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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桃李满天下


    傍晚十分, 原本好好的余晖突然翻脸, 厚重浓烈的乌云在云层上空翻滚,那其中还能见到有雷电穿梭其中, 端得是吓人。


    官道上, 几匹马车疾驰而过,在马车后面还跟着两队穿戴整齐的带刀护卫,让本就呼烈的风顿时发出了“噗噗”的声音,赶车的车夫都是老把式,对这即将要狂风暴雨的天气视若无睹一般,沉稳的赶着马车,赶在大雨要倾盆落下之时, 终于在一处高高挂着“驿”的门牌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处驿站。


    驿站的驿差见得一行人到来, 忙上前几步,在马车旁问道:“不知是哪位大人路过,可需要为大人备下什么?”


    打头的马车上走出个利落的丫头, 衣裳简单, 发饰也干脆, 只随意用了两颗珠子点缀其中,声音也脆泠泠的, 回道:“我家大人带着家眷回京赴任,请差爷为我们准备个院子和吃食便可。”


    随后,丫头从袖子里塞了块碎银递过去,乐得驿差忙点头:“这位姐姐放心,今日路过的大人不多, 我这便为你们安排下去。”


    “有劳了。”丫头闻言松了口气儿。


    等驿差走后,丫头反身走到第二驾马前,轻柔的撩开了帘子,朝里边说道:“大人,夫人,奴婢已经安排下去了,天儿快要下雨了,咱们先去里边等候吧?”


    那里头被抱在怀里的稚儿早就坐不住了,扒拉着推开了身后人的手,哒哒哒的迈着肥肥的短腿跑到了边上朝丫头伸出了双手,糯糯的喊道:“翠荷姐姐,抱。”


    翠荷见里边无人反对,身后抱了人:“小少爷。”


    等踩到了地上,稚儿顿时就跟脱缰的野马一般,扭着屁股就往驿站里边冲,翠荷脸色一变,赶忙跟了上去,徒留车厢里的一对年轻夫妇相顾一笑。


    “走吧,咱们也下去吧。”


    “好。”


    这一家子,正是被从亡山调回了上淮的郁桂舟郁知府等人。


    郁桂舟先行下了马车,而后接了谢荣手上抱着的小闺女,见小姑娘睡得香甜,脸颊还厚着粉,大掌在她细滑的脸上拂过,让不过才一岁多的幼儿蹙着眉心撇开了头,他还想再摸一下,却被谢荣给说了:“你还有完没完,待会她醒了你可自己哄。”


    郁家小闺女小小年纪,但那哭声震天可是远近闻名。


    郁桂舟讪讪的笑了笑,伸出一手把谢荣给扶了下来,又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道:“去看看祖父祖母那边如何了,这暴雨恐怕约莫不过一刻便要倾盆而下了。”


    “嗯。”谢荣点头。二人刚转身,便见郁老祖夫妻和郁当家的已经从后面走了过来,郁老祖夫妻年纪已经大了,还没安享几年福气,便要跟着他到处奔波,郁桂舟心里着实愧疚。


    原本他是打算带着妻儿轻车从简的赶到上淮,但郁老祖两个都不同意,说他们是一家人,如今以郁桂舟的前程为主,何况,他们只是年纪大了些,但一把老骨头再活个十来年不是问题,到真老了,便早早回祖籍淮阳去,落叶归根不是更好?


    “祖父祖母,爹,”谢荣几步上前扶着庞氏,笑道:“方才我和相公还说过去呢。”她突然朝四周看了看,疑惑起来:“大姐和二姐呢?”


    几人朝着里头走,郁当家笑呵呵的叹着:“你大姐二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风风火火的,早就进去安排了。”


    这话倒是没错,这些年也多亏了有郁竹姐妹,否则家里也不可能这般安生,尤其这两年郁家添了两个小的,谢荣光是顾着他们都有些心力憔悴,至于那面膏的买卖早就全全交付给了郁竹姐妹两个做主,她只负责管着账册罢了。


    郁竹姐妹两个不过二十好几的年纪,在亡山之时,乌寻手下便有小将们来求娶过,只通通被姐妹两个给拒之门外了,谢荣劝了几回,拗不过她们倒也由得她们自己做主了。


    刚踏入驿站,身后,拼拼碰碰的豆大雨珠便下了起来,伴随着阵阵寒风,吹得人衣摆翻飞,身上寒意阵阵。


    驿站的前厅里,却不如这般清凉,相反还有些剑拔弩张的。


    事情的起因不过很小的一件事,就是两个幼童不小心撞在了一起,各自起来便是,偏生其中一个被惯得有些无法无天,当下就哭了起来。


    这一哭,就把大人给引了出来。


    无独有偶,今日另一户入了驿站的官员也是调任上京的,他们比郁桂舟等人先行赶到,在他们到时已经安置妥当,还带了家中幼子上路。


    这位大人说来与郁桂舟等人还有些联系,他在三年前过了举人试,蒙了余荫被提拔到渝州府清县下去候补师爷,三年后,随着这位宴师爷过了会考,得了个同进士的身份,便被调回上淮去候着等着重新任职。


    他们是轻车从简,只带了家中幼子上路,但这幼子被家中长辈太过溺爱,这会子正闹个不休,那晏家夫人见不得儿子受委屈,正拉着郁竹姐妹俩拉扯呢。


    “这是怎么回事?”在一旁驿差的劝慰,宴夫人的吵闹下,闹哄哄的人堆外突然一声凛然的呵斥传了进来。


    郁竹等人见到郁桂舟等人进来,都是松了气儿,在她们身后被护着的糯米本来还气鼓鼓的鼓着小脸,看着那坏人,此时一听亲爹的声音,哒哒哒的就往那方向跑,一把扑过去抱着郁桂舟的腿,仰着小脸告状:“爹爹,坏人,他们都是坏人!”


    郁桂舟摸了摸他的小脸,一把把人抱了起来,拍着她的小肩膀:“糯米不怕啊,爹爹在这儿呢。”


    翠荷也挤了出来,她方才最先跟那晏夫人对峙,还被那妇人给逮着扯了好几下,这会子一身都皱巴巴的,看着颇有些狼狈。


    “这是怎么回事?”郁桂舟问道。


    翠荷便把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


    小糯米坐了许多日的马车,方才一下了地,知道今晚要住在这里便哒哒哒的跑了进来,哪知道与从里头跑过来的一个小大胖子给撞在了一块,两个人都踉跄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糯米还好,懵了半晌没说话,但那小大胖子不依不饶,非说是小糯米故意撞他,一个劲的哭,然后就把家中长辈给引了过来。


    也不瞧瞧,那小大胖子都□□岁了,他们家小少爷才几岁,两人这身子骨都不是一个号的,要说也是那小大胖子把她家小少爷给撞了才是。


    真真是恶人先告状。


    再者这小娃的事情,摔也便摔了,大家都揭过也就算了,但那小胖子的娘亲跑出来不依不饶,还跟泼妇一般逮着她的衣裳开始扯,说要让他们赔。


    真当自己生的是个金娃娃了不成?


    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郁桂舟更是直接沉了脸,在那妇人和她身后的小孩身上看过,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那妇人被他吓得心一抖,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这下更是后退得结结巴巴的:“你,你要做啥?我可告诉你,我,我家老爷可是去上淮等着做官的!”


    做官的?


    郁桂舟冷笑连连:“本官还不曾见过这样嚣张跋扈的人,夫人不若说说,你家老爷是何等人物,做了何等大官,本官也正好拜访一下才是!”


    连官都不曾做便嚣张成这样,真做官了,这一家人尾巴还不翘起来啊?


    听到他自称本官,那妇人在他略显年轻的脸上划过,脸上惊疑不定。这里是驿站,接待的都是往来官员极其家眷,定然是无人敢冒充朝廷命官的,妇人凸自强撑着:“我,本夫人为何要告诉你?”


    郁桂舟冷哼一声,对这种外强中干的人不屑的撇了一眼,若非不是看在这是个妇人的份上,堂堂长者欺负幼儿的事儿他才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随后,驿站又呼啦啦的闯进来一群人,紧衣肃脸,腰间挎刀,浑身都透着冷硬的气质,那群人为首的几个大步跨过来,在郁桂舟身后行礼:“大人,外边已安排妥当。”


    郁桂舟微微额首,看了看跟着护卫们一块进来的驿差,问道:“我们的院子可曾安排好了?”


    那驿差原正要回禀,只方才插不近话,这会听到问,忙点头回道:“这位大人,院子已经安排好了,小人这便带你们过去。”


    “有劳了。”


    “不敢不敢。”驿差心里极其受用,脸上的笑意越发大了。他们驿站虽是接待命官和家眷,但往来的那些大人们谁不是高高在上,便是方才那晏夫人,一个等着做官的,态度都颐指气使得很,话里话外我家老爷要做官了,你们得小心伺候着云云。


    这位爷看着年纪轻轻,已是一个官员,谁料态度这般好说话,驿差忙在前头带路。接到一个轻松好说话,还给赏钱的活计,谁人不喜欢呢?


    一群人又呼啦呼啦的走了,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留下那晏夫人脸色白一阵青一阵,尤其这会厅里那些驿差帮佣们看她的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更让宴夫人觉得狼狈得很,头一次不顾幼子的哭嚎,拖着人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卷开启,本文最后一卷分为两个小卷,《位极人臣》和《满天下》


    第172章 桃李满天下1


    驿站给郁桂舟等人安排的院子很大, 装得下他们这群人还是绰绰有余, 等郁竹姐妹俩带着人收拾妥当,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驿站里里外外都挂满了灯笼, 郁当家的去走了一圈, 回来笑着与他们说道,这些灯笼眼熟得很,仿佛是他们亡山境那头前几年的样式。


    郁老祖白了他一眼:“瞎咧咧啥呢,什么我们亡山亡山的,往后在上淮待上几年,你还不得自称我们上淮上淮的了?”


    虽是这般说着,但郁老祖如同郁当家一般, 还是格外的想着亡山的一切, 初到时,他们还曾十分的不习惯,但随着住久了些, 那亡山的一草一木便开始有感情了。


    那些善良的老百姓, 那些动不动就要塞给他们府上各种东西的心意, 想起那时他们府上下令不收老百姓的东西,但外头的商贩们却变着法儿的给出门玩耍的小糯米挂满了东西, 回回回府,总是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吃的、用的、连女人用的胭脂水粉都不放过。


    真真是让他们哭笑不得。


    恍若昨日啊……


    郁当家已经习惯了被郁老祖时不时的骂上两句,浑然不在意的摸了摸鼻子,尽直的感怀:“也不知我在城外坡上种下的那些稻子能不能活, 如今我们一走,可没人打理了。”


    郁当家父子两个是个坐不住的,真让他们整日的待在府内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于是父子两个也不嫌麻烦,每日大清早的坐了马车去城外,找了块小坡地种下了从渝州府那边拿来的各种种子,最初时,那些种子连芽都没发,急得父子俩整日的守着、呵护着,也不知浪费了多少种子才好不容易培育出了几芽,喜得跟什么似的。


    岂料小糯米也在一旁圆桌上双手撑着下颚,皱着脸感叹:“可惜了。”


    郁老祖就白了郁当家一眼,警告他:“看你把我曾孙都教成什么样了,他若是不好生读书往后就惦记着地里那点子事儿,我可跟你没完!”


    郁当家当即白了脸,诧异的看了过去:“爹啊,当初待糯米去城外可是你的主意?”


    现在糯米读书不认真,能怪在他头上吗?


    “我不管!”郁老祖哪跟他讲道理,不耐烦的摆摆手,咧着嘴看着小糯米:“去去去,快去看看膳食做好了没,我曾孙肯定饿了。”


    这一说,郁当家也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抬腿就朝外走:“我这就去。”


    他方才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都已经黑了,按说像这些驿站专供着外头官员和家眷们往来,应早早就把膳食备下的,这都这会了,连个通知的人都没有,郁当家觉得奇怪得很。


    他一路疑惑着到了前厅,却见厅里已经坐了几桌,如今正安安生生的吃着呢,郁当家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寻摸到了前头案上,问道:“为何这膳食已经好了却无人通知我们,莫非你们驿站还分人不成?”


    案后的人知道这是一位官员的亲眷,脸色闪过一丝难堪,又陪着笑说道:“不好意思了,我们驿站以为这两日大雨没什么人,准备的菜色比较少,这不方才又遣了人去采办,已经回来了,只烦请诸位在等一等了。”


    郁当家虽然觉得不对劲,但驿差说得滴水不漏,又已经道了歉,他也不好再为难人,只道:“那便再等一等吧,烦请快一些,家中有幼子,经不得饿。”


    驿差没成想他这般好说话,还以为得跟先前那对赴上淮等着当官的夫妻一般目中无人呢,当即面含感激:“是是是,我这就让人催一催。”


    郁当家说完,正要离开,却见那几桌人中,先前与他们有过争执的那位妇人站了起来,似笑非笑的说了句:“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还想用膳。”


    郁当家心知她在含沙射影,但对上这些妇人,他也难得去争辩嘴皮子,正要离去,却听那妇人不依不饶的补了句:“哟,这是怕了,准备当乌龟给缩回去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郁当家也不想忍了,何况他还没忘记先前这妇人仗着年纪大还欺负他孙子呢,立马瞪圆了眼,四处扫射:“那个嘴里含了大粪的说话呢,这是吃了大粪才有的这般嘴臭吧。”


    “你说谁!”那妇人立马插着腰看着他。


    郁当家这才闲闲的看了一眼,凉凉的惊讶了一声:“谁应我的话便是谁呗,这位夫人你说是吧?”


    那妇人是个泼的,闻言“呸”了一声,道:“我告诉你们,你以为你们为啥现在还没吃上饭,那是因为我当家的在这儿,驿站自然要紧着我们先,就凭你们算哪根葱啊?”


    她先前也是被那年轻人一口一个本官给吓住了,想着自家相公如今是去等着任命的,自然不敢得罪人,等回去后,她相公见到幼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她给骂了一顿,说她没点见识。


    这么年轻的人,就算一口一个本官,他的官位又能高到哪儿去?


    哪跟她家相公一般,如今还未到不惑之年便中了个同进士,又有当师爷的经验,这回子有人跟他们透露消息,说要把他相公安插到那一个新上任的从三品大员旁边去历练历练,往后在外放几年,待再回上淮后,定然也能熬到四品官去。


    那年轻人,就算一口一个本官的,也最多不过是师爷之流,又没她家老祖宗以前那点子关系,苦苦熬上一辈子那也只是个县官的命!


    她当时也不过是被那人给唬住了罢了,过后想想,可不是这个道理吗,不过一个年轻人罢了,就算带了一群带刀护卫又有何用。


    不过是有些家底子罢了?


    郁当家被她这份胡搅蛮缠给气笑了,又听她口口声声的恭维自家贬低他家,顿时心里就膈应上了,问:“那你倒是说说,你家这当家的官居几品,有何背景啊?”


    “那你可听好了!”妇人得意的插着腰,正要自报家门,但被她所谓的当家的捅了捅,示意让她不要乱说话。


    妇人满脸不在乎:“当家的,告诉他们又何妨!”


    话落,她直视郁当家的,道:“你且听好了,我家当家的原乃是渝州府清县下的师爷,如今得中了同进士,正被调往上淮,往后给插到一从三品大员的底下做个文职呢,从三品的大官你可知?可识?”


    在上淮那地方,四五品的官员或许没人当回事,因为有很多的官员,终其一生也只能到达那个位置,而一旦过了从三品开始,便能称得上一句大员了,这样的官员,若是往后没有行差踏错,便是封侯拜相都使得,他相公若非是祖上跟上头吏部的人有些关些,这位置还到不了他们手头呢。


    郁当家的“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 :“不识。”


    “切!”


    这会子莫说那妇人,便是她口中那位当家的眼底都透着一股子的不屑,但却并未开口,显然是不想与尔等说话一般。


    郁当家对这二人越发无语,随口问了句:“哦,那不知是那位三品大员啊?”


    这个妇人那是一清二楚,当即就在她当家的不赞同的眼光下噼里啪啦的说了出来:“这位三品大员原是一四品知府,听说立了奇功,特特被上头给调回上淮的呢。”


    那与有荣焉的模样,仿佛像是立功的人是她一般,只是这妇人的话在郁当家而立却是越听越觉得耳熟。


    四品知府,立了奇功,被调回上淮,这怎么跟他儿子的经历一样呢,想到某种可能,他心里咯噔一下,稍显犹豫的开口:“那位从三品的大员可是姓郁?”


    妇人顿时瞪圆了眼:“你怎知?”


    这下郁当家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感情这吹捧了半晌,说的是他儿子啊。年初的时候,一纸圣谕下来,说调舟哥儿回上淮担任大理寺卿,另还发了一道密旨除了舟哥儿无人知道上头交代了什么。但好歹,给一个从三品大员的文职人员能不能不要这般随意呢?


    这就两口子这目无下尘的模样,这是帮手呢还是拖后腿的呢?


    但,郁当家觉得有必要让这些人认清自己的身份,免得真当他们无人了,在那两口子惊讶的时候,他指了指自己:“我家姓郁。”


    一句话险些让这两人跳了起来,但他们没这样,只死死按捺着,脸色煞白。


    那妇人还存着些侥幸,犹豫的看着郁当家问道:“不知,不知那位大员和你有何关系?”确切的说是和这一家有何干系才是。


    “哦,你说这个啊?”郁当家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下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儿子正是你口中那位当过正四品知府,立了奇功,如今被调回上淮的从三品大员,哦,就是这位夫人今日见到的那个。”


    说完,在旁人难掩震惊的目光里,郁当家心情大好的离开了。


    “不!”在他离去后,那妇人忍不住尖叫出声。


    怎么会……怎么会……那般年轻的男子,怎么就是一位从三品的大员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我跟你们说,这就是剧情啊,男主如今还没到京,但早早就被人给惦记上了啊,你们没猜到情节哈哈哈。


    这位师爷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男主为何会任大理寺卿?


    密旨写了什么?


    现在不透露!


    第173章 桃李满天下2


    郁当家回去就把这事儿当个笑话一般与他们说了:“你们都不知道, 那两口子脸色煞白煞白的, 可别提让我多解气了。”


    他捏了捏孙子的胖脸颊:“糯米啊,祖父给你报仇了, 开心吗?”


    小糯米懂什么, 只知道坏人被祖父给打跑了,当即就闪着眼睁睁的眼崇拜的扒着人,糯糯的说道:“祖父最棒了,糯米最喜欢祖父了!”


    郁老祖看他们这歪腻的样子就牙疼,只道:“也不知上头怎就调了这么个不着调的给舟哥儿,若非不是言儿那头被绊住了,同咱们一道入上淮多好啊。”


    郁言最开始知道点风声的时候也是准备同他们一道离开的, 只是在圣旨发下来之前, 陈蕊怀孕了。


    这孕妇头几个月最是忌讳东奔西走的,且这一路风餐雨露的,两口子都是老来得子, 自然是要紧着未出生的孩子为先, 为此便只得先在亡山修养几月, 给朝廷那头递了折子,回头朝廷那边就给他封了个知州。


    这一下, 郁言更是不能离开亡山境了。


    眼见着郁桂舟的左膀右臂如今是要在亡山那边安家落户了,朝廷这边又重新指派了一个文书给他,说是去年的同进士,还做过师爷,给他打打下手也是经验丰富得很。


    如今看来这确实很巧, 这人不仅仅是在渝州府清县里当过师爷,在这小小的驿站里还能碰到一处,还打着郁桂舟这个从三品大员的牌子在外耀武扬威,险些还欺到了正主上。


    郁桂舟都不禁想哀叹一声。


    这就是所谓的狗血吧?


    郁家人无语的同时,驿站的驿差们快速的把饭菜给做好了请他们用膳,这会子得知这院子里住的是一位三品大员后,言谈举止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冲撞了贵人,而郁家人也不再客客气气的了,先前他们处处周到,结果人家恐吓一声就软了,连一个还没有任职的官员都能对他们颐指气使,也不知道判断判断,真是有负他们身在这驿站之内。


    明明应是对朝廷机制最熟悉的人,却偏偏……


    相比郁家人安安生生的用着膳,另一个院子里,先前的那对夫妇则是头晕眼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当家的姓蔡。


    蔡夫人在房里渡来渡去了半晌,挠头抓腮的挤着脸,看着同样蹙眉不语的当家的,小心建议:“当家的,不如咱们跟上头的说一声,让换个人试试。”


    反正也是给朝廷当差,如今把顶头上司给得罪了,还不如找人重新换一下呢,等到别的大员手下时,他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哪知听了这话,那蔡当家的突然暴怒起来:“你懂个屁,无知妇人,若不是你招摇得很,哪里能惹出这等祸事!”


    换人?


    早在下头厅里的时候蔡当家就闪过这个念头,不过刚一冒出头就被他给否定了,若非不是他们祖上救过吏部侍郎的家眷,他又舔着脸上门求这份人情,人吏部侍郎才不会把这份差事安插给他呢。


    需知,那郁大人立了奇功,如今一到上淮就被陛下给封为从三品,并且把大理寺交给他,明摆的是陛下的人,还是一位大红人,凭着他和侍郎大人那点子情分,人家为何要把这个眼热的差事交给他?


    蔡当家的能一路考到了同进士,脑子也不是个笨的,当即就明白了那里头的弯弯绕绕,果然,那侍郎大人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外乎是让他好生办差,同那大员打好交道,最好成为心腹为其所用云云。


    侍郎大人需要他做什么,目前不得而知,但一个跟侍郎大人家素无往来的同进士,哪怕有人怀疑他,查验一番后也只会认为不过是他运气好罢了。这些,他从来不曾对外人说过,包括他的妻子。


    蔡夫人被一顿吼,当下面上也坐不住。暗道若非不是当家的说如此年轻的人官位定然不高云云她哪里会去跟三品大员的家眷对上,如今出了事儿就想赖在她身上了?


    没门!


    蔡夫人没好气的一屁股坐下:“那你说咋办?”


    蔡当家的眉头蹙得紧紧的,对得罪了顶头上司,也为这个粗俗的妇人。他蔡家当年也是个农家,所以娶的妻子也是个农家女,大字不识一个也就罢了,等蔡家开始发达后,就整日的出门炫耀,欺软怕硬的,在清县那地方就凭着这性子给他招惹了不少事儿,如今到了这上淮地界,还是狗改不了□□。


    他白了一眼:“咋办,除了准备些礼品过去道歉,还能咋办?”想了想,蔡当家的又道:“我观大人只带了个幼童在外,你让风儿准备准备去,过去同那孩童玩一玩,本就是小孩子的玩闹,等他们玩熟了,自然也就解决了。”


    “这……”


    蔡夫人有些迟疑起来。


    都说知子莫若母,蔡家幼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对这儿子的脾性她最是清楚。打小就在村里称王称霸,仗着家中的权势无人敢惹他,等到县里后爹又做了师爷,除了那县令家的公子们惹不起外,旁的也是毫无顾忌,这会子被一个小娃给撞了,正让他们帮着出气呢,怎可能去弯腰陪玩?


    蔡夫人把这顾及一说,蔡当家的顿时就一火:“也不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让他去哄哄人怎么了,那是他爹上司的儿子,莫说去哄哄,就是去巴结也要给我巴结好,要不然,我拿他这么个只会给老子惹祸的儿子来做啥?”


    做啥?还不是你们老蔡家的给惯的!


    蔡夫人憋着气,忍了忍还是去给儿子说道说道。老爷有句话说得不错,此时他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是他们跟上头有关系又如何,莫非为着这么点子交情,人家能拂三品大员的脸不成?


    等到郁家那边用了膳后没多久,便有下人来通报说蔡师爷带着家眷过来赔礼道歉了。


    郁桂舟没见人,只打发人告知了句,让他们往后行事低调,莫要打着幌子去给他惹麻烦就行,等下人离开,又吩咐人送了热水进来,郁桂舟把围着他转圈的糯米抱起来把衣裳一扒,就扔进了桶里,坐在床榻滴溜溜看着他们的郁小闺女咧着嘴直笑。


    小糯米顿时就不干了,扭着肥嘟嘟的身子一个劲的转,口中还大声喊着:“爹,爹,妹妹在看,妹妹在看!”


    郁桂舟固着人不让他动,闻言嗤笑了一声:“看就看呗,那是你妹妹,害羞啥?”


    “我是男子汉!”糯米义正言辞的表示自己的性别。


    郁桂舟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让妹妹看了你难道就不是男子汉了?小小年纪,想的还多。”古人早熟这话不假,至少他在他儿子这个年纪是做不到把男子汉和闺女分这么清楚的。


    推门而入的谢荣听见父子俩的对话,忍着笑走过来点头说道:“你爹说得没错,男女七岁不同席,你还得等两年呢。”


    小糯米这才不说话了。


    等把两个小的洗干净,郁桂舟和谢荣洗漱后,一家子便上床休息了。


    一夜好眠后,第二日大早,在前厅用了饭后,郁家人便快马加鞭的上了马车离开,在他们走后不久,那蔡家的也收拾好了行礼,带着仆人出来,临走时,还朝驿站的驿差们打听了下郁桂舟等人的行程。


    在得知另一位大人早早便整装出发后,蔡大人忙也招呼人上车。


    次日的清晨,路边草丛里上还留着昨日暴雨过后的痕迹,叶子上露珠不断滴露,空气里还透着泥土的腥气,在驱车赶到一日的路后,乘着余晖,郁家众人终于到了上淮城。


    上淮是魏国皇都,街道处处精致典雅,楼阁亭廊繁立,其书香气乃是魏国之最,便是街头幼儿都能摇头晃脑的说上几句典故,阔论那书院林立的学子们,信手捏来,几步成诗端的是不足为奇。


    当年郁桂舟能脱颖而出,可谓是天时地利占了泰半,若非那次案卷于他有利,单凭学识,恐怕是落得过无人问津的地步,遥想当年在这上淮城里,步步厮杀,一步一谨慎,刻苦读书,其艰辛非外人道也。


    此刻,他站在这上淮繁荣的街道上,看着四周的吆喝、讨价还价,在仓皇间得了圣谕去往亡山,那期间的奔波,迷惘,坚定,心口徒然升起了一阵豪情壮志。


    他回来了!


    “爹,这便是咱们的府邸吗?”小糯米扯了扯他的袖子,指着前方龙飞凤舞的门匾:郁府问他道。


    郁桂舟在那不羁的字体上划过,含笑点头:“是啊,这里以后就是糯米的家了。”


    郁府,是陛下赐下,而那块匾额也是圣上亲自所写,可见他对郁桂舟这个臣子的看中和倚重,这座府邸,曾是某位王爷的宅邸,如今被赐予立了奇功的臣子。


    合情合理是吧?


    “走吧,进去。”一手牵着糯米,郁桂舟在谢荣另一边,看她抱着小闺女,旁边,郁竹姐妹扶着郁老祖夫妻,在郁当家大刀阔斧下,一家人迈入了这栋繁华的府邸。


    作者有话要说:  蔡大人是一个卒,


    俗称马前卒。


    从下一章开始,又要烧我的脑了。


    第174章 桃李满天下3


    郁家府邸坐落在内城东街, 其府规格庞大, 里边一步一景,布置得典雅贵气, 华丽端庄, 名花异草无数,更有湖泊廊桥,亭台楼阁,那湖泊中央荷花正欲含苞待放,粉粉嫩嫩的立在荷叶下,零星的点缀其中,当真是别有一番意味。


    回府安排妥当后, 待第二日, 郁桂舟早早便穿上了朝服,收拾妥当的入了宫里去谢恩,他选的日子不错, 正逢今日没有早朝, 不过堪堪在明正宫等候了片刻, 数年前见过的那位侍监便走了出来,招呼他进去:“郁大人, 陛下这会正得空,让奴领你过去,请随老奴来。”


    郁桂舟早非吴下阿蒙,当年还只猜测这不过是宫中一位有品级的太监,如今早早回过了味儿, 领悟过来这位非是一般有品级的太监,而是跟随陛下几十载的大总管来福。


    他不敢托大,客气道:“劳烦来福公公了,公公请。”


    来福总管也不推迟,只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边带他往里走,边感叹了句:“郁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


    是啊,聪慧?


    若非他敢闯,敢用头脑,又岂会有今日的成就,又岂会有今日的多年再见?


    嘴角带了两分苦笑,郁桂舟却微微垂了头,道:“公公过奖了。”


    到了书房门口,来福总管却不进去,只在门口朝郁桂舟抬了抬手,郁桂舟心里顿时有了些猜测,微微额首,便一步一阶抬步走了进去,而后,书房门悄无声息的合拢了。


    门被合拢的声音丝毫没有让郁桂舟的脚步有所停顿,他笔直的朝前走,在魏君锐利的打量下,凸自镇定的走到了案下,施了个大礼,叩拜:“臣亡山知府郁桂舟特向吾皇复命!”


    魏君并没有和颜悦色的喊他起身,只目光如炬仿佛要把这位当年随意丢弃出去的臣子看个清楚,分个清楚,好半晌才沉吟着开口:“爱卿起来吧。”


    “是!”郁桂舟一板一眼的动作,收敛了脸色所有表情,只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感激。


    魏君手指在案上敲打了几下,突然转了语气:“爱卿这些年在亡山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端的是天纵奇才,这么多年都无人达成的事儿偏偏你做到了,办成了,如今亡山一片风调雨顺,爱卿是在是功不可没,若是爱卿有何心愿未达成,不妨说说,本君赏你一个心满意足如何?”


    郁桂舟没有因为魏君的突然转变而有所放松,只脸上适当的露出一点笑意,连眼里都沾染了微笑,摇头道:“回陛下,臣无甚不满足的。”


    哪知魏君却突然沉了脸:“当真?”


    都说君王之怒,翻脸无情,郁桂舟就算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面对一言不合便隐隐有发怒的魏君,心里还是颤了颤,面上露出了点惊惶,但随即又冷静下来,抬手施礼:“陛下息怒,微臣感念陛下恩德,从不敢忘怀,如今达成我皇之命,也不过是不负嘱托罢了,万不敢再奢求更多。”


    被这一番恭维,魏君难看的脸色才好了几分,但语气里还是带着些质问:“朕的命令你完成得很好,如今便是再赏赐你一番,爱卿又何必推辞?”


    “陛下有所不知,”郁桂舟便语带了三分诉说之意,道:“都说寒窗十年苦读,为的是出人头地,有朝一日入殿堂、进内阁,为百姓伸冤,为大魏尽我心我力,陛下在臣不过恰读完书的时候给了臣一份泼天富贵,让臣不用一步一步的奋斗几十年到如今,而今,臣又有何颜面再让陛下嘉赏呢?”


    青年身姿挺拔,仿佛再说,读书人铮铮铁骨,一是一,二是二,不屑于在拿旁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哼,书呆子!


    魏君刚暗哼了声,便见那方才还大义凛然的青年突然笑得讨好的看着他:“陛下若要赏微臣,不若便把给臣的赏赐落到臣的家眷头上吧?”


    魏君抿了唇,突然有些不想说话。


    郁桂舟却又继续说了起来:“微臣这些年能安安心心在外,多亏了家里家眷们的帮衬,否则若是三心二意了,恐怕得多花费不少时日才是,都说家有贤妻老者,如有定海神针,当真是不假。”


    “定海神针?”魏君喃喃道,不知这是何,但不妨碍他突然笑得和气起来:“爱卿啊,你说你家有贤妻,不如朕给你赏赐两个美人,朕听闻你家中只有两个幼子,着实太少了些,带两个美人回去也好开枝散叶才是。”


    两个还少?郁桂舟苦笑不已:“陛下又调侃臣了,美人再美,那也只能远远欣赏而不能揽入怀里左拥右抱,否则,臣又怎对得起操劳了多年的妻室?”


    魏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不是说你家中妻子贤惠?”


    摆明了是不信,这天下男人,有谁敢说自己不爱美色,这郁大人年纪轻轻,正是身强力壮之时,出生农家,苦读十年,一朝得志,不爱权、不爱色,那他的心思可真是藏得深呐。


    “陛下!”郁桂舟正色着脸,道:“做妻子的贤惠,并非我们男子就要利用旁人的贤惠去达成自己左拥右抱的想法,生为男子应当顶天立地,有所谓而有所不为,君子坦荡荡,非是要坐怀不乱,而是有节制的控制好自己,来回报做妻子对当夫君的一片心意,只有两两真心真意,才对得起我们自己,美色罢了,欣赏够了已足以。”


    “有所谓而有所不为?”魏君明显被这句话给触动。


    郁桂舟点头:“不错,臣在年幼苦读之时,曾见书中描述过许多家破人亡,含恨分离的书写,为征战、为情、为利,所以才会有感而发引奏笑江湖一曲,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而我们要做的事很多,臣想无愧于天、无愧于地,臣想见我大魏繁荣富强,无人可犯,臣想见我家族繁盛,子嗣出息,臣愿所有的人都幸福安康,臣多想就这样沉醉千年。”


    魏君眼眸闪动。


    出了明正宫,郁桂舟被外头突来的清风一吹,顿时背脊一片凉意。


    原来在这不知不觉间,他竟已紧张到湿透了背心。


    这次面圣,可谓好也可谓不好,郁桂舟把魏君和他的对话在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演示了便,他知道,魏君想让他投诚,主动送上一个弱点过去,甚至在后面说那赏赐美人时也不过是为了在他身边安插两个棋子罢了。


    他这样,这满上淮的官员又有谁不是这样呢?


    可他偏生又拒绝了,哪怕把话说得楚楚动人,说得合情合理,但君王的心思谁能猜得透,若是魏君不满意,只怕他的前途就此毁于一旦。


    但,他并不后悔。


    他想起最后,魏君问他:如何繁荣富强,无人可犯?


    他答:国富则民强,国泰则民安,民定则天下定,少年强,则国强。


    快出宫时,有小太监拦下了他,说得很客气:“郁大人,我们王爷知道你今日进宫,特意让小的来请大人一叙。”


    郁桂舟微微笑道:“不知你家王爷是哪位王爷?”


    小太监挺了挺兄,似乎格外骄傲,道:“我们王爷行七,人称七王爷。”


    郁桂舟默默在心里想了一下。七王爷,去年不过才成年,因是皇后嫡子,且深得太后欢心,如今还未搬出宫去居住,听闻这位七王爷在宫外的府邸便在东街上头,如今正有礼部的人督查着在修建,倒是不知,这位王爷,找他又何干系?


    “还请公公带路便是。”最终郁桂舟还是去了,不说别的,七王爷是个任性王爷,他如今刚到上淮,根基不稳,若是不去,贸然得罪一位王爷是在是不妥。


    随后,郁桂舟跟着这位公公一路绕过了不少弯弯绕绕,最后想是出了宫一般,竟然停在了一处宽厚的城墙外。


    那太监到了一个门口便不走了,抬手请他进去:“大人请,我们王爷在里边等您。”


    郁桂舟抬头看见那高高的墙上镶刻着两个字:监狱。不由得露出了两分苦笑。


    这位王爷的爱好,却是特殊得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郁桂舟给自己做了些心理准备,这才抬脚往里走去,守在外头的太监见他步履沉稳,面上也不慌不忙,暗自嘀咕:“也不知这位郁大人待会会不会被王爷给吓住?”


    且不提这头郁桂舟被七王爷给截住,而在他走后,魏君的明正宫里,从那书房里间里走出了一人,头发有些斑白,但身子骨看着还行,身着一品朝服,脸上许是不常年笑,还带着一些久居上位的严肃,见他走了出来,魏君沉吟的脸顿时带了两份笑:“老师。”


    老者摆摆手:“陛下如何看这郁桂舟?”


    问及了正事,魏君又恢复了先前的脸色,正色的询问起了老者:“相爷觉着此人如何?”


    百官之中,唯有一人为相,他少时乃是当今魏君的少傅,如今则是百官之中领头的左相,颜左相想起方才那郁桂舟的振振有词,嘴角难得的带了两分笑意:“此子说话动情入理,颇为圆滑,但也不失为本心,若是当真如他所说那般,倒是个栋梁之才。”


    “可是此子的言论与我大魏大相径庭!”虽说郁桂舟的话连魏君听了也不住的感慨,但正因为没听过,所以才觉得颇为异类。


    颜左相一双看尽沧桑的眼仿佛深入人心,他语重心长的对魏君道:“陛下,既然你唤我一声老师,那做老师的便教导你最后一课吧。”


    作者有话要说:  郁桂舟:聪慧的人就是要被使劲压榨的。


    第175章 桃李满天下4


    郁桂舟是清早不过卯时便出的门, 这会已是酉时了还不见回来, 谢荣在府中陪着小糯米都不禁蹙起了眉头,有些心不在焉的。


    郁竹正抱了一尺布走过, 见她无精打采的模样, 一下就想到了所谓何事,便安慰她:“弟妹放心,舟哥儿是立了大功回来的人,如今正得圣上看中,说不得在外头碰到了同僚们耽搁了一会也不碍事的。”


    顿了顿,她又指着手中这块淡紫色的布匹道:“这块布你喜欢吗,我今早出门见这上淮城的女眷们穿戴跟亡山不同着呢, 便准备拿一块布料做成上淮的款式来试试, 等做成了,便给你穿穿试试。”


    谢荣一听,顿时摆摆手:“不用了大姐, 这料子配你也是使得的, 你拿去做吧, 我这儿还有好多衣裳呢,箱子底下还有好些没穿过的。”


    她虽然不知道外头的款式跟亡山那边相差了多少, 但打小穷怕了,便是如今条件好了,谢荣也舍不得浪费,她箱子里那些料子,便是从前连碰一下都不敢的, 现在日日穿在身上,要再是挑剔,谢荣自个心里就过不去了。


    “你呀,”郁竹摇摇头,叹道,在她旁边坐下。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咱们初初到这皇都,舟哥儿如此年轻就成了三品大员,外头不知道多少官家夫人们在暗地里嫉妒呢,你是舟哥儿的夫人,以后被别的夫人们邀着出门,总得给自己办一些派头,免得让人碎嘴才是。”


    郁竹语重心长的劝了起来。便不是这官家夫人之间,往前在淮阳时,多的是姑娘们整日聚在一处攀比,从发饰到模样、脂粉,配件,甚至各家亲眷之间都得巧着嘴拐着弯的炫耀着呢,且莫说这些一个字都得掰成几句话的官夫人之间了,那更是得处处小心提防,又得把自家的底气傲骨给彰显出来。


    谢荣听完沉默了半晌,才勾了唇笑道:“是我倔了点,大姐说得对。”


    今时不同往日,在亡山时,她是一周知府的夫人,往前没有上头的人给压着,如今到了上淮,虽夫君官位高了,但比他更高的人比比皆是,便是下头的人,谁又知道他们安的什么人,站的什么队?


    “这就对了,”郁竹含笑的拍拍她的手,起身着准备离开:“待给你做好,我便给祖母和妹妹也一人做上几身。”


    这时,一直在自顾玩着的小糯米却突然抬头,朝着大步迈进院中的郁桂舟哒哒哒的跑了过去,嘴里喊着:“爹,爹。”


    郁桂舟的脸色有些苍白,也没有如以往那般早就蹲着身把儿子给捞进了怀里狠狠亲香亲香,这会子在小糯米离他还有几步之时便抬手止住了儿子的动作:“糯米,先停下。”


    小糯米惯性的往前又跑了两步,这才眨巴着大眼疑惑的看着人:“爹……”


    郁桂舟笑着安慰他:“没事,爹身上有些脏,得先去洗洗再能来抱你,行吗?”


    小糯米一听,顿时扬起了个大大的笑脸,用力的点点头:“嗯嗯。”


    谢荣和郁竹也走了过来,见他不光脸色有些发白,身子更是摇摇欲坠的,都同时蹙着眉心喊道:


    “夫君。”


    “三弟。”


    谢荣担心的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你到底怎么了,可是出了何事?”


    郁桂舟摇摇头:“无碍,只是出门有些累了,我先回房洗漱洗漱,待会再去给祖父祖母请安,小荣,你先把糯米带过去吧。”


    谢荣还有一堆的话要问,但郁桂舟在交代完这些后,就尽直大步回了屋。余下谢荣和郁竹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也只得按捺下来,招呼着糯米去郁老祖老两口的阖一居。


    泡在温热的水里,郁桂舟这才感觉到周身的僵硬和冷气被逐渐融化。


    其实,这僵硬和冷气并非源自别的,而是源自于他的恐惧。是的,恐惧。他没想到,那七王爷不过才初初成年的人,竟然有如此手段。


    邀他看牢狱的刑罚,带他听那些犯人的喊叫,从头到尾,那七王爷都含着笑意,仿佛毫不在意旁人的生与死,痛和哀,只是带他看了一出又一出,最后还似模似样的看着他笑说,这不过是因为郁桂舟马上要接下大理寺了,而这牢狱又恰好归大理寺管,带他来提前熟悉熟悉环境罢了。


    罢了?


    他自问同这七王爷素无往来,近无仇怨,若是有心相邀,有谁会把这相邀之地安放在这牢狱之中?


    这到底是一个下马威还是一个拉拢的信号呢?而七王爷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为何?让他恐惧吗?


    那他确实做到了,身在那样一个似乎见不到光明,永远没有明日的地方,他确实是恐惧的,但他恐惧的不是这些,而是这些皇子们的态度。


    对人,对老百姓,对臣下们的态度。


    他最怕的不过是汲汲营营,起早贪黑数十载,却连一身抱负都未施展,便被一些莫须有的人或借着莫须有的事儿给打回原形,终成空。


    但此时此刻,周身经脉的血液开始流动后,郁桂舟脑子里这些虚无的想法又轻轻的被他给碾碎。管他七王爷什么意思,只要如今没有明说,那他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好了,至于七王爷本人,就当他是一个有着独特口味的人罢了。


    这天地间,他只需要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家人,对得起自己便行,若真有一日当这朝廷的诡异风云波及到自身,素手难测之时,那便轻装从简,回家种田去吧,也不枉读了一场,做了一场,人也总要倦鸟归巢,安度余生不是?


    当他穿着常服出现在阖一居时,谢荣和郁竹两个正有些坐立不安,堂上,郁老祖两口子和郁当家正在逗弄着小糯米和小圆子。


    小圆子便是郁家最小的闺女,长得圆啾啾的,所以给取了个小圆子的小名,大名叫郁朝露。


    郁桂舟先是朝谢荣和郁竹递去一个安抚的笑意,这才给庞氏等人行了礼。庞氏高兴的抱着胖乎乎的小丫头,捏着她的手心轻柔的哄着:“快看,你爹回来了。”又招呼郁桂舟近前,语气里满是骄傲:“舟哥儿,你这整日忙碌着,恐怕还不知道吧,小圆子如今喊人可利索了。”


    “是吗,那我来问问,”郁桂舟几个大步在庞氏跟前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圆啾啾的小圆子,对上她她明亮无邪的眼,心里顿时软成一团,伸出了两手:“来圆子,给爹抱抱。”


    小圆子出生到如今也不过一岁多些,连路都走不稳,平日里又是在庞氏跟前长着,郁桂舟忙,能陪着闺女的时候少,小孩子的记性又不好,特别是小闺女,娇气得很,对这个不大熟悉的亲爹只看了两眼,便转头扭到庞氏怀里了。


    庞氏顿时喜得跟什么似的,直说自己没稀罕错人,又对郁桂舟嗔了两句:“谁让你总是不抽个空出来陪陪她,你要再忙下去,只怕闺女以后都认不得你了。”


    倒是小糯米跟小圆子截然不同,当初父子俩相见时,小糯米都快两岁了,哪知跟亲爹没好上几日,就整日爹长爹短的问候起来了,莫说他们这些打小稀罕的,便是谢荣这个亲娘也越不过郁桂舟这个爹在小糯米心里的位置。为这,庞氏等人没少打趣小糯米,说他有了爹就不要曾祖了。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


    小糯米眼见得郁桂舟没抱上小圆子,扭着小腰就挤了过来,扯了扯郁桂舟的袖子,又拍了拍自己的小腰,就差没直说,我的腰借你抱了。


    郁桂舟把这贴心儿子抱起香了好几口,没一会父子俩就玩起来了,而逗了半晌也不见小糯米给反应的郁当家就怒了,不满的说道:“祖父整日的陪玩,随喊随到,如今还比不过他爹一个眼神了。”


    “德行,多大的人了。”


    郁老祖白了他一眼,也朝闹着的父子俩那边问道:“舟哥儿,今日进宫面圣没出什么问题吧?”


    郁桂舟把儿子抱着,正正经经的坐好,这才回了话:“一切都很顺利,陛下也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君王。”


    至于七王爷的事儿他就不提出来让家人担忧了。


    “陛下确实是一位仁君,若不然这四海也不会如此平静,百姓又如此安康,”郁老祖又提点了几句:“上淮之地与旁的不同,这里每每走一步便要考虑上十步,关系人物错综复杂,难得理清,各大世家又惯常有姻亲之面护着,更是枝繁叶大,你在皇都为官,要谨言慎行才是。”


    “孙儿省得。”这才来上淮几日,郁桂舟便觉得在亡山数年不曾用过的刀光剑影都出现了,且,这里的刀光剑影,那都是不见血的。


    郁老祖对这个孙儿的行事风度是十分满意的,沉吟了会,又交代:“不过也莫要畏首畏尾的,男子汉大丈夫,便该顶天立地才是,做臣下的,不应与百官过多的来往甚密,但做独臣也是不好,便如人一般,天下都可有浅言相谈之人,但那真正交心之人,不过二三。”


    这些郁桂舟也曾考虑过,且他初到上淮为官,还是得去结交几个心胸宽广,又不爱结党营私之人。


    如当年会试时对他颇有帮助的柳真柳大人、施家那位族兄,还有凌辰大儒等等……


    把郁老祖说的他记在心里,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桑儿不是说要来上淮吗,怎这两日还未到?”


    “不知,许是路上耽搁了。”


    “……”


    郁家一众人又说了些许家常,谁都不曾发现,在阖一居外,一名黑衣人轻轻从院子中离开,随后一跃纵深跳到了墙上,随后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郁桂舟:学武的了不起啊,还翻院子!


    第176章 桃李满天下5


    当年册封太子, 魏君下旨开了恩科, 那一科,出现了无数惊才绝艳的人物, 如老态龙钟却依然勇于向上的通州府柳沿岸柳会元老大人, 也如宣和这般贵气天成的翩翩公子哥,也有享誉魏国的清雅状元郎以及那一曲回荡四海的笑江湖……


    郁桂舟首先拜访的是柳真柳大人。


    在他入上淮之前便先把上淮如今的官场给打听了清楚,知道这位柳真大人依然时不时在府学里育人子弟,且因他数年如一日的刚直不阿的脾性,并未升迁,依然是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督学使者大人。


    官家引他进去时,看着一如往昔的布置, 郁桂舟不禁生出了感慨:“在柳大人这里, 本官又仿佛回到了当年一般。”


    语气里十分怀念,但依然是官家的引路人却再不敢有半点轻视之意。


    谁能料到这一位普普通通的学子,竟然在如此年纪便能称得上一声大员了呢, 果真是造化弄人, 气运使然才是, 也幸好,他从来没看低过这些学子, 谁知道未来他们其中某些人会不会鱼跃龙池,一飞青天了呢。


    比如这位……


    到了书房外面,官家把他引入房内,便在身后轻轻关上了房门,由得他们私下去交谈。郁桂舟客气的道了谢, 打量这间前些年求学时来过几回的地方,同外头院子一样,这里的几乎没有变化,连一些摆件的位置都毫无变动。


    想起他托人调查时,旁人对柳大人的批语。


    古板严肃,丝毫不通情达理、礼教深严……


    “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往常那几样?”柳大人的声音从那前方案后传了过来,只见他双目平视,正正经经的端坐着,衣摆上一丝不苟,连面部表情也少得很。


    郁桂舟讪讪的笑了笑,施了个礼:“先生。”


    “当不得,”柳大人一如既往的板着脸,眉心微蹙:“如今你已是三品大员,官位在我之上,用不着再如此虚礼,便按同僚的称呼来吧。”


    郁桂舟断然拒绝:“这才使不得。”


    且不说柳大人同他师傅渝州府学院首有交情,便是当年恩科之时他受柳大人指点过几次,如今虽一朝得了势,但论资排辈,他也不敢妄与这些备受人敬仰的先生们称名道姓。


    在他的再三推辞下,柳大人的脸色柔和了不少,也与他交流了不少的心得,而柳大人虽素有刚直不阿的雅称,但其实也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人,他并未身在局中,反倒把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的给瞧得一清二楚,他的言论,不带丝毫偏颇,对现在的郁桂舟来说,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为人度量等等却正是如今最最需要的。


    晌午时,他留在柳府用了饭,有陪着柳大人喝了茶,聊起了家常,说起了往前那些年,柳大人等人求学的经历,与他师傅付院首的结识过程云云,过了一二时辰后,郁桂舟这才起身告辞。


    等出了柳府,突然,他抬头朝着阳光正明媚的天色笑了起来。


    谁说柳大人不懂变通的?这分明是一个心思通透豁达之人才是!


    有了跟柳大人的这一番交谈,郁桂舟沉甸甸的心里稍微轻松了许多,对接手那大理寺也有了几分底气,一扫之前的暗淡后,他饶有兴致的在城里买了不少零嘴等小玩意,趁着斜阳西落,脚步轻松的朝郁府走去。


    岂料,变故横生。


    在距离东街不远的巷子里,几名黑衣人把郁桂舟给围住,他们蒙着面,手里利刃亮堂堂的还反着光,郁桂舟轻抿了唇,手中的零嘴不自觉被他捏成了一团。


    他听见自己扬着声音问道:“不知几位是打哪儿来的,所来又所谓何事?”


    脑子里,郁桂舟快速的分析着如今的情形,这条巷子不深,前面不过几十米远便是街道,只这里居住的多是达官贵人,论热闹自然是比不得老百姓居住的那头,但这里也时常有下人们外出走过,只要他能躲开这几个黑衣人到街上,那他们便不敢明目张胆的刺杀他,否则也不会在这巷子里来动手才是。


    这般想着,他紧张的心跳蓦然平息了下来,只沉着声音:“本官乃是大理寺卿,维护这整个上淮城的秩序,各位如果要行刺本官,也不怕被本官查出来,连累你们幕后之人?”


    只听那黑衣人之一桀桀笑了两声,冷眼看着他:“郁大人,我们自然知你是谁才接下这趟浑水的,大人若有本事,那便去阴曹地府里查案吧,杀!”


    随着他的话落,其他几个黑衣人瞬间朝他跑了过来,高高举着刀,郁桂舟几乎能想象若是被这利刃一刀劈下,他只怕是没有活路的。


    但他不想死,也定然不能死。


    捏成一团的零嘴被他漫天散花一般的抛了出来,或许是求生的力气大过腿软,郁桂舟拼命朝前跑着。他的身子骨其实与时下的文弱书生不同,早些年科举之时便时常锻炼,去了亡山后,随着士兵们一同上上下下的攀爬,脱下衣服后还是很有料的。


    只是,他再如何也是个文弱书生,又怎么能跟这些被雇佣来的杀手相提并论?


    几乎没有多远,便有黑夜人已经跑到了他身后,正高高的举着刀准备朝他劈下时,郁桂舟咬着牙,身子朝旁边一扭,再趁黑衣人有些愕然之时反手成刀在他臂弯劈下,等那黑衣人手臂发麻那一瞬间,眼疾手快的夺下了刀劈了回去。


    只是这样一来,余下的黑衣人也尽数到了跟前儿,厮杀中,郁桂舟突然闷哼出声,当即再不敢念战,用力防守,又边往后撤,只是黑衣人哪里会让他如愿,只见其中一人朝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余下的便散开,呈包围状把他给堵着。


    这时,才真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郁桂舟紧握了手中的刀柄,手心湿湿滑滑的,额头上豆大的汗滞滴落,几乎把他的双眼给模糊了,但他丝毫不敢懈怠,连眨眼都不敢,正要准备拼劲全力杀出一条路时,那前方街尾传来的声音对他来说不亚于天籁之音。


    “喂,你们是哪里的,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黑衣人被搅了好事,当即就朝那外头的人扬了扬手中的刀,威胁着说道:“小子,老子劝你好生想清楚,别惹麻烦上身。”


    郁桂舟只觉得心跳很快,浑身的力气又好像在一点点流走,但外头那声音却持续不断的传入他耳里:“嘿,我这爆脾气。”


    刚说完这句,那听着还十分年轻的声音突然扬高了声音,朝着四面八方吼道:“快来人啊,这里有采花贼啊,快来人啊!”


    老百姓就是如此,趋炎附势,你若说这里有人杀人了,只怕为了避祸躲避还来不及,但若是什么采花贼之类的,那就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了,郁桂舟心里正夸着这年轻人,耳边,就听见咚咚咚的声音从四面传了出来,似乎还有人在问:


    “采花贼在哪儿,采花贼在哪儿?”


    “哪个采花贼敢偷到我们这里来了,无法无天了。”


    “……”


    围着他的黑衣人神情顿时变了,有心想趁着这时完成任务,但郁桂舟在这时越发的提高了警惕,握着刀横卧在胸前,做出一副随时要拼命的姿态,领头人蹙了蹙眉,耳朵里人似乎已经近在眼前,只得恶狠狠的说道:“走!”


    临走之际,那双眼还如同毒蛇一般撵在郁桂舟身上片刻,桀桀怪笑两声:“郁大人,小的奉劝你,不该管的别管,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郁桂舟嘴角扯了扯:“也烦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自古以来,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哼!”


    黑衣人冷哼一声,随即带人走了。


    等他们真的离开了巷子,郁桂舟才浑身一软,一团软在了地上,从街上那头跑过来一个人,蹲在他跟前,还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没事吧?”


    等他再一看人,突然脸色大变:“哥!”


    原来这是今日才刚到上淮的郁桑,他带着丁小秋在路上紧赶满赶,游山玩水了好一阵才慢悠悠的晃到了上淮,正要经过这里时听到巷子里有声音传来,他下了马车后才发现原来是有人在欺负人,这才有了后面一出。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被围困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丁小秋,快过来帮忙!”郁桑朝外头吼道,又不住的拍了拍郁桂舟带着血污的脸颊,轻声唤着:“哥,哥,你醒醒……”


    丁小秋很快就跑了过来,他一贯吃得多,长得壮,力气也大,跟着郁桑两个很快把郁桂舟给扶到了马车上,而后驾着马车快速离开。


    巷子里,依然清幽冷静,唯有墙下那一滩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我的男主啊,你好惨啊!


    第177章 位极人臣6


    郁府里, 下人们进进出出, 手中端着一盆盆的水,脸上俱带着慌乱无措。安荣院主屋门口, 郁家的官家福伯正招呼着婢子们鱼贯而入:“快快快, 要干净的温水和帕子,那边的,血水快去外头处理了。”


    里边,屋子里非常静谧,进来的下人纷纷放低了声音,连眼都不敢多抬,耳边只隐隐听着有抽泣声, 床盼, 一位精神抖擞的老者快速的把床上那位因失血过多而引起昏厥的年轻人包扎好,这才几不可闻的送了口气儿:“好了!”


    话一落,房中隐隐的抽泣顿时消散无踪, 在一旁焦急等待着的郁家人忙上前, 把大夫给簇拥着, 连声问道:


    “大夫,我孙儿可还好?”


    “大夫, 我相公他如何了?”


    “……”


    老大夫已经在此操劳了一二时辰,身子骨已经泛得厉害,但他明白这些家眷的担忧,且又听闻床上躺着的那位年轻人年纪轻轻就已立了奇功,如今被调回上淮任大理寺, 负责整个上淮城的秩序和安危,对如此有作为的年轻人,老大夫那是打心眼里稀罕,便摆摆手,道:“这位大人如今已无大碍,身上的刀伤老夫已经给包扎妥当,只是失血过多罢了,其他的并无大碍。”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儿,一旁的郁老祖出口道:“行了行了,先别围着大夫了,让大夫先歇歇再谈。”


    这一说,郁家人才反应过来,庞氏还约为有些不好意思:“对对对,大夫,你先在旁坐坐,我这就让人给你上茶。”


    老大夫是在是累得很了,也不推迟,在一边凳上坐下,很快便有下丫头上了热茶,又有婢子们把床边的纱帐放了下来,稍稍开了窗,让风把里头的血腥气给冲散,等这一切做完,婢子们又轻手轻脚的鱼贯而出。


    老大夫看在心里,暗道这郁家规矩有礼,实为难得。


    老大夫是个重规矩的人,再者做这一行的,一生不知见过了多少肮脏的事儿,尤其那大宅院里,越大越是藏污纳垢,口头说的规矩规矩那就是狗屁,倒是这郁家人,人口虽少,但眼底的担忧却是真真实实的,并不是逢场作戏,想来这般家里定然是和睦得很。


    又过了片刻,老大夫休息好了后,见得周遭郁家人一副心不在焉,想问又怕打扰的样子,撩了撩胡须,便开始嘱咐他们:“往后数日内不可大荤大肉,需得用药物滋补着,让他身上的伤口赶紧愈合才是,待愈合的时候,老夫会再上门来诊治一番的。”


    说完,他便让早早等候在侧的药童把药箱收好,准备告辞了。


    “大夫,真是多谢你了,”郁老祖与老大夫说道,又送老大夫到了门外,便让郁当家的去送一送人。


    “客气了。”老大夫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郁老祖摆摆手,郁当家便在门口引着老大夫和药童朝外走:“大夫,请。”


    老大夫点点头,便跟着郁当家一起出了安荣院,等郁当家把人送到大门,又递了个香囊过去,等人出了郁家,这才返身朝回走。


    他到安荣院时,庞氏已经把院子里里里外外给安排妥当了,郁竹姐妹俩去灶房那头看着点,炉子上已经炖上了流食,就怕那个时辰舟哥儿醒了来饿着肚子就不好了,而郁老祖两老口,早在郁桑把浑身是血的郁桂舟送到府时,庞氏便当机立断的把小糯米和小圆子给放在了阖一居,让丫头仆妇们看着。


    不过小糯米太机灵,要是一直搁在那头不让他过来,非得哭闹不休不可,毕竟,在整个家里,这小子最喜爱的便是舟哥儿了。


    只有谢荣……


    在郁当家看过去时,庞氏等人也看了过去。


    打从老大夫说舟哥儿没事后,谢荣便一直坐在床畔不言不语,双眼一直不曾离开舟哥儿身上半分,看得郁当家等人心里也是酸楚不已。


    好好的一个人,早上出门时还笑呵呵的,临回来却成了那副样子,郁当家想起前头那一阵手忙脚乱,险些腿软着瘫痪在地的心情,这心上就忍不住涌上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到底是谁,有多大的仇怨,才能这般狠心?


    郁桂舟被郁桑带回来时,全身上下衣裳破裂了许多,到处都是被隔开的痕迹,里头还渗出了泊泊血迹,从大门到安荣院这小小的一段路,那地上便全是一滩一滩的血。


    披头散发,不成模样……


    莫非不是郁桑今儿恰好路过,只怕……只怕他们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殷啊,你过来。”听到叫,郁当家顿时收了思绪,跟着背着手的郁老祖出了屋,在屋檐下,郁老祖一瞬间却向是老了好几岁一般,只目光越发锐利。


    “我瞧着这般下去不行,自古以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因为无论防守多么严密,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郁当家顿时迟疑了几分:“那爹你的意思是……”


    郁老祖白了他几眼,他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亏他望子成龙,给儿子取名叫郁殷,就是希望他能把二房给抬起来,结果这儿子一点也没遗传到他的聪明劲头和他娘的那些子妥当。


    算了……


    郁老祖交代起来:“这几日你去外头转转,挑上几个会武的护院,往后舟哥儿出门便派他们去护着,总不至于像这回一般,生生挨了打。”


    其实说到底,还是郁家的底蕴不够,那些传承悠久的世家,早早便培养了自己的护卫和手下,哪跟他们一样,处处抓瞎。


    郁当家点点头,扭头就走:“唉,我这就到处转转。”


    郁家要挑护卫,那肯定就不是普通的去牙行就行的了,还得去外头的武馆看看,有些武馆专门培养了不少会点几脚猫功夫的壮汉,就是特意给像他们这种初来乍到的人备下的。


    “唉……”郁老祖话还未完,而郁当家已经只见得到一个背影了,他气得吹鼻子瞪眼,半晌冷冷的哼了声,扭头进屋了。


    为了怕妨碍郁桂舟养伤,庞氏走时又把郁桑和丁小秋给带走了,临走时还朝着动也未动的谢荣叹道:“我们知道你很伤心,我们大伙的心里都不好受,你也得保证自己的身子才是,莫要舟哥儿醒了你却倒下了,到时候他又要反过来担心你了,知道吗?”


    谢荣带着红的双眼一串泪珠流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只轻轻额首。


    “唉。”


    在他们走后,安荣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谢荣的泪珠子反而越流越多,一串一串的无声哭泣着,她手指微颤,想近前去碰一碰人,但见到他满身的布条,手一顿,有些无从下手,只得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身子颤抖个不停。


    明正宫里,魏君的身前站了个人,此人一身黑衣,目光如炬,浑身都散发着冷寒之势,在他的腰间,还别了一块银色小巧的铁牌。


    “你是说,朕的三品大员在上淮城里,朗朗乾坤之下被人给刺杀了?”魏君的面上平淡无波,连声音也平稳如旧,仿佛云淡风轻一般。


    但,只有身前这位黑衣人才知道,当朝魏君,越是震怒,越是平淡。这普天之下,整个四海都是面前这位君上所有,而他却深得左相影响,任何事都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连声音里也不能表露出来,只有这样,才能让人忌惮,才能让人有所顾虑。


    “是!”黑衣人平淡的叙述:“行刺他的人对上淮地形十分熟悉,只是未能得逞。”


    魏君目光沉沉,问道:“郁大人如今如何了?”


    “失血过多,昏迷不醒。”黑衣人说完,魏君便挥挥手让他退了下去,黑衣人领命而去,刚走出门外,里头一下传来“拼拼碰碰”的声音。


    黑衣人耸耸肩,显然是习以为常,在一众顿时紧绷的宫侍中悠闲的离去。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明正宫里,魏君站在一众破碎的瓦上,表情凝重得犹如暴风雨来临。


    这些人,竟然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傍晚时,郁家接到了魏君的圣旨,上头说郁桂舟此次被刺,圣上也极为痛心,盼他早日康复接手大理寺,彻底肃清这些目无王法之人。


    随着这安抚之意赐下来的还有许多奇珍异品,珍贵药草,以及一位御医,御医看了郁桂舟的伤势后,同那老大夫说的话差不多,只让他安心静养,用药物补一补,等把失去的气血补足,也就没事了。


    送走了御医和前来传旨的太监们,郁家便给有些交情的人家送了口信后,彻底关了大门,安心给郁桂舟养病。


    竖日,郁当家在武馆挑来的十来个护卫便到了,每个院子分了两个护卫带着家丁巡逻,在郁桂舟的院子,更是安排了四个护卫带着家丁日夜的巡逻,就怕那些贼心不死的人又卷土重来。


    就这样过了两日,这一日,谢荣正在床畔打着盹,突然,床上的人手指微微动了动,其后,眼帘微颤,好半晌才迷惘的睁开了眼。


    第178章 位极人臣7


    郁桂舟在昏迷了数日后醒了过来。


    很快, 整个郁家人便围在了他身边, 嘘寒问暖,面色担忧, 郁桂舟躺在床上, 朝他们轻轻扯了扯嘴角,安抚起来:“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这就好这就好,你快别说话了,好好存着些力气,”庞氏谢天谢地的朝四方拜了拜,突然关切的问着:“你都昏迷这好些日子了, 饿了没, 祖母让厨房那边一直偎着小米粥和汤,就等着你醒呢?”


    说着说着,庞氏倒自己哭了起来。


    这几日, 被大夫们诊断只是失血过多的郁桂舟偏生一直昏睡, 怎么都不醒一下, 可把他们给吓坏了,郁家人正准备出门寻个大夫再仔细瞧瞧, 没成想,他便自己醒过来了。


    只这期间,着实把他们给吓坏了,尤其谢荣这孩子,更是好几日都不敢合眼了。


    “祖母莫哭, 我已经没事了,”郁桂舟这些日子其实并不是半点反应也感觉不到的,他能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哭,也能感觉有人在轻柔的翻动他的身子,他还听见了细微的说话声,只是他太困了,又仿佛眼皮一直被遮掩着,怎么也挣脱不开,直到今儿……


    他下意识朝他最近的人看过去,谢荣这几日没休息好,脸色苍白得不像话,那大眼里也满是通红的血丝,定定的看着他,眼也不眨。


    就是这种一直被人关注,被人期盼的眼神,让他在昏迷的时候都无法忘怀。


    他嘴角轻笑,抬手费力的拉住了人,不顾在场众多人在,便满脸心疼的说了起来:“你怎么廋了这么多,到底是我生病了还是你生病了,快去好生歇一歇,你放心,我一点事儿也没有的。”


    谢荣干枯的双眼里已经流不出泪了,只用力的点点头。


    郁老祖和郁当家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庞氏就没这么多顾虑了,含笑点头:“可不是,小荣整日的守着你,我们谁的话都不听,你可得好生说说她才是。”


    “对对对,哥,你得说说嫂子了。”郁桑大大的松口气,这几日家里的气氛实在是太静谧了,让他都仿佛觉得这一栋房子是栋空房了,除了在阖一居里看着他小侄儿、小侄女天真可爱的笑声能让人觉得鲜活外,外头的每一寸土地都仿佛在闷着一般。


    郁老祖老两口到底是年纪大了,精力也有限,看顾两个孩子根本就照顾不来,这不,郁桑和丁小秋便被抓了壮丁,陪着小小年纪就精力无限的小糯米玩,还陪着那乖巧的不像话的小圆子玩,只圆子娇气,实在是难得才能逗得她展颜一笑。


    得了郁桂舟醒来的消息后,丁小秋便留在了阖一居里哄着人,其实若是他哥再不醒,郁桑都不知道如何面对每日问好几回的小侄儿了。


    郁桂舟真心实意的朝郁桑道:“这回多谢你了桑儿。”


    这回若非郁桑,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不,不用。”郁桑一下红了脸。在他眼里,自家哥哥顶天立地,聪慧得无人能及,向来是他心里不可逾越的人,这会突然弯腰跟他道谢,还真是让郁桑颇有些不好意思。


    以及……还有一些原来自己也能做大事的激动。


    突然他正了正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大哥,你以后千万别再受伤了。”


    郁桂舟笑着跟他保证,说了会话,他的精力消耗得很快,身子也开始乏了,庞氏便主动把人都带了下去,让他好生休息休息,连谢荣在他醒来了后也不在倔得听不进劝,只也不肯离他太远,庞氏等人拗不过她,只得听她的,让丫头们把外间那塌上给铺得软和了些,又交代了两句,这才纷纷离开了安荣院。


    外头也得了郁桂舟醒来的消息。


    柳大人、施家族兄,以及向来中立的凌辰大儒都派了人上门送了礼品,其后,大理寺下的各路官员和文武百官也俱备了薄礼送了过来。


    谢荣清点好了这些礼品,又把账册搁好,便带着翠荷回了安荣院。院子里,郁桂舟身着常服,靠在软椅上,身前,小糯米撅着屁股不知道给他说了什么,逗得他清隽的脸上满是笑意。


    阳光明媚之时,耀眼的金光照在那父子俩身上,竟然柔和得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谢荣走了过去,那头小糯米看着她,眼前一亮,欢呼的扒着她的腿叫了起来:“娘。”


    谢荣挑了挑眉,看着这个突然对他亲近的儿子,又看了看闷着笑看他们的郁桂舟,在儿子头上抓扒了两下,没好气的道:“说吧,什么事?”


    这小子,难道不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


    小糯米屁股甩了两下,脸颊微微羞怯起来,糯糯的说道:“娘,我能让小叔和小秋叔叔带我出去玩一会吗?”


    谢荣下意识蹙眉。


    因为郁桂舟被刺的事儿,府中大门紧闭,只留了个小门供婆子们每日出门采办,这种时候,出门对谢荣来说,那就是非常危险的事,这上淮皇都,天子脚下,明目张胆的就敢行刺,可见是十分不安全的。


    她正要一口回拒,就听见郁桂舟先开了口:“你就让他出门玩上一会吧。”


    谢荣一贯听他的话,只是这回郁桂舟被刺给了她很大的触动,让她下意识的觉得外头有危险,自然是不敢让儿子去冒险的。


    见她没有松口,郁桂舟接着道:“你瞧我都休息好些日子了,身子也快大好了,再过上几日就能去大理寺上任了,儿子年纪也到了,总不能日日被关在家里头吧,再者,如今既然我没死,那这行刺想来就不会再有第二回,你相公我难不成是那种白白站着挨打的吗?”


    “可,”他说得头头是道,谢荣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微微有些恼怒:“你看着办吧?”


    郁桂舟见她侧着脸,脸颊有些鼓,唇角勾起来,让翠荷把小糯米带出去,带上几个护卫一块出去,等小糯米屁颠颠的跟着翠荷走了,这才笑出了声,逗着人:“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下回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吗?”


    “哼!”谢荣没绷着,自个反倒笑了起来,又想起他方才说的,扭头问道:“你方才说过几日就要去上任了?”


    说起这个话题,郁桂舟目光顿时沉了沉。


    他这回行刺,便是跟他立马要接任大理寺卿有关,确切的说是跟大理寺目前关押的一位犯人有关。


    在他之前,大理寺卿这个位置已经换了三茬人了,每一个正要接手的人都或明或暗的被人给阴了或者暗害,到他这儿,已经是第四任,想来那边也是坐不住了,便派出了人直接来行刺,以此来给正要接任大理寺卿的官员一个下马威。


    可惜的是,他没死!


    “是啊,待身体好了便要去上任了,陛下如此信任我,作为臣下也定然不能辜负陛下的一番皇恩浩荡才是。”官场上的事儿郁桂舟向来不爱同她说,只挑了些好听的揭过。


    但谢荣也不知怎的,或许是被吓怕了,非但没有揭过,反而追问了起来:“这回的事儿是不是很棘手?”


    对上她关心的眼,郁桂舟轻轻摇头,笑道:“不会比在亡山时更棘手。”


    其实非也,早在郁桂舟接到了密旨时便知道事情不会这般容易,而后回了上淮,与柳大人一番闲聊后更是肯定了下来。


    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若是让人继续翻涌,那此事大得足以颠覆这个王朝,若是当今能狠得下心,那此事便也很小,根本不用牺牲如此多的官员来平白的枉送性命。


    包括他,也差点成了这里头牺牲的那一个。


    大理寺里关押了一位犯人,这个人身居高位,却被扯出与贩卖官位、私卖官田、收受贿赂、通敌卖国有关。


    只是有关,却并无实证,所以只能把他收押在大理寺,还得好生生的供着。


    魏国数年四海太平,河清海晏,但是,当整个王朝开始欣欣向荣、一帆风顺之时,也最是底下那些肮脏的东西最快的滋生的时候,他们体系庞大,在无形中早就站稳了脚跟,等被人爆出来时,却依然成了气候。


    魏君也在顾忌……


    他甚至不知道外头还有多少爪牙,还有多少同伙,在百官中,在宫里,在后宫里,甚至他的妃子、儿子、大臣,又有多少被牵扯在里边,身边又有那些人还能可信?


    他通通不知道……


    就好比那一位庞大的对手在无形中一步步的吞噬着他的势力,一步步的把他变成瞎子、聋子,让他看不清,道不明,他只知道对方于他,十分危险,若是一个不慎,很可能坐下那把龙椅就得换一个人坐上去。


    他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小糯米:爹,你等我长大呗,长大了我给你报仇去!


    第179章 桃李满天下8


    郁桂舟在休息了数日后, 身体完全恢复, 好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走马上任接了大理寺卿的位置。


    蔡大人是大理寺卿的左右手,专门负责文职和书写发放, 掌印, 立薄,任从七品主薄,另一位主薄姓唐,任主薄这个位置已有些年头,再熬些资历,也能往上做到司直上去。


    而其他有少卿二人,位列从五品, 掌折狱、详刑、正科条, 凡有丞断罪不当,则以法正之;丞六人,从六品, 掌分判寺事, 正刑之轻重。徒以上囚, 则呼与家属告罪,问其服否;再有主薄二人, 从七品,狱丞二人,从九品,掌率狱史,司直八人, 从六品,掌审理案件,合计约有二十一人,其下各司未入品级着数百人等。


    如郁桂舟这般的掌管数百人的大理寺,他负责的范围也只有重大案件才会经由他的手,其他的案件由狱丞拿人,司直审理,丞判理,少卿复议,主薄立薄、盖印,便成了,压根就交不到他手上。


    案后,郁桂舟细细的研读着大魏的律法典籍,而在他身前,是大理寺二十位大大小小的从下官员,以王、卢两位少卿领头,皆是满脸不解。


    按说他们礼节也到位了,怎寺卿却把人一直晾着?


    大理寺是整个大魏掌管律法、受命于天的府衙,百官们莫不与他们打好交道,毕竟,没人会知道自己会一直一帆风顺,若是有一日平白入了狱,看在以往的交情上,还能得点照顾不是?


    因此,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一贯是人人争夺的肥肉。


    不仅仅是百官们动了心思想安插人,便是大理寺内部也是暗潮涌动,对那大理寺卿的位置眼热却又忌讳。


    不过若是在这风口浪尖上,每一任被任命的大理寺卿都出了问题,那到时为了小命着想,文武百官们是不会在惦记这个棺材位儿,他们这上头没人,那还不是这锅里混的说了算,若是陛下在顾忌点,直接从他们之中提拔一个上去,那才真是……


    可惜,众人眼红,却最终被陛下一道圣谕给打破。


    如今这上头的毛头小子,甚至不及他们当中有些人一半的年岁,却安然的坐在了那惹人注目的位置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们,眼里的那份沉稳,仿佛能直入人的心底,把他们心里子的那点阴暗给看得明明白白。


    明明,也不过是随意看了一眼罢了……


    但却偏偏就是这一眼,让无数人低了头不敢直视,哪怕上头的人已经捡了书在细细阅读,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凝视、窥测。


    王、卢两位少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见了对这位年轻却让人不可小觑的寺卿大人的忌惮。


    这一分忌惮,完全是对这个看似毫无根基,却能在这个大染缸里成功脱险,如今稳稳当当的坐在上头的这一份气运和能力的忌惮,此时,对陛下一纸圣谕把人给调回来,让上淮无数人惊诧的这位寒门状元郎,他们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时辰一点一点的游走,当好些人已经站不住的时候,郁桂舟终于从书上移开了眼,诧异的看着堂下的人:“原来诸位还在呢?”


    话虽如此,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愧疚,反而皱着眉头在下头的人堆里淡淡的打量了一二,最后才说道:“想来诸位大人平日里在屋里待太久了,都快站不住了,是我的过错,来人,给诸位大人上椅子!”


    “是!”外头有护卫立马搬了椅子进来,很快就把屋里给挤得满满的了。


    被郁桂舟说站不住的那些禁不住躁红了脸颊,但心里也被膈应得很,这寺卿大人是何意,莫非是嫌弃他们年纪大了不成?


    郁桂舟哪里会去解释这些,不管不顾的说了些有的没的,也不管在这些人心里投下了多大的石头,便随手翻开了一本薄侧,随口念着:“前三年春末,上淮城郊发生了一起偷窃案,由狱丞拿了人,司直审理,丞判刑,少卿复议,主薄立册,最后偷窃贼当日无罪释放,而那被偷的人家,一家老小在狱中居住了三日才得以被放出去,最后那户人家已不再追究。”


    他抬手,看着离得最近的王、卢两位少卿:“这可是二位复议的?”


    王、卢两位少卿没曾想他会拿此事出来说,这件事儿当时却是有些猫腻,但早已结了案,如今再翻出来已是没有任何意义。


    王少卿小心的道:“这其中或许有不当之处,但此案已结了大人。”


    这其实就是在提醒郁桂舟,莫要抓着往前的不放手。


    但郁桂舟是谁?或许往前他还能顾忌着,但如今经历了被刺杀一案后,他早就想通了。在这大理寺里,或许整个上淮的文武百官之中,他要做的,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把这摊子水搅浑,然后让那些发了霉的出来。


    他的靠山只有一人,也唯有一人能给他保证,旁的都是虚无。


    这或许也是陛下所希望他做的,由他来开启这焦灼的气氛,打破这正与暗的对峙,揪出那些不良的、不法的官员们,而在此期间,所有阻碍他的,或者阻碍陛下行事的,都要被拂去。


    “好一个已结案!”郁桂舟笑了笑,随即脸色一变,手中的薄册突然向王少卿砸去,在他跟前落下,随后,整个寺卿大人的办案屋里,只听见新上任的寺卿大人破口大骂:“你们脑子是被狗给吃了吗,这么明显的事儿还要颠倒黑白,你们脑子是装了水和豆腐吗,怎么不去买一块豆腐一头撞死了死,身为最应该公正严明的官员,却如此是非不分,善恶不明,你们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对得起你们身上穿的这身官服吗,啊!说话啊,个个现在都哑巴了是吧,我看你们不是很威风吗!”


    被骂的人从少卿到狱丞、司直,各个都垂着头,紧缩成一团,企图装鹌鹑一般蒙混过关,心里也被这寺卿大人给骂得一脸懵。


    大理寺惯常行事如此,这不是一直以来的事儿吗,怎么到这位寺卿大人眼里却是一桩惊天大事一般呢?


    且不说那贼子在上淮关系硬得很,平日里仗着那些关系招猫逗狗、欺男霸女的,他们也委实是有心无力啊,办了人,得罪了高官,不办人,又惹得民怨四起,真真是两头受气,最后演变成大理寺就成了个和稀泥的,只希望在不伤人的情况下把事儿给解决了。


    城郊那户人家虽在狱牢里住了三日,但也没被狱中的牢头们欺负,待三日一过,就把人给放了,连点皮肉之苦也没有,这不是两全其美了吗?


    这些话,没人敢说出口。


    大伙都是人精,从这寺卿的几句话里就能听得出,寺卿大人是一个性情刚直的人,不徇私枉法,公事公办,且还颇有一副为民伸冤的骨气,若是说了,只怕又得招一顿好骂。


    明明这位寺卿大人看着温温柔柔,还带着书生独有的儒雅之气,听说还是几年前的状元郎呢,谁料说翻脸就翻脸,说骂人就骂人,且骂得人狗血淋头的还不敢反驳,大理寺审案无数,也见识过许多骂人的花招,若说那个官员也这样指着别人的鼻子骂人不带重复的,恐怕纵观现在的记载,也只得这一位了吧。


    脑子更活泛的,还不由想到,果然是被上淮城素来有刚直不阿的柳真柳大人亲自教导过的人,这脾性都跟遗传了似的,都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骂累了,郁桂舟也收了口,重新坐回了案上,端着茶盏狠狠的喝了一口,手指在案上点了点,半晌才出口:“大理寺的官职人员合理的安排是没错的,本官看了下,环环相连很是合理,但是,就你们这些尽想着混日子的本官也不放心,所以,即日起更改律法,所有案件在给少卿大人复议了之后必须如实的送到本官的案上,由本官亲自阅览,若是本官复议,便让主薄盖印,颁发下去。”


    他这一说,底下的人也顾不得惊诧了,纷纷表示。


    “寺卿大人,这不合理呀。”


    “是极是极,寺卿大人位高权重,怎能每日操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有两位少卿大人掌着你便放心吧。”


    “我等以后肯定也是安寺卿大人的章法行事,绝不乱来,还请寺卿大人放心才是。”


    从属官员们纷纷表态,连两个少卿也是一副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模样,郁桂舟闲闲的靠着,饶有兴致的问着:“你们都不愿我插手大理寺的运作吗?”


    下面顿时脸色大变,纷纷说着不是这般。


    “行了,我这不是与你们商量,而是告知你们一声,往后大理寺便这般执行,诸位若是不满,本官今儿就可往宫中走上一趟,求来一道圣旨。”郁桂舟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们出去。


    大理寺的官员们晕乎乎的出来,而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纷纷反应过来。


    这位大人好生厉害,明明是他们要抱成一团把人高高的禁锢着,如今却反倒被人给砍掉了双翼,反被人给了个下马威。


    郁大人和众位从属官员的第一次会面,是在咆哮和怒骂中渡过的,这次的交锋,大理寺的官员们纷纷闭紧了嘴,任人如何敲问也是不说出口,只暗地里提点着,告知以往那些爱惹事儿的人悠着点,千万别犯到那位手上去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正愁没人点呢。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两章好像标题错了……


    第180章 桃李满天下9


    铁骨铮铮的大魏律法重还是鸡蛋的分量重?


    这个问题任谁也是一清二楚, 只是清楚归清楚, 但毕竟人活在世上,总要为那五斗米折腰, 人情世故、交情往来总不能通通用铁面无私的律法来衡量。


    王、卢二位少卿知道这位郁大人脾性反复无常, 又有一股子年轻人的天性,做事喜欢冲动,不管不顾的往上冲。但此举不也是无异于以卵击石吗?


    后族关家之于律法是鸡蛋碰石头,那郁大人对上这关家,不也同样是鸡蛋碰石头吗?


    这两者,都是一样的,毫无胜算。


    只两人在上头那眉目上带着飞扬、带着自信沉稳的年轻人身上撇过, 相顾一看, 最终都沉默了下来。


    罢罢罢,劝不动还不如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不得罪人罢了。


    从大理寺出发的护卫门带着那狱丞等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关家而且,一路上引得无数老百姓驻足围观, 在暗处指指点点。


    有人跟着这一行人走过了几条街, 一路跟到了那权贵聚集地, 有人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不由得捂着嘴紧紧的盯着那一行人。


    而后, 只见大理寺的护卫们带着狱丞毫不犹豫的走进了被围拢在中央的那栋精致奢华的大院,那门前,两尊石头狮子虎虎生威,再往前面无表情的护卫收着大门,在往上, 只见那匾额龙飞凤舞、很是不羁。


    关府。


    “嘶”好些跟来的人倒抽了口气。不少人虽知道大理寺这般威风凛凛的看着就与平日里不同,但敢闯进关家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那关家人仗着宫里有个皇后,向来是趾高气扬,家族子弟出门在外也多是些不学无术之徒,这当中关三公子有最是其中拔尖的人物。


    关三公子出生高贵,乃是大房嫡子,亲姐姐又贵为当今皇后,可谓是小国舅也,生来便注定高人一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穿金戴银,吃喝不愁,旁人需得汲汲营营半生,而他不过伸手便有。


    这位小国舅自小便是关家大房幼子,被家中长辈过于溺爱,养成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虽不说草菅人命,但做下的恶事也是罄竹难书,只关家有权有势,是以每每都被关家给用银钱封了口,若是闹去了那大理寺,也不过被里头的官员给劝和,私下了了。


    出了那道门,这些纨绔子弟还不是该如何又如何,毕竟银钱而已,对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那是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


    “做什么的,这里是关家。”关家门前的护卫神色大变,指着大理寺一群人厉声问道。


    打前头的几名护卫与那些只有点花拳绣腿的狱丞不同,他们身上的野性和带着缕缕腥气让关家的护卫也是一凛,顿时警惕起来,手还紧紧握着刀柄,目光严肃。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补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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