余问，“可是封神之战的时候，三位圣人不也出手相助了？”
龙吉公主说不一样，“本来兴周灭商事天道所向，截教所作所为乃是逆天而行。所以圣人才会出手。其实圣人也是顺应天道而已。”
“如果天道是要一个人亡，命数既定，偏生又有仙神插手让他活了下来，那么就是作乱。”
桑余听后，靠在那儿久久没有说话。龙吉公主拉住她的手，“你千万不要学三圣母，干涉凡人生死。”
“三圣母有宝莲灯所以才能救那么多人，我哪有这个本事。”
龙吉公主听了这话，勉强放心。
桑余回了云楼宫，大门处的仙侍见到她出来迎接，“仙长回来了！”
哪吒从西王母那儿要来了好些仙侍，全都是点化的花卉和水果蔬菜。
眼前的仙侍真身就是葡萄，迷瞪的时候还会变回一颗葡萄滚来滚去。点化的仙侍，说是仙，其实就是走正途的妖精而已。一不留神，就会步入歧途。所以品行如何格外重要。哪吒特意选的一堆瓜果蔬菜，瓜果蔬菜比那些飞禽鸟兽点化的，要性情温和的多。
桑余对仙侍笑笑，迈入门内，“三太子还没回来？”
“听外面的天兵天将说，三太子去凡间巡视去了。”
哪吒封的降魔天神，每隔三十日就要下人间巡视，震慑凡间的妖魔鬼怪。
而今日正好就是哪吒带领五营神将下凡的日子。桑余想起来，今日南天门那边军鼓响了很久，直冲九霄。哪吒更是早早的到南天门去了。桑余一时间把这个忘记了。
“仙长要喝甘露吗？瑶池的仙子姐姐才来。说是西天送来了甘露，王母娘娘特意分到云楼宫一些。”
见着桑余点头，紫衣仙侍欢天喜地的去了，不多时就捧来了一匣子的甘露。瑶池送来的全都在这了。
桑余：……
瓜果蔬菜真的很耿直。
桑余干脆全都把这些甘露留下来，反正她也是当水喝的。一口气下来能喝多少不好说。另外让面前的葡萄仙侍自己去玩。
寝殿内推窗就能见到外面浩荡的云海，往下面看还能见到其他的亭台楼阁。
桑余喝了两瓶甘露，西方极乐世界来的甘露饮用之后，有瞬间清气涌动于全身。感觉到游走于经络的清气，桑余放松全身，仍由这股生起的清气在躯体里游动。她一头干脆直接躺在那。
修行讲究道法自然，强求无用。她以前听太乙真人提过，修行一事不要刻意，一旦刻意就落了下乘。放任就是最好的。
入定打坐也是把神定下来，至于是坐着还是躺着，根本没有关系。
她放任自己元神游走于外，飘忽忽的很是舒适。等到元神回到灵府，桑余只觉得浑身轻松。
“醒了。”身边传来哪吒的嗓音。
桑余往身边看去，见着哪吒支着头半躺在那，他随意闲适的很。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巡视人间，震慑妖魔也需要一定时间，不过在人间耗费的时日和天上一比又算不得什么了。
哪吒回来直接来找她，见着她喝了观音大士的甘露正在入定。也不打扰她，就在一旁慢慢等着。
“感觉如何？”哪吒问。
桑余点点头，脸上多了点笑意，“感觉比之前好很多了。”
她去看哪吒，哪吒抓了她的一绺长发在手里把玩。
“二哥那里怎么样了？”
“很顺利，”哪吒松开手心的那绺长发，将她抱住。手臂的力道拉着她往后靠到他的胸膛上。
“我上南天门的时候，正好遇见二哥去凌霄宝殿复命。”
哪吒想起被杨戬拖拽在手里的那两只死透了的凤凰，不禁有些好笑。当初天庭可是差点被杨戬一人打穿，现如今杨戬即使为了亲人让步，也没有半点老实称臣的意思。
哪吒想起玉帝望见那两只被金弓银弹射穿了的凤凰，会是什么脸色，就忍不住笑。
“你笑什么呀。”桑余感觉到后背上的震动，忍不住问。
哪吒低头把自己方才想的也和她说了，桑余听了想想玉帝见到那两只死透了的凤凰被拖拽上殿，精彩纷呈的脸色。忍不住和哪吒一道笑得前俯后仰。
“三圣母其实也没做错什么。”桑余笑够了，靠在哪吒胸膛上感叹，“怎么突然间就十恶不赦了。”
她说着，眉头皱起来，“既然人的生死荣辱以及命数，甚至于天地之间的劫数都是注定的。天上的神仙不可更改，那么神仙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桑余说着，很是不解的歪歪头，“人间的富贵贫困都有所谓因果来决定，甚至寿命也是。那么天上的神仙做什么用？”
“凡间的凡人祭拜神仙又有什么用？”
桑余问完之后一愣，即使她身体成了仙体，但是心理上还是普通人。因为是普通人，所以才对这些神仙怀着愤怒。
哪吒面上有些讶异，随即他就笑了，笑容里带着高傲和冷嘲往窗外看去，“我也不知道。”
“凡间祭拜神仙，一半是为了求得神灵保佑。另外一半是只求事态顺利，不要有神鬼作祟。”
桑余不解，“既然一切都是注定，那么拜和不拜又有什么区别？”
哪吒听到她言语里的不忿笑了，“正神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不过凡间有些野神，又或者说妖鬼，为了骗凡人的血食祭品，在其中作梗。或是叫人诸事不顺，又或者让人突发病症。逼着人祭祀，送上香火。”
“今日叫我抓到好些这种货色，直接就地正法。”
桑余回头过去，满面惊喜，“厉害！”
她一面说一面抬手鼓掌，以示鼓励。
哪吒捉住她的手，唇边牵起笑，“少来。”
桑余窝在他的脖颈里笑，笑完了之后叹了口气，哪吒不解的去看她。桑余把自己整个的都窝到他的怀抱里来。
“看来这天上地下，还真没什么好地方。”
桑余贴在他的脖颈上感叹。
哪怕是神仙，也没见到出尘多少。九重天上也是那些心机算计。
“不过还好，有你在。”桑余仰首，脸颊在他脖颈上的肌肤上。
哪吒不语，只是抬手一厘一厘的将她圈紧。感觉到她往莲花身里一点点陷入，他心下腾起莫大的欢喜和满足。
“三太子，仙长。”
有仙侍立在殿门外禀告，“清源妙道真君前来拜访。”
第152章
“二哥来了？”桑余去看哪吒, 眼底有些疑惑。
“应该是有什么事。”哪吒扶起桑余，“走，去看看。”
杨戬身上的神号一点都不比哪吒少。哪吒身上除了中坛元帅,威灵显赫将军，还有莲花太子,通天太师常胜童子等诸多神号。杨戬也是差不多,除却清源妙道真君之外,还有二郎显圣真君诸多名号。
桑余觉得, 要是哪次换了个神号称呼，她都不认不出谁是谁。
杨戬被仙侍引入见客的前殿,桑余见到杨戬着平常的那套盔甲，在盔甲外套了一件白衣。在锋芒毕露之外,添了一抹温文。
他面前是仙侍奉上的莲蓬仙岛产出的云雾茶。杨戬持着琉璃茶盏，内里热气氤氲，将他面庞上凌厉的线条柔和了不少。
“二哥。”哪吒径直上前, “二哥怎么来了。”
哪吒想起之前和杨戬在南天门的一面，“在云霄宝殿那儿没事吧？”
玉帝想要拿着杨婵来驯服杨戬,要不然太过强大却桀骜不驯的刺头，天庭实在难以安心。
“没事。只不过玉帝的脸色不太好看。”杨戬持着云雾茶饮了一口。
茶水口感清灵，入口微微苦, 但下喉回甘。让人爱不释手。
哪吒笑了，“我在南天门见到二哥你拖着那两只凤凰,我就知道御座上的那个脸色好不了。谁叫他竟然弄出这种把戏。”
哪吒说着持起茶壶，给自己还有桑余也倒了一杯茶。
哪吒对这些茶水没什么兴致,桑余喜欢，他也就搜罗了产自各大福天洞地的仙茶。
桑余喝了一口，感觉下次可以从花神那儿要来点花和其他茶叶窨制成花茶, 口感就可以更丰富些。
“他要我做的事我都已经做了，至于其他我无心去追问。”杨戬手指在剔透的琉璃盏上摩挲，“不过还是要将话说清楚。免得误会了什么。”
杨戬自幼被天庭追杀，知晓对天庭卑躬屈膝换不来什么好结果，只能强势应对，才能叫天庭收敛。
“三圣母现如今还好吧？”桑余问。
杨戬颔首，“小妹现如今很好，”
说罢他起身，抬手对桑余一拜到底。桑余蹭的下跳起来，赶紧去扶他。手掌触碰到他的手臂，杨戬躯体有瞬间的凝滞，很快恢复如常。
“倘若不是桑余相告，恐怕现如今小妹还不知道会如何。”
那么大一个杨戬在那儿，她还真搀不起来！
桑余差点没当着杨戬哪吒的面呲牙咧嘴，“没什么，我就是恰好得了这个消息。其余的我也没做。要不是二哥你自身过硬，否则我也没办法的。”
她手上再用了点力，见着杨戬实在没起身的打算，她道，“要不这样，这人情二哥记着。到时候我有什么难处，二哥再出手还了这人情就是。”
杨戬缓缓起身，对上桑余的脸，她眉眼里俱是笑意，“那就这样说定了！”
“对了。”杨戬说着取出一只锦盒，“听说你们正在筹办婚事，师叔已经将婚事所需的吉器等物准备好，这里是那两只凤凰的翎羽。正好可以用来做婚服。”
桑余惊喜望向杨戬，也不和他客套，径直从他手里将锦盒接过来。
“多谢二哥。”
“力所能及之事，有什么好谢的。何况我还欠了桑余一个人情。”
桑余打开锦盒，内里丝丝缕缕的赤金绒毛，被整整齐齐码放在那。每一根细小的毛针上都折出细碎的金光。
“好漂亮。”桑余把锦盒盖上好好的收起来。
杨戬见到她面上的欢喜，面上的笑意浓厚了好些。
谢谢二哥了。 ”哪吒抬头道。
“成亲之后就不要和以前那般任性了，夫妻相处不是你打仗，闹得争锋相对。需要忍让，以前她总是格外容忍你，现如今，你也要多多包容她。夫妻相处之道便是如此，如果事事都要计较，恐怕夫妻二人不能长久。”
哪吒颔首，“二哥我知道的。”
杨戬望着他好会，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
“那我就能放心了。”
桑余从话语里捕捉到那转瞬即逝的情绪，待到她再去看的时候，杨戬面上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抬手拍了拍哪吒的肩膀。
“到时候我一定过来喝喜酒。”
哪吒豪气万千的道了一声好，随即他诡异的忸怩，看向桑余，“二哥，有个事要麻烦你。”
杨戬挑了挑眉，“你说就是。”
“婚礼前几日，桑余要回封地一趟，”哪吒说起这事，满腹的哀怨。也不知道师父太乙真人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规矩，婚礼之前新妇要在自己家中，不可和男方见面。
哪里来的规矩，他云楼宫就是她的家不行吗？
这话哪吒如何都对着太乙真人说不出口，只能应了下来。
“正好就在蜀地附近，二哥能不能让那些草头神帮忙照看一二？”
二郎神手下的草头神极其多，这些毛神在各个地方待着。说是地位卑下，可是能做不少事。
这个没什么，杨戬一口应下。
哪吒看向桑余，皱着眉头满脸不愿。桑余只好揉了揉他的脸，当做安慰。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那么十几日……”桑余见到哪吒面上越发哀怨，只能在他脸上揉了又揉“忍忍就好了。”
“我忍不住怎么办？”哪吒反问。
这话里听在耳里，似乎蕴藉出别样的旖旎。
桑余顿时觉得老脸微热，狠狠的在哪吒的掌心上掐了下。她压低嗓音，“做什么，二哥还在！”
哪吒顿时站正了，偷偷觑向杨戬。杨戬面色如常，似乎方才什么都没听到。
桑余瞪了哪吒一眼，扯开话题，“我才来天庭没多久，也不知道为什么三圣母出手救了凡人，就要被罚呢”
杨戬思考一二，“凡人的生死寿命都是由因果决定，仙家若是贸然插手，那么自己也会粘上因果，从此之后牵扯无穷。”
“可是救人不是做善事么？我看道经里说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行善不好么？”
杨戬浅笑，“这里的善人不是指行善，何况有时候，凡人眼里的善不一定是善，行善可能最后反倒成了行凶。道经里说的善人，实则是顺应天道之人。”
“倘若命不该绝也就罢了，若是命数已到，就不该插手。”
杨戬提起一旁的茶壶给她重新注入茶水。清新的茶叶草木弥漫。
“那次地动，内里丧命的人其实在两百年前就已经注定好了。”
桑余有些惊讶的抬头，杨戬放下茶壶，在氤氲的水汽中娓娓道来“人世间每场天灾人祸都是上天安排而成，这次地动其实已经在两百年前天庭就已经准备了。内里该丧命的人，五十年内安排妥当。”
“该丧命的人，必定在此灾中丧命。该活命的，无论如何也会活下来。”
杨戬看向她，“仙家的确不该插手。”
桑余心头堵得厉害，她拧着眉头，想说什么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送走杨戬，哪吒见到桑余捂住心口，满面郁卒。
哪吒走到她身后，扶住她“怎了？”
“方才二哥说的那些话，我总觉得有些难受。就原来自己成仙了，也什么都不能插手。”
哪吒一笑，“原来是这个，二哥说那样也是为你好。怕你和三圣母一样，粘上因果而已。二哥以前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现如今成圣了，对好些事也不能插手。”
“因果缠上，想要脱身那就难了。”
桑余看向他，“我是不是不适合做神仙？”
“谁说的。”哪吒捏了捏她的脸，“你就适合。”
桑余眨眨眼，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就算她不适合，也不可能变回普通人了。她把杨戬送来的匣子交给他，“去给织女吧。”
说着她笑盈盈的拉过哪吒，“我今日挑了几个纹饰，正好你也来看看。”
这对哪吒是个新奇的体验，他从来没有那个时刻像眼下这般，费心思去琢磨住所。云楼宫对他来言，不过就是个歇脚的地方，因为有她在，所以意义不同。现如今和她一块装潢宫室，心下涌出难以言喻的感触。心血花在这上面，似乎云楼宫从此之后就是他们千年万年长长久久之处。
凤凰细羽送了过去，选好的纹样也送到织女和四海龙王处。天上的织女法力惊人，不多时就把帷帐等物送了过来。
桑余见到仙侍们把帷帐拉起来的瞬间，似乎见到海边的霞光绽放在眼前。
以前常听人说巧夺天工。现在一看觉得只是个夸张的手法罢了。织女织就的不是布料，还是真正的红霞，根本就不是随意能夺的。
仙侍们将其他的帷帐等物一路装上，室内焕然一新。
桑余撑着脸看着，等到收拾完她噗通往榻上一躺。海天霞的光星星点点的往这边渗过来。
她听到殿门开了，脚步声从外往内寝里来。
“你来了？”桑余闻到那股莲花香气，头也不转径直问，“你来的正好，你看看，现在这里怎么样？”
话语落下，身边传来窸窣声，哪吒已经躺到她身边。
“挺好的。”哪吒和她躺在一头，看向她。
桑余听到这话就笑，“你都没有好好看，说什么挺好的。”
她说着就看过去，“你这人自小就对美丑在意，你要是不喜欢，正好赶紧换了。”
哪吒自小就不是那种什么对美丑没有感觉的人，当年驯海夜叉被他一顿暴打，长得太丑把他吓到了也是原因之一。
这人自小到大就不是那种不在乎美丑的人。
“挺好的。”哪吒暼了一眼那边的海天霞色，他笑声更大了，“你喜欢看海边的晚霞？”
他翻了个身，直直的望着她，“当年在陈塘关的时候，应该带你去看看的。”
“还说！”桑余听他提起那些陈年往事，顿时就在他身上拧了过来。
哪吒也不躲，就躺在那儿被她拧了好几下。他横躺在那儿，笑得花枝乱颤。桑余见着，也不好继续下手，“笑，你还笑！”
桑余都不知道哪吒怎么还能这么开开心心的提起陈塘关的。
“都过去了，有什么不好提的。”
哪吒说着，手掌叠在头下不解的望着她。
“难不成你还怕我又把自己给剐了？”
这话才说出来，桑余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哪吒眼眸往下瞥了眼嘴上的手，笑得眉眼弯弯。
“你还说小心我揍你了啊。”
桑余见着哪吒笑得更厉害，顿时气急了要捶他。哪吒一手捞起她就往外走。
“去哪呀？”桑余不解问。
“陈塘关。”哪吒回头对她笑的飞扬。
南天门今日是轮到四大天王值守，四大天王就是当年的魔家四兄弟。当初在征讨西岐的时候，被哪吒杨戬他们给宰了。现如今昔日仇人再见面，没有半点剑拔弩张，反而很有同僚相见的默契。
“三太子和桑余仙子来了，这是要下凡？”多闻天王抱持着他的混元伞和哪吒还有桑余打招呼。
桑余还记得当初魔家四兄弟在讨伐西岐的时候，满脸的凶神恶煞。现如今见到他们这么和颜悦色的，还真有些不习惯。
哪吒点点头，天上神仙除却洞府就在凡间的，其余的神仙都不能轻易下凡。若是被发现了就是违背天规。不过这只能限制封神榜上的人，用不到哪吒和桑余身上。
从南天门下，哪吒直接带着桑余往陈塘关去。
桑余在云头上往下看，当陈塘关再次透过云层出现在她面前，她睁大了眼。
原因无他，陈塘关已经消失了。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凡间轰轰烈烈改朝换代，又是个百年过去了。陈塘关也淹没在时光的洪流里一去不复返。
现在的陈塘关已经不叫陈塘关，而且相比较当年李靖主政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番面貌。
当年的总兵府早已经拆了，连个地基都没有剩下。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处陌生贵族庭院。
桑余停留在门口，她已经有些记不得当初总兵府的大门是朝哪边开了。
她感觉其实在天上时间过得更快，不知不觉里那么多年就过去了。她踩着石板，有些茫然无措的四处张望。
那边大门处守门的阍人见着大门前这么一对容貌出色的人停留在那，看衣物打扮像是国人贵族，但偏偏身边又没有傅母家臣。怎么看怎么奇怪，阍人犹豫了下干脆拄着拐杖过来打算问问究竟。
才走了几步，在那儿张望的年少男女突然消失不见。只剩下阍人一个人在原地睁大眼，茫然不知所措。
“你方才看什么呢？”哪吒拉着她的手，回头问。
“我在找当初总兵府的大门在哪儿。”
哪吒奇怪，“你找那个做什么。”
“当初龙王来找你的时候，就在大门外。”
哪吒听了长长哦了一声，“你想找我当初剔骨还母剐肉还父的地方？”
“那个我不是……”桑余赶紧解释。
哪吒噗嗤就笑了，“多久以前的事了，我都不放在心上，你还记得。”
桑余见到他脸上毫不在意的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找不到地方了。”
哪吒笑笑没有说话，和她一块儿在城内走了走。地方虽然还是那个地方，但是已经面目全非了。甚至道上行人的精气神也不同。
哪吒和桑余直接去了城门外的海边。
海边四周倒是百年如一日，看着变化不大。桑余的手在哪吒的手心里，他掌心里暖热，两人慢吞吞的在岸边沙滩上走着。
昔日熟悉的地方早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下当初闹海的这一片沙滩还有些许熟稔感。
海面西边的日头渐渐往海平线压。
“看。”哪吒抬手指了指那边的落日。
寝宫里海天霞的丽色在海面上重现，温柔又壮丽的色彩纷纷扬扬的洒向天际，铺在海面上。
“其实当年的事，我早就不在意了。”
桑余听到身边的哪吒说，“当初恨是极恨的，”
橘红的光笼罩在他们身上，桑余转头过去见到哪吒在笑，“但是却也不那么恨。”
哪吒看了过来，“那时候还有你这个笨蛋在忙前忙后，一心一意只等着我复生。即使恨到了极致，却也不觉得难受了。”
“其实到现在，当初那份恨我已经不在意了。毕竟还有你，还有二哥他们在。当年再如何惨痛，也都过去了。”
桑余沉默小会，“当初你身陷红沙阵的时候，我曾经去乾元山向太乙真人求助。”
哪吒吃惊的看过来，“你去找师父了？”
“我当时想着请真人出手嘛，真人当时说这一劫难是你命中注定，他实在爱莫能助。”
桑余眨眨眼，“我之前也问过二哥，说凡人的事真的不能插手吗，二哥说注定的事若是插手改变，会粘上因果。可我觉得当年要是能救下你就好了。”
哪吒怔立在那，“那是我注定的死劫——”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桑余笑着睨他，“总要试试，万一呢？”
哪吒一时语塞，望见霞光落入她的眼里，笼罩在她的面上。
第153章
织女那儿很快把嫁衣送来了,葡萄围着她打转。
“哇，”葡萄原本就圆溜溜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像葡萄了，两只手捧着脸, “好漂亮啊！好美啊！”
织女做好的嫁衣是云白的，但是云白里可见微微闪烁的金光。送去的凤凰细羽被完美的织入云锦里成雍容华贵的牡丹华纹清贵雅致。
“仙长不若先试试吧？”葡萄满面期待。
“是呀是呀, 仙长试试嘛。”
一个芍药化形的仙侍连连点头。
“这么热闹啊？”龙吉公主含笑的嗓音从屏风外传来。
仙侍们都认得龙吉公主, 听到龙吉公主的声音, 慌忙向两边退开。
“公主来了？”桑余笑着看过去。
龙吉公主点头, “你婚期近了，所以我特意过来帮忙。”
天界安静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三太子成婚这么一件喜庆事，天上诸多仙家都翘首以盼,恨不得趁着机会多瞧几分热闹。
龙吉公主看了一眼身后，桑余这才注意到龙吉公主身后跟着几个仙侍，仙侍的手上都捧着宝盒。
“这是我给你添妆的。”龙吉公主笑着上前,把宝盒打开，内里是银光闪闪的青莲冠。
“三太子素来喜欢张扬的色调,我估摸他准备的头冠估计也差不多。婚礼那么长，中途还要出来给诸位来宾敬酒。再那么张扬就不太合适了。所以我特意令人打造了这顶青莲冠。”
桑余见着仙侍手里的青莲冠通体银色，但上点缀碧色宝石和圆润珍珠。两旁点缀有步摇簪子。微微一动,冠上的莲花便细细颤动。
“这怎么好意思。”桑余拉住龙吉公主。
龙吉公主嗳了下，“天庭难有如此盛事,再说了一生就这一次，自然是要尽善尽美。要不然日后想起来,白白落下遗憾。”
龙吉公主笑道，“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还用的着讲那些客套？”
“怪不好意思的。”桑余捂住脸, “就突然之间麻烦到公主。”
她眨眨眼，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结婚么，多多少少都算是私事。太乙真人来帮忙，是因为他算是哪吒那边的长辈。龙吉公主是她的朋友，哪里有自己办婚礼叫朋友破费的。
“这又有什么。”龙吉公主颇有些好笑，“我们之间的交情先不论，就说之前在万仙阵。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恐怕早就性急冲出阵，能不能像如今好好回来都两说。”
“你帮了我大忙，一顶青莲冠而已，算的了什么。”
龙吉公主见到椸架上的婚服，“织女已经将衣裳送过来了？”
葡萄听到龙吉公主问，高兴得摇头晃脑，抢先道，“织女姐姐送来的嫁衣好好看的，公主让仙长穿上试试呀。”
葡萄这么一说，四周侍立的芍药月梨赶紧的点头附和。
“是呀是呀，公主让仙长试试嘛。”
不得不说瓜果蔬菜除了性格耿直之外，还格外的头脑简单。
龙吉公主或许没见过这么一群憨厚的仙侍，愣怔着伫立在原地。
桑余赶紧的拉了拉她，对龙吉公主露出个歉意的笑容，“这些仙侍都是瓜果蔬菜点化的，所以有时候有些口直心快，说话做事没头没脑的。公主别和她们一般见识。”
龙吉公主面上浮现出一言难尽的神情，“听说这些仙侍都是三太子亲自挑选出来的。”
她又往那些仙侍格外纯真憨直的脸上望了一眼，“这倒是和三太子一贯的作风不太像。”
哪吒三太子作为神将统帅，行事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谁知道亲自选上来的仙侍都是一个赛一个的天真无邪。
“她们虽然反应略有些迟钝，但是做事还算伶俐。”
龙吉公主满面狐疑。
她忍了忍，把由她再送几个仙侍过来的念头压了下去。别的不说，三太子那儿就直接给她打回来。
“先换上试试。”龙吉公主转头望向桑余轻声道。
婚服繁复，内外好几层。尤其腰下的丝绦还要打成复杂的花结。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换好的。
桑余站在那儿，仍由仙侍们摆弄。这会儿不说话就对了。
龙吉公主在瑶池主事过，让仙侍们照着顺序一一上前给她换衣。免得一拥而上最后堵成一团。
她算是看明白了，三太子挑人，不看做事是否伶俐，而是那份忠厚。这群瓜果蔬菜点化成的仙侍，脑子的确不太灵光，不过这些仙侍满心满眼的只有桑余一个。
腰下丝绦最后一个花结打好，佩戴上琉璃珠玉璧。桑余觉得吸一口气都艰难。
幸好已经成仙了，要她还是个普通人，这腰勒得她能当场晕死过去。
“能不能松点。”桑余呲牙咧嘴的扶在腰上，“这么紧我要晕过去了。”
葡萄听到这话，赶紧过来给她解开。龙吉公主望见，赶紧拦下，“婚服就是这样的，勒紧点，好显出纤纤细腰不堪一握。”
“反正也就这么一下，到了婚礼当日也就那一天。”
“那怎么不让哪吒也来一下。”桑余吸了口气，额头上几乎要冒汗。
“谁说没有，三太子那也是差不多。”
龙吉公主一句话顿时让桑余好过了不少，知道哪吒和自己一样要受这番罪，她顿时就开心了。
她手撑在腰上，缓缓走到水镜面前。
龙吉公主往镜内望了一眼，叫仙侍把发冠拿来。婚礼上所用的头冠极其瑰丽繁复，一上头顿时感觉脖子上压了个千钧重担。
“这就好看多了。”
方才只着华服，头上素净，显得有些头重脚轻。现在发冠戴上就好多了。
桑余望着水镜，里头的人清丽华贵，发冠两边的步摇微微颤动。望着熟悉又陌生。
“这一穿，我都认不出自己了。”桑余喃喃说着，看向龙吉公主。
龙吉公主笑，“婚服自然和燕服不一样。上身自然觉得有些不同。”
“不喜欢么？”
龙吉公主见着桑余睁大眼往镜子里看，没见到欢欣羞涩，不由得问。
“喜欢的。好漂亮啊。”桑余感叹，“就是到这会，还没有要成亲的感觉。”
龙吉公主听了忍不住笑出声，“那是因为你和三太子日夜都见着的。日日都见到，朝夕相处，当然没有成亲的实感。”
“等你到封地，和三太子分开一段时日可能就好了。”龙吉公主想起哪吒的那个脾性，“不过三太子能老实在云楼宫里待着么？”
老实两个字和哪吒几乎绝缘，桑余眨眨眼，俯下身轻声道，“应该不会吧？”
龙吉公主把笑闷在嗓子里。那到时候真的好看了。说不定可以看见哪吒三太子一日里下凡好几次。
到时候好大的热闹可以看。
“到时候我会去陪你。”龙吉公主见着左右差不多，也没什么要改动的。让左右仙侍把头冠衣饰全都换下来。
“不会耽误姻缘府的事么？”
龙吉公主说不会，“凡间姻缘也不是我一人执掌，分内的事做完了也就差不多了。”
腰带被拆开，沉重的衣裳从身上脱下。桑余长长的舒了口气，一手摁在脖子上左右转了转。
“听说三太子对婚礼很是看重。其实说起来，当初你们早在大营里的时候就该成婚了。”
桑余想起着婚礼一路拖到现在。在西岐的时候，还能说战事连绵，到了天上，也没必要拖延下去了。
“成亲之后，和眼下应该也没有什么差别吧？”桑余看向龙吉公主。
龙吉公主见着好笑的厉害，“这个问我，我怎么知道？”
她挨着桑余坐下，“不过你暂时离开云楼宫也好。平常三太子一回来不见你就来找。正好你也轻松一下。”
龙吉公主见到几次哪吒来她这里找桑余，每次还一找一个准，又没有仙侍通风报信，不知道哪吒是怎么找的。
桑余一听眼眸一动，顿时多出好些神采来。
“公主也来？”
龙吉公主说当然，“要不然留你一个人在那？”
“听说凡间也变化甚大。正好我们一同去看看。”
龙吉公主说着也有些雀跃，哪吒不在，方便她们四处去逛逛。要不然突然冒出一只哪吒出来，除了惊吓还是尴尬。
桑余和龙吉公主一言为定。
到了离开云楼宫的那日，杨戬也过来了。
杨戬过来帮忙，就见到哪吒黑着一张脸坐在前殿。杨戬不免有些好笑，“你脸色这般难看是做什么？”
哪吒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桑余和龙吉公主出来。望见杨戬站在那，“二哥来了？”
杨戬点点头，“我来帮忙。”
他说着暼了一眼哪吒，抬掌在哪吒后背拍了拍，“毕竟你去封地上，哪吒跟着去有些不妥。所以我和雷震子他们商量了下，由我和黄天化相送。哪吒也好放心。”
“那就有劳二哥和天化了。”
杨戬说不用，“举手之劳，用不着说谢。”
他说完见着哪吒的脸色依然阴沉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俯身到哪吒耳边道，“这个时候这幅脸色做什么，一点都不好看。”
哪吒听了，心里越发的郁闷。他抬眼去看桑余，桑余刚刚和龙吉公主在后面让仙侍们把婚服等物先送到封地上的宫室里去。望见她眼里盈盈的笑意，可见桑余和龙吉公主在后面说笑了好会。
龙吉公主望见哪吒那满面的郁色，见多了哪吒三太子目中无尘的姿态，现在再看他眼下这般闷闷不乐的，简直稀奇。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吗？”杨戬问道。
桑余点头，“用得着的事先已经叫人送过去一部分了。剩下的，现在正让仙侍送去。”
杨戬颔首道了一声好。
他望见哪吒那面色越发的不好了，“你和桑余说几句话，师叔说在成婚之前，你们暂时不能相见了。”
哪吒满面惊讶的抬头，“师父说的？”
杨戬点头，“说是贸然相见，会对你们有所妨碍。”
“有什么妨碍？”哪吒怒问，“凡间的那些规矩难道还管到我的头上来？”
杨戬也不恼，“这是太乙师叔自己说的，我只是转述。”
哪吒的那个桀骜脾气，在师长面前半点都用不出来。听杨戬说是太乙真人亲口所讲，顿时怒气都截了一半，只是闷闷不乐的坐在那。
哪吒拧了拧眉，去看桑余。
桑余站在那儿望着他直笑，没有多少过来的意思。哪吒干脆起身，径直过去拉她。
“你笑什么？”哪吒低头有些不满，“你就没半点舍不得我？”
日日夜夜对着，也就哪吒奉命降妖除魔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几日见不着。桑余还真没太多的舍不得。
“因为只是暂时的分开啊，而且又还是为了成亲。”桑余柔着调子，顺着毛捋，“很快就见面了。”
桑余见到哪吒蹙眉，“难道不是么？”
哪吒鼻子皱了下，桑余见着他露出的这点孩子气，伸手揉揉他的鼻子。
“想想，过那么十几日就是成亲，是不是就期待了？”
哪吒顺着她的话想了想，面色比方才还要更难看。这么一想反而度日如年。
“那还不如照着凡间的时日来过算了。”
哪吒说这话半点都没有遮掩，黄天化一进前殿就听到，下刻就大笑出声。
“这可不像是莲三太子中坛元帅能说出的话。”黄天化一边笑，一边往哪吒这边走，“该不会是人假扮的吧？”
哪吒冷嗤，“那现如今动手一二，让你看清楚是不是人假扮的。”
黄天化哎哎两声，“我今日过来是帮桑姑娘忙的，可不是和你打架的。”
“再说，师叔可讲了，大好的日子若是随意动兵器，说不定兆头不好。”
哪吒的嗤笑僵在唇角，下刻他径直往桑余那儿望去。眼神里委屈巴巴的厉害。
桑余见着赶紧抓住他的手揉了又揉，“我也会想你的。”
哪吒颦眉，才要开口就见着那边的黄天化开了口。
“现在这个时辰差不多该动身了吧？”黄天化看向杨戬。
“黄天化！”哪吒怒叱，“你是不是故意的！”
火尖枪朝黄天化攮去，黄天化敏捷跳开，火尖枪贯入黄天化原先站的地方，白玉地面上绽出裂痕。
“我怎么故意啊我！二哥你看他！”
桑余拉住要上去和黄天化大战一百个回合的哪吒，“好了好了，你要不要送我？”
哪吒顿时安静下来，眉头拧着。
黄天化在杨戬身后伸出头来，“这可不成，师叔说了——”
哪吒眼刀扎过去，黄天化被吓得跳起来，赶紧抓紧了杨戬的衣裳。
“好了。的确是时辰了。”杨戬出面道。
龙吉公主方才在一旁看了好戏，心满意足。走到桑余身边，轻声道，“我们先走吧。”
然后看向哪吒，“三太子放心，我会照顾桑余的。”
日子时辰都是太乙真人选的，哪吒桀骜归桀骜，但是对师父却极其恭敬。哪吒嘴唇抿紧，正欲放手的时候，桑余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她不顾黄天化那边烧得鲜红的脸，只是持起他的手压在心口，望着哪吒，“你先等我，等到那日亲自来接我，好不好？”
哪吒眸光盈盈，道了一声好。
“果然还是得桑姑娘亲自出马。”出了南天门，黄天化骑在玉麒麟背上感叹，“要不然哪吒那脾气，除了太乙师叔，谁都不好使。”
“哪吒其实很好哄的。”桑余见到凡间渐渐的在云层下浮现。
“很好哄？”黄天化扭头过来，眼里满是惊愕，“哪吒那个样子，哪里好哄了？”
哪吒那个脾气一言不合开打，连开口哄他的机会都没有。
“难道不对吗？”桑余疑惑反问。
黄天化面上神情顿时有些古怪，他扭头过去，“罢了，可能哪吒也就在桑姑娘那儿好哄吧。”
又或者只有这个人才能哄得好他。至于旁人，想都别想了。
“对了，最近凡间有什么新鲜事吗？”龙吉公主问。
黄天化想了想，“有。最近周王打算南下征伐荆楚，甚至还动用了成周八师。再过几日就要逼近荆楚周边。有的热闹看了。”
“桑姑娘知道荆楚么？说起来当初荆楚的初代首领还曾经向你求娶来着。”
桑余皱了皱眉，想不起来了。
“怎么一上来就是打打杀杀的。”龙吉公主不满，“炳灵公好歹也推荐个山清水秀的去处，叫人去看打打杀杀又有什么意思？”
在场的都是经历过封神之战的。看双方凡人打得要死要活也就那样。
黄天化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冲桑余道，“方才是我考虑不周。若论好去处，可以去云梦泽。”
“云梦泽是荆楚境内的一方大泽，延绵百里，烟波浩荡。还有不少的稀奇玩意儿，论景色，也是上佳。”
“那到时候要去看看。”桑余笑道。
话语里已经到了封地上。
这块封地桑余还是头次来，不过之前都有小仙在打理，所以内里宫室井井有条。
杨戬手下的草头神来了不少，帮着把从云楼宫带下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清点整理好。
桑余听着草头神的禀报，满怀感激的看向杨戬，“多谢二哥了。”
“我之前也欠了你一个人情，所以道谢就不必了。”杨戬说着望了一眼四周，四周清气浩荡，没有半点妖气。
“这些草头神就暂时留在这里，一直等婚礼完毕。你若是有什么事找我，也可以让他们传话。”
桑余点头说好。
杨戬笑了笑，“我走了。”
见她还要送，杨戬摆摆手，让她回去，“我和黄天化过来，原本就是为了送你。现在我们该走了。”
黄天化冲她笑，“桑姑娘有什么话要我传给哪吒吗？”
桑余挠挠头，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要带给哪吒的话。
杨戬见此拉过黄天化，“那我们先走一步了。”
黄天化哎哎哎几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杨戬提上了云头。桑余目送他们俩离开之后，和龙吉公主两个在山周围逛了几圈。这里和天界还是不太一样，有河流有鸟鸣，寂静却又热闹万分。平日还有山脚下村庄里的凡人上山来打猎砍柴汲水。
桑余和龙吉公主在山上待不住，时常跑到山脚下的村庄上去。
在天宫里待久了，见到村庄里小孩玩闹，妇人扛着柴火到屋子里。不多时，屋内烟囱里就腾出烟火以及麦饭的香气。
不多时，屋内的母亲出来，在村子里吆喝自己的孩子回家吃饭。
孩子告别了玩伴回家，跑到屋子里端了碗出来，里头都是野鸭肉和野菜这类粗糙的饭食。但是吃得很香。
桑余看得入神，还是龙吉公主推了推才回神过来。
“该回去了。”龙吉公主提醒。
桑余嗯了声，点了点头，径直往山里去。
“过几日我们去云梦泽看看吧。”桑余想起黄天化说的话，“那边仗也应该打完分出个胜负了，正好过去看看。”
龙吉公主才点头，就听到山里传来一阵隆隆的轰鸣声。低头去看，见到山林里一道浊黄的水流径直从林子里奔流而下。
“山洪？”桑余道。
眼下正值酷夏，前段时日更是一口气下了好几日的大雨。这雨水集聚在山里，等着土地实在是没办法将这些过于充沛的雨水，终于在此刻那些水流如同出笼的野兽，往山下狂奔。
“糟了！”桑余想起山脚下的村子就要转身里去。
“等等。”龙吉公主抓住她的手臂，“天灾人祸说是意外，实则都是天定。若是贸然插手便是有违天意。三圣母那件事你忘记了么？”
“我不去，它去！”桑余指着一旁的白虎。
她仰手打在白虎的臀上，“去，去让村庄里的人逃出去。”
白虎掉头往山下狂奔而去，村庄里的村民见到白虎从山上冲到村子里来，连连惊叫。村里的男人们持起长矛弓箭，就要射杀在村口的白虎。
那白虎身姿敏捷，左右跳动灵活躲开射来的箭矢。白虎咆哮作势就要扑上去，白虎站起来足足比个壮年男子都还要高的多，咆哮声浪震得耳朵生痛。
前头男人在抵御猛虎，后面老人女人们带着孩子赶紧往外跑。
白虎扑到人前，嘴里衔起人的后衣襟远远的往外丢。
几次下来，村人发觉这白虎下山不是为了吃人。倒像是把他们往外面赶。
迷惑不解的时候，黄浊的山洪从山上倾泻而下，带着山坡上的砾石黄土滚滚吞没了村庄的屋舍。
幸好之前白虎出现在村子前，村人们已经跑出了一段路，没有被殃及。
泥水吞没了屋舍牛羊，向村人们吞噬而来。
逃命的队伍里最后是个怀孕的年轻妇人，她挺着个不小的肚子，旁边像是她母亲的妇人焦急的搀扶她，竭尽全力往高处奔跑。奈何年轻妇人实在是动作不便，只能绝望的看着那浊流越来越近，咆哮着奔来要将她们母女二人吞噬。
鲜亮的红绫从天而降，从洪水里将她们卷了出来，带上了白虎的背上。
那对母女才来记得抬头，见到个年轻女子同坐在白虎背上。
白虎划拉几下爪子，就到了高坡上，红绫把她们轻轻放在地面上之后，返回到那年轻女子的身上。红绫招招，上面金色云纹在光下昭彰。
那女子望过来一眼，似乎确认村人差不多已经都到这片山坡上之后。乘着白虎飞向天际离开。
龙吉公主见到桑余回来，焦急的一把抓住她，“你，你怎么——这可要如何是好！”
第154章
桑余见到龙吉公主着急上火的样子,干笑两声，“当时没多想，就救了。”
见着龙吉公主急的两眼发红,桑余赶紧上去又是他捶背又是给她顺气，“别气别气,我原本真的没打算出手的,但是见到那对母女要丧命了。”
桑余笑着叹口气, “总不能就那么干看着吧。所以就出手救了。”
“魂魄不灭,肉身亡了大不了她们入了幽冥黄泉，到时候再投胎转世就是。既然洪水追上她们,那自然就是她们的命数，你去插手做什么？”
“这都看到了, 就帮了嘛。”桑余赶紧的在龙吉公主胸口顺气，“别气别气，气坏了就不漂亮了。”
“我哪里是担心这个！”龙吉公主气急, “她们注定的命数，你插手改了。因果就会到你身上, 这还不算，地府那边勾不到魂魄，一旦知道是你做的。到时候上报天庭, 必定会重重责罚于你。”
之前的三圣母已经被玉帝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再来一个恐怕没那么好运了。要不然连着两个都是如此，天庭威严无存。
龙吉公主太了解自己的父亲,顿时急的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我先去找三太子，另外让草头神去寻二郎神来。”
桑余乖乖应是。
这下了凡才几天的功夫, 放到天上才过了个把时辰，她这儿就出了状况。
桑余见着龙吉公主火烧火燎的往天上去了，她在那儿见着救下的母女正跪在地上,往她刚才消失的方向叩拜。
确认村人都平安无恙之后，桑余返回行宫。宫里仙侍们正快乐的忙来忙去。
见到她回来了，欢欢喜喜扑到她跟前来，“仙长回来了！”
瓜果蔬菜的好处此刻都出来了，没半点心眼子，每天都是快快乐乐的。
桑余点点头，在葡萄脸上抚了下，“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调皮捣蛋？”
葡萄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仙长不在，我和姊妹们都老老实实的干活，等仙长回来呢。”
说着葡萄和变戏法似的提出一串紫葡萄，“我自己结的葡萄，很甜的。仙长也吃点吧？”
桑余坐在窗棂前，一边吃葡萄，一边看天上有没有来人。
葡萄没骗她，她自己结出来的葡萄甘甜可口，就是看着葡萄自己也吃的时候，多少有点诡异。
桑余牙齿在葡萄皮上碾过，把内里甘甜的汁水全都给榨出来。还没来得及吐葡萄皮，望见的那片天空飘来一朵云，云层之外还有两点火光。
眨几下眼的功夫，哪吒踩着风火轮径直到行宫门前。
“你来了啊。”桑余丢开手里的葡萄望着他笑。
哪吒抱胸哼笑两声，“才离开多久，就弄出这事。”
桑余笑了两声，“总不能见死不救嘛。”
她看着那边过来的杨戬和黄天化，“天化怎么也来了？”
“我父亲封了东华泰山大帝，掌管幽冥地府和人间吉祸凶福。听到这个，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那上次三圣母那里……”
怎么把三圣母给告了？
说起这个，黄天化也有些尴尬，“当时父亲也不知道三圣母是二哥的亲生妹妹。你也知道这三界仙神不少，哪能个个都知道来历？”
桑余满面了然，她望了一眼，“公主呢？”
“我请公主先去瑶池，若是真的有什么消息，我们这也能及时知道。”哪吒道。
杨戬大步进来，“现在先商量一下怎么办。”
突然间行宫里就多了天庭的三位大佬，原本正乐陶陶的瓜果蔬菜们察觉到有些大事不妙，大气都不敢出，上了茶之后，躲的远远的不敢靠近。
哪吒几个听桑余把事情大致经过说了一通。
“和三圣母那件事大差不差，”黄天化道，“有三圣母在前，桑姑娘这件事怕是不太好办。”
天庭可不管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反正生死都由天定，倘若有仙家插手那便是重罪。
“那这几日我就在南天门等着，要是真的有什么人上来告状——”哪吒笑了笑，话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你别乱来，大不了我不做这神仙就是了。”桑余拉住他，“现在南天门和当年不一样。当年天庭缺人。所以你才能把敖光打了一顿。现在再打，一堆人围观。到时候证据确凿，狡辩都没地方狡辩。”
哪吒哼笑，“我怕了？”
桑余喉头一哽，被哪吒这话堵的小半会无话可说。好吧，她就没见过他怕什么。
“我知道，玉帝这段时日拿我和二哥头疼的很。”哪吒唇角牵出一抹冷嘲的笑，“我的那两位兄长去了西方教，李靖不管做人还是做神仙，都盯着他的玉带。将官位神位看得比什么都重。就算那些天规管不到他头上，他也会老老实实用天规把自己管好的。”
桑余听到这话顿时想到了，以前看到的那些咬着牵引绳自己管理自己的狗狗视频。她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顿时哪吒几个全都看了过来，桑余赶紧把自己想的都给说了。哪吒笑得前俯后仰，连连拍地。
“这说李靖说得还真对。”哪吒笑完了，又有些遗憾，“可惜不能把你说的给他看。”
“李靖那个性情，从凡间到天上都一样。雷震子性情温和，在雷部除却必要也不会出现在天庭里。算来算去就我和二哥两个刺头。玉帝可不寻机会收服。”
哪吒对玉帝只是表面上维持的一层恭敬。比杨戬好点但有限。若是不是职责内的事，就算是玉帝亲自开口，他也不予理会。
“所以玉帝他们会借题发挥？故意牵连到你身上？”桑余轻声问，“那既然这样，就随便去告吧。反正我问心无愧。爱怎么罚就怎么罚，大不了这神仙我不当就是了。”
“你这人。”哪吒坐起来，面上的笑容收起，“怎么老是把别人推开。就算没有你这事，也会由其他事借题发挥。”
“不如这样，我先去泰山那边，看有没有人上报。”黄天化赶紧开口，“若是有，我去截下。再翻看一下那个村子的生死簿。看看性命几何。”
“我和你一起去。”杨戬起身。
黄天化赶紧叫住他，“二哥就在这儿等我消息，毕竟三圣母那事才过去不久。二哥贸然出现在泰山府恐怕会有些不妥当。我很快就回来。”
黄天化说完，起身就走。眨眼的功夫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二哥你还是过去一趟。”哪吒望着泰山的方向，“如果真的有事，只有天化一个，恐怕应付不来。”
不管是黄天化，还是现如今东华大帝黄飞虎，都是封神榜上的人，受天规制约。若是真的有万一，黄家父子恐怕也难以应对。
杨戬颔首，“我也是这么想。我和天化去泰山府探探究竟，哪吒就留在这儿照看。”
说罢，杨戬走到门口直接腾云驾雾往泰山府那边去了。
“你不怕玉帝找你麻烦么？”桑余瞅着他。
哪吒气笑了，“迟早的事，他想要降服的，难道只有二哥一个么？”
天庭之前只是挂了个三界之首的名头而已，阐教截教都在天庭之上，不然也不会主持封神榜。
现如今阐教退到幕后余威犹在。天庭那也不甘有这么几个桀骜难驯的刺头。哪怕再如何不受天规束缚，也要试着收服。
不然无视天庭天规天威何在。
“你这人，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些什么。叫我把你丢到一边不闻不问？亏得你想得出来！”哪吒气极了，就想要捏她的脸。
手伸出去，她抬起头来，嘴唇抿紧，“我做错什么了吗？”
哪吒一怔。
“我以前时常听说，天上的神仙以慈悲为怀。连着出家修行的人也要跟着做善事。现如今回头来竟然是错的？”
“都说凡人的生死荣辱都是注定的。今日山洪我见到逃命的人里最后面是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女子，她怀着孩子，也是注定。既然如此，那么要她带着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一块去死究竟是什么意思？”
哪吒愣在那，见着她蹙眉，“我真的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们母女几个活在世上这么些年的意义，就是带着还没出生的孩子去死？”
桑余眉头蹙紧，“这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实在是不明白。”
“我做的，错不错的，已经无所谓了。我就是想不明白而已。这神仙都做到这般境地，还有什么意思吗？”
哪吒嘴唇翕张了几下，最终什么话都没说。过了小会，他挪了两下，贴着她坐下。
哪吒能说这是他们命中注定的劫数，但是这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虽然说劫数注定，但对于身在局中的人来说，不是一句天注定就能应付过去。
“你说得对，这天庭其实也无甚意思。”哪吒道。
“一堆的仙神摆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实则也就那么回事，无事还能装相，遇上事大呼小叫，也没见得比那些凡人好上多少。”
“救了就救了。既然你能救，那就说明这些人命不该绝。”哪吒又问，“用法器了没有？”
桑余老实点头，“用了混天绫。”
哪吒顿时喜笑颜开，“那就好，到时候要真的被一状告上去，我脱不了干系。”
他头颅靠过来，笑着额头贴上她的，“你就别想着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了。”
桑余张了张口，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把事揽到自己身上了。
长睫低垂，哪吒缓缓呼出一口气，“当年你说想要带我走，想要让我逃过那一劫。现如今反转了过来，你是如何觉得我会把你置之不顾呢？”
“你就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哪吒最后这话，已经有了几分质问的意思。
桑余别开脸，被他一手挡住，“说。”
“我只是不想牵连你而已，毕竟事情是我自己做下的。结果让那些神仙借题发挥，没什么意思。”
哪吒哦了一声，“那当初你是怎么想着要带我逃的，那时候就不怕被天兵天将追杀了？”
桑余语塞，哪吒见到她双眼瞪得溜圆，抬手就揉在她脸上。桑余的脸都被他揉成一团，见到她快要发火了，哪吒才笑着放开手。
“多大的事，有什么牵连不牵连的。没事吓自己。”哪吒撑着脸，笑盈盈的看她，眼里全是促狭。
“有我在呢，天塌不下来。又不是什么断了天柱的大事。”
“可是当初公主只是在蟠桃宴上犯了个小错，就被贬谪下界了。”
还有沙僧打破琉璃盏，就从天界将军变成了个妖怪。怎么看怎么规矩严苛。
哪吒嚯了一声，笑眯眯的凑到她面前，“才不会呢。如果玉帝真的要拿这件事不依不饶，那局面就不好看了。”
桑余眨眨眼，有些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要带着我跑？”
“总不会你要大闹天宫吧？”桑余见到哪吒挑眉压低声量问了一句。
哪吒笑容更大，“那猴子玩的听着有点意思。”
桑余坐在那儿，瞬时有些发懵。
哪吒伸开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回神了。”
桑余一把握住他的手，巴巴的望着他，说不出话。
李哪吒是最锋利的一把刀，玉帝想要这把刀为九重天所用。但刀锋甚利，一不留神恐怕先为利刃所伤。
“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我都知道。”哪吒笑了一声，“所以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放心吧。”
“凡间好玩吗？”
这话题换的有点快，桑余点点头，“还行。”
哪吒点点头，“我也觉得。毕竟天上也无甚意思。我留下来几日好了。”
见到桑余要开口，哪吒抢在她之前道，“别和我说什么婚前这些日子相见不吉。我们两个自己就是神仙，吉不吉的，我们自己说了算。”
桑余不语，只是睨他。哪吒干脆摊牌，“我想你了不行吗？”
他不管不顾的抱过来，“你陪陪我。”
他一双手臂紧紧的搂住她的腰，抬头蹭了蹭她的脸。
桑余被莲香撞了个满怀，她反射性的回抱住他。肌肤花瓣似的触感，以及发鬓厮磨里带来的微痒，让她忍不住抱紧了些。
“再说了，这会事态紧急，我当然要留在这儿护着你。免得你被抓走了。”
哪吒感觉到她的力道，抬高了下颌，越发得意。又贴近她，肆无忌惮的厮磨温存。
第155章
过了好会黄天化和杨戬回来了,他们回来的时候，桑余和哪吒正在下五子棋。
桑余不会手谈，五子棋勉勉强强。她一开始就没想着要赢,全神贯注的去堵哪吒。哪吒前后路都被她切了，笑盈盈的撑着脸,提着棋子反手把她给堵了。
哪吒的棋路和他本人一样刚烈, 但是总会在一些出其不意的地方给人杀个回马枪。
“我赢了。”哪吒的白子落到棋枰上的空格里。桑余吃惊定睛一看, 发现五个白子已经顺畅的连成一条线。
“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桑余抓头，见着哪吒笑的得意洋洋, “这怎么回事嘛！”
“谁叫你老是堵我的，你堵我, 我就堵你。顺手在你没看到的地方布局而已。”
桑余拉下脸，“你就不能让我一下吗？”
“我哪里没让你了？”哪吒手撑着下颌上，眼里都是盈盈笑意, “我要是真的不让你，你还能撑到现在？”
这话说的像是让她了吗？
桑余干脆坐起身子, 就要掐他脸。
哪吒径直抬手，扣住她的手腕。趁着她愣怔的瞬间，他一把将隔在两人间的棋枰推开。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来。
“做什么你？”桑余一头砸到他怀里去,憋着口气和他较劲。
“我赢了。是不是要给我点好处？”
桑余抬头起来，哼哼笑了两声, “要什么好处？”
本来就是闲着无事闹着玩的，倒是要起好处来了。
哪吒垂首贴在她的脸颊和脖颈上, 言语里带笑，“不知道。”
嘴里这么说，却动也不动的望着她。
明明就是凶悍的武神,这会儿却有那么点儿可怜可爱的况味。
桑余忍不住心肠软了软，低头下去在他眼上亲了下。
眼睫扫在唇上有点儿痒，桑余亲完之后道声好了。哪吒睁开眼，有些意犹未尽，“没了？”
“好了，”桑余笑着推他，“你还想要什么？”
见到哪吒双目炯炯的盯着自己，她嘶了一声，在他胸膛上推了下，“咱们呢可是约法三章，在婚礼之前，可不能胡来了啊。”
哪吒巴巴的望着她，桑余扭头过去，“你够了呀，明明你自己也答应的，怎么现在就想着反悔了。”
“我没想着反悔啊，就想着你反悔而已。”哪吒甚是遗憾的叹了口气，头颅埋在她的脖颈里。
“你够了，都和你说，这婚礼里头不少神仙来来往往。要是撞见了不好。”
“能撞见什么啊。”哪吒在她脖颈里瓮声瓮气的。
天上的那些庸才，别的不行，察言观色最是在行。稍微觉察到不对，才不会上来讨嫌。
“你答应的啊。”桑余丝毫不为所动，她抬手捏他的脸，满脸都是幸灾乐祸，“堂堂中坛元帅，一言九鼎。才不会做那些食言而肥的事。”
哪吒眯了眯眼，望着她哼了一声。
“桑姑娘，哪吒！”黄天化从云头上才落地，就赶紧往门内喊。
桑余从哪吒怀里起身，抬手抚了下发鬓，和哪吒一道往门外看去。
“如何。”哪吒问。
黄天化看了一眼桑余，脸色古怪的厉害。哪吒见到黄天化那一言难尽的面色，径直去问杨戬，“二哥，这里头有什么不对。”
“是已经上天庭了？”哪吒发问，眸光微愣，似笑非笑。
杨戬摇头说不是，“天化去了泰山府，发现下面的勾魂使并没有上报。但是勾魂使当日已经动身前去勾魂，双手空空回来，却也没有上报缘由。”
“我去翻了生死簿，那一村子的人原本应该在那次山洪里丧命的。但是我去看的时候，上头表示寿命的字改了。”
“改了？”哪吒听着就来了兴致，“这也能改的？”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不能改的，但是——”黄天化不说话了，他见到生死簿上原先的深浓墨迹漫漶不堪，再仔细看发现字体渐渐地往另外一个字变化。
凡人寿数是定数，就算是泰山府君也不能更改。必须过了这个寿数，勾魂使才能前去勾魂。
当年纣王倒行逆施，又侮辱女娲。也还是照着他的天命在三十年后的甲子朝自焚而亡。
纣王都如此，更别说旁人了。
黄天化看向桑余，嘴唇动了几下，“这我也实在弄不明白。”
哪吒眉峰微挑，脸上多出些许趣味来。
“你的意思是，和桑余有关系？”
黄天化连忙道，“我没这么说！”
哪吒倒也不在意，“生死簿既然改了，就算是玉帝到时候也不能下令把这些凡人的寿命给改过来。”
众神之上还有天道，不管仙还是神。即使是女娲伏羲神农三位圣人，也不能逆天而行。生死簿上已成定局，别说玉帝，就算是把盘古拉出来也无济于事。
“东华大帝知道吗？”哪吒看向黄天化。
黄天化摇头，“下面的人没报上去，我爹那儿暂时还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叫他老人家知晓了。”
黄天化心下隐约觉得，如果一旦此事真的捅出去，叫凌霄宝殿上的玉帝知道了。恐怕比三圣母杨婵的那件事要棘手的多。
桑余感觉到这三人之间的诡异气氛，“是不是我这件事特别难办？”
“谁说的。”哪吒笑着开口，他转头乜她，眼神专注。
那目光如有实质，桑余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还看，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的，就想看。”哪吒说着笑出声，“看来你果然就是要和本太子在一起的。”
这话和平日里那些情话听着有些不一样，桑余看他过去。
哪吒笑了笑没说。
可以出手改变人死劫却不承担因果的，恐怕这是头一个。
哪吒是灵珠子转世，应劫而生，生来身负一千七百杀劫。他不降生，那么封神将无法开启。死在他手里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天庭敕封的正神也好，凡人也罢，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数，他并不担负因果。
现如今桑余竟然是插手改变他人生死命数，也不用担上因果的。
神仙不能插手凡间事，凡人的那些生死更甚，既然该死的人没事，那么就插手此事的人就会填进去。玉帝当初安排劫数，将三圣母救下的那些凡人夺去性命，也是在救她的命。否则那些死劫就该三圣母自己承担了。
神仙的死劫，和凡人的死劫完全不是一个东西。凡人的死劫大不了肉身消亡，再去轮回转世。神仙的死劫，身死道消，转世到其他道之后，能不能再做神仙，那谁也不敢说。
哪吒在桑余身上找不到半点杀劫存在的迹象。
原来竟然是这样。电石火光间，哪吒就明白了。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这三界六道从来就不缺奇奇怪怪的事。
“什么呀？”桑余问。
哪吒哂笑，也不答话，径直去看杨戬，“这事怕是不好叫我们兄弟三人之外的人知道。万一走漏风声，恐怕会引来风波。”
杨戬说知道，“已经处置好了，除了我们几人之外，不会再有人知晓。”
哪吒定定望向杨戬，小会之后他轻笑，“多谢二哥！”
“果然我的事很棘手？”桑余见他们几个之间和打哑谜似的，忍不住问。
“已经解决了，什么事都没有。”哪吒冲她笑，“把心放到肚子里，没事。”
桑余去看杨戬和黄天化。
杨戬对她点点头，“哪吒说的没错，泰山府那边没有任何异样。”
黄天化神色颇有些复杂，但也道，“是真的，没什么事。”
桑余将跟前这三个看了一圈。要不是方才从头听到尾，她都要被瞒过去。
“好。”桑余点头，“那就没事了。”
桑余不打算追问到底，既然确保之后无事，也牵连不到哪吒身上，她也就不多问了。
饶是如此，哪吒还是留了下来。
他坏心眼的不叫杨戬和黄天化，告诉远在瑶池的龙吉公主事情已经解决。堂而皇之的留了下来。
“为什么不和公主说，就这么让公主在瑶池担心也不好吧？”桑余推了推腿上的哪吒脑袋。
“以防万一嘛。”哪吒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的，“万一呢？要是真的有什么走漏的风声，也好知道。到时候我就带着你上玉虚宫去。”
万一个鬼！桑余才不信杨戬和他加在一块儿，还能出什么纰漏。
哪吒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望着她，桑余被他盯得忍不住扭头过去，这人知道自己的好皮相。也知道怎么在她跟前用。
“你不想我吗？”哪吒忽而换了口吻，褪去平日那副凶悍干练的做派，露出内里柔软的莲子心。
桑余望着已经到鼻子跟前的那张漂亮脸蛋，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没有你这样的。”桑余往后仰，想要避开那张脸突然涌到自己面前的冲击。哪吒却一手挡在她脑袋上，吻在她唇上。
“我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狠得下心。”哪吒含着她的嘴唇，含糊不清的开口。
这人知道她喜欢他，所以才会说这些话来撒娇，好让她对他更好些。
孩子的手段，偏偏叫他用的这么得心应手。
“我、我哪有”桑余忍着酥麻，气息都要不稳，她察觉到他手上在腰上不老实，就在他手臂上打了下，“怎么老是这么冤枉人。”
“你就有。”哪吒俯身过来，蹭了蹭她的鼻尖。
“出去走走吧。”桑余把他推开点，“听天化说，前段日子周军讨伐荆楚。”
哪吒蹙眉，“你要看这个？早已经打完了。那个周天子蠢笨的可以，中了楚人的陷阱。竟然坐上了粘黏起来的船。船只到了江中就遇水脱开。喂了江鳄。”
桑余一惊，“这你都知道？”
哪吒没好气的看她，“人间君王的动向，原本就要上报到天庭的。我不知道才怪。”
他记得那个鬻熊，带着儿子想要过来求娶。这么多年了，那个丹阳小部族竟然占据了一方，甚至还将周天子给喂了鱼。
“那我们可以去云梦泽玩了啊。既然已经打完了，正好过去瞧瞧。”
桑余说着就拉他起来，“要不然老是待在行宫里，我都要闷死了。”
哪吒听她这么说，顺着她的力道起身，径直往外走。
云梦泽是荆楚的一方大泽，延绵百里，就算哪吒在天上，也听过。
凡间的景物，除了凡人自己搭建起来的。相比较天界的景色，都有一种未驯化的野性。
桑余骑在白虎的背上落到土地上。
眼前的大泽水面上烟波浩渺，随着风徐徐而行。林子里的麋鹿成群结队的出来，钻到水里往大泽里的小岛游过去。
岸边还有白鹤踩着慢缓缓的调子，慢慢的走到离桑余一丈远的位置停住，畏惧那头白虎不敢继续上前，却也不甘心就此放弃，只围着她一圈两圈的转圈。
哪吒见到那群白鹤的可怜模样，忍不住笑。
“笑什么呀，”桑余转头过去。
“就是觉得好笑。”
桑余嗤笑，“你嫉妒吧你。自小到大，都没见着这些小东西敢近你的身。”
哪吒不服，径直往那些白鹤走去。原本正绕着桑余转圈的白鹤顿时受到了惊吓，连连惊叫着后退。
哪吒回头就见到桑余那满脸的好笑。
“不行啊，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样？”桑余在白虎背上笑得肚子痛。
见得哪吒闷闷不乐的扭头过去，她干脆从白虎的背上下来，“算了，人各有长处。也没什么关系。”
“我喜欢你就好。”
这话让哪吒发出略长的嗤笑，眼眸水光潋滟的转过来。虽然还是有些不忿，但是看着没那么气了。
那边的林子里发出许多人集聚在一起的嘈杂声，哪吒拉过她，在两人身上施展了一层障眼法。
一群楚人从林子里出来，身上着布甲，看样子应该是兵士。
那些兵士抬着木舟过来，吆喝着将舟推下水。
哪吒暼一眼就明白了，“这是训练水师。”
楚人对周天子大获全胜，周天子掉到江里喂了鳄鱼，宗周八师更是在长江里损失惨重。楚人见到百战百胜的周师也不过如此，顿时起了和周一较高下的心。现如今操练水师，好将散布在四周的弱小诸侯吞并壮大自身，将来有本钱继续和周天子周旋。
桑余看着那边热火朝天的操练，手肘捅了捅哪吒，“有什么感触没有？”
“武王的子孙也没几个像样的。”哪吒开口就是不留情面，“荆楚崛起也是天道，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说这支水师如何，只能说彪悍有余，战力不足。”
“毕竟才搭起架子没多久，假以时日还是很可观的。”
她说着望见了中间大舟上的年轻人，那应该就是楚子了。
周天子以下的诸侯为公侯伯子男。楚人先祖曾经投靠过武王，不过部落弱小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后论功行赏的只得了个子爵。后面朝见天子，更是连宫门都没能进去，和鲜卑人一块在大门外看火燎。
中间大舟上的楚子小麦肤色，浓眉大眼，样貌长得不太突出。但是那股凶悍之气几乎扑面而来。
“看什么呢”哪吒不满，捏着她的下巴把脸给转过来。
“我觉得还是你好。”
桑余反应惊人，话语张口就来，哪吒那口醋一旦吃起来那简直没完没了。到时候她保不齐要被他连骨带皮吃得干干净净。所以趁着他那口醋还没说出口，赶紧的夸他。
“这天上地下，长得好看的不少，但是有你这样本事的人却不多。武力超群者，有你这样样貌的几乎没有。只有三太子才能得天地的灵气，生得如此钟灵毓秀。”
桑余有些感叹，见识过这样的人之后，其实其他的男人很难再入眼了。
尝过了美味，再吃平常的饭，只觉得拉嗓子。
哪吒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我就知道。”
桑余看了几眼那边的水师操练，“走，去别处看看。”
云梦泽很大，桑余在白虎的背上划拉几下，都没有走出来。
桑余正随意看着，一阵女巫的吟唱落到耳里。她看过去，见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巫戴着羽冠，嘴里唱着荆楚百苗的调子。两只手抓着蛇，正对着地上肚子隆起的女人边唱边跳。
桑余让白虎过去，地上的女人很年轻，年轻到脸上都还能看出稚嫩，但是肚子却已经隆起的老高，下面是破开的羊水和鲜血。
羊水破了，孩子要是不及时生出来，恐怕大的小的都要性命难保。
桑余径直往那边过去，哪吒感觉到她要做什么，守在不远处。
桑余显出了身形。在场的巫觋以及四周或是啼哭或是忧愁的女人，见到突然一头白虎出现，吓得四处奔逃。
地上的少女大着肚子挪动不了，只能捂住的躺在那儿。桑余从白虎背上下来，走到少女身边，对上少女恐惧的目光。桑余笑了笑，“我来帮你的。”
她说着，集聚起灵力在掌心上，轻轻放在那隆起的肚腹上。内里胎儿胎位不正，是横过来的，能生下来才怪了。灵力托着孩子转正，再填实母亲本事的体力。
孩子出来了。
桑余有些手忙脚乱，“是个女孩。”她随手抓过一片叶片变成布包裹好孩子递给还虚弱的年轻母亲。
那边男人们得到消息已经过来了，桑余也不欲多待，拉上哪吒离开。
走出一段路，哪吒安静的厉害，桑余有些奇怪，调转过头去看哪吒，哪吒在云头上，眉头微蹙，嘴唇抿紧。看上去似乎不怎么高兴。
“娘当年怀了我足足三年，我生下来的时候是个肉球。娘生下我直接晕了过去，李靖听到消息，持剑冲进来，对着肉球就是一剑劈砍下来。幸好我当时从肉球出来是个孩子模样，李靖没砍下来第二剑。”
回忆起这些往事，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当年敖丙那事，李靖骂我祸根孽胎，现如今想想，我的确是个祸胎。母亲辛苦怀胎三年，难受辛苦不说，还要饱受风言风语。生我下来，我也没曾尽孝过。”
“说是将一身骨肉全都剐了还给父母，从此之后再不相欠。但是我终究是欠了母亲的。”
他垂首笑了笑，“就连复生需要修庙，我也只敢给娘托梦。”
孩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更偏爱他，所以才会去找母亲。
桑余在一旁听着，安慰的话她说不出来，当年哪吒年幼时候，的确是闹腾。
“还好已经过来了。”桑余说，“现在殷夫人也在云楼宫，每日你多去看看夫人。陪着她，也是尽孝了。”
就是李靖也在云楼宫，这俩父子要是撞上真是说不完的恩怨。
他牵了下唇角，“是啊。”
“当初恨极了，不知道天道偏要我经历这一切，但是后来一想，天道还是待我不薄。”
他的眼里笑意浓厚了几分，“娘，两位兄长，二哥他们。”
哪吒朝她望过来，“还有你。幸好你一直都在。”
第156章
行宫的日月还是和人间一样。入夜忙忙碌碌了一天的仙侍各自去休息, 风拂过树林，引起一片的沙沙声响。
哪吒径直从拐角处出来，赤脚大步走在光洁的地上。这一片行宫当初建造的时候,照着桑余的喜好建的，长廊上用千年奇楠铺好,上面髹漆光亮鉴人。月色夜风里,木质香浮浮沉沉,将四周的一切温柔的包裹住。
他半点都不遮掩,一路直接往桑余那儿去。到了门前，手直接搭在门上才要推开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又改为叩门。
“睡了没有？”
桑余还没睡下, 婚礼的事麻烦的很，在云楼宫里事事都由太乙真人还有哪吒一群人去忙，但是到了凡间的行宫里, 所有的事都要来问过她。来来去去的，手上的事也多了。
“怎么了？”桑余早就听到夜风送来的那咚咚咚的脚步声,不过她坐在那儿动也懒得动。
“我睡不着。”
桑余抬眼看过去，“所以到这来？不是说好在凡间分开睡得么？”
“桑余——”外面的哪吒拉长了调子，简直就是在耍无赖。
“不行,回去躺着。要是实在睡不着就打坐。”桑余拒绝的干净利落。
男女睡在一张床上，不发生点什么才怪。婚礼几乎就在眼前,把哪吒放一放，小别胜新婚。
这道理哪吒是不懂的,或者说根本就不管。才独寝了两三个晚上，就按捺不住了。
“你太狠心了。”哪吒站在门前，大有不让他如愿就决不罢休的架势, “桑余，桑余。”
清约的嗓音里藏着期待和思念，透着股旖旎缠绵。从门扉的缝隙里直接送到她的耳里。
她把手里的卷轴摔在案上，嘭的一声。顿时外面的动静戛然而止。
或许是在凡间没有那么多烦心事，又或者是别的。哪吒在行宫里完全放飞自我，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没有了中坛元帅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哪吒纤秀颀长的身影被月光映照在门上，他安静了下来，如果不是门上的影子。桑余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桑余过了几息回头过去，见到哪吒的影子依然还在门上，一动不动。
她把卷轴放下来，才拉开门，莲花和奇楠的馨香扑面而来。哪吒的影子整个的朝她压了过来。莲香倏然浓郁，像是水泼洒过来。她被死死抱住，几乎动弹不得，哪吒的手掌穿过了她后脑的发丝，牢牢的固定在那。不管不顾的直接分开唇齿，探入舌尖。
桑余气息急促的厉害，头脑里空白一片，来不及喝止阻拦。只是半息的功夫，就已经完全失去了先机，气息全数被他吞噬殆尽，半点都没剩下。
哪吒简直带着当年闹海的凶劲在翻搅，莲香的味道在缠在一起的舌面上弥漫。引起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即使在这个时候，他手臂在她腰身上扣紧了，不让她逃开半分。
也不记得过了多久，哪吒终于放开，桑余抓住他的衣袖，靠在他肩头上细细喘息。哪吒抬起她的下颌，嘴唇轻轻在她脖颈上试探的蹭来蹭去。
“果然你过来就没安好心的吧？”桑余一头摁住脖窝里拱来拱去的脑袋，“要是真人知道了一定骂你。”
“骂我做什么？”哪吒干脆靠在她肩膀上闷声道。
“没事就胡来还不骂你？”桑余在他背脊上捏了下。
那一下没什么力气，与其说惩戒劝告，不如说调情来的更适合。
“我哪里胡来了。”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在外面等了好久，我以为你真的不理我。”
桑余哼哼笑着，“我要是不去开门，你难道还真在外面站一个晚上？”
哪吒嗯了一声，默默圈紧双臂。
桑余顿时哭笑不得的厉害。
“我们明明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在一起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
情趣么。分开之后再相聚，自然是如饥似渴蜜里调油。奈何哪吒脑子可能真的全都用去打打杀杀了。至于旁的，那是半点都没分到。
哪吒说完突然打横将她抱起，径直往屏风后的内寝里去。桑余看着大门还开着，才要提醒。敞开的门无风自动结结实实合上。
“喂，说好的。”桑余被哪吒放到卧榻上，指尖一下抓紧了他臂膀上的衣物。
哪吒嗯了一声，躺到她旁边，拉过被衿将两人盖住。
过了小会，身边传来动静，哪吒往她这儿翻身过来，手臂搭在她的腰上。
他靠了过来，桑余喂了一声，“约法三章……”
“我没忘，”哪吒抱过来，“我就想要抱抱你。”
话里他的手臂已经绕过了她的腰身。饶是如此还是不够，哪吒干脆整个的从后面贴了过来，两人就这么亲亲密密的贴在了一块，像是粘在一块的两个勺。
桑余觉得着感觉有些怪怪的，哪吒就贴在后面，两具躯体严丝密缝的合在一块儿，即使没做其他的事，也十足的亲密了。
“睡不着？”桑余问。
哪吒不说话，只是把头往她的脖颈里，“是不是想殷夫人了？”
哪吒气笑了，“和娘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我想你么？”
“之间在云楼宫明明就是朝夕相对，现如今到了凡间却要分开。”哪吒贴着她的耳朵不满的嘟囔，“为什么？”
“原本你应该在云楼宫的，现在……”桑余腰上一紧，她嘶了下话没能说完。
“咱们白日里不还是在一块，只是晚上不在一起而已。等到婚礼过了，不还是和以前一样？”
哪吒拧起眉头“不对。这话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了？”桑余笑了，回头过去。
哪吒眉头皱着，脸上带着点儿疑惑的委屈。见着桑余看过来，在她唇上啄了下，“不对就是不对。”
桑余躺回去，“好好好，不对。”
“那要改。”
“怎么改？”
这话叫哪吒笑起来，“还能是怎么改，自然是在云楼宫怎么样现如今还是什么样子。”
他说着，闭眼埋入到她长发里，“你不在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这话说得，你平日去练兵，我也不在那些天兵天将里。不也是过来了么？”
哪吒不满的把她翻过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桑余不过是逗逗他，见着他真的恼了，赶紧哄他，“好了好了，知道你是想我了。”
她眨眨眼，有些好奇，“是不习惯一个人睡了吗？”
哪吒没有答话，只是把她塞到自己的怀抱里，“一个人躺着好没意思。”
“明白了，”桑余在他怀里笑，“孤枕难眠，寂寞。”
哪吒这会儿没有恼羞成怒，干净利落的承认，“是啊。”
他如此坦荡，桑余倒是不好继续调侃他了，只好埋在他的怀抱里，“离得又不远，走那么几步就到了。”
“那也是没相见不是么？见不到就是会想，心中难受的很。数着时辰，”哪吒说着眉头不自觉又蹙起，“想着熬过去就好了，等到天亮又能相见。”
他停顿了下，“可是时日过得太慢了，我忍了又忍，也才过去这么些时辰。”
天宫里都说时光荏苒，凡间尤甚。眨眼的功夫，已经是几年甚至十几年过去了。但是哪吒觉得那群神仙的嘴，简直就是胡乱骗人。他勉强等了那么久，就过去那么一个多时辰。
桑余被哪吒这话弄得瞠目结舌，她想要取笑，却又不知道从哪取笑起。
他焦灼等待的真心，不该被她拿来调侃。
“所以我就过来了，”哪吒笑起来，压低了声量，像是恶作剧得逞的顽童，“反正就离的这么近。就是你狠心，把我留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凉风。”
他说着低头咬了下她的唇。
那啃噬不重，比起发泄怒气，更像是猫儿亲昵的轻咬。桑余有些奇怪，“风凉么？眼下明明还是夏天。山里比外面凉快点，但也不至于凉吧？”
再说了，就算是真的凉风，堂堂哪吒三太子被风吹一下，不会怎么样的。
哪吒被问急了，在她唇上咬，又在她的耳朵上磨牙。力道不重，酥酥麻麻，桑余被弄的直笑。听到她笑，他抱紧了，“你就是狠心。”
“要不然舍得我在外面那么久。”
这会儿说理是说不通了。桑余赶紧捧住他的脸，“冷不冷？”
哪吒点头，“掌心都凉透了。”
这会已经在被窝里好会，也无从去查验他说的是真是假。桑余在他的掌心里哈口气暖了暖，贴在柔软的心口处，笑着乜他，“这样如何？”
哪吒嘴唇微动不语，暗金的眼眸紧紧的锁住她。桑余才一动，哪吒如同蛰伏已久的猛兽覆了过来。
桑余的气息径直被他吞了个干干净净，半点都没剩下。
果然男女躺在一张床上，不发生点什么都不可能。到了这个时候，桑余垂死挣扎的推他滚烫的胸膛，“你答应过的。”
哪吒身上僵了下，道声知道。却没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径直就杀到了底。
那突如其来的试探让两个人齐齐一愣。
桑余险些都呼吸不上来，只能瞪着他。
“你原来早就……”哪吒眉开眼笑，话还没说完，她抬手就要打他。他坏心眼的一笑，桑余颤得厉害。她红着眼瞪他，看他那满面的笑，恨的牙痒。
手掌卸掉了那股凶悍的气势，无力的敲在了他身上。
桑余靠在他的胸膛上，指尖抠入哪吒手臂的肌肉里呜咽出声。眼里像是要落下来，但是又全都被逼了回去。
哪吒贴着她，去蹭她的脸。在她小声哽咽的时候，将她圈紧。莲花身腾出馨馥的潮意，他压在她的耳边，眉头紧蹙。
指尖死死陷入他的手臂里，低泣声越来越大，紧绷到极点，骤然一松。
桑余脱力靠在他胸口深深浅浅的呼气。
稍稍回神，她对上哪吒隐忍到极致的脸。两人无声的对视着，桑余伸手抚了上去。
哪吒喉头里发出极其隐忍的，含混不清的，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其他什么的声响。
哪吒面如傅粉，唇若施朱。到了此刻，这份艳色更是发挥到了极致。白皙的肌肤下浮现出浅浅的粉色，像是五莲池里的粉莲，开在了他的身上一样。
桑余俯头去亲他。哪吒迫不及待的迎着她凑了过去，和她亲吻在一起。因为太过急切，几乎整个贴了过来。差点让她动作不了。
浓郁的莲香里，桑余见到哪吒眼里泛着血红，直勾勾的望着她。
他俯身过来，一下接着一下在她唇上啄着。
摆明不但没有尽兴，反而还烧得更厉害。
桑余只能推他，“睡吧。”
再闹下去就真的要真刀实枪了。
哪吒压下不得纾解的躁郁，顺着她的力道温顺的躺下来。
桑余施展了个清洁术，将两人身上清理干净。才躺下来，就又被哪吒抱了过来。
他乌浓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扫到她的身上带来轻微的痒意。
滚烫又硌人的厉害。
桑余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离他远点，免得哪吒忍不住了真的如何。
不过他这次是真的老实下来，带着罕见的乖巧，只是抱住她，没有做什么。桑余感觉到他那烫人的气息，想着要不要说话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云楼宫里那些花还好么？”
哪吒不满的咬住她的耳朵，“你怎么就记得那些花了？”
“还有你这朵莲花。”桑余笑道。
“别说了。”哪吒嗓音越发喑哑，内里的隐忍和危险呼之欲出。
桑余顿时老实下来，不敢再有半点动静。免得戳中他的哪个点，叫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睡眠对神仙来说其实不是必需的。可人躺在那儿，哪怕背后贴着个硌人的莲花，倒也慢慢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桑余睁开眼，盯着被光照亮的头顶，反应过来自己这不在云楼宫。
桑余往身边看去，就见到哪吒在她身边睡熟了。
他睡熟的模样，没有醒着时候的凶悍，反而有几分柔软可欺。殷红的唇色和雪白的脸颊像是雪里的朱梅，艳得勾人。
桑余不自觉的到他脸颊边亲了下。唇才从肌肤上离开，原本应该熟睡的人闭眼笑了一声。
“你竟然装睡！”桑余反应过来被哪吒耍了，就要来打他。
哪吒睁开眼，脸上带着笑，躺在那儿不躲，仍由她打。暗金的眼瞳里泛着水光，俏皮的望着她。
桑余抬起来的手终究是没落下来。
“心疼我了？”哪吒起来抱住她的腰，头颅靠在她的肩头上笑。
“谁稀得你！”桑余挣开他的手，径直下榻穿衣。
哪吒两手撑在身后，笑吟吟的望着她。这模样桑余有瞬间的愣神，哪吒望见起身，替她把外面的绣袍拉拢过来系好，又召来混天绫缠上她的腰。
“我就是想到了你小时候。”
粉雕玉琢的一个坏脾气小孩。
“我记得当时在陈塘关，夜里入睡，一掀开帷帐，就见到你赤脚趴在那。”
桑余一边说一边去看哪吒。结果就见到哪吒赤脚站在那。
“你怎么又光着脚！”桑余把哪吒拉到榻上去，转身去叫仙侍把哪吒的靴袜取过来。
她才回身，哪吒贴上了她的背，“这有什么要紧。”
哪吒笑着又抱紧她的腰。
也是，只是赤脚而已。莲三太子也不可能就因为这受了所谓的凉气。
正黏糊着，外面葡萄喊了，“仙长，太乙真人来了！”
桑余在哪吒的手上拍了下，示意哪吒赶紧放手。
“我和你一块去见师父。”
太乙真人这次过来，是给桑余送聘礼的。太乙真人见到哪吒和桑余一块到前庭里来，顿时愣住。
“哪吒你怎么在这？”
第157章
“不是让你好好留在天庭,等成亲那日再来么？”
哪吒对师父一笑，“事发突然，所以徒儿暂时下界。”
暂时？
太乙真人可半点都不信哪吒这话, 他去看桑余。桑余点头，“哪吒说的都是真的, 我下凡来没几天遇上事, 所以哪吒特意过来帮忙的。”
这话是真的, 不过哪吒帮忙完之后干脆留在这儿不走了。
太乙真人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指了指哪吒，让他过来。
哪吒心下不情不愿, 不过脸上倒是对师父十二万分的恭敬，一步两步慢慢挪到师父那儿。太乙真人手里的拂尘指了指他, “你回云楼宫去！”
哪吒说不，“反正徒儿来也就来了，再回去做什么。”
他望了一眼太乙真人身后的那些箱笼。 “师父前来送聘礼, 哪有光让长辈受累的道理。”
哪吒在天庭这么些日子，也学得了凌霄宝殿那点装腔作势的本事。
太乙真人拿他没奈何, 原先想要拿拂尘敲他，但是最后也没能下得了这个手。
“早和你说过，成婚之前你们不要见面,再难过再难忍，也不过就这么十几日。你怎么连这些时日都忍不了。”
“师父,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哪吒看向太乙真人，面上越发的无辜哀婉。
太乙真人顿时只觉得头晕气闷。
“你在天庭,随随便便练兵巡营，这十几日也就过去了。”
哪吒眼巴巴的望着太乙真人，“她才离开几个时辰,徒儿就忍不住想见她了。”
那边黄天化领着手下的仙侍抬着各类箱笼赶到，才入前庭的门。就听到哪吒这一句，顿时抓住机会嘲笑，“就知道哪吒你又发了相思瘟！”
他毫不客气的指着哪吒笑，“当年就是，你见不着桑姑娘，期期艾艾的趴在屋顶上往人家院子里瞧。我就说你哪里忍得住！”
太乙真人听到黄天化这话，顿时眉梢一挑，来了兴致对着哪吒看过去，“你还有这番行径？”
“黄天化你怎么来了！”哪吒对着那边笑得前俯后仰，捂住肚子直不起腰的黄天化磨了磨牙。
“是师父叫我来的，说师叔一人来下聘礼未免太过冷清了。所以让我跟着师叔一块过来。”
凡人下聘礼，男方家中长辈领着其他的小辈，浩浩荡荡过来。虽说修道之人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不过都成亲了，那还是办的越隆重越好。
三山正神炳灵公的这个身份，很拿得出首。清虚道德真君毫不吝啬的直接把徒弟塞给太乙真人来撑场面。
黄天化去看桑余，“桑姑娘有礼了。”
说着，他抬手叫身后的仙侍们把准备好的箱笼全都抬进来。内里全都是师叔以及他们师徒精心准备的聘礼。
两个仙侍抱着一对大雁来。
黄天化赶紧的冲哪吒使眼色。
“这是……”桑余见到被仙侍抱在怀里的大雁有些摸不着头脑。
“天界久不有婚事。”黄天化笑，“所以婚礼流程，师叔和师父商量着也参照一下凡间。凡间就算是王侯婚娶，或是亲自，或是派遣使者带着亲手猎取的大雁，上女方家门行聘。”
哪吒这会也反应过来，立即就往那两个仙侍的面前一站。
桑余默默的往哪吒身上看了一眼。
“这两只大雁还是我守着哪吒去抓的。正好今日过来用上。”
桑余看向哪吒。哪吒对着她的视线别眼过去，不过又理直气壮的看回来。
“可是我父母不在。”
太乙真人说不打紧，“桑姑娘在就好。”
说罢，太乙真人拱手对她一礼，桑余赶紧避开还礼。那边哪吒又领着两只大雁对她拜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犹不及。殷商的时候，没这么多的繁文缛节，都是大大咧咧的劈来砍去。就算是男女看对眼了，也是手拉手到林子里席天幕地。可能是成汤那会太奔放，所以到了姬周弄出一套周礼出来，繁缛的要命。
桑余对这套也不是很熟悉，只是谁拜她，她就回拜，别人拜几下，她就拜几下。至于别的比哪吒好不了多少。
“哪吒把大雁递给桑姑娘。这大雁到时候还要一起带回天宫，预示夫妻和和美美，恩爱万年的。”黄天化小声提醒。
哪吒看了一眼已经到身后的仙侍。两位仙侍上前，将大雁交给桑余身前的仙侍。
太乙真人笑容可掬的送上一只卷轴，“这里是聘礼名目，过目一下吧。”
桑余接到手里，随意暼了一眼，上头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字。各类天灵地宝，看得人眼花缭乱。
“人参果？”桑余瞥见卷轴上的一角，很是稀奇的咦了一声。
“这是师叔从镇元子大仙那里得来的。镇元子大仙乃地仙之祖。师叔前去五庄观的时候，得大仙赠了两枚人参果。都在这里了。”
“那人参果长得像个胖娃娃，觉得你们少年人应该会喜欢。送你们，权当个趣吧。”太乙真人笑道。
桑余收起来，让仙侍们把那些箱笼全都抬到后面去。
这会儿应该说些场面话，不过桑余不知道怎么说，去看哪吒，见着哪吒正往她这儿瞧，也是满脸的懵懂。
黄天化见着这两个懵懵懂懂的，不禁偷笑。示意师叔去看。
太乙真人望见徒弟那难得一见的懵懂模样，不由得多望了几眼。
“婚期已定。还请过目。”太乙真人掌心里变出一只锦盒交于桑余。
桑余接过来，看了下是十五日后。当然这里的十五日是天上的十五日。
“敢不承命。”桑余过目之后，敛衽对太乙真人一拜。
太乙真人回了一礼，也没有自持身份。
“好了，总算是把聘礼送到。”太乙真人回头去看哪吒，“既然被为师撞见了，不如就和为师回去。若是觉得天庭无趣，那就到乾元山一趟。”
哪吒嘴唇翕动，“师父！”
黄天化见着哪吒那满脸的错愕委屈，笑得肚子痛。简直差不多把哪吒这前前后后几百年的笑话全都看完了。
“师叔，不若还是把哪吒留在这吧？毕竟天上若是有事也会来找他。就算让哪吒一时回了乾元山，恐怕哪吒还是会跑来的。”
“反正，哪吒都已经在行宫好会了。这时候再来讲究喜忌，也来不及了。”
太乙真人哪里想不到，只要哪吒不想，谁也摁不住。
他好气又好笑的抬起手里的拂尘，在哪吒的头上点了点。
“还是先和我回去吧。婚事的规矩还是得守，否则人家好好的姑娘成什么了？”
哪吒原本听到黄天化为自己说话，才要顺着黄天化说下去。谁知道就听到这么一个噩耗。
桑余见着哪吒如遭痛击的愣怔模样，把这一辈子所有难受的事全都想了一遍，才没当着他们的面给笑出声。
太乙真人发话，事情就成了定局。黄天化只能爱莫能助的看了哪吒一眼，然后拍拍他的肩膀。
“有什么话就去和桑姑娘说吧。”
言语遗憾，但是眼里跳的全都是幸灾乐祸。
桑余见到哪吒走上来，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眼尾泛着红，只是望着她。
桑余握住他的手，“只是一段时日不见而已。时日过得很快，到日子你就过来了。”
“我会想你的。”
哪吒拉住她的手，眼睛垂下来，一言不发。松竹一般清丽颀长的身姿，现如今肩膀都垮了下来，显露几分颓丧。
活像是被棒打的鸳鸯。
黄天化幸灾乐祸的在心头啧啧两声。和哪吒打了这么多年架，又见过他镇杀妖魔的样子。能瞅到哪吒现如今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是太难得了。
黄天化心满意足的见到哪吒那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模样。
真是太值了。
桑余感觉和哪吒上演了十八里相送，反正她一路送哪吒出行宫不够，还上了云头。过了好会，太乙真人回头说，“丫头先回去吧。”
见着哪吒还是不肯放松，太乙真人险些没敲在哪吒脑门上。
“再跟着就一块回乾元山了！”
哪吒这才放手，依依惜别了一番之后，桑余才脱身回去。
她才回到行宫，葡萄月梨几个仙侍围过来，“三太子怎么走了呀？”
“不是说要和仙长成亲么？”
桑余和她们解释，“成亲之前，男女双方暂时不能见面。”
月梨很是不解的眨眼，“这又是什么规矩？没听过呀。”
“人间的规矩。”
葡萄的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人的规矩真奇怪。”
“是啊，神仙还守人的规矩么？”
两颗脑袋嘀嘀咕咕好半会也没商量出个什么来。
桑余看着她们俩满脸苦恼，径直先回去了。哪吒不在，的确有些寂寥。不过她感受到更多的宽松自在。
她去看山看水，也去看人。她偶尔去云梦泽，见到潜在水里的兕牛，以及那些忙忙碌碌的楚人和百越人。
她偶尔来了兴致还会去西岐，百年过去，周原早已经和当年大不一样了。当年修筑的用来封将的金台，也渐渐的没了踪影。
桑余在山林里救下一对母女，她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渐渐地长大，从爬行到走路再到满地跑来跑去，最后母亲已经长出白发生出了皱纹，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了。
桑余在内里窥见了些许时光的威力。在天庭还不明显，感受得格外鲜明。
她在一次出游之后返回行宫，才进门龙吉公主迎了上来。
“公主来了？”桑余欢喜道。
龙吉公主点头，随即就开始说哪吒不厚道，“事情已经了结，三太子却也不和我说一声。让我在瑶池白白待了那么久。要不是算算快到时日了，我都还被他蒙在鼓里。”
桑余听着干笑。
哪吒几个人是真把龙吉公主瞒得严严实实，就算哪吒被太乙真人带回乾元山了，也没见着和龙吉公主说。
“幸好我心里还记挂着此事。”
龙吉公主说着算了算，“就这几日了吧？”
桑余点点头，“就五日后了。”
凡间十几年过去了，这会在天上，哪吒可能已经开始穿婚服了？
龙吉公主一听，咬牙切齿，“险些被害惨了。”
她暂时也顾不上和哪吒几个算账，赶紧把桑余拉进去。
凡间的三五日过的飞快，龙吉公主拉了七仙女下来帮忙。那些瓜果蔬菜的仙侍，在这些大事上面，实在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七仙女们见龙吉公主来求助，恰好这几日西王母也没有新的诏令下达，需要她们去做。正好可以腾出空来。
到了之后，听龙吉公主说是要帮桑余来穿衣上妆，顿时兴高采烈。
到了婚礼前夕，桑余被七仙女团团围住，被按在那儿。
“姐姐，还是先梳头再上妆。”
“胭脂，胭脂，海棠色的胭脂哪里去了，要给仙子涂脸的。”
“婚服还没换上呢！”
场面热闹非凡，桑余被裹挟在中间，浑身僵硬的都不敢动。七仙女们拿来礼服给她换上，
“哎呀，是凤凰细羽，真美！”
紫衣看着嫁衣上那细细金光感叹，“三太子真的是有心了。”
桑余还来不及说完，就被摁在了镜台面前，脸颊被抬起来，红衣给她上妆，后面的青衣扶住她，给她梳理头发。
桑余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唐僧，四周再吆喝一声“小的们，下锅煮了”那就齐全了。
她坐在那儿前后都有人，被夹在那儿。红衣给她描绘妆容，“海棠色的胭脂最是适合仙子了。”
说着，红衣让桑余去看水镜。桑余望见鲜妍的一张脸，脸颊上海棠艳色从肌理里生出，顾盼生辉。
“好看！”桑余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多谢仙子。”
“仙子是原本就生的好看，尤其这双眉眼，格外婉柔甜美，这可不是妆粉能办到的。”红衣说着，指尖上再沾了点胭脂在桑余眼周细细拍打涂抹。
过了好会，红衣再端详满意的点点头。换了朱红的口脂给她涂抹在唇上。
“是不是太艳了？”桑余看着镜台里的自己，险些都没认出来。
眼波流转，娇色鲜妍。
“成亲哪里来的太艳了？”红衣掩口而笑，“就怕不艳呢。”
“姊姊说的没错，成亲的新妇就该是最娇艳夺目的，怕什么。”
说着发冠拿了来，给戴在发髻上，两边赤金凤衔珠步摇插戴好，将头上的金冠固定住。
一切料理完毕，仙女们搀扶着她到等人高的镜前。桑余一照镜子，只见到满眼的金光闪闪。人怎么样她倒是没见着，只见到好亮啊。
“好看吗？”桑余去看龙吉公主。
龙吉公主点头，“自然。”
“可是我怎么觉得见不到我的脸呢。”桑余说起来，浑身都不舒服，低头看了看，脖子上是宝石项链，手腕上珊瑚手串。腰上更是玉组佩戴着。更别说脑袋上。一整个移动的珠宝展示台。
神仙结婚这么珠光宝气的？
桑余有点想去摸脖子。真是幸好成了仙，要不然这一身，她怕是趴在地上了。
“见得着啊。”龙吉公主说着上下打量，“太好看了。”
“就是三太子……”龙吉公主现在说起来，面上还是忍不住有些狰狞。
哪吒三太子的心眼子未免太多也太小了，竟然对她使这种心机。
桑余望着龙吉公主的脸色，“公主，没事吧？”
龙吉公主压下跳动的脸颊，对桑余笑了笑，“无事。今日是你的好日子。高高兴兴的。”
七仙女们笑道，“公主说得对，大好的日子，要高高兴兴，多笑笑才好。”
龙吉公主是桑余这边真正掌事的。桑余已经打理妥当，龙吉公主让仙侍搀扶着她到榻上坐着。自己到外面等着迎亲队伍过来。
婚礼讲究吉利，什么时辰出发，什么时辰到行宫门口，都是算好的，半点差错都不准有。
龙吉公主领着从瑶池带来的那些仙侍们等着。
小会之后，见到天空飘来好大的一块云。
龙吉公主仰首看天，来了。
“哪吒，慢点慢点。”作为傧相的雷震子拉住哪吒，“师叔说了要在巳时的时候到。你这么快，会早到的！”
今日迎亲，雷震子和黄天化好说歹说，才没让哪吒踩着风火轮奔过来。
大喜的日子，哪吒一路风火轮杀过来，那简直太美不敢看。
“还要慢？”哪吒满面不快的看过去，“这已经够慢了，东海里的海龟都比这快。难道要在路上待上几天几夜吗？”
“我说哪吒，师叔说了那个时辰，那就那个时辰。你别着急啊！”黄天化可知道哪吒这段日子在乾元山简直就是被困住的斗兽。若不是有师叔坐镇，哪吒早跑了。哪里会忍耐到现在。
“马上就要到了，耐心一点。”黄天化赶紧的劝道，“稳妥点。”
哪吒觉得黄天化实在是太过聒噪，不过他还是压下心头咆哮的急躁，让云头慢了下来。
黄天化和雷震子互望了一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第158章
云头上往下看,山顶上的行宫逐渐在云层里显露出来。杨戬道了一声，“到了。”
哪吒面上一喜，仔细往下看。上神的目力极强,哪吒几乎没有费多少功夫就看清楚大门前守着的龙吉公主。
“她怎么来了？”
此言一出，黄天化他们跟着哪吒往下看。见着龙吉公主领着瑶池的仙侍们守在行宫大门前。哪怕相隔甚远,都还能望清楚龙吉公主面上的似笑非笑。
顿时几个人心里喊了一声糟糕。之前哪吒看不惯龙吉公主守在桑余身边,借着那件事把人支开之后,一直都没有和人家说事情已经了结。怀揣着私心,叫龙吉公主在瑶池里守着，现在这架势,摆明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专门候在这儿等他们呢。
“天化,你脸上怎么了？”雷震子没有参与其中，也不知道里头的内情。瞧见黄天化瞬时脸色惨白的，不由的疑惑问道。
黄天化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液, “哪吒，恐怕今日是有些艰难。”
原本以为迎亲会顺顺利利,不过现如今瞧龙吉公主和个守关的武将一样守在那儿。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不对。黄天化反应过来。当年封神大战的时候，龙吉公主就是名副其实的女将啊！
这下可好，真别想善了。
哪吒眉头微蹙,随后笑起来，“是她又如何,没什么好怕的。”
“哪吒，今日是大好日子。你不要乱来。”杨戬开口, “公主又是桑余的好友，要是真的轻举妄动，闹出什么事来。恐怕不好收场。”
哪吒扯了下唇角, “二哥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杨戬轻笑一声，“也不是我灭自己威风，就是提醒你一句。毕竟成婚的日子，动手打打杀杀可不好。尤其桑姑娘父母亲人不在这里，公主也算是她的亲友。哪有男子迎亲，结果把新妇家里的亲友给打了的。”
哪吒闻言，眼皮狂跳。
只要能动手解决的事就不算事。可要是不能动手呢？
“二哥说的对。”黄天化回神过来，贴在哪吒的耳边，“大好日子，可别冲动。大不了让公主刁难几句就算了。反正公主也不可能耽误了吉时。”
“小不忍则乱大谋。”
雷震子瞧着眼前的这一幕，满是迷茫。
“哪吒要和龙吉公主打架？为什么？”
黄天化对雷震子挥挥袖，顾不上和他解释，只叫他安静点。别妨碍他劝哪吒。
哪吒呵的笑了一声，“难道在你们看来，我就是那等鲁莽的人？放心，我心里有数。”
杨戬看过来，笑了笑没有言语。而黄天化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哪吒这话半点都没安抚到他。
哪吒讲的这话他可是半点都不信。天庭上谁不知道哪吒三太子是个能动手绝不动口的神仙。那话从他口里说出来，那是半点都不信。
话语里已经到了。云头落在行宫大门前。
行宫大门附近洁扫干净，花团锦簇，鸟鸣阵阵。就是门口守着的龙吉公主似笑非笑的，看得黄天化几个心虚气短。
“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哪吒从云头上下来，抬手对龙吉公主一礼。
哪吒今日金白两色的婚服，显得长身如玉，艳如菡萏。还别说杨戬黄天化都是容貌出色之辈。旁边的雷震子惨烈的对比，更是衬托的这几个容色格外出众。
龙吉公主身后的瑶池仙女们忍不住心下惊叹，偷偷的往外张望。
哪吒三太子娶亲了，当然不能肖想。但是二郎神和炳灵公也是能多看几眼的嘛。
龙吉公主听到这话，唇角略牵，露出个不显的笑容来。
“三太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这话听得黄天化眉心乱跳。这话听着像是龙吉公主和他们算账来了。
黄天化看向杨戬，杨戬向前几步，“今日我们前来迎亲，还望公主手下留情。”
龙吉公主笑，“二郎神言重了，今日是大好的日子，怎么可能为难你们。只不过，毕竟是娶亲。哪能这么容易让中坛元帅抱得美人归。若是太容易了，怕他对桑余不好的。”
哪吒听了顿时眉头直跳，黄天化在旁边见得有几分心惊肉跳，不过哪吒脸颊鼓了鼓，还是把一口气吞了。
“那公主说要怎么办？”
“放心，我不为难三太子。”龙吉公主笑，“只是需要三太子自己攻进去。不许用法器也不准用法力。如何？”
哪吒嗤笑，“我道是什么，原来如此。不成问题。”
“哪吒不要伤人啊。”黄天化压着嗓子在后面提醒。这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但是谁知道里头有没有藏着坏。
“知道。”哪吒丢下一句，径直上前。
那些瑶池的仙子们顿时一拥而上，龙吉公主在一旁，见到哪吒嗤笑不屑一顾，就啊哟径直跳上屋头。
“三太子说好的，不准用武功！”
哪吒被龙吉公主这句生生的给拖住了脚。剩下来那边黄天化和雷震子面面相觑，缓了一息不约而同的去看杨戬。
杨戬双手抱胸，瞧着没什么出手的意思。
“好，不用就不用。”哪吒说着步履转换径直往门内去。龙吉公主身后的那些仙女们出手阻拦，却不及他的速度被他躲了过去。
哪吒一笑，径直去推门。
龙吉公主却不慌张，顿时门内一阵嬉笑，已经有另外一批仙子在门后堵着。那些仙子不少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哪吒听到门后的声响，回头怒视龙吉公主。龙吉公主笑，“三太子只要用办法让她们开门就是，哪怕叫她们心甘情愿开门也行。不过不能伤人。”
当然不能伤人，大好的日子过来迎亲，怎么能伤人呢。不过不准用法术，不准动粗，也不准用武功的。怎么把门给打开？
龙吉公主那话差不多把哪吒的路子给堵完了。
迎亲遇到的这些阻碍，得哪吒这个新郎自己去闯。带来的傧相们爱莫能助。
“这怎么办？”雷震子是个老实人，急的不行，掉头去看杨戬。
杨戬面上没有半点焦灼，只有看热闹的闲适。他唇边带笑，两手抱在胸前。没有半点出手相助的意思。
瞧着哪吒被仙子们围追堵截，笑得颇为开心。
雷震子瞧着瞠目结舌，“二哥，我们真的不去帮他一把么？”
“现如今又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门得哪吒去开，要是我们一拥而上，那不是成了持强凌弱，这不可取。”
一番话说得真有道理。雷震子眼巴巴的瞅着那边哪吒被追得气急败坏。
黄天化见着哪吒被追的直跑的样子，捧腹大笑，笑够了和雷震子咬耳朵“总不能叫哪吒说几句软话，哄得那几个仙子心软开门吧？”
黄天化看热闹不嫌事大，“都说女子心善容易心软，哪吒长得勉强能入眼，说不定几句软话，人家就开门了呢？”
雷震子很迷茫的眨眼，他没见过哪吒说软话的样子！哪吒会说软话吗？
啊，不对。这话不是叫哪吒去出卖色相。这怎么能行。新妇知道了哪吒要怎么解释。
那边哪吒往这边望过来，突然脚下一点，退回到迎亲队伍里。
黄天化热闹正瞧得开心，看见哪吒回来，颇有些奇怪，“怎么就回来了？”
说着，黄天化的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该不是我们的莲花天尊没办法了吧？”
哪吒盯着他，笑得格外意味深长。然后下刻一手提起黄天化的衣襟。
黄天化只来得及喂了一声，就被哪吒提着飞到了大门前。还没等他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哪吒抓住黄天化呼呼转圈抡得和风车似的，呼的一声直接丢进了大门内。
“李哪吒！你个心黑手辣的莲花！”黄天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就见到黄天化的人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咚的一声重重落到地上。
“哎呀！！！”门内顿时炸开了锅。
“是谁啊。”
“不认识！”
“长得还挺俊秀的嘛。”
哪吒听到门内热闹成一片，哂笑一声，脚尖变转从门口瑶池仙侍的空隙里瞬息挪到了大门口。
“不好，拦住他！”龙吉公主没料到哪吒竟然如此死道友不死贫道，拿着兄弟来开道。她指挥左右仙侍赶紧上去阻拦。但是为时已晚，哪吒一掌将失守的大门推开。
内里好些仙子把地上的黄天化围了个水泄不通。
“走！”哪吒对准迎亲队伍那边一挥手。顿时迎亲队伍好些人大笑着就往内里冲。
神仙五识敏锐，哪怕离的远都能听到那边外面的动静。
桑余见着紫衣从外面回来，满脸欣喜“来了来了。”
红衣有些纳罕，“这么快就来了？公主殿下不是说，要让三太子好好吃点苦头。让他知道娶妻没那么容易么？”
说起这个，紫衣就笑，“公主可没打算让三太子这么容易过关，被挡在那儿进退不得呢。”
素衣惊奇道，“那怎么……”
紫衣忍俊不禁，“三太子把炳灵公给扔进来了。守在门内的姐妹突然见到飞进来的炳灵公，都吓了一跳，也不认得他是谁，过去看热闹的功夫，就被三太子破了门。”
这话都没避着屏风后的桑余。果不其然，紫衣的话才说完，屏风后面就传来噗的一声。
“哪吒真的把人给扔进来了？”桑余憋着笑问。
“真的。炳灵公砸在地上，都没回过神。”
桑余差点喷笑，旁边的灰衣扶着她，“仙子先别笑，要是首饰笑歪就不好了。”
桑余这才想起来自己脑袋上还顶着那么重的金冠，顿时咳嗽两声，正襟危坐。
她坐好，不多时的功夫，就听到嘈杂声往这边来了。
桑余的院子里也都是仙女。哪吒成亲带过来的傧相几乎都是阐教弟子。弟子们自小清修，哪怕教内并不禁止婚嫁，也是自小没有和女子有过太多接触。
傧相们霎一见到庭院里的女仙顿时安静了下来。
哪吒没有傧相们那么多顾虑，径直往庭院里一蹦。
“桑余！”
话语甜脆，泛着蜜的甜。
那嗓音传到屋子里来，陪在屋子里的七仙女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桑余在仙女们善意的笑声里，脸颊慢慢红透了。
“还不可进去呢。”守在门口的葡萄月梨见着哪吒靠近，赶紧守在门前，“三太子殿下，仙长说啦，现在这个时辰还不能出去。”
见着是自家云楼宫的仙侍，哪吒放松下来，“不要添乱，快些让仙长出来。”
月梨摇摇脑袋，执拗的很，“仙长说了的。不能就是不能。”
“殿下当初带我们到云楼宫的时候，说过我们得听仙长的话，要对仙长忠心。要是提前放殿下进去了，那不是不听仙长的话了么？三太子在教我们学坏吗？”
黄天化在后面听到这个小梨子的话，再见到哪吒脸上那吃瘪的神情，顿时乐不可支。
杨戬很是赞赏的点头，“虽然修为微薄，但是这份心性倒是难得。当初哪吒没有看错。”
黄天化：哈哈哈哈哈！
哪吒站在那儿，无措的很。身上华服显得他越发有些单薄，见着门口这俩死脑筋的，是坚决不肯放他过去了。眼巴巴的望着门内，“桑余。我来了。”
门内传来七仙女的轻笑，“三太子这是想要仙子心软早些去见他呢。仙子可不能这么轻易就心软了。”
哪吒听着牙痒痒的很，但是也没有办法。
过了好会，内里传来动静，哪吒精神一振，却见到是七仙女其中之一的素衣出来，“三太子，我且问你，以后云楼宫内是谁做主啊。”
“自然是桑余做主，她说了算。”
素衣掩口笑，“殿下真是半点都不犹豫。那么万一有事，有事谁来处置？”
哪吒丝毫不犹豫，“若是大事，我来处置就是了。”
“怎么不是让桑余仙子来处置，刚才三太子还说，云楼宫中是仙子做主呢。”
哪吒呼出一口气，“她平日里就不爱管这些事，恨不得根本就不挨身。怎么可能还想着去费心思？”
桑余在屏风后听到哪吒这话，噗嗤笑出来。紫衣见到她笑，“三太子说得是真的呀？”
桑余点点头，“天宫的那些事，我都觉得烦的很。不爱接手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不接受天庭的敕封，做个散仙逍遥自在。
那边素衣被哪吒这话给反将了一军，好半会竟然没能说出话来。
红衣赶紧过去助场子去了，紫衣捧来胭脂口脂等物给桑余补妆，将脸颊和唇上又补了些。
“其实小仙实在是佩服仙子。”
桑余有些不解的望向紫衣。
紫衣见着她满面疑惑，“哪吒三太子虽然姿容俊秀出尘，但是那个脾性，可没几个人敢亲近。仙子胆量实在了得。”
桑余听着这夸奖，忍不住干笑。她胆量一点都不了得，当年那纯粹是赶鸭子上架，能到今日这步，她也是出乎意料之外。
“不过三太子这般也有好处，常言道看似多情实则无情。那些性情温和，处处周到的儿郎，看着可靠，实则花心泛情的很。”
桑余想起当年的事，“他这人啊，若是自己不想，旁人做再多也是半点用都没有。”
紫衣笑着给她描眉，“仙子也是了解三太子的，可见三太子在仙子眼里，的确是个良人。”
桑余笑容略有些凝滞，她眨眨眼，“算是吧。”
“桑余，我好想你！”
屏风外面，传来哪吒的一声。
紧跟着的就是四周一片鬼哭狼嚎似的哇。
内里有男有女，都踮脚在看这边的热闹。毕竟哪吒三太子平日沉默寡言，不爱言语，更不喜轻易和人有什么往来。
冷面冷心的杀神，光是远远看到，都忍不住心惊肉跳赶紧绕道避开。现如今这么感情外放的，让好多人忍不住嘀咕面前这个该不会是别人变的吧？
桑余见到面前的紫衣手里顿住，满面的怔忪，渐渐地眼底冒出点儿惊恐。
“这三太子他——”紫衣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边红衣和素衣被哪吒这话弄得有几分手脚无措。要是三太子说别的还好，哪怕有些许羞涩，她们都能把话给接下去。现在三太子这般，倒是叫她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哪吒站在那儿，两眼水光潋滟往内里看。
终于内里传来佩环叮当的动静，哪吒面上一喜，只见着紫衣搀扶着桑余从室内出来。
“新妇出来了！”有人喊了一声，顿时场面重新热闹起来。
桑余搀扶着紫衣的手，望着跟前的哪吒。
哪吒身上的婚服和她差不多的色调，见到她出来，咧开嘴就笑。
那边黄天化哼哼，“笑得也太傻了，这和平常的哪吒完全不像啊。”
哪吒一眼睨过去，黄天化嗖的下往雷震子背后躲好。
“吉时已到，还请新人去拜别父母。”雷震子没忘记自己的职责，扯开嗓门道。
哪吒接过了紫衣的位置，扶着她的手，径直往停在门外的车辇行去。
他紧张的很，桑余察觉到两人交握的手心的潮湿，略有些惊讶的看向他。对他安抚的笑了笑。
哪吒微微扭头过去，又看过来，冲她桀然一笑。
行宫的前堂上，是桑余父母的虚影。父母都不在这个时空的，所以只能照着她记忆里父母的样子，弄出两个虚影来。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卧室里的布置摆设，却还记得父母的模样。
桑余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和哪吒一道对着那两道虚影跪拜道别。
哪吒扶着她起身，慢慢的往外面走。
天庭来的车辇已经等在那儿了。前头停着龙凤，桑余扶着哪吒的手，到车内。车内铺设云锦，处处柔软舒适。哪吒也上来，不过是在前头御手的位置，给她驾车。
哪吒和桑余上车，其余傧相也纷纷过来。哪吒一振辔绳，驱使龙凤动身。向云楼宫驶去。
云楼宫此刻鲜花怒放，处处可见挂在长廊和内殿的丝绦玉璧。格外喜庆热闹。
桑余在车内感觉到车辇一停，垂在眼前的车帷被哪吒撩起来。她把手放到哪吒的手心里。
云楼宫里此刻宾客云集，桑余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神仙在。不认识的比认识的要多得多。不过结婚么，有自己不认识的宾客很正常。
太乙真人和殷夫人分坐在上首尊位，两人隔得老远。李靖半个影子都没见到。
哪吒和李靖的事，在天庭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见不着李靖的人，众仙家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只是心下感叹三太子竟然是连装都不装了。
殷夫人看着桑余和哪吒到跟前，面带笑容。
在司仪的主持下，桑余和哪吒向两位长辈行礼。一拜起身，桑余转身和哪吒面对面。
每一步的仪式都极其的慎重，蕴含着无尽的祝福。
桑余和哪吒相互对拜。
桑余心头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这会是高兴还是别的。她起身来，和哪吒对着外面一拜。
他们已经在天宫了，在天宫里拜天，说起来有点好笑。
桑余想笑，拼死憋住了。要是笑出来，不出一天，她就能成为天界里的风云人物，传遍大小仙家的嘴。
她才起身，殿外的天空上突然传来一阵清灵的乐声。抬头看只见着色彩鲜丽的云彩从天际飞入殿内。不等众人反应，那云彩顿时散开，落到她和哪吒的身上。
乐声再次大振。
各路仙家先是一愣，而后赶紧道贺，“恭贺三太子与元君，天道认定，恩爱万年啊。”
桑余眨眨眼，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去看哪吒，哪吒罕见的在人间露出了点孩子气的喜悦。
发生什么事了？
第159章
桑余望着众仙家的道贺,满面迷茫，她去看哪吒。见到哪吒面上露出人前少有的，带着孩子气的欢喜。
她去看殷夫人和太乙真人。殷夫人也是满脸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太乙真人倒是满脸欣慰，抚着长须笑了又笑。
“出什么事了啊？”桑余压低声量问哪吒。
哪吒眉梢眼角洋溢着欢欣的笑,但是嘴上还有占点便宜, “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天道知道你离不开本太子,所以特意认证你我为夫妻。”
这话说的，桑余毫不留情的掀他老底, “分明就是你离不开我。”
哪吒顿了下，很快脸上的笑容比方才更盛, “这又有什么区别吗？”
有什么区别，区别大了。不过桑余也不在这个时候和哪吒斗嘴。四周的仙家实在太多了，神仙又识感敏锐,要是听到他们结婚这天都还忙着斗嘴，恐怕笑破肚皮。
“新妇奉改口茶了。”旁边有女仙笑着奉上仙茶。递到桑余的手上。
桑余捧着茶,没有半点迟疑，对上首的殷夫人和太乙真人拜下，“娘, ”
又从身后女仙手里接过另外一盏茶，双手递给太乙真人, “师父。”
“好好好。”太乙真人脸上笑容可掬，从桑余手上把茶接过饮了几口。
桑余起身退到一边,这时候婚宴已经开始了，仙侍们鱼贯而入，手里捧着各类佳肴美酒。
七仙女中的紫衣和红衣悄悄到桑余身后,扶着桑余到后面改妆换衣。待会要和三太子一块敬酒，要还是这一身，恐怕路都走不了几步。
到了后面的宫室，七仙女一拥而上，把桑余头顶上华贵至极的头冠拆下来。当头冠被从头上抬起来，桑余顿时感觉脖颈上一阵轻松。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灰衣听到，忍不住笑，“成婚的确要受累些，千万年也只累这么一日。仙子忍忍。”
桑余忍不住摸摸脖子，“怎么我要打扮得这么隆重，哪吒就不用？”
“三太子不是和仙子一样的么？不过男人不兴戴那么多的头饰，可是三太子的身上可半点不比仙子少呢。”
桑余想起哪吒脖子上的赤金璎珞圈，还是两手上的金圈。今天哪吒也是珠光宝气的呢。
“不过他自小就是这个打扮，不会觉得沉。”
紫衣捧来胭脂水粉等物，给桑余改妆，听到这话忍不住笑，“那仙子看着喜欢不？”
桑余愣了下，脸颊有些发红，“好看倒是好看的。”
“那不就成了，太子今日是为了取悦仙子这么妆扮的。”
说着，紫衣把桑余唇上朱红的口脂换成了朱草色。顿时明艳不可方物顿时温柔下来。
桑余往一旁的水镜里张望了下，见到已经柔和许多的脸，惊叹似的赞叹了一声，“好厉害啊。”
紫衣笑着把桑余嘴唇边缘的口脂晕染开，“这样更好看了。”
“婚礼上，不管什么时候，新妇才是最美最娇艳的。”
仙侍送来新的衣裙，内里佛赤中衣，外是蜜合外袍，雅致又不失热闹。龙吉公主送来的青莲冠被红衣小心的戴到桑余发髻上。
一番整理完，又稍稍休息了小会，桑余才在仙侍的簇拥下出去。哪吒已经等在那了，见到她，笑着大步过来。 “我们去和师长们敬酒吧。”
桑余点点头。
阐教的那些师长们都是安排在上席位置。见到桑余和哪吒前来，笑道，“新人来了。”
“师伯师叔，弟子承蒙师门长辈的照料，现如今与桑余特意给各位长辈敬酒。”
清虚道德真君颔首，“果然是成婚了和以前不同了，沉稳了许多。”
他看向桑余，“你们也算是多年情谊终成眷属。恭喜啊。”
桑余笑得略有些羞涩，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赤精子坐在那儿笑，“新妇以后对哪吒也不要客气，他若是做的不好，尽管和他直说。”
“多谢真人。我和他以前就这样了。”
赤精子大笑，“那就好。”
赤精子说完，见着旁边的玉虚真人老神在在的，忍不住拿胳膊肘捅了下他，“怎么了，给新人祝酒了。”
玉鼎真人持起玉杯，向桑余和哪吒一抬，“这么多年一路走过来，风雨同舟，实在不易。祝愿你们二人长相厮守，夫妻恩爱。”
玉鼎真人说着，心头叹气个不停。忍不住想往自家徒儿那边看。
杨戬这孩子的性子，真是太老实了。
桑余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哪吒转头见到她把杯中仙酿都喝完了，俯身过来咬耳朵，“不要都喝了，会醉的。”
“不喝完没关系吗？”桑余反问。
哪吒笑，“我喝完就醒了，你只要碰一碰嘴，意思到了就好。师长们不会说什么的。”
哪怕压低了声量，那边玉鼎真人他们也全都听到了，赤精子坐在那儿满是调侃，“对，我们才不会为难小姑娘，要为难也为难哪吒这混小子！”
说完，席上顿时一片笑声。
从师长那边下来，杨戬和黄天化他们过来站在哪吒身后。
那些仙家们可没阐教长辈们那样点到为止，平日里哪吒三太子生人勿近，哪怕天庭的宴会也是能不去就不去。现如今婚宴，终于有个名正言顺的机会，铆足了力气全都过来敬酒。
大好的日子，没有不接宾客敬酒的道理。杨戬几个替哪吒挡酒。
其实哪吒那话说的没错，因为酒都冲他去了。没有仙家会半点眼色都没有，来灌她的酒。
杨戬和黄天化看着，在哪吒旁边，见到有仙家过来敬酒，先替哪吒把酒喝了。来敬酒的仙家也不好意思再来第二次。
桑余见着杨戬黄天化他们喝酒和饮水一般。不由得心下万般佩服。
仙酿这东西，比当初喝的那些酒要醉人的多。后劲特别大，她看向身后的龙吉公主，“要不然把他们的酒给换了吧？”
再这么喝下去，桑余都怕哪吒会当场醉得发酒疯。
龙吉公主颔首，看了一眼身旁的仙侍。仙侍颔首领命去了。
前来敬酒的仙家简直络绎不绝，一圈下来，桑余都不知道哪吒手里的酒爵里倒了多少次。终于一圈下来全都撑住。
“你没事吧？”桑余见着哪吒脸颊发红，眼神水亮，有些担忧的问。
哪吒哂笑，“没事，能有什么事。”
桑余盯着哪吒好会，见到他除却面色发红之外，没有其他什么不对的地方。勉强放心。
到阐教三代弟子那桌，哪吒换了手里的酒爵，另外盛上仙酿。和师门兄弟们，再用那些骗人的东西就不应该了。
阐教三代弟子好些是和哪吒一道上过沙场，打过封神榜的兄弟。
“弟妹别来无恙。”那些弟子们见到桑余前来，笑着招呼道。
“一切都好，诸位如何？”桑余笑问。
“好，都好。”
“真的是，当初还以为你们会在大营里成婚。没想到拖了这么百来年，才成婚。”
“当时大战繁忙，所以才拖到今日。让师兄担心了。”哪吒笑道。
“这可不厚道啊。人家姑娘当时还是个凡人，青春年少的，被你耽搁那么久。”
说着，就是豪气万千推出酒杯，“你非得好好自罚几杯不可。”
桑余见着哪吒手里的玉杯里被斟满了酒水。哪吒半点也不犹豫，一饮而尽。
如此一共痛饮三杯。
“好！有胆魄！”这些师兄师弟们痛快高呼，也不让哪吒一个人喝。他们也一口气喝了好几杯，绝不让哪吒吃亏。
酒水下肚，在场的人除却桑余这边的，其余的几乎个个红光满面。
“祝师弟和桑姑娘万年恩爱，早生贵子！”有个弟子喝多了酒，酒劲泛上来，大着舌头说道。
此言一处，周围人也笑起来。
来的宾客太多，一圈下来，桑余觉得腿都走细了。
天界已经许久没有喜事了，所以婚宴也办得格外久。久到桑余恶从胆边生，恨不得蹬掉脚上的云头履跑路。
幸好仙家们也没真的打算在云楼宫过夜，入夜之后哪怕依依不舍，也还是散席各回各家。
桑余以前格外喜欢参加婚宴，无他因为热闹，有好吃的，还有伴手礼拿。尤其婚礼上新人互换戒指那段好好玩。现在她觉得屁个好玩！
婚礼没让她操什么心，最多云楼宫装修的时候，她费了点心思。动手全都是哪吒来的，她不用监工。但是婚礼这一天下来，桑余觉得自己累的这一年都不想动了。
婚宴散了之后，桑余赶紧溜回寝宫，才到就见着黄天化和雷震子左右扛着哪吒来了。
黄天化和杨戬今日喝了不少，尤其杨戬，几乎都是他在前头挡酒，要不然这会儿黄天化怕是自己都趴在地上起不来。
“桑姑娘。”黄天化和雷震子两人，一边一个扛着哪吒的胳膊，把人往寝宫里送。见着桑余在那，顿觉如释重负。
桑余赶紧的从黄天化雷震子手里把哪吒给接过来，才接过来，哪吒浑身上下的重量霎时都压在她身上。
桑余一手搀扶住，好歹没让他给滑下来。
“你们先回去吧，我领他回去休息。”
说着她看了看，“二哥没来？”
“二哥喝酒喝太多了，师叔把他拉回去了。”雷震子道。
桑余哦了一声，她冲两人笑笑，“既然如此，我和哪吒先进去，你们也回去吧。路上小心。”
黄天化颔首，拉着雷震子里去。
桑余不喜欢睡觉的地方还有其他人在，所以寝宫四周是没有仙侍在。全靠桑余一个人把哪吒扛回去。
她把人放到卧榻上，自己先去卸妆。幸好之前她就已经换过衣服，头上那些发冠首饰也取下来了。要不然那么一身，很难把哪吒给搬过来。
寝室后面连着浴殿，桑余沐浴一番后，吃了点老君的丹药。原先的疲乏顿时一扫而光。
她出了浴殿穿过小段的木廊，见着哪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
桑余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拉到卧榻上躺下。哪吒身上酒味和莲花的香气混在了一起，脸颊酡红，身上也烫的厉害。
才把他搬到榻上，哪吒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鼻音浓重，“你方才去哪儿了。”
还有里全都是委屈，口里这么说着，两条手臂抱了过来，搂住她的腰身，怎么也不可能撒手。
“怎么喝那么多酒。”桑余动了下，发现挣不开，也就随便他去了。
低头见到哪吒脸颊上有碎发，她给哪吒顺了顺头发，“都给你换成素酒了，怎么半道还换回去？”
哪吒皱了皱鼻子不答她这话，两手抱住她，两眼水汪汪的。
“你也抱抱我。”
这话说出来就是个十足的孩子撒娇的口吻。桑余听着都好笑，“好好好，抱你抱你。”
她抱过去，哪吒顺势就把下巴压在了她的肩膀上。感觉到腰上传来的力道，哪吒心满意足的笑了几声。
“我还以为你喝不醉呢。”桑余抓住时机大肆嘲笑，她还记得上回家宴的时候，喝醉被哪吒嘲笑。现在哪吒醉酒，正好把场子给找回来。
“现在还不是醉了？”
桑余说着在哪吒劲瘦的腰上拧了下，哪吒浑身绷紧，原本就滚热的莲花身，这下更烫了。
哪吒从她肩膀上挪开，眼底里燃着两簇业火。
“算了吧。”桑余在他肩头上拍了拍，“这么一天下来也累了。不如好好休息。”
哪吒嗤笑一声，自顾自的俯身下来。
仙酿的味道从他的唇里一路渡了过来，天界的酒水没有那股辛辣的味道，反而泛着些许甘甜。但就是这股甘甜最是会骗人，一不留神就会多饮醉了过去。
桑余近乎是无措的望着头顶的帷帐，两手去推他。他趴在那儿，唇齿里含糊不清，“怎么了？又不是没有过。”
“你，你……”她话都说不完全，“你怎么老是喜欢这个？”
“是我喜欢？分明就是你喜欢。”他吞咽一下，唇角带着潮意，“你嘴上说不好，可是我看也不是这样。”
他顽劣的全数的包拢了过去。桑余瞬时倒吸凉气。
她慌乱的去推他的脑袋，手指径直没入他的发丝里。他脖颈上的赤金璎珞圈垂在那儿顺着咽喉的吞咽微微晃动。
桑余慌得厉害，她挣扎着挪开，但是哪吒掰住定在那儿，中坛元帅的神力哪里是她能抵御的。额头都渗出汗来，还是无济于事。
“难道你厌了？要不然这样？”话语落下，突然间多出两道气息喷涌在膝头上。
脚踝被握住，这下真的是无法可想了。
“好好的法相……你……”
桑余一下尖叫，“我错了我错了。”
嘶哑的笑声响起，左首略略抬头笑得放肆，“这个时候晚了”
桑余上气不接下气，“你是神仙，慈悲一下嘛！”
右首也笑，话语里几乎冒出腥气“那就更求错了，本太子只杀不渡。”
“我没厌，”桑余想要尖叫辗转，只能破碎的挤出点话语，“你变回去啊。”
哪吒只是嗤笑，根本不听。
她被逼的无处可逃，尖叫扭动发疯全都来了一遍。最后她又全数接受，死死抓住他的头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的两道一模一样的气息消失。他搀扶她起来坐下。
桑余扬头咬牙，手脚一软干脆不动了。
不过也不妨碍什么，哪吒贴在她的耳后蹙眉，进退的余地被尽数吞没之后，他又笑，“今日我好高兴。”
“你知道我等着一天等了多久吗？”
桑余去看，见到哪吒两眼专注的望着她，“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终于等到今日如愿。”
“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桑余不解。
既然都在一起的，那又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他欢快道，越发的忘乎所以，一往向前，“根本不一样。”
露水往下漫过了莲花。
他气息不稳起来，“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谁也不能再说什么。从此之后你我在一起千年万年，谁也分开不了。”
桑余抓住他在心口上的手，五脏六腑都颠的不安稳。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还是这么混蛋！
她脱力的靠在那儿，四周花香都弥漫上血腥，好会四散在白光里的神智渐渐回笼，桑余勉强开口，“你在干什么！”
哪吒贴在她的脸颊旁，汗珠顺着他垂落的发丝滴落下来。
“莲离不开水，用水养莲花有什么奇怪的。”他笑得格外恶劣讨打。
第160章
桑余愣在那儿好会没有回神, “你怎么还说荤话？”
哪吒压在她的耳边笑得正欢，笑够了，垂头下来蹭着她的脸颊, “怎么能说是荤话呢，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他的话语里满是孩童似的天真无邪, 听在耳里, 似乎真的是她错怪他了。
“莲花需要水养是天理。”他说着,手掌按住她的小腹, “现如今莲花根茎埋在里头，可不靠这里的水好好养着。”
好家伙, 这流氓耍的。桑余白眼直翻。
“好个莲三太子，什么时候学得这满嘴的胡话了？”她羞赧是没有的。要是这个时候害羞,被他发觉了，少不得要逗弄的更加厉害。
“胡话？我什么时候说了胡话？莲花根茎在里头，难道不就是用你的……”
桑余手脚乱蹬,扑腾着就要转身揍他。
哪吒笑得欢畅，两手紧紧圈住她的身子, 不让她真的转过来，手掌在她小腹上拍拍，“既然在这里头, 自然是要用你的水去养。又哪里不对了？”
“你流氓！”桑余气急的厉害，奈何身后的人制住她动不了。
“我不是。”哪吒很认真的为自己正名,嘴唇在她的耳朵上啄了啄，“何况你不是很喜欢么？就算嘴上会骗人,可是这里骗不了。”
桑余感觉他往下去。惊慌失措，“我又没说我厌了，你——”
哪吒细细研磨, 让她的话全数湮灭在嗓子里。
桑余惊得气险些没上来，待到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你到底从哪学的这些？难道是从五营神将那里学得？”
桑余又不是没待过大营，但凡男人多的地方，哪怕一年到头别说女人，连母猪都见不到一头。凑在一起必定会说起女人以及那点事。个个说得眉飞色舞，似乎全都是个中好手。哪吒交往的那些人，杨戬黄天化他们身正的很，不可能和哪吒交流这些。
那就只有那些天兵天将了。
“谁和那群蠢货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哪吒嗤笑一声，将她转过来。桑余感觉自己整个都在上头转了一圈，浑身发颤。
她气都上不来，哪吒感觉到她躯体的颤抖，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安抚。
“你讨厌。”桑余靠在他的肩头上开口。
“讨厌的让你格外喜欢？”
哪吒话里全是嗤笑。
“你养着我的莲花呢。要是不开心不喜欢，哪里能养的住？”
所以这货纯粹就是自学成才？
桑余顿时间一言难尽。
“男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啊。”桑余有些好奇，只要开了头，再正经的也会说这些话。
“那些人和我一样？”哪吒笑容有几分锋利，突然月要上用力，桑余颠得惊叫。
她抓住哪吒的手臂，听到他在她耳边气息不稳的道，“谁和那些庸才一模一样了？”
只是吃醋了？因为她提起别的男人？
不对啊。桑余很费力的想着，明明她也没提到具体哪个男人，哪吒到底生哪门子的气啊？
她大为疑惑不解，望着眼前酡红的面庞。那艳丽至极的艳色从肌理里缓缓透出来，在他的眼尾徐徐展开。
天上唯独一份的明艳就这么表露在她的跟前。她本急促的气息更是停滞了几分，更是不自觉的收紧。
哪吒牙关咬紧，一头压在她的肩膀上气息急促。
过了好会，他闷声哑笑，“你故意的？”
桑余神思慢慢回笼，感觉到什么“你结束了？”
哪吒望着她，挑了挑眉，将她往怀中一拉，“你说呢。”
桑余感觉到他重振旗鼓要卷土重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还是该喜。
“还早呢。”哪吒抱住她轻笑。
桑余觉得结婚还是结这么一次就好了，婚礼累人不说，晚上还要快乐到精疲力竭。这简直能折腾到灵魂出窍。
结束之后，桑余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哪吒把她抱去了浴殿。在浴池里过了一遍，又被他抱回去。
哪吒拿出一颗丹药给她服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从咽喉直下。瞬息的功夫那股疲倦缓缓消失，桑余咬着牙，“你没有不应期的么？”
哪吒躺在她身边，满是好奇，“这又是什么？”
“贤者时间。”桑余咬牙切齿。
哪吒从字面里理解到了其中含义，笑得前俯后仰，“我又不是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个？”
他老实躺下来，“睡吧。今日你都累了一整日了。”
“哦，原来你也知道啊。”
桑余见到哪吒咧嘴一笑，知道他是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或许都知道婚礼格外累人，所以婚礼后的那几天，对新人也格外的宽容。桑余睡到了日上三竿，也没见着谁过来叫她起来。
哪吒也难得清闲，他成圣之后也没有闲着，灭了九十六洞妖魔，又统领五营神将。不是去除妖，就是去练兵的路上。
“你没什么事了？”桑余还是头回一醒来，见到哪吒没有去练兵。
“玉帝给了三日的假。”哪吒笑道。他两手枕在脑袋后，笑着看她，“这么多年，还是头回清闲下来。”
“感觉如何？”桑余问。
“还不错。”哪吒冲她笑。
桑余手脚摊开，想起件事来，“昨日里没有看到甘露太子和惠岸行者。”
“大哥二哥都遁入佛门了。出家人也不好出席的。”
桑余想了下，觉得也是。金吒和木吒现如今就是长着头发的和尚。要他们回来参加婚礼，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桑余戳了戳哪吒，“这三天假，都没什么地方好去。”
凡间是没什么好玩的。凡间的生产力正在缓慢的发展，虽然比殷商时候好些了，但也只是好些。
除却宗周王城，其实很多地方和原始社会大差不差。除了点野趣之外，也没什么好玩的。
桑余在那十五年里，几乎将能走到的地方全都走遍了，全都看完之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我们见过母亲之后，一起去天河，骑天马玩。”哪吒翻身过来笑道，“要是不行，还可以去灌江口找二哥。二哥逍遥，解闷也是一流。”
桑余才想说昨天杨戬喝得酩酊大醉，被玉鼎真人带回去了，突然一想，要是杨戬回到了灌江口，下面已经过去一年了。
“那要不要叫上天化他们？”
“那是自然。尤其黄天化，要是知道我们去灌江口不叫上他，回头一定说我们不够意思。”
桑余点点头，算是同意哪吒所想。
外面的光亮越发鼎盛，桑余起身来，穿衣梳洗和哪吒一道去见过殷夫人。
今日李靖依然不在，也不知道托塔李天王是不是为了避开哪吒，所以特意挑在这几日里外出。要不然父子相见，分外眼红。众仙拉架都不好拉。
殷夫人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犹如一朵兰花。她眉眼里和哪吒有几分相似。
桑余和哪吒一同入内，见到殷夫人就要下拜。殷夫人赶紧出手阻拦，“不用多礼了。家里本来也没那么多虚礼。就不用行大礼了。”
说着，殷夫人让仙侍设座，叫哪吒和桑余坐下，笑盈盈的望向桑余，“当初我见到你的时候，觉得是哪家的女儿容貌出众，脾性又温和。”
殷夫人顿了下，神情略有些微妙，“我原以为你和金吒应该能相处的来，谁知道最后竟然是哪吒。”
桑余也笑得有些尴尬，那时候她也没想到。
“大哥现如今侍奉在佛祖身边，可见大哥是有佛缘的。没办法在男女之情上用力。我和她才是一对。”
殷夫人听后满是感叹，“何尝不是呢。所以才觉得这世上的事还真是奇妙。”
“不过你们在一起也不奇怪。”她看向桑余，“哪吒这小子，你也知道他自小就调皮捣蛋。上天之后，虽然说比以前沉稳了下，但这人在亲近之人跟前还是跳脱的。他要是让你有什么不舒服不痛快的，尽管教训他。实在不行，和我说，我亲自来责罚他。”
桑余听着往哪吒那儿瞅了一眼，哪吒正看着她呢，恰好她回头过来，两人双目相对。哪吒唇角一咧，笑得纯真。
桑余回眼过来，哪吒教她不痛快的，她都没法说啊。
“哪吒他挺好的，以前有些不足。不过也都在渐渐变好。”
哪吒在一旁搭腔，“娘，放心吧。我不会和幼年一样鲁莽行事了。”
的确，哪吒自从上了天宫之后，行事比当初做先锋官的时候要沉稳许多。不过因着他降魔天神的身份，身上多少带着点杀性。让殷夫人不免有些担忧。
“你这么说我也不能完全放心。”
原本夫妻相处之道，应该让李靖来教导的，但是父子俩已经成了仇敌，此事也只能她来了。
“家里不是九霄云殿，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地方。大道理是和同僚以及那些凡人说的，不是和自家说的。没什么好较真的。”
哪吒老老实实听着，等殷夫人说完了，他乖巧却老实的颔首，“娘说的是。”
这般下来，殷夫人拿着哪吒反而没什么办法。
“真听进去了才好。不要当着为娘的面答应的痛快，回头又欺负人。”
哪吒说不会，“我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娘亲放心。”
他和殷夫人说了不够，又看桑余，“我是什么脾性，桑余也知道。既然答应了下来，自然会做到。”
桑余点头对殷夫人道，“夫人放心吧，哪吒才不会这样呢。”
不过欺负她的那什么的，她也不会和殷夫人说的，当然谁也不能说。
“成婚之后就是大人了。夫妻俩天长地久的对着，难免有争吵口角。我也不说什么各自退让一步。毕竟气在头上，各自退让哪里能做到。只说一条，若是伤人的话要说出口了，赶紧忍住，掉头就往外面走。在外面待到气消了再回去。”
殷夫人看着哪吒和桑余两个，“这也算是我给你们的一点经验吧。”
哪吒恭谨道，“多谢娘亲教诲。”
桑余赶紧微微俯身下来，学着哪吒的样子。
“我说的这些你们用不上才好。”殷夫人让桑余起来，笑了又笑，她看向哪吒，“去和桑余出去散散心吧。新婚燕尔要到处看看。别老是闷在云楼宫里。”
“那孩儿就先和桑余离去了。”哪吒起身，径直去拉桑余的手。
桑余去看殷夫人，见着殷夫人笑，“赶紧去吧。”
桑余被哪吒一块儿拉着，往云楼宫外跑。
“我们去看天马。”哪吒回头和她道。
桑余来天庭这么些日子，其实很多地方都还没去过。龙吉公主的例子在前，稍微触碰到什么规矩可能就要有麻烦，所以除非必要她也不会到处晃荡。
“好啊。”
两人一路往馬廄去。路上遇见不少仙家，见到他们，都是神色古怪又客气的，“三太子好，元君安好。”
等他们走开了，都还能感觉到仙家们落到他们身上的注视。
“你是不是得罪人了？”桑余忍不住拉了拉哪吒的衣袖，“我怎么觉得大家看你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哪吒说没有，“我连话都没有和他们多说过，哪里来的得罪人。兴许是他们嫉妒我。”
这话听得桑余忍不住闷笑。
天庭的景色仙气飘飘，甚至到有几分诡异的地步。云宫屋脊上的脊兽其实是活的，廊下仙人仙侍路过，抬头就能见到脊兽在那儿张牙舞爪。
浩荡的云雾弥漫，桑余被哪吒带着直接到养马的馬廄。
馬廄那儿已经许久都没有管事的了，只有一二小仙在那儿打理。见到桑余和哪吒，也不认识他们，但是从他们衣着判断应该是招惹不起的上神。赶紧奔出来笑脸相迎。
哪吒懒得和人打哑谜，开门见山，“给我们看看这里最好的马。”
小仙一听，赶紧带路。因为没有主事的上峰，天马被喂养的只能说是勉勉强强。
桑余对马匹这些事不太懂，见到哪吒在馬廄里拍了拍马背，又仔细捏了下天马的腿。不多时就牵出一匹雪白的天马出来。
“走，”哪吒拉住她的手，跃上马背，天马振动双翅，径直往天河去。
“怎么不多选一匹？”桑余奇怪。
哪吒贴在她背后，听到她发问笑道，“我记得当初龙吉公主花了好大的力气，都没教会你骑马。真教你单独乘坐一匹，可别掉下来了。”
哪吒这么不留情面的掀她老底，桑余一怒之后没了。
毕竟哪吒说的也都是真的。她到现在都还不怎么会骑马，可见在这上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她哼了一声，扭头到一边去。
哪吒贴在耳边笑，桑余恼羞成怒，“你笑什么笑，不许笑了！”
哪吒道好，清喝一声，天马瞬时加快了速度。
天河悬挂在九天上，桑余抬头，只见到千万点数不胜数的星辉集聚于此。汇聚成一条光河。
天马扇动着翅膀落到天河旁边，自顾自的低头去饮水。桑余才扶着哪吒的手下来，就听到一声叱喝，“什么人？”
抬头去看见着一个盔甲齐全的天将，领着几个天兵气势汹汹赶过来。
哪吒神情冷淡回头过去，那天将看清楚他的脸，唬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末将冒昧，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三太子见谅。”
哪吒并没有马上说话，只是回身过去，“今日天蓬元帅率领水师巡视天河么？”
桑余顿时来了精神，双目炯炯有神的看过去。
对面的天将这才看清楚面前的哪吒三太子身边还有个仙子。三太子昨日才大婚，想来应该就是那位新婚妻子了。
天将忍不住对着桑余看过去，然而才一眼过去，都还没看清楚高矮，就被哪吒从中截断。哪吒挡在他跟前，神情似笑非笑，“看来天蓬元帅并不把巡视放在心上，闲情逸致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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