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攻略完成
无界门, “姒嫖”盯着自己指间凭空冒出来的指环,突然感觉有点冷。
这种没有神力护体的感觉,真是太……久违了。
登天路已失去光泽,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好在阶梯上的修士及时稳住身形, 没有成为自由落体,他们一个个疑惑地望向地面, 低声议论起来。
时刻守在身旁的郝酌华面色一喜, 反手抓起“姒嫖”肩膀,一个用力将人提起, 飞快朝皇城的方向赶去。
妄好和俞令晚同时想追, 她们对视一眼,俞令晚率先出手, 一掌挥向妄好,抓住时机飞身而起。
然而她还没飞起来, 便被长鞭拦腰拽了回去, 妄好一把将俞令晚甩到身后, 挑衅地朝她一笑,转眼便追了上去。
多年野战, 她的反应速度可不是俞令晚能比的。
先机没了,俞令晚只能恨恨将忆追插进地面, 力度之大使得剑柄晃动不止。
几乎同时叶怜急匆匆赶来,气都没喘匀便忙问道:“俞师姐,这里发生什么事了?这登天路怎么突然就断了?”
“无碍, 是好消息。”俞令晚收敛起那点不服气,抬眸朝她一笑,眼里既有喜悦, 也有显而易见的紧张。
她担心算计又一次落空。
俞令晚的担心终究没有成真,“江迟砚”看向地上那珠子,不仅不慌,反倒笑了起来。
林邬玦直到此时才终于明白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低头掩饰唇边笑意。
“你们这是什么反应?”谨慎如勾皿普,显然也察觉到什么,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江迟砚”没给他这个机会。
下一秒,庞大的神力于此爆开,无数天雷从天而降,精准劈在勾皿普头上,不过几息,他便再双重打击下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只剩一个脑袋还能动作。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看清了对面之人的身份——姒嫖!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你们算计我?!”他声嘶力竭,“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假扮成江迟砚的模样,就连气息都一样!”
“当然是因为我。”这时一女子从不知何处现身,神色淡漠,仿佛对什么都不关心。
“你是……”勾皿普死死盯着女人那张陌生的面孔,心底却陡然生出一股熟悉感。
来人一步步靠近,彬彬有礼地朝他点头示意:“作为此战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功臣,请容许我做个自我介绍——”她的话语中不掺杂任何感情,明明是实实在在的人,周身却围绕着一股朦胧的气场,“在下缥缈宗第四十七代宗主路有,一生碌碌无为无甚功绩,魔域之主,你将是我此生最大的荣誉,感谢您的付出。”
姒嫖嘲讽地补充道:“当初的殷瑟便是被路时摆了一道,如今,你也算是重蹈覆辙了。”
“呵呵呵……”勾皿普低低地笑出声来,而后那笑声越来越大,逐渐成了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命运弄人啊!想不到我勾皿普忙忙碌碌了一辈子,到头来竟然还是棋差一招……但有一点,我想不通。”
他止了笑,神色陡然阴翳起来:“我很好奇,我才定下的计划,你们又是如何知晓的?”
他阴狠的目光缓缓落到林邬玦身后的空迷身上,彼时她神色平静,身上没有任何限制,显然是早就和他们串通一气。
空迷终于回神,正眼看他:“你是想说我背叛了你吗?”
“不好意思,我想我有必要澄清一下,域主。”空迷缓缓露出一抹笑,她脚步轻快地走到烂泥般的勾皿普面前,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的,域主,毕竟,我也从未忠诚于你。”
她怜悯地看着他,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反而回头看向姒嫖:“上神,您着急动手么?”
姒嫖看穿了她的心思,摇头道:“想做什么就做吧,我并不打算杀他。”
“!”勾皿普猛的看了过来,眼中迸发出一股难言的情绪,不像是欣喜,反而更像是……遗憾。
姒嫖并不在乎他在遗憾什么,她不杀他,只是为了留着折磨而已。
空迷放心了,转身回到勾皿普身边,她盘腿坐下来,眼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兴奋:“你知道吗域主,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我真的很想看你得知真相后,那副崩溃绝望的表情。”
到了这个时候,勾皿普反而冷静下来:“好啊,说说吧,你到底都做过哪些对不起我的事。”
说到这个话题,全程对此事毫不知情的林邬玦不动声色靠近几步,状似无意地偷听。
他是真不明白,自己在神界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勾皿普想听,空迷自然不会吝啬:“哦,这事还要从你第一次找上我开始。还记得我给你讲的故事吗?其实里面的内容……并非全部真实哦。”
勾皿普不由想起那天空迷所讲述的,关于她自身的经历——
与孪生姐姐同一天出生,却从小受尽忽视与冷待,被夺走了所有的光芒。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坚定选择自己的爱人,却被亲姐姐杀害,只能隐忍着恨意,暗中寻找报仇的机会。
直到他派人找到了空迷,试图说服她与他合作,成为南溟新的王。
“其实故事是真的,我的确不受待见,也的确有那么一位坚定维护我的人,但那个人,是我的姐姐。”空迷脸上露出嘲讽的笑,“至于那所谓的‘爱人’,不过是想要在我这里寻求好处的小人罢了,杀了不亏。”
“所以啊域主,当你找到我,想要与我合作谋害我最爱的姐姐时,我就在想着要怎么除掉你了。”
勾皿普瞳孔巨震,他难以理解地皱紧了眉:“但你那时答应了我。”
“那是因为我们察觉到了你的决心。”空迷冷声道,“姐姐早就预料到,若我们拒绝,便不会有好下场。为了不彻底陷入被动,我只能假装与你合作,说不定,还能趁机将你一军。”
她忽的笑了:“就像现在。你知道吗?那个故事我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因为我知道你在听完之后会做什么。闵宥也是我放走的,我还告诉了他卜静元的下落和你即将在我的误导下要做的事,好叫他们提前准备。哦对,说到这个,其实师幕仪并没有背叛你哦,她之所以会离开,完全是因为我给她递了一个假消息~”
“你、你竟然从那时就在谋算!”勾皿普开始不住地发抖,原本毫无血色的脸此时已然通红一片,气得。
“其实还要更早,域主。”空迷微笑着补充,仿佛想要活生生气死勾皿普,“在你要求卜静元复刻出魔神独特体质的时候,我特地去提醒了他一句,我告诉他,做出一样毒物并不难,难的是让毒物拥有解药……”
一言激起千层浪,在场四人同时瞪大了眼,齐齐看向空迷,谁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你是说,卜静元是听了你的劝才会去研究解药?”姒嫖震惊地反问。
比起姒嫖,勾皿普的反应就剧烈多了,他几乎咆哮着咒骂起空迷,拖动着不能动弹的四肢挣扎着想要掐死对方。
被姒嫖一剑捅穿了腹部:“聒噪。”
空迷反倒谦虚起来:“也可能卜静元本身也有这个想法。”
但姒嫖知道,他没有。
好歹是自己名下的徒弟,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姒嫖轻咳一声,朝空迷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好孩子,我就知道南溟不会与魔族勾结,你做的很好。”
变脸比翻书快。
空迷配合地笑笑:“能帮上上神的忙,是我的荣幸。”
说话间,郝酌华一行人终于姗姗来迟,抵达了现场。
“怎么样怎么样?抓到人没?”江迟砚急切问道,视线环视一圈,最终定格在地上如烂泥一般的男人身上。
他惊讶道:“这就是传说中那只名不见经传的老鼠啊,长得还挺别致的,像个人。”
这波简直嘲讽拉满,勾皿普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十分好看。
“像人?”妄好阴恻恻地笑起来,一步步逼近地上的人,手中长鞭已然蓄势待发,“我看他不像人,倒像是我养的狗,只配被我拴着脖子鞭笞!”
姒嫖不轻不重说了句:“小好,收敛些。”
妄好一噎,不情不愿说了句:“噢。”
听妄好这么说,江迟砚猛然想到林邬玦曾说过的“凌迟之约”,不由一阵恶寒。
应该……不用他来实行吧?
林邬玦对江迟砚的想法一概不知,他的目光始终定格在对方身上,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江迟砚要走了,他要从他的生命中,彻底离开了。
回到无界门后,姒嫖把勾皿普关了起来,还有意无意地提醒,任何人都可以进去泄愤,只要不把人弄死就行。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以系统的身份找到江迟砚。
“攻略彻底结束了,任务圆满完成,你们可以回家了。”
真正听到这句话,江迟砚有些恍惚,一时竟然有些不舍:“什么时候?”
“随时。”系统道,“只需等祂为你消除记忆,便可以回去了。”
“等等!”江迟砚猛的起身,“还要清除记忆吗?”
系统笑道:“当然了,穿越这种事这么奇幻,哪是普通人能随便知道的?”
“就……没有通融的余地吗?”他哑声问道。
“没有,一旦选择回去,那么这里的一切人和事,你都不会记得。”系统陈述着,安慰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下来,届时你依然可以拥有我的力量,一切都不会改变。”
很诱人的条件,但血脉至亲,又如何能割舍?
江迟砚坐在檐下,想了很久。
直到日落将至,他终于起身,下了决心。
“我会好好道别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系统叹了口气,不再强求:“好。”
第92章 坦白局
勾皿普被抓的第三天, 一切归位,忙碌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江迟砚终于能够躺平,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经此一役,各大宗门重新洗牌, 功劳最多的无界门一举成为修真界最弱的门派。
“不是, 等等,什么鬼?”江迟砚猛的从树干上弹起, 侧头盯着林邬玦仅剩的一只眼, 脸上全是不可置信,“是你说错了, 还是我听错了?”
两人本是并排靠坐在树干上, 江迟砚这一动,林邬玦也差点身形不稳倒下去。
他淡定地直起身回望过去, 一点沉痛地重重点了点头:“我没有说错,师兄你也没有听错, 我们无界门, 目前实力稳居倒数第一。”
咔嚓——
江迟砚听到了道心破碎的声音, 他终于想起,神界的时间流速好像是比人间慢很多来着……
再加上浓厚的灵气……
江迟砚恍恍惚惚:“……活了大半辈子, 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快的好人没好报。”
林邬玦失笑:“倒也……不用说的这么悲惨吧?不是还有系统在么。”
“对哦。”江迟砚恍然大悟,双眼眯起, 笑得奸诈,“公平起见,把全宗带回神界玩几天不过分吧?”
林邬玦眼眸微微睁大, 缓缓发出一个:“……啊?”他说的好像不是这个吧?!
江迟砚觉得此计可行,殊不知姒嫖本人也有同样的想法:“酌华,你觉得如何?”
说这话时她正逛着藏宝阁, 时不时拿起什么摆弄两下,平平无奇的东西被她放回去,好看的好玩的则被收入囊中。
跟在她身后的郝酌华闻言目光有一瞬的呆滞,良久他才慢吞吞说道:“这……师尊您、您高兴就好……”
对于郝酌华写在脸上的迟疑和顾虑,姒嫖权当没看到,她自顾自挑选着礼物,摆摆手说:“好,那过几日等我闲下来便安排你们上去,届时你便像之前一样,以登天路上取下的材料为媒介进行传送,尽量低调一些。”
郝酌华一张老脸抽动几下,终是没说什么,应了下来:“是,弟子这便安排。”像是怕对方再冒出什么危险的想法,他连忙转移了话题,“不过那勾皿普……师尊打算如何处置?”
自那日回来,勾皿普被压入大牢,已经过去三日了。
这三日里,不断有人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去找麻烦,虽然他们的说法和做法都没有任何问题,但郝酌华总怕自家孩子学坏。
而姒嫖本人,却完全没有要斩草除根的意思,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任由勾皿普自生自灭。
郝酌华实在琢磨不透姒嫖的想法。
“你说勾皿普啊……”姒嫖终于停下手中动作,想了想道,“时间差不多,明日我会把他带走。另外,我记得那个叫洛焉的姑娘是不是给过你一份……写满了酷刑的书册?”
郝酌华心里一咯噔:“师尊是想……”
这个反应……想必是有了。
姒嫖朝他伸手,随意应付道:“这你就不必知晓了,我自有用处。”
郝酌华犹豫几息,最终还是把那本册子递了过去。
嗯……他光风霁月的师尊应该是不会走火入魔的……吧?
郝酌华不确定地想。
姒嫖对自家大弟子的心理活动全然不知,留着勾皿普也并非她本人的意愿,只不过早先答应了那人,要把勾皿普活着送过去。
她当然不会拒绝,毕竟,活着的勾皿普可是能够减免她一百年的工时啊!怎么算都不亏。
想到这里,姒嫖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这笑放在郝酌华眼里,就显得十分诡异了——
皇宫之中,内侍全部遣散,女人埋头批阅奏折,时不时揉揉酸疼的双眼,几乎要在下一秒睡过去。
这几天真是忙透了……
尤畅面无表情给自己腿上来了一下,疼的她差点没跳起来。
饶是如此,她也没忘了时刻关注着充当头饰的王蝶,生怕一个没注意,这危险的小东西就跑到了不该去的地方。
直到,内侍来报,说有人来讨猫。
尤畅一愣,随即转身回了内殿。
纪昭离正蒙着被子,睡得很沉。
小白就乖乖地靠在她头边,蜷缩着身子同样睡着,爪子还抱着半截尾巴。
尤畅微微一笑,然后毫不犹豫把一人一猫叫醒。
一刻钟后,纪昭离抱着猫,依依不舍地将它还给林邬玦,手却没松开。
“小白啊……”纪昭离用诱哄的语气说,“小白想不想当官啊?朕给你加官进爵好不好?”
林邬玦:“?”
江迟砚:“?”
谁家好人让猫去当官啊!
小白却瞬间双眼一亮,已经搭在林邬玦掌上的爪子,缓缓缩了回去。
林邬玦气笑了,手指点着它脑瓜:“你还真想入朝为官啊?”
“我突然觉得,可行!”江迟砚只用了一秒便接受了猫猫戴上官帽的形象,甚至还有点期待,反过来去劝自家师弟,“你看,咱们小白也是立了大功的,而且小白有才有德,封官加爵不过分吧?”
林邬玦缓缓转过头,默然道:“师兄你……认真的?”
江迟砚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委婉地说:“这个……主要还是看小白的意思。”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小白身上,在四众瞩目之下,小白高高扬起小脑袋,前爪一跺,矜持地点了个头。
纪昭离瞬间笑弯了眼,尤畅也笑起来,扬言要给小白做一身最舒适的官服和官帽,江迟砚一脸骄傲自豪地抱起小白,各种夸赞活像那是他家猫。
只有林邬玦这个真正意义上的老父亲,脸上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的迷茫感。
直到离开皇宫,他依旧恍恍惚惚,看向小白的目光带着某种怀疑。
让这小东西……去当官?
好荒诞。
“你不要一副三观破碎的表情。”江迟砚伸手把小白抱过来,举着它在林邬玦眼前晃了晃,一脸神秘地对他说,“你知道吗?其实猫是一种特别特别珍贵的物种哦。”
林邬玦歪了歪头,不确定道:“有……吗?”
他怎么不知道猫很珍贵?
江迟砚重重点头:“当然啦,尤其是狸猫,一只狸猫的地位堪比一国太子!”
林邬玦:“?!?!???”
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你别不信,正所谓‘狸猫换太子’,这可是广为流传的故事,你难道要否认它的真实性吗?”
林邬玦:“………………”
林邬玦一脸“我就不该听你这鬼话”的表情。
江迟砚哈哈大笑,转身快走几步,融进这尚且不繁华的京城中。
回无界门的路,被他走得很慢,慢到足以看清这一路的风景。
林邬玦始终走在他身旁,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反倒是江迟砚心虚地找补:“难得这么悠闲,体察体察民情也不错。”
林邬玦强行扯出一个笑,应和着,一如往常。
然而随着日光西斜,天幕垂落,他逐渐有些笑不出来了。
回到无界门时天色已暗,江迟砚在练武场停留了一瞬,而后头也不回地回了含松峰。
本想临走前和朋友道个别的,但……
还是算了。
反正回去以后,都是要忘记的。
林邬玦一言不发跟上对方的脚步,无声无息,安静得像个背景板。
如果此时江迟砚能回头看一眼,便能发现他眼中的执着,和化不开的留恋。
他始终在等一个告别。
但江迟砚没有给他,他只在回房间之前,把怀里的小白交给林邬玦,然后像平常一样朝他挥挥手,笑着道:“我要睡了,晚安。”
林邬玦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眼中闪过挣扎,最终,他俯身放下小白,转身离开了无界门。
小白原地目送着他离开,而后心领神会般自己回了房间,窝在床头睡着了。
明安,一座低调又有些破败的府邸中,一群人大半夜不睡觉,全部围坐在院子里,点着篝火,高兴地手舞足蹈。
好在顾及着左右邻里,他们没有发出太大动静,说话声音都很小。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兴奋。
杨和正在绘声绘色地讲他和同门大战傀儡魔兵的过程,大伙都捧场地听着,时不时发出夸赞。
其中不乏夸张成分。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
“来了来了!”杨韵莹第一个蹦起来跑去开门,她的笑脸在看到门外之人的刹那凝结住了。
“你们愣着干嘛?怎么还不进来?”秦画语边问边上前去看,紧接着她也愣住了。
“怎么了一个个的?傻站着干嘛?”刘勇纳闷地看过去,他个子高,走了两步就看清楚了来人。
然后,他也成了傻站群体的一员。
众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齐齐探头往外瞧,于是,他们看到,那个绝对不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正微笑着站在门口,纯良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众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林邬玦在万众瞩目下平静地关了门,一步一步往人群中心走去。
他每走一步,身前的人便退一步,两方人谁也没说话,像在表演一场默剧。
林邬玦友好地朝他们一笑:“你们是在庆祝吗?可以带我一个吗?”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呵。”安静的环境下,孙偌黎倏地一笑,起身做出邀请的手势,“来者是客,欢迎,请坐吧。”
她手指的方向,是原本给江迟砚留出的位置。
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孙偌黎又对其他人道:“你们也别傻站着了,都坐,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拘谨。”
话是这么说,但众人重新坐下后,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空气安静的可怕。
还是林邬玦先挑起了话题,他看了看秦画语,又看了看刘勇,意外地问:“二位看着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们?”
秦画语不自然地撩了下头发,用碎发遮住脸,尴尬地笑了笑:“啊哈哈是吗?不过我不认识你啊,你应该是认错人了哈哈……”
刘勇也尴尬地笑着,低下头妄图把脸埋进桌底。
林邬玦又像是才发现什么似的,惊喜地道:“咦?杨师兄?你怎么也在这里?”
被点到名的杨和瞬间绷起身,笑得很牵强:“我、我……我那个,我路过哈哈哈……”
“噢,路过啊。”林邬玦点点头,信肯定是没信的,但他没说什么,目光从一个个人身上掠过。
这个阵仗,简直就像兴师问罪。
孙偌黎轻咳一声,决定先发制人:“好了,兴师问罪的戏码没必要再继续了,你既然能找到这里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说吧,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林邬玦其实没打算做什么,他只是在等人而已。
但他也的确好奇,这场攻略任务的真相,自己猜测的,总归会有所偏差。
“事到如今,的确没有隐瞒的必要。”孙偌黎苦笑一声,坦白了,“没错,你才是那个被攻略的主角,而我们,都曾是负责攻略你的人。”
有了孙偌黎打头阵,其他人也不憋着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细节,其中包含了不少控诉。
林邬玦就这么静静听着,虽然早走猜测,但当真相摆在面前时,还是禁不住心神俱震。
直到一声推门声打断了众人的七嘴八舌。
江迟砚反手关上门,看着他们道:“你们怎么不锁门?不会是因为懒得给我开门吧?”
小院沉默得落针可闻,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逐渐转变成了同情。
“怎么都不说话?”江迟砚奇怪地看向他们,边走边问,“你们这是什么眼……”
他倏地顿住了,在目光触及到坐在人群中央的那人时。
“不好意思我来错地方了。”他转身就走。
一道火墙却拦在他面前。
林邬玦温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师兄没有走错,我们都在等你呢。”
第93章 一幅名画
江迟砚看着面前的火墙, 手指动了动,很想直接跑路。
犹豫之际,身后贴上来具温热的身躯,左手被人牵起, 牢牢困在掌心, 指间金痣紧挨着林邬玦的皮肤,想要跑就必须得先把人打开。
江迟砚闭了闭眼, 彻底断了逃跑的念头。
他故作自然的转身, 唇角牵起名为惊喜的笑容:“好巧啊阿玦,你也是来找孙老板做生意的吗?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 孙老板绝对靠谱!”
他的视线若有似无略过林邬玦, 时不时看一眼孙偌黎,希望对方能配合自己。
然而孙偌黎并没有接话, 只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他微微一愣, 又看向其他人。
杨韵莹和杨和笑容牵强, 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有心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再看秦画语和刘勇, 他们脸上都带着讨好歉意的笑,一个缩着脖子装鹌鹑, 一个尴尬地挠着头,眼神乱飘。
江迟砚心凉了半截。
林邬玦依旧笑容温和,黑眸里一片纯良无辜, 贴心地配合着江迟砚的表演:“真的吗?是什么生意?”
江迟砚眸光闪了闪,目光飞快从他脸上划过,一会儿落在他肩头, 一会儿又飘去地上,始终没有焦点。
他勉强笑了笑:“大概是……昧良心的生意吧……”
“嗯?”林邬玦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面上闪过几分惊讶,转而笑意加深,发挥了他那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潜力,凑近几分,追问着,“怎么昧良心了?”
距离拉进,江迟砚避无可避,终于抬眼看他。
林邬玦的笑始终是温和友善的,但这在江迟砚眼中就变了一种意味,他伸出能自由活动的右手,压着他一侧唇角往下按了按,声音有点抖:“你还是别笑了……怪渗人的……”
可惜他只有一只手能动,顾及不到两边。于是林邬玦就保持着一副诡异的表情,朝他挑了下眉。
像是在问:哪里渗人了?
气氛已经变了味,孙偌黎悄悄站起身,招招手示意众人离开。
众人心领神会,轻手轻脚离开了座位,陆陆续续往外走。
刘勇却没动,他担忧道:“我们就这么走了?这、这不太好吧?万一小江出什么事可咋办?”
秦画语扯着他胳膊,小声道:“不会有事啦叔!我们还是快走吧!”
刘勇还是不放心:“可是……”
秦画语忙打断他:“没有可是!走啦走啦!”
刘勇最终还是被拽走了,只留下一道担忧的目光。
空气陷入安静,江迟砚放下手,哑声问道:“你都知道了吧?”
林邬玦牵着江迟砚的那只手却没松,他收敛了笑,眼角垂下来:“嗯,从头到尾,都知道了。”
尽管早就知道结果,但亲耳听到这句话,江迟砚还是呼吸一滞,他仔细观察林邬玦的神色,带着点对待易碎品的小心呵护:“那你……生气吗?”
“嗯。”林邬玦重重点了下头,瞳孔愈发黑沉,“我很生气。”
江迟砚心跳漏了一拍,一瞬间大脑空白,他心里想的是要怎么把人哄好,但迟钝的大脑却给不出任何对策。
“我……”他抬了下手,似是想摸摸他头,但又突然觉得冒犯,手停在半空,落下去的一瞬却被另一只手牵起,紧紧握在掌心。
力道很大,却在细微地颤抖着。
“我不是气你骗我,师兄。”林邬玦哑声开口,连声音也是抖的,“真相如何事到如今我根本不在乎,我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就算开局是假的,但现在也都不重要了。”他闭了闭眼,沉痛道,“我生气,是因为你不告而别。”
江迟砚一怔,错愕地看向林邬玦,对方眼眸湿润,眼中浸满了悲伤:“我知道你要离开了,我猜到了……
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一个告别。
一个正式的、不留遗憾的告别。”
他抬起眼,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师兄……我不强求……我不强求的……”
一滴泪顺着眼尾滑落,烫伤了江迟砚的眼,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压的他喘不过气。
鬼使神差的,他抬手拭去那滴泪。
别哭……
别哭了……
他没由来地想:如果没有挂念的人就好了。
那样,他就可以无所顾虑地留下来了。
身体被拥住,林邬玦一点一点将这个离别的拥抱收紧,话里带着祈求:“走之前,能再陪陪我吗?”
他是那样小心,那样卑微。
江迟砚大脑一阵嗡鸣,所有克制和理智在此刻全部分崩离析,他的手缓缓抚上林邬玦后脑,垫脚吻上他的唇。
这一吻,就像是打开了压抑已久的阀门,一发不可收拾。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隔着窗户挤进来的一点月光,隐约照见书案一侧,与简洁有序的陈设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幅静态的画。
然而伴随着房门被撞开又合上的声音,这幅静态的画被打破,融入了两道纠缠的身影,他们彼此相拥着亲吻,脚步是凌乱的,呼吸也是凌乱的。
到后来,整幅画都变得凌乱,屏风歪了,椅子被碰倒,书案上的东西掉在地上。
“等、等等……我看不清……”江迟砚手撑着书案,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话说得又快又急,带着点喘,“蜡烛,点一下蜡烛。”
林邬玦轻轻咬了下江迟砚颈间软肉,这才磨蹭着腾出手,掌心凝聚出一簇火焰,精准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烛火照亮了这方寸天地,火光下,两人衣衫凌乱半腿,喘息声交织在一起,眼中充满情与欲。
江迟砚指间一颤,倏地抬手,灵力熄灭了烛火。
“嗯?”林邬玦亲昵地咬上他耳尖,含糊不清地问,“怎么又熄灭了?”
江迟砚轻哼一声,再次推了推他:“没什么……嘶,别咬。”
林邬玦顺从地松了口,转而吻上他嘴唇。
他力道很轻,轻得像落在唇瓣的羽毛,带着小心的试探。江迟砚双手抚住他肩,主动凑近,加深了这个吻。
呼吸纠缠在一起,变得滚烫又迫切,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衣衫散落,后背抵着冰凉的桌面,江迟砚浑身一哆嗦,颤着声道:“别在这里……去床上。”
林邬玦却没动,温热的唇舌覆上他肩头,手却往下,探入的同时重重咬了上去,留下一个很深的牙印。
他用了力,只希望这些痕迹能在江迟砚身上多保留一会,最好……能带着它们,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去,他想在江迟砚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自私地想让江迟砚记着自己,他不想被爱人遗忘在时间长河。
彼时的林邬玦,尚且不知道攻略者们会失去关于这里的一切记忆。
江迟砚上下同时受难,顿时呼吸一滞,倏地攥紧了桌角。
心底陡然生出一股陌生感,这样的林邬玦……他还真没见过。
强势,大胆,和平时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身上的人动作愈发放肆,江迟砚闷哼出声,双手环上罪魁祸首的背,报复性地咬上他肩膀,身体不自觉地抖。
这幅凌乱的画在爱意的浇灌下肆意生长,画中的人紧紧相拥,似是最亲密无间的爱侣,在对方身上播撒种子。
而后画中人转移了阵地,走动间其中一人如树袋熊般攀在另一人身上,头凑在一起,似在耳语,不知是求饶还是挑逗。
画面无数次变化,一人开始颤抖,手指乱抓着划出白痕,身体后退着想逃,却被另一人抓住脚腕抱得更紧,困于方寸之间。
这幅动态的画持续了不知多久,画面最后定格在床榻上那两道依偎的身影,又恢复成了静态——
天光微亮之际,姒嫖闲来无事,随手把玩起那只鼠形灵兽,她手指提着它尾巴放走又抓回来,猫一样逗弄着。
但当她又一次将灵兽抓回时,那老鼠一样的东西却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地垂在半空。
姒嫖眉梢一挑,反手将它抓起观察,却见它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直到最后消散。
灵兽死,就代表着,勾皿普魂飞魄散。
姒嫖神色一变,当即去往天牢,她飞快略过严温和戈邢的牢房,径直往最深处走去。
那里,是关押勾皿普的地方。
碍于他的实力,和曾经上神的身份,姒嫖特别关照了他,身上枷锁乃是特制而成,死死压制着勾皿普体内魔气。
但当姒嫖打开牢门,却发现勾皿普早已没了呼吸。
人,就这么死在了她眼皮子底下,死的不能再死,毫无复活的可能。
姒嫖眉心一跳,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门中弟子都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她皱眉沉思,心里却缓缓冒出了一个人影——闵宥。
江迟砚和她说过,闵宥和勾皿普有仇。
“若是他,倒也不无可能……”
她叹口气,心在滴血,为她那一百年的工时。
“算了,把尸体带过去,给祂鞭尸好了。”姒嫖失魂落魄,随手提起勾皿普的尸体离开了无界门,朝明安赶去。
他们会在那里,完成最后的告别。
想到离别,人就不免心生怅惘,姒嫖无声叹了口气,御剑而起。
就在这一刹那,一只手自背后穿胸而过,勾皿普的脸出现在姒嫖耳畔,他带着怀念的语气,话语中尽是笑意。
“好久不见,仅存的幸运儿,还记得我么?”
姒嫖瞳孔骤然收缩,这个语气,这股力量……
她嘶哑着叫出他的名字,带着十足的恨意:“殷…瑟?!”
殷瑟心满意足地笑了:“呵呵,能被人铭记,乃我之幸。”
说罢他抽出染血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离开的方向,恰巧也是明安。
与此同时,一阵冷风透过门缝吹进屋中,江迟砚手指无意识地抽动一下,醒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就被人抱着亲了一下。
林邬玦黏黏糊糊地用头蹭着他肩窝,轻轻唤着他:“师兄……”
江迟砚终于醒了神,想起昨晚的事,脸开始发烫。
他嗯了声,僵硬着没动。
直到林邬玦再次出声,语气落寞:“师兄今天就要走了吗?”
心脏一阵抽疼,江迟砚一时无言,良久才低声道:“嗯……今天,祂就会来送我们回去……”
林邬玦闭了闭眼,哑声道:“好。”
事实无法改变,他偶得一晌贪欢,已是值了。
再多的,他不贪求,也不敢求。
江迟砚同样不舍,但他亦有相依为命的亲人,割舍不下。
他无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林邬玦的发,似是安慰。
中指的指环刮过林邬玦侧耳,他倏然抬眸,眼神变得疑惑。
江迟砚也察觉到了什么,他动作一停,定定看向左手,只见原本中指上的金痣,又一次消失,化为一枚普通的指环。
他愣了愣,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试图凝聚灵力,掌心却生不出一点微风。
林邬玦也注意到了这点变化,他已经知道了借环的事,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
上一次借环失效,是因为勾皿普带来的珠子,那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小情侣差点be怎么办?
有请我们的大反派闪亮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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