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天降
奇夜星赛场的边缘处原本是围着防护罩的,目的不在于阻拦虫族的进出，而是为了提醒军校生们，让她们不至于过界。
不过这层防护罩昨夜被暴动的虫潮冲破了,主办方还没来记得对其进行修复。
饶是主办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在这不过短短半天时间的空隙中，就有一支不走正道的校队误打误撞偏离了路线跑去了赛场之外。
工作处，赛场实时监测一组的成员们正盯着系统后台，时不时有人看一眼时间准备下班，过来换班的监测二组组长小刘问：“排名怎么样了？”
直播镜头其实还在拍摄，只是大赛对外停播了，能看到直播内容的只剩下军区内部人员。
正准备离开的监测员小杨熬了一夜，此刻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随口道：“联军大不愧是老牌军校,一晚上时间就冲回第一了。照这势头下去……嘶！”
“你嘶什么？照这势头会咋样？”小刘见交班的同事话说一半，疑惑地探头过去看。
小杨没有回答，他瞌睡都被吓没了,手心疯狂冒汗。他迅速点开直播后台,开始疯狂刷新定位系统并联系技术组的工作人员。
小刘更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杨停下手头的动作，指着屏幕：“赛场内少了一支队伍,定位……联军大的定位消失了！”
“什么？”小刘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是不是联赛系统出问题了？技术人员呢，打通讯让他们紧急抢修！”
小杨神情苦涩，摇了摇头：“我刚刚发消息问了，技术组的人说系统没出问题,定位也是准确的。你看，系统还能监测到她们的生命体征，数据正常！”
小刘瞪大眼睛,不断放大缩小实时地图：“联军大校队上一次被记录到的积分变动是什么时候？会不会是她们不小心出界了？”
“半小时前。”小杨翻着后台记录，努力平缓自己的呼吸，“有可能，如果不小心去了赛场边界外，定位信号确实可能出问题……都怪我，只顾着看积分榜和生命体征监测……”
“事已至此，先上报吧。”小刘拍拍同事的肩膀，“欧上校不是已经带队进场了吗？我们汇报给她和高空救援队的人，看看能不能补救。”
监测组的人随即拨通了欧野那边的通讯。
小杨战战兢兢道明了前因后果，末了问：“需不需要通知联军大的领队教官？”
欧野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下沉：“楚教官那边我会告知。至于监察组……你们事后自己去领罚。”
通讯很快被挂断，欧野看了两秒车窗外飞速变化的景色，给六处队伍中的人下达命令：“你们刚才也听见了？接下来需时刻留意地面，若发现联军大校队的动向，及时汇报。”
她这话是对着六处小队说的，但另一边隔了相当距离的二处小队领头者辛秀云忽然开口：“欧上校，联军大校队失联了？”
欧野眯了眯眼望过去，只略一点头。
她不认为站于敌对面的辛秀云会在这件事上施以援手。
然而辛秀云却侧过脸吩咐道：“二处所有人，留意是否有联军大校队的踪迹，发现不对立刻上报。”
欧野神色怪怪地皱了皱眉，到底没多说什么，兀自拨通了楚意萌的私人通讯。
“欧野？”楚意萌隔了数十秒才接，语气中透出浓浓的困倦。
她昨晚揪心于自家学生的安危，在直播间盯了一整夜，一直到天亮后雨势变小才去休息。
欧野语气柔和了一些，谦然开口：“抱歉，打扰你睡觉了？”
楚意萌清醒了一些，从床上坐起来：“有事？”
欧野默了默，如实道：“我们失去了舒琼她们的定位，不知道是不是跑出赛场外了。不过你别担心，高空救援队会……”
“我要进赛场。”楚意萌深深呼出一口气，语速加快，“请六处借我一台机甲。”
“你——”欧野满是猝不及防，“你不信任我们吗？”
楚意萌重申：“这与信任无关，欧上校。请六处借我一台机甲，这是作为领队教官的合理诉求。”
欧野有些无措：“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我只是……我很担心你的身体状况，楚教官。*上次在基地星是意外和迫不得已，但这次情况不同，我们可能会面对一种前所未有的变异虫族，是未知的危险。高空救援队的人手充裕，你要相信我们。”
“你们一边放任我的学生面对未知，一边又认为我会承受不住、会畏惧这种未知。”
楚意萌一颗一颗系好胸前的扣子，吐字清晰道，“欧上校，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你难道不信任我吗？”
“不敢。”欧野敛眸看着悬浮车地面，“抱歉，楚教官。”
楚意萌推开房门大步朝外走，语气坚决气息平稳：“不用跟我说道歉的话，你知道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欧野应了一声：“我会分派一辆军用小型悬浮车在赛场入口处接你，也会准备好合适型号的机甲。”
“知道了。”
楚意萌说完，按灭了通讯手环的光屏，径直朝赛场入口而去。
欧野看着黑下来的通讯屏幕，神情复杂地盯了两秒，听到有六处的士兵在喊自己。
“欧上校，我们检测到三点钟方向有未知原因造成的异动，且有小股虫族朝那里不断汇聚。”
欧野摆手：“让驾驶员转变方向，我们过去看看。”
“是！”-
巨响炸得人心生躁意，旁边土坡上的碎石枯叶纷纷滚落，附近林中数量不多的几只飞鸟振翅逃离。
周遭地形些微下陷，植被密布导致光线不太好。大量歪七扭八的腐木倒在地上，散发着陈旧的气味。
此时此刻，翻天覆地般的巨大动静造成了遮天蔽日的扬尘，使这里越发昏暗不清。
舒琼咬着牙在地上翻滚，躲掉对面虫族的蛮横顶撞。
躲过攻击后她来不及做多余动作，便立即从地上翻身跃起，左臂炮筒趁机对准那只虫族覆有鞘翅的尾部连轰了四五发。
烟尘散去，那只甲壳坚硬如铁盔、身躯庞大若犀牛的虫族仅是尾部外骨骼多了几道划痕、退后了一段距离。
舒琼崩溃：“不是说奇夜星只有靡靡虫的吗？这群撼山锹甲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凉边打边退经过她身后，闻言神情微妙：“有点像在打同类。”
她的重装机甲就叫撼山，腹背处外壳的材料来源就是面前这种撼山锹甲虫。
放眼联盟已被记录在册的、多如牛毛的虫族种类，这种撼山锹甲虫也是最棘手、机甲兵们最不愿意遇到的一类。
它们力大无穷，偏偏鞘翅厚重且防御惊人，脾气暴躁，见到活物就会本能发动攻击，用上颚那对尖利且带有锯齿状凸起的犄角夹断或顶刺敌人。
这地方倒好，一口气冲出来数百只撼山锹甲虫，每只都是体量巨大的成年体。
舒琼毫不怀疑，若被它们上颚的夸张犄角多夹几下，能嘎嘣一声拦腰把机甲舱夹断。
听到秦凉的话，舒琼大喊：“那能不能让你的同类冷静一下！”
“不——能——”
秦凉操纵着撼山东逃西窜，尾音无助地飘荡。
铮的一声，颜向玉的机甲被砸飞，她那条鞭子末端还死死捆着一只撼山锹甲虫不放。
一人一虫先后落地，那只被捆住一条足肢的虫族重重砸在先前攻击舒琼的那只同类身上。
这给舒琼带来了短暂的缓冲，她几乎想都不想就朝那两只被砸懵的虫族发起攻击。
炮火轰鸣声中，其中一只撼山锹甲虫的足肢终于被她打断了几根。它愤怒地扬起犄角，边缘锯齿状的锋利突起反射出冰冷的光，可惜它没剩几条腿，拖不动沉重的身躯。
颜向玉也没好到哪里去，剧烈的冲击使她机甲的背部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凹坑，她头晕目眩地趴在地面，好一会儿都无法成功站起身。
舒琼跑过去扶起待命，焦急道：“你怎么样？”
颜向玉强行咽下口中的铁锈味，控制着机甲直起身体：“……没事。”
她忽然推开身侧的舒琼，将手中钢鞭猛地甩出。
一只锹甲虫正试图从身后偷袭她们，待命的钢鞭如灵活的蟒蛇般缠上了它的上颚，鞭身倒刺和犄角的锯齿牢牢扣合在一起。
锹甲虫当即想要甩开这种桎梏。它没有对舒琼和颜向玉发起下一步进攻，而是站在原地开始和颜向玉拔河。
此刻，这根钢鞭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巨力拉扯，一端连接着撼山锹甲虫，一端则被待命死死握在手中。
待命的双脚牢牢扎根在地上，地面上登时留下了两条深深的拖痕。
颜向玉咬着牙，将鞭子一端在待命右手上绕了好几圈，机甲的推进器开到最大，她将距离主动权硬生生拉了回来。
那只虫族被拉得上颚高抬，锋利过长的前肢试图扎进地下钉住自己的身体，与此同时它的口腔不由自主暴露了出来。
机会！
舒琼找准时机抬起激光炮筒，能量束精准打进了锹甲虫防御欠缺的口器之中，直接轰进了它的体内，打穿了它的食道。
焦糊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这只虫族缓缓倒地，上下颚已无法闭合，无力地任凭颜向玉那条钢鞭将其拉拽过去。
舒琼冷静地再度开炮，激光束对准它的伤□□入，洞穿了锹甲虫的头部，彻底葬送了它的生命。
钢鞭的另一头突然失去力度，待命踉跄了一下很快又稳住身形。颜向玉控制着机甲甩动钢鞭，将末端缠着的沉重一坨锹甲虫尸体猛地砸出。
嘭的一声，地面狂震。
被甩出的锹甲虫尸体如小山般落地，直接砸翻了旁边五六只虫族。
附近的锹甲虫受到惊吓，有一部分开始乱窜奔逃，过长的上颚犄角夹中其他站在原地的同类，引发了更大的骚乱。
一时间场面相当混乱。
但很快，这群骚乱不止的撼山锹甲虫重新变得安静。就仿佛受到了统一的指挥和精神控制，它们同时转回头，丑陋狰狞的面孔一齐对上站立于中央的五个人类。
舒琼几人开始背对背聚拢，收紧队形。
常西纯默默反思：“之前那道悬浮车的声音不会是幻听吧？否则我们跟着它的方向走，怎么会来到这鬼地方？”
“那是什么……”舒琼忽然提高音量，瞪大眼睛望天。
一辆小型军用悬浮车不知何时悬停在她们上空，先前被下面战斗时的混乱嘈杂声音掩盖住了动静，直到此刻才被舒琼注意到。
哐当，它的车门突然被从内打开。一个黑点，不对，一道黑影从车门内冲出，在百米外的高空舒展身躯、直直跳下。
黑影越来越大。它下落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完全是自由落体的状态，连反重力引擎都没开。
联军大几人不由看呆了，舒琼反复确认：“是机甲！”
颜向玉眉头拧得能打死结：“为什么只有一台机甲？！”
那台从天而降的机甲带着前所未见的神勇，在空中转体并调整姿势，然后……
轰隆！
如陨石砸落般的巨震从地面传来，舒琼努力稳住身形，努力抬眼望去。
机甲如神兵天降，硬生生把三只锹甲虫原地砸成了肉酱，连地面都被砸出了一个可怖的坑。
这些虫族身躯厚实、速度缓慢，机甲因此得到一定的缓冲，加上落地的姿势极富技巧，机甲驾驶员很快便顺畅地起身抬头，看上去竟然没受什么损伤。
舒琼她们简直看呆了。直到瞬息之间那台机甲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近踹翻两只锹甲虫，贺叙愁才从对方行云流水的招式中品出些熟悉感。
她震惊出声：“楚教官？！”
舒琼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她们早就知道楚意萌很厉害，毕竟对方退役前在军部便是风云人物，但……完全想不到楚教官竟是此等狠人！
见这群学生站在原地不动，楚意萌言简意赅道：“愣着干什么，快上悬浮车撤离！”
校队几人这才发现还有一辆装载量大得多的军用悬浮车悬停在空中，且已经垂下了攀登用的坚韧软梯。
欧野拿着喇叭，从车内探出上半身朝下喊：“赶紧上来！”
喊完，身后一个和她比较熟络的六处士兵不解地问：“您为什么不制止楚前辈？她什么措施也没做就单枪匹马跳下去了，这也太冒险了吧。您不知道，我刚才看得心脏病都快出来了……”
欧野不痒不痛踹过去一脚：“你刚才咋不劝？”
六处士兵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我跟您哪能一样？欧上校，您这几天不是都和楚前辈同进同出的嘛，应该处得还不错吧？总能说上几句话。”
欧野瞥她一眼，罕见语塞，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倒是想。”
她静静俯瞰着地面上那道高速移动的强悍身影，又想起刚才楚意萌那惊天动地的一跳，确实惊艳。
一如十年前那一瞥，十七岁的叛逆少女逃课翻墙却无处可去，欧野站在市中心广场的悬浮大屏前，看到了二十二岁的楚意萌在联赛中大放光彩。
她人生中的前十七年里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强大、沉默、坚决、成熟……没有表情的冷淡面孔散发出别样的魅力。
那是欧野第一次看机甲联赛，广场大屏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哦不对，也不是完全没有声音。
她的心跳声敬业地为画面配音，剧烈急促地鼓动着耳膜，和比赛结束那一刻面无表情抹去脸颊血迹的楚意萌烙印在一起。
“欧上校咋了？”
登上悬浮车的舒琼看着兀自垂眸沉思、难得沉淀出文静气质的欧野，新奇地问站其身后的六处士兵。
六处士兵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窃窃私语”，当面蛐蛐顶头上司：“不知道啊，满面春情的呢。”——
作者有话说：气氛到了，今天来唠唠教官组：
算是一见钟情（？
不过很长一段时间里，欧野一直以为自己对楚意萌的感情，是那种对偶像的仰慕和憧憬。
大概是叛逆少女为爱发奋图强这样子，出乎意料的正能量。
回忆她和小琼小颜初见时送她们返校的路上，欧老板如是道：
小妹妹哪有大姐姐好？
如今看来吧，这其实并非她在调戏小琼，实际只是不小心透露出她自己喜欢姐姐。（或许并非不小心？）
那么又有小伙伴要问了，被欧野这种个性强烈不喜欢掩饰的女人喜欢，楚教官知道吗？
答：知道的。
不过楚教官太直了，开窍比较难（不是性取向直，是脑筋太直了一身正气那种，蒽）
楚姐退役的前一年，还收到过一封匿名表白信呢，谁写的呢好难猜啊。
新兵蛋子时期的欧野：阿嚏！
不过楚姐虽然表情不多话也不多，但其实是个很真诚的人，她给那位不知名后辈回了一份手写的鼓励信。被欧野偷偷藏了好几年。
（其实楚姐还以为那份“情书”是粉丝感谢信，因为里头大致内容是“你是我努力的方向”啊“奋斗的榜样”啊之类的，特放不开一小欧）
所以楚意萌回的感谢信内容大意是：
加油小朋友，继续努力，我看好你。
有点像班主任期末评语（？
咱也不懂，反正欧野看完挺开心的。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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