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湛衾墨眼睫狠狠一颤。
大男孩的接吻青涩却野蛮,甚至带有一种倾轧上来的绝望,然后,那犬齿竟然还不止收敛似的,直接咬破了他的,就像刀口舔血似的。
涌动的热意就这么浸染着他冰冷的躯体。
“呵,你那副漠不关心的神态是什么意思……好像我有多稀罕是你似的,明明是我更希望是我搞错了……”
“可谁叫你总是趁人之危总是在我一无所有像一条败狗的时候出现,明明我从来没有求你做我的主人,做我的医生……”
“对,是你找上我的,不怪我这么想……”
绝望的,充满恨意的吻之中,是大男孩低沉破碎的嗓音。
“你满意了吧……将我的生活搞得一塌糊涂……然后,又抽身而去……”
“对你来说……我只是……你随便领养的……一个流浪狗……”
……
分明十年前是猫儿眼少年和监护人湛先生。
分明十年后也不过是主人和宠物。
不过是契约,契约终止便只是陌生人。
两人之间,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错——以至于当时牵着大人手的小小少年,如今成了欺身强吻他的暴烈性子的男青年。
男人的凤眼,此时噙着一种讥笑,“先生吻技一塌糊涂却还要这么逼问着我,莫非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坦诚么?”
时渊序怔忪,却发现男人顺势迎着他的吻,牢牢地箍住他的手,“可惜,我没有那么慷慨,也没那个闲心帮你摆平那些烂摊子,不过先生既然把我当成那个无私的人,无妨。”
“我可以好好教一教你如何更好地取悦我,像这样——”一瞬间,被侵占口腔的人成了他,男人恶劣地含着他的唇,“这样才叫前戏。”
那侵入甚至比他直接咬破男人的唇还要更肆意。
冰冷的舌纠缠着他的,暴虐地顶开他的犬齿,然后慢慢吮着,如此裹缠交缠甚至带了几分色-情的意味。
……等等。
他现在究竟是小绒球,还是其实是人……
随即银丝从唇间坠落,时渊序因为连呼吸的空隙都没有,喘不过气,他就这么狠狠咬破了他的唇,此时狼狗的犬齿已经沾染了血色。
“……好。”他胡乱地抹了抹嘴角,冷哼道,“不管如何,如果你不说实话,那我就当你喜欢我了,毕竟你每次救我的时候连死都不怕。”
“那个洗手间门口的人,我也只当是你。”
“既然先生如此坚持自己的判断,那我不妨告诉先生,一旦让我坦诚,我要的可就不是现在这样……先生,可想好了么?”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考虑的,”时渊序醉醺醺道,“……我只是警告你,你等着,我迟早有一天……”
“会把你那副虚伪的面具一点点扒下来……”
“到时候……你只能求着我……高抬贵手……”
湛衾墨悠悠地抬眼,“嗯?谁要求谁高抬贵手?”
忽然间,时渊序忽然感觉身体一轻,随后被紧紧抵在粗粝的墙上,然后被男人的膝盖直接顶开双腿,本来就紧身的军装长裤甚至就这么崩掉了纽扣,然后就是男人身体压了上来。
“……”他浑浑噩噩地打了个冷颤。
冰冷如月光的银发就这么垂泻至他的脖颈间,就如同无边的网拢住了他。
“等等……”
“小东西,是你自找的。”湛衾墨成熟凛冽的气息浸透了他,“我说过,我想要的比你能给的更多。事到如今,确实该还了。”
“你特么是个……畜生……对动物都能出手……”
明明就差把自己剥光了送到猎人手里。
却倒打一耙说他喜欢动物?
真是一个……
傻乎乎的小家伙。
湛衾墨凤眼玩味地眯起,“啊,是啊,我可是不折不扣的变态呢。”
骨节分明的手明明裹缠着冰冷锁链,也已经不知不觉地抚上大男孩的腰,他忽然极其口渴,“我接下来要好好‘享用’我的猎物,说吧,想在这做,还是我们去酒店?”
时渊序猛然间才醒过神,“滚开……湛衾墨……你他妈敢动我试试……等等,我现在究竟……”
本来心思诡秘的邪神不介意徐徐图之,但既然猎物送上门,还胡乱挣扎,那便是一步步正中他的下怀。
修长高挺的银发男人将大男孩拢入怀中,眸中是兴味的血红色。邪神唯有在狩猎时刻才会露出血瞳,如今他要好好地品尝一番怀里的人——
刚吻着大男孩的唇,可这个时候,他的神识忽然传来响动。
“主,您又干扰了人间是吗?这边天平又倒了!倒了!请您速速回到神殿,十二恶鬼和三大门徒都等候着您,要亲自好好捋一捋到底耗尽了多少因果!”
冷清冷漠的男人,向来优雅从容,如今竟然讥笑,“啊,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就为了这个传讯我,莫非我的下属果真是一帮废物?”
“主,息怒!主要还是因为现在插手因果的代价更高了……下属这不是关心体恤您吗,息怒息怒啊,如今神庭的人又派人在人间巡查了,现在在人间的非自然存在都乱成一锅粥,您可……”
湛衾墨打了个响指,中断了传讯。
只是醉醺醺的大男孩已经意识断片了,已经乖乖地倒在他的怀里。
两人之间顿时寂静一片,大概是因为刚才有一堆军官鬼哭狼嚎,连街区都是悄无人声,怕鬼的人死死地躲在旅馆里不敢迈出门一步,更让某人顺理成章地捡了漏。
湛衾墨揽着一个大男孩,对方栗色碎发拂过自己的掌心,留下酥麻刺痒的质感,紧绷的军装制服之下,是结实的腰身。
酒劲误事,对方素来谨慎敏锐,却偏偏忘记了自己该伪装,尽数酒后狂言,发泄愤懑,像只凶猛的狼犬恨不得将他逼上墙头生吞活剥。
“……”扰了兴致,不然这只凶猛的狼犬,早就是他身下求饶的猎物。
湛衾墨默不作声,想起对方刚才嗔怒的脸庞,一双黑瞳直勾勾地觑着他,生生要把自己心底的一切剜出来。
虽然没尽兴,可光是大男孩的眼神,也足以他回味。
只是那眼神……
恨他?却又不仅仅是恨。
他咀嚼不出那层怒意和恨意底下,那暗流涌动的情绪。
邪神虽无心,却又同时参透世人贪嗔痴,自是对世人的种种情绪不必纠结,可头一次,他竟看不穿。
若是因为他曾经不告而别,那他就由着对方恨着。
那七年,他本就要瞒着整个世界,更不可告人。
若是因为他欺他,瞒他。
那他便要一直这么下去——
除非对方先坦白自己,他再渐渐卸下伪装,不迟。可恶鬼提前缴械,便会惊扰世人。
一旦他露出恶鬼真容,渴求对方什么,贪图对方什么,他怕自己抑制不住本性要将对方拆吃入腹,那便是毁掉双方所剩无几的美好回忆。
所以他们也只能是重逢,多逾越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可他感受到指尖沾染了对方的体温,也渐渐滚烫了几分。
他只能适应冰冷,更不喜欢炽热的一切。心不跳,身不暖。不贪恋温暖,便能心甘情愿化身于黑暗,融于恶念。
可此时,他竟不想松手。
血气方刚的大男孩五脏肺腑似乎涌动着热血,散发着阳光般炽热的气息,几近要烘烤着他。
本来情到深处,他可以吃了他的。
可不知为何……贪婪的恶鬼竟然更加渴望看到对方清醒的时候,再被自己吞吃入腹,那样才餍足。
湛衾墨敛了敛眉目,将自己的风衣脱下,覆在不省人事的对方身上。
以此隔绝那汹涌的暖意。
只是此时月光倾落在时渊序的眉宇上,显得对方容颜更见冷峻。
这张脸其实温润如玉,可主人偏偏不想显得自己好欺负,醒着的时候,便靠绷紧着脸庞,皱着眉,冷着视线来故作威严。
湛衾墨目光忍不住垂落在那张俊秀的脸庞上,停留了很久。
既然对方是恨他。
对方是恨他是个没心没肺骗子,还是恨不得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无论如何,这两者又有何异?那七年也好,身份隐瞒也罢,他注定要欠他的。
湛衾墨压下心绪,别开目光,将外套将覆上对方的脸庞。
人要过渡到动物,身躯要经过人身的幼态化过程,相当于破蛹成蝶,却没有外壳做为掩护。
他给够对方足够的尊严,不会再多看一眼。
此时脚边的阴影聚拢,那阴影化成的人身只有身躯还是人形,可头部却是猎犬的头。
看到湛衾墨直挺挺地站定在巷口,怀里还似乎抱着什么。
穆西沙先是一愣,但随即移开视线,说道,“主,那些军官已经被我们擒获,是就地解决,还是先拷问。”
湛衾墨沉吟半晌,开口,“先拷问。”
“他们屡次再犯,何必和他们周旋?”
湛衾墨轻笑,“他们的命数本就有限,不需要我干涉。把信仰留在更有用的地方不好?”
穆西沙暗暗揣摩。
按照主的风格,谁要盯上他的猎物,直接夺了性命也是理所当然。
但换句话而言,掂量着不去伤普通人性命,又像是为了某个人……
……
穆西沙犹犹豫豫地看回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对方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打量,甚至,他莫名其妙地感觉主神态相当松弛得很。
“等会我要回府邸,没别的事情你就撤吧。”
“……”莫名奇妙的,穆西沙感觉这个对话似曾相识。
啊,上一次主路上遇到那个走失的小绒球,也是让他撤了。
穆西沙努力思考。
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主一定要跟那个小绒球独处?
虽说他身为三大座下恶鬼之一,不懂人类的喜怒哀乐,他的原生便是魔,在一堆疯疯癫癫的妖魔鬼怪中长大——现在来到人不是当打手保镖便是当什么健身教练,当主医学教授的助手只是顺带的伪装。
只是此时莽撞黑皮肤大汉有几分愣神。
他定睛一看,主怀里的是一件质地上好的风衣,风衣上覆在什么身上,还有节奏地微微颤动。
顺着那风衣的轮廓,穆西沙心跳到嗓子眼。
他才发现,主怀里的,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以后精彩在
嗷嗷嗷
——
小剧场
酒后乱性·暴躁狼狗强吻篇
毛绒绒时渊序:……(所以到底是谁叫我不要上赶子舔主人)
邹若钧:……(我哥原来是男同)
周容戚:……(我哥们原来是男同)
钟孜楚:……哎(我家孩子原来是男同)
施奈特:…………(我那个老是跟在监护人身后的难兄难弟果然是男同)
穆西沙:………………(主和小绒球独处把我赶走的理由找到了)
廷达:………………………………(磨刀中)
第42章
穆西沙那向来凶悍却懵懂的脸忽然松动了几分。
之前他还劝着廷达不要老是管主在人间的事务,结果对方一直骂他是个油盐不进的臭石头。
如今他终于明白了,难不成主之所以待在人间就是为了……
怀里这个大男孩。
可穆西沙脑子又转不过来了。
虽然他们这些属下不插手主的事情,但实际上无所不用其极在视奸主在人间的日常。
看病,病人不能来超过三次。三次以内湛教授解决问题,超过三次就是他们解决病人。
因为湛教授学术风采而蠢蠢欲动的智性恋大军,私下约饭都会被他们以“教授突然有单手术”拦截。
暗地里青睐湛教授风采的学生咨询问题,他们这些下属各种假扮成助教,“这问题简单得很,不必打扰湛教授了”。
……
当然这种神经病作风别说谈个恋爱,稍微做个熟人的苗头都能熄了。
只是穆西沙想到了十年前。
那是他们唯一疏忽的一次。
当时主从深渊中苏醒后,便开始在人间重整势力。那时审讯和清除异己,对邪神而言再正常不过。
他们这帮门徒更是出手毫无顾忌。专门将各路忤逆主的人员带到地下教会进行秘密处置。
可这个时候,门厅外传来敲门声,开门便是那莽撞的少年。
那少年长着一双猫儿眼,还在上初中,信誓旦旦地将主认定为监护人。一旦寻不到主,便恨不得要掘地三尺才罢休,不料误打误撞找到地下教会。
“他虽说唤醒了您,却不是一个像样的信徒,无法给您像样的贡品和信仰。您又何必陪他玩过家家的游戏?”旁边的信徒就差把这小屁孩撵出去。
可穆西沙亲眼看到主就这么站起身,走到门前,接过小小少年手里的试卷,迎上对方那双澄澈的眼睛,小时渊序忙解释说道,“老师说要家长签名。”
“签完就自己离开,懂么。”高挺的男人速来没什么人情味,却甘愿俯身,随手用着钢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花体签名,只是看到分数旁一向严厉的红字评语,突然变成了一个笑脸。
倒还知道少年语文难得及格,他声音一扬,“你老师是谁?”
小时渊序忽然抬眸,“那个高高瘦瘦的语文老师……不过他前几天就消失了。”
湛衾墨一顿,钢笔末端晕染出了一个点。
“那个老师虽然脾气很古怪,但很好人,他每次还偷偷带一套精装作文书,分给我看,说我这样的孩子很苦,从外星球来的,语言要重新学,能不能毕业都是问题。”
速来面容平静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小时渊序察觉不到男人的漠然,继续说道,“他还跟我说,老师的工资其实养不活人,业余还要做些别的才能维持生存,他偶尔帮光明教会声讨混沌邪神,能赚三百星币,还能有五张赎罪券……可哪怕那样又能如何呢,很多人说他现在或许早就不在人世了……”
湛衾墨顿了顿,目光深沉了几分。
“小东西,你又何必跟我说那么多?”他不留情地开口,“他愚昧,不知道招惹鬼神只会惹祸上身。”
小时渊序只是懵懂地看回他,他不解成年人的冷漠,更不解面前的更是无心之人。
他忽然垂下了头,如同白挨一顿训斥的孩子,声音几近嘶哑。
“……我只是忽然觉得很难过。”
湛衾墨微微敛了神色,“小东西,你故意把这些说给我听,是有求于我?”
小时渊序怔了怔,捏紧了手里的试卷,“我……我只是觉得老师可能不在了。可我不知道找谁,我……”他忽然有感而发,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试卷上,晕湿了卷上的铅字,“我只想到了你。”
湛衾墨眉目微蹙,只觉得少年的多愁善感让人碍眼,让对方带着卷子离开。
后来,穆西沙看到主亲自来到了混沌教会的地牢。
湛衾墨目光随意扫过生锈的栏杆,让他找出那个为了区区三百星币冒犯了邪神的语文老师。
那男人倚在墙角里,哆嗦着抱紧自己的脚踝,衣服单薄,在地牢的冷风下便瑟瑟发抖。
其实他压根什么也不懂,他觉得这世上不存在邪神,否则也不至于至高神是光明神了。不管如何,只要骂得响亮就能给钱,那就骂,光明教会的人也能多照顾点自己。五十星币就能给自己买条过冬的秋裤,一百星币就能给自己的倒霉小孩换个好点的书包。
结果眼一睁一闭,他就知道自己得罪的……
是真的邪神。
廷达在一边跃跃欲试准备好刑具,“就这个人,对您可是大不敬,公然在所有人面前数落您的罪状,说今年收成不好也是您害的——这个刑具三秒之内就内让他的小命呜呼,您动手吧。”
却没想到湛衾墨只是寥寥一句,“放了。”
“可是他……”
“在真神身份恢复前,我不想为这种人浪费因果。”湛衾墨暗自觑着那个发抖的身影,唇角戏谑地一勾。
“更何况,他的罪孽,在真正的恶人面前不值一提。”
后来。
好像一切就那样变了。
一切人就算犯了他们的戒,也要亲自过主的眼。否则不能轻易绞杀。
穆西沙回过神来,他才明白,当时主那么做,或许是为了那个孩子。
那如今,主屡屡来人间,却不轻易对人出手,莫非也是为了某个人……
此时,穆西沙看了看湛衾墨站在巷口,怀里还揣着小绒球,小绒球偏偏还睡得很安稳,只是稍微挪动了一下毛茸茸的身躯。
忽然间,穆西沙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难不成……这个小绒球,其实就是七年前那个……
“穆西沙,你是我最信任的门徒,你应该清楚,我杀了廷达多少次。”湛衾墨就这么勾着小绒球的毛,“有的时候,我不喜欢太聪明的属下。”
……穆西沙冷汗直冒,“下属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我还是多嘴一句,您贵为混沌之域的领主,不管是小动物还是人,都不值得您费心操劳。”
“他是我的猎物,我自是要大费周折。”湛衾墨眼睫下是冷锐的眸光,“还是你觉得,我有了私心?”
“既然您不过是为了猎物出面,属下没有异议,就先告退了。”穆西沙就差原地活埋了,赶紧撤。
湛衾墨望见暗处阴影已经消散,视线渐渐落回怀中的的绒球。
猎物?他用惯了这个借口,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如果贪对方的灵魂,十年前他就会将对方一口吞吃,不必等到现在。
可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
嗯。
湛衾墨没有细想其他的可能。
邪神本性向来讲究有利可图,既然后面要偿还,对方与猎物也无异,不是么?
此时,那大男孩倚靠在自己怀里,已经昏沉地睡去。
暴躁狂怒随时会咬人的小东西,如今又落在了自己手上,嗯,昏迷前还在咒骂他是个多么冷清冷漠的男人。
只是大男孩就算选错了地点,也应该察觉到这是通往前往胶囊旅馆的路。
湛衾墨眸色渐深,在细细咂磨。
还是……对方的本能,便是来找他。
心中忽而划过一道莫名的情绪,他说不清是什么。
他望着怀中的时渊序,对方已经昏沉地失去了意识,想到刚才对方警告自己不要趁虚而入。
“小东西,你警戒心不够,要朝你下手并不需要趁人之危。”他低声说,“警戒心够,就知道明明是我最危险。”
“啊,只是稍微有点遗憾呢,你昏的有点早,不然我们还可以继续——看啊,月色明明很美。”
他这么轻声对着怀里的人说着,神色从容且温和,就如同是跟对方道声晚安。
此时巷口的月光轻轻洒落,他步伐一迈,打算就此带人回家。
可随即,一艘飞舰带着震耳欲聋的引擎声,硬生生停在巷口外。
一齐穿着白色制服的人纷纷涌进路口,神色肃然地扫视周围,随即看到了湛衾墨,上前一步道。
“这位先生请留步,这里是监察司调查小组,我们接到军队传令,这里有非自然现象存在,当场所有人都需要配合我们调查。”
“先生,麻烦你跟我们去监察局走一趟。”
湛衾墨没回头,声音一扬,“我只是普通公民,对我深究有何意义?”
“既然如此,那更加需要先生提供刚才目击到的一切,自证清白。否则,就是干扰公务。”
湛衾墨眼帘低垂,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一众军官都是部队精挑细选的战将,如今那些人都吓晕在地上,还不够说明刚才发生了什么?”
监察司组长沉着脸,总感觉被对方讽刺了。
“他们说发现可疑存在,我们来调查也是理所当然,先生要是不愿配合……我们只能采取强硬手段。”
他忽然瞥到男人怀里的雪白绒球,蓬松的软毛富有光泽,又被对方牢牢钳住。
总觉得不是普通的小动物。
“不老实交代,我们那就拿你手中的小动物作抵押。”
“如果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那我没空陪你们周旋。”
湛衾墨目光无动于衷,径直地转身离去。
他们马上冲上前去,却见阴影之处,忽然伸出几条长满棘刺的触手,猛地袭上他们的胸口。其他人顿时乱了阵脚,打开对讲机就是呼救,可触手出手快准狠,一下将他们手心的通讯工具纷纷夺走。
“不好,赶紧呼叫总部,这里有非自然……”
声音戛然而止。
几声惨叫凄厉地响起,雪白的制服被铁树枝桠染上了猩红,如同垂死的白鸽,尸体累累,气息森森。
此时,巷口空寂,湛衾墨从容地离开,踏过弹壳和一地的枪支。
他忽而蹙了蹙眉,却是嫌苍白的手指沾了猩红。
……
一架通身漆黑的长轿车车门敞开,门前一个身着黑衣的部下举着一把黑伞,微微躬身。
躬身的方向朝着车内。
男人倚靠在车内后座上,身着黑色西装,怀中是雪白的小绒球。衬得一人一宠黑白分明。
伞锁人魂,部下呈上暗匣,暗匣里一个个滚珠是人死后灵魂凝成的魂石。
“您……您还是省着点杀人,审判官已经耗费了两千条命了……怎么您又……啊,是我嘴贱……您多……多吃点……”
湛衾墨幽淡地无视下属那副胆怯的神态,他手指拿下一块魂石在掌中,便挑剔地打量。
大部分灵魂已经蒙了灰。
许多人经历过半生浮沉终究难以断舍离,为了欲念奔波,灵魂早已不纯粹。
而魂石的美味程度,也与澄澈度成正比。
他只吃了一块便嫌难吃,放在一旁便不理会。
身后的黑影却饥饿得很,伸出利爪要够黑匣子,他不耐烦地将黑匣子打开,将这些魂石尽数扔进了阴影之处,转眼间,那些大大小小的魂石,在黑暗里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够。
背后的黑影忽然呢喃道。
这些都是些垃圾……祂还要更多,更多!
长轿车外的下属登时吓得瘫倒了在原地。
下属们早有听闻一旦现出真身,主的“祂”肯定是要见血才罢休。
此时湛衾墨眼中绽出血色,脖颈青筋暴露,随即将手上的链缚紧了几分。
“总是想吃好的,可你配么?”他缓缓道,“不知悔改的畜生,好的东西要慢慢贪图才能到手,一口吞吃的下场不过是让你消逝得更早罢了。”
“主,您若压制不住本性,不如早日回到神域静养。那才是您的归属地。主,在人间的事务可以往后放一放,若人类身份也招惹是非,只会后患无穷。”
湛衾墨神情幽淡,视线垂落至怀中沉睡着的小绒球。
尽管他是邪神,手眼通天,但一旦逾越凡人因果过多,将会遭受反噬。
一旦人类身份也沾染了血腥。他牺牲的代价,不再仅仅是他的信仰。
他当然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人世间这些事务差不多了,我自然想走就走。”他说道,“只是我忽然觉得,我还可以多待一会儿。”
骨节分明的指就这么轻轻抚着小东西额前的毛,他的眸色渐深,“与其警告我这些,不如记得下次别在我做正事的时候传讯。”
下属们忽然觉得后脊一凉-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毛茸茸时渊序:做什么正事?(黑珍珠眼一眨一眨)
时渊序:(昏迷不醒中)
穆西沙:那个……这个(抹冷汗)……(看着地上的军装裤纽扣陷入沉默)……
第43章
车座上的男人虽然喜怒不形于色,可那怒意已经剑拔弩张。
“主——我们都是关心在乎您,众神时代那些神仆各个都是缺心眼的傻子,自己的主插手世间不但不拦,还觉得倍有面子……所以他们坟头草已经直上云霄了,您不一样啊!”
“你们怕我不了解人间,却又怕我沾染。”湛衾墨凤眸轻抬,“作为主还是你们的傀儡,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或许——重整教会才是更好的选择。”
混沌邪神的重整教会是物理意义上的重整,换种名字,叫做“血洗”。
“主!教会都是成千上万年的老门徒和老鬼,也是混沌邪教的忠实拥磊,全是流血流泪出来的教训,不听老人言暴毙在眼前,当然您年纪也不小了……”下属们想起大管家廷达的皮糙肉厚,顺便还从眼角抹了点泪,“您要是真喜欢小鲜肉我们也不介意多找几个,但是神和人做-爱也是要计算因果的!”
湛衾墨冷笑,“既然什么都算因果,不如直接去死更好?”
“别吵,一切听我的。”
此时怀中的小绒球微微颤动眼皮,翻了个身,忽呢喃道。
忽然众人静籁无声,一个小绒球竟然强行插话?
结果对方又只是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含糊地说着。
“你跟军备部确认好名单再出发,枪支弹药少了就只能临阵磨刀……我不想看到有人白白牺牲……”
湛衾墨神情意味深长了几分。
原来是在说梦话。
对方在军区明显习惯了对下属发号施令,没准本人还习惯绷着一张冷脸强装威严。
语气很严肃,神情很正经,可这两者偏偏出现在软糯的小脸蛋上,便让人忍俊不禁。
啊,他忽然想到,小东西还真是个惜命的人。
“罢了——那些军官的底细调查了么?”湛衾墨转而开口说。
部下怔了怔。
等等,主就这么放了他们一马?
“啊啊……您是说那帮跟踪他过来的人吧?,顾长官,宋局长,李中然,封上尉都是一派人,他们手上有一个名单,记录着军队当中表现格外突出的佼佼者,当然,这名单如今只剩下了几个人。”
“他们上面是谁,你查得出来么?”
“查不出来,但我们至少能确定一点——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这次他们本来打算将时上校引到混沌之域,然后处置他。”下属顿了顿,“当然,下一次咱们就不知道了。”
湛衾墨神色悠长。
查不出上面是谁——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心思最诡秘的邪神的词典上。
唯独一个例外。
他悠悠地想到小东西之前来到自己鬼域中,放在身侧的一柄十字架。
然后是刚才突然来到巷口的监察司。
就仿佛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眉目骤然阴沉,可他随即笑着掩过。
“无妨,”他轻轻抬手,“如果时机合适,可以把他们送到我的‘乐园’,而剩下的,我亲自奉陪。”
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让最玩世不恭的众鬼之主都愿意亲自下场?
部下先是一怔愣,随即微微颔首,便消匿了身形。
湛衾墨垂下眼眸,看着小绒球正在沉睡。
对方未免太心急。
把小东西派到他的地盘,无非就是试探他是否出手,一旦出手,他耗费的因果就足以无数个神灵原地陨灭。
湛衾墨嘴角轻薄地勾起,可惜,他这个众鬼之主,偏偏就喜欢先咬这个饵。
然后,看他们挫败个天翻地覆。
“真是伤脑筋呢,以后注定不会太平了,黑市的恶人不够,还有那些装模作样的家伙都渴着你——”男人指尖轻撩小绒球额前的绒毛,“不过,我还有很多的精力和时间陪他们玩,慢慢玩,好好玩。”
想到大男孩那绝望的吻,他的凤眼浓郁几分,兴味更浓。
既然猎人布下的网,已经让他的小东西一步步深陷。
无心之人便有十足的耐心,应付那些恼人的豺狼。
——只因他们盯上了他的所有物。
——
时渊序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居别处,周遭是散发着冰冷蓝光的环形实验室,然后大量的悬浮面板就这么飘在空中。
……
时渊序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这是哪里?
他只听见室内有机械臂灵活转动的声音,抬头一看,湛衾墨站在实验室的显示屏前,正在看着医学影像资料。
男人身材高挺,如今只是穿着一件素净的白大褂,偏偏对方肩宽腿长,以至于那白大褂勾勒出优美的腰线,丝毫不显单调。
此时他那双黑珍珠眼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利落地划过悬浮屏幕,一边操作机械臂对基因组序列进行解码。
只见密闭无菌玻璃舱中的机械臂正在解剖动物,这一次的动物是一种长得像变异刺猬,头上还有两根触须的星际怪物,这种怪物可以在无氧环境中大量繁殖,星际又称它是超级变异级美洲刺猬大镰。
以上纯属他胡说八道。
他只记得自己眼一睁一闭,当时自己在巷口里撞上那帮军官,随即自己醉倒了,也快变身了,男人刚好出现了——后面的事都断片了。
所以他是被这男人捡了?
小毛球。
时渊序脑海里面念了几声。
小毛球小毛球小毛球小毛球小毛球。
毛茸茸时渊序:……
毛茸茸时渊序:哼。
时渊序道: 昨天我断片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被这男人带走了?
毛茸茸时渊序: 你……你竟然全忘了?
时渊序: 废话少说,到底怎么回事?
毛茸茸时渊序: 你简直是……恬不知耻心口不一乱来一气霸王硬上弓连我都不敢做的事情被你做了,我现在不想理你!
什么玩意。
时渊序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一向舔着主人跟个哈巴狗似的毛茸茸本性,如今竟然还嫌他恬不知耻?
他刚想说什么结果那毛茸茸时渊序自动从他脑海中消失了,好似切断对话。
时渊序此时有些郁闷,他还真的第一次被自己的本性嫌弃。
难不成自己醉了之后真的做了什么奇葩事?
如今还在实验室,旁边还是解剖台,这男人该不会真的要把自己开膛破肚了?
虽说男人神色依然从容平静得很,但按照男人一肚子坏水的程度,如果他真做了什么坏事,对方随时酝酿着把自己作为小白鼠开宰。
时渊序硬着头皮准备溜了,可惜他往下一看,椅子与地面的距离,忽然像是万丈悬崖。
此时毛茸茸时渊序用小爪子先贴近椅子腿,作为缓冲,然后渐渐探出身躯,试图头朝下爬下身躯。
一爪子先是抓严实。时渊序感觉良好,紧接着放下身躯。
“特战部队悬崖撤退计划,现在开始。”
……
脑海里还很中二地响起每次任务开始后的队内录音。
他觉得时机到位,便放下身躯,最好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悄无声息地——
谁知道这小东西的身躯跟个灌了水的气球一样,直直地就坠落了下来。
完了。
时渊序眼前一黑。
按照这个高度,人是摔不死,但对于小东西而言——
不死也得残。
忽然间,他感觉急剧下降的身下忽然被什么抵住。
冰冷的掌心,手指合拢,却刚好牢牢握住了他的身躯。
时渊序感觉全身像触了雷一样,毛乎乎的脑袋猛地偏过来,瞅着湛衾墨。
是他。
对方刚才站在显示屏前,到自己的位置也有十步距离距离,从头到尾更是看都没看自己。
对方却一下接住了他。
此时一人一宠,双方的视线都对上了彼此。
时渊序忍不住冒出句烂话,“你是不是有特异功能,动作那么快——”
湛衾墨不动声色地盯着他,半晌才冷笑一声。
“我手长腿长,区区几步路而已。”
时渊序忽然觉得自己好蠢,不想吭声。
却听见湛衾墨忽然开口,清朗磁性的嗓音透着些揶揄。
“你那么急着走,是害怕被我占便宜?”
时渊序一滞。
什么占不占便宜。
他一个小绒球,虽然没半点缚鸡之力,但还不至于被他直接在手术台上大卸八块,老老实实地任他宰割?
可他心里突然一阵激颤穿过。
他当时酒醉的时候,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刚好出现这个冷清冷漠的男人,依然毫不在乎地俯视着他。
可大男孩终于决定撕扯下那故作镇定冷淡的面具,狠狠质问着男人。
“湛衾墨,我知道那个人是你……少装模作样了,每次我最不堪一击最落魄的时候,你都出现了不是么。”
“倘若不是你……”
“为什么,你偏偏总是又要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出现?”
“你是不是……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
然后,唇齿碰触,他在梦中却又恍若无限接触真实,男人冰冷的唇畔,交缠着血腥味——
本来是他孤独的挣扎,自暴自弃的沉沦,甚至干脆拿自己来激对方,反正是梦境。
却好像又附上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真实的温度。
嗡的一下,小绒球的黑珍珠眼猛地睁大。
他该不会是真的以人类身份……
“小东西,当时夜色很深,如果不是你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小绒球,我又怎么可能一眼找到你?”湛衾墨淡淡道,“更何况,我不记得我有那样的闲心去随便救助路边的流浪狗。”
时渊序一怔,湛衾墨语气平静,似乎那天重逢,他只是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
也许是他警惕性太强,以至于神经过敏。对方和真人的“他”多年未见,更不可能一眼认出。
他有些自嘲,是以前男人装神弄鬼惯了,导致他想多了。
至于那些没皮没脸的亲吻……
他只当自己脑子抽了才做这样的梦。
不过话说回来,随便救助路边的流浪狗。
他怎么越听越觉得像是在骂他?
“哦,所以,你看到我的时候,我就是这副模样?”
他瞅着湛衾墨的脸庞。
湛衾墨仍然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甚至有几分调笑地开口。
“先生果真是不相信我?只是先生就算是这副小绒球模样,我也已经掌握了足够的信息,比如我知道你被帝国联盟军队的特级军官追查,我更知道你的身份绝非普通的军队成员。”
“假如我真的有心探寻,不知道能探到先生几分?”
时渊序皱了皱眉,只得打住思路。
好,他若继续盘问,男人果真是要将他扒的皮都不剩了。
只能先按兵不动。
不甘之下,他收回视线,竟有些自暴自弃道,“我身份确实不是普通成员,更是他们追缴的嫌疑人。”
湛衾墨顿了顿,眼神意味不明,“先生倒是坦诚,我只是好奇,你何罪至此?”
时渊序内心自嘲,他又怎么清楚?
他只知道目标是他。
可如果只是为难他也罢,那天喝醉的晚上他们大可以把自己绑走,结果那些军官却只是在背后一路跟踪。
——证明他们不仅要为难自己,还要揪出他身边的人。
“你当时……”时渊序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却犹豫了几分,“没有受伤?”
湛衾墨此时身姿有些慵懒地倚靠在试验台前,居高临下地瞥着他。
时渊序后悔了。
看这悠然自得的模样,那些人那些事,肯定对湛衾墨丝毫没造成干扰,不然对方也不会云淡风轻地在这做实验。
就算他关心,也只能激起这个冷清冷漠的男人的不屑。
退一万步,对方为他涉险又能如何?
他自是知道这男人无利不讨好。
不会让自己吃亏。
像是敏锐地捕捉到小绒球的神态,湛衾墨收回目光,唇角似有一点笑意,“做你的主人,总要有点应对能力。”
“我没事。”
时渊序顿了顿,心绪难平。
离谱的是,对方说没事,他却反而内心更沉了。
就算对方轻易摆平了那帮军官,那也不叫“没事”。按照这男人的性子,还会狮子大张口再讹他一笔才罢休。
结果对方竟然什么都没提。
“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当时究竟发生……”他开口。
湛衾墨忽而眉头一扬。
时渊序心里说完了,说漏嘴了。
他当时其实醉得一塌糊涂,那些军官究竟如何了其实他也忘了,刚才一番问话下来他不过是佯装自己一切尽在掌握中。
这下演不下去了。
湛衾墨那从容幽淡的神态陡然郁沉了几分。
“嗯,先生是断片了?”
“……”小绒球那双黑珍珠眼就这么可疑地偏过去了,“怎么可能,我不是明明记得那个时候碰到了你么?”
果然是个小骗子呢。
湛衾墨暗暗联想起大男孩那双水光潋滟的眼。
“我要怎么……才能忘掉你。”
“你满意了吧……将我的生活搞得一塌糊涂……然后,又抽身而去……”
……
一字一句,如同刻在他的心里,脑海中。
还是这一切对方也忘了?
嗯,本还想考虑维护一下小东西为数不多的自尊,看来,纯粹是他多此一举。
“当然,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慢慢告诉你,还会仔仔细细地交代,努力帮贵人多忘事的你好好想起来。”湛衾墨仍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态,“来吧。”
忽然间,小绒球就这么被男人径直撂倒在台面上。
时渊序错愕地看见自己毛茸茸的身躯被掀翻,四肢大张,露出了更加脆弱的腹部,他的小手小脚还被实验台上的束缚带捆住了。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等等,我警告你,我没有答应做你的试验品……”他就差破口大骂,“你听不懂人话吗,哪壶不开提哪壶,放开我。”
“胸腺位置标记一处,”男人对他的挣扎无动于衷,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冰冷的手指隔着手套就这么没过白色绒毛划过他的胸膛,然后顺势擦过小小躯体的腰际,“嗯,基因编辑的靶点大概是在这个位置。”
有意无意地在小绒球的身躯上摁压,时渊序错愕地隐隐想起,睡梦中,有什么人把他压在身下,胸膛顶得他生疼。
忽然间,湛衾墨轻轻捏起他的后颈,竟然激出他后脊的一阵酥麻,“肾上腺素分泌曲线似乎跟我的模型不太匹配,嗯,只是做到这种程度就已经让你慌到这种地步了么?”
……梦境似曾相识那骨节分明的指,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他的后颈。
嘴唇注入试剂。
……梦境唇瓣交缠,浸-夜流淌。
身侧绒毛下的皮肤无意间被白手套的五指剐蹭。
……梦境腰侧抚上的大手。
哪怕作用在小小的绒球身躯上,每一寸的神经都能延伸至他作为人身的五感。明明他在军队中接收过痛感训练,可男人有意无意地触碰,却总是激起他的一阵酥麻。
“……你停下,这究竟是在做什么……”时渊序对自己的联想感觉到无比羞耻,想啃咬掉自己的束缚带——
只是他毛呼呼的小下巴就这么被男人拎起,注射剂尽在眼前。
“接下来,我要测试你的C类神经纤维传导阈值。”
时渊序怒目圆睁,“……你……”
那玩意他不知道是什么,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时针陷入躯体,他难以抑制地被激起痛感,发出微弱的喘息。是军人般的意志也受不了那种挠人的痛感。
“停下来……很痛……”
“……你这个……”
“无耻……的庸医……”
忽然间,湛衾墨的手就这么挽住了他,就像激起了小动物的依偎本能,哪怕时渊序恨不得将那手咬得千疮百孔,可处于快点结束痛感的动物本能,他下意识地极度谄媚地绞紧了男人的手,柔软的腹部紧贴着对方的手心手背。
那痛感才消逝了许多。
“嗯,乖,完成的很好。”此时湛衾墨抚着他头,“怎么,先生想起来了么?”
小绒球那倔强的黑珍珠眼忽明忽暗,甚至被疼痛激出眼泪。
“你休想……这样逼我……”
不管如何梦境只能是梦境,让他承认还不如当场剖腹自杀。
在梦里他咒骂他是个虚伪的骗子,迟早有一天他要亲自揭穿他的真面目……让他老老实实承认放不下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
这些是他清醒地面对这男人,压根说不出口的话。
就算自欺欺人,他也只能当成是梦。
可此时湛衾墨饶有兴致地勾起手指,玩味地轻抚他那已经神志不清的小脸。
仿佛已经餍足了似的。
“不管如何,我得出的实验结果是——先生终究逃离不了自己的本能,无论是动物本性,还是在乎我,喜欢我,忘不掉我的本能。”
“所以,你没必要伪装。啊,只要你老老实实承认,我或许还会让你尽兴。”
如此赤裸,露骨,厚颜无耻。
“……不,我讨厌你。”软黏嘶哑的小嗓音,非得咬牙切齿才迸出愤恨的台词,“……你满意了么?”
“那你就不该让我趁虚而入。”湛衾墨居高临下地觑着他,唇角却是哂笑,“删了跟我有关的一切信息,从此不踏入我住宅的城区,变身期找到下一个主人,明明先生有一万种方法避开我,不是么?”
时渊序垂着小脸蛋,那黑珍珠眼连带着长睫抖了抖。
“……厚颜无耻。”
此时实验室突然门开了,一堆人热热闹闹叽叽喳喳。
“来了来了!湛教授!我们终于通过了您实验室的门禁!”
“喂喂,别插队啊,我们是来找教授答疑的。”
“你们是来学习的还是来玩的……”
“来玩的,不,来学习的,但是我要看貌美教授解解馋,有益身心健康吃嘛嘛香!”
此时众医学生却猛然僵住。
只见他们冷清冷漠又俊美无俦的湛教授,被一只小绒球生生缠上了手臂。
就差被咬下一块肉来-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关于湛教授时常带到医学院的小绒球消失了一个月”(实则为时上校单方面中止宠物协议)
医学生A:器官移植没跑了,估计在别的动物身上活着吧。
医学生B:实验疫苗又出问题了?
医学生C:果然脾气爆的小白鼠会死的更早。
……
时渊序:(默默地尝试在光网上发布匿名求领养通告一则,要求伙食必须以最高规格,主人必须品格优良,作息正常,行踪正常,不能昼伏夜出,不能把他当小白鼠)(结果光脑意外黑屏)(帖子被屏蔽)(重新发布)(帖子被删)(再次发布)(账号被封)(怒摔光脑)(躺平)
幕后协助:混沌教会科技部赞助
第44章
此时时渊序就差真的从这个男人冷白色的手臂上啃下一块肉泄愤。
可此时看到湛衾墨的手背上已经有一圈牙印,还泛着红。
……
啧,怎么感觉好像是人咬出来的痕迹。
时渊序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男人做了什么亏心事招来的报复,丝毫没想到他就是始作俑者。
此时各个医学生视线更加密密匝匝地袭了上来。
“不得了了啊,湛教授这是饲养了一个猛兽!”
“虽然小小个头但是气势嚣张得很!该不会是什么兔狲混血种吧!”
“啊啊啊,打了狂犬疫苗了吗,湛教授,您等着,我找一下校医室的刘医生……”
那些人各个穿着白大褂,有些人明显重度近视,眼镜的厚度都跟玻璃瓶底似的,各个顶了个乌青的黑眼圈。此时有了学生衬托,刚才还在肆意对小绒球动手动脚的湛教授已经是一个斯文有礼且富有涵养的医学教授,学界大拿。
“没事,他伤不到我。”
某位学神推了推眼镜,“湛教授那个课题‘CRISPR-Cas9强制激活濒危物种的兽化基因’的案例该不会就是这个小家伙吧?性子这么猛烈的,实在不行就上个麻醉针。”
兽化基因。
时渊序呲起牙,彳亍吧,他现在确实是猛兽了,他们这些不识抬举的人类快点给他让道。
湛衾墨就这么恶意地轻笑道,“不必,我更喜欢看到试验品清醒状态下挣扎的模样。”
时渊序暗地里疯狂磨爪子。
大概是他如今不过是某位教授的小白鼠,其他医学生没太在意他,开始聊起了别的。
“没想到两位学神都在这,等等,你不是都已经成了住院医生了吗,还来这里问问题。”
“别提了,要发paper,现在变异基因测序的最新模型连ai都算不出来,变动参数太多。”
……
在帝国大学医学院,每个星期各个教授有一次答疑时间,需要本人坐在实验室里负责给同系的学生进行答疑。
有八卦的医学生还东张西望的,“湛教授,刚才我们实验室门禁一直打不开,听到您和别人聊天,以为您自己带了家属……”
湛衾墨的眼神轻轻掠过在一旁身躯僵硬的小绒球,却随即轻笑,“你听错了。”
时渊序觉得尬得不行。
他如今是个小绒球,万一露馅了只怕被这帮医学生抓过去研究一番。
小脚爪不由自主地蜷紧,利落转身躲到了角落里。
一些医学生们旁边等候,再加上医学院平时课业繁重,彼此已经忍不住讨论起来。
“话说这一次来的人好多,不愧是帝国联盟杰出学者,连那些本科的小屁孩都拿着论文问这问那了,换做是我们系的那些老教授谁有这样的影响力?”
“外校的人都来这排队了……咱们系的副院长也没这么高的待遇吧?”
时渊序眉头挑了挑。
莫非湛衾墨这男人有什么特别之处,让这帮学生趋之若鹜?
此时,湛衾墨的办公桌旁已经占满了白大褂们,拿智脑的也有,直接拿实验切片和各类细胞切片,基因序列的也有,严阵以待的架势。
“湛教授,”一个短发女生战战兢兢,递给他一个文件夹,“我想请教一下,这个基因风险预测系统的血清白蛋白水平具体上是如何对患者进行分层的……”
湛衾墨看了一眼,“这是技术范畴的问题,涉及多维数据的建模与解析。许教授周将主持一场关于此课题的专题研讨会,你可以提前整理问题并参与讨论。”
女孩一怔,接着则是另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她递过来一张图表,“教授,这个函数模型……”
“嗯,基因组转录调控相关的系列研究。”湛衾墨顿了顿,“不过,这部分涉及底层算法优化和数学建模,林教授在这一领域的研究更为深入。”
……
时渊序那双小黑珍珠眼猛地瞪大了。
就如同一个绝望的文盲突然被扔到了人均院士的学术会议上疯狂被高深知识轰炸一样——
他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唯一他能知道的,就是这男人还真是个冷酷的人,知道有些问题跟自己的领域不相关,便让对方另请高明,无异于让对方打道回府。
他一个小绒球倚在实验室某处设备边,活似闲杂人员在旁观某个大忙人。发现来咨询问题的,都被湛教授一一点明了问题所在,可步子却迟迟都挪不动。
嗯。
难不成还想多问几次问题?
他轻嗤,湛衾墨这男人肯定把每个学生答疑的固定时间都算在心里,多一分钟都别想。
“然后教授我还有一个要投给学会特刊的课题,这一个月我都在——”
“如果还有问题的话,下次的答疑时间再来问。”
毫无冷情味的湛教授缓缓道,但眸里忽而又闪过什么。
“或者,你可以来我的实验室清洗一下数据,没准我有空可以指点一下你。”
时渊序眯起眼。
嗯,明码标价的廉价劳动力是吧。
可那学生被这位毫无人情味的教授使唤了,不但不兴味索然,还一脸兴奋地跟其他人嘀咕什么。
“湛教授允许我来实验室打杂了!”
其他人竟然也瞪大了眼珠子。
“这怎么可能?”
“你又没有代码基础,干不了这活,换我过去。”
“啊啊啊啊凭什么你可以!”
“湛教授对自己的实验室资源非常看重,不会随便允许学生进去的,你绝对是听错了?”
……
时渊序怀疑这男人平时确实锱铢必较,学生们被pua得仿佛像接受了天大的恩典似的。
“另外如果答疑时间不够,可以把问题整理成文档发到我邮箱。”
“啊啊啊啊!”那些医学生魔怔了似的,就差当场拉着湛教授的手千恩万谢,“您真好!”
……
“湛教授最近是有什么喜事了?以前答疑都精准到秒呢。”
“长那么帅喜事可就多了去了,隔壁综合大学的女老师经常下课后偷偷来看他的讲座,该不会已经谈了一个?”
“诶,同学,你好像不是我们系的,你来我们实验室干嘛?”
“放心,我看了三十多篇他的论文,肯定得好好提问。”
“……等等,我见过你,你不是帝国综合大学的艺术生么,怎么来这?”
"等等,你手机里怎么全是湛教授的照片!"
“原来你在馋别人!”
……
时渊序听到学生们窃窃私语。
啧。
他收回视线,原来这帮学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图某个男人的样貌。对方虽然性情冷淡,却偏偏有一张惑人的脸。
只是“馋别人。”
时渊序:……
有什么可馋的?
他轻佻又挑剔地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湛衾墨,绕开对方那张欺骗性质的脸,跳到对方的身段上去。
只见对方穿着白大褂似乎不是什么透气材料,以至于对方袖口微微解开,露出苍白的手踝。全身上下笼罩一层素色衣物自带的白光。
对方的身姿本来就高挺修长,更显得长身玉立。
莫名其妙地,他脑海里莫名想象那些女孩会背地里一口一个叫着眼前这位冷漠的男人“男神”,在学校的告白墙明里暗里地提起学校里某个系某个专业的老师很养眼。又或许在宿舍夜谈会里会有意无意地说想蹭湛教授的课,带着羞赧和小兴奋。
——事实上,十年前他就清楚这男人的异性缘好到人神共愤,每次男人参加完他的家长会,都会被各类各色的女家长和女老师包围着。
想到这,时渊序的目光忽然很阴沉。
那些在旁边兴奋地喃喃低语的人都是女生。
曾经向他表白的人一半却是男人。
他身姿高挺,五官也硬朗,皮肤故意晒成小米色,说爷们一点也不为过。而湛衾墨偏偏一头水银流泻般的长发,一双狭长的凤眼,上下没有半点多余的肌肉。
那男人就算裹着个大花袄,全身上下也只能透着凉薄的气息,
怎么会有女人会喜欢这么寡淡的男人,头发、眸色、肤色全跟冰山积雪似的。
没有任何浓郁的一处。
嗯。
时渊序暗暗对比起了自己,觉得自己比对方健壮,帅气,阳光。
或许向对方表白的男人更不少。
……
想到这,他就觉得扯平了。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区区为了“湛教授很受异性欢迎”而愤愤不平,是件很怪异的事情。
“教授,这是你的医学案例?”
此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孩儿站在旁边,黑色且直的长发,一张瓜子脸明媚动人,目光落在他身上,声音便羞怯地询问道。
湛衾墨微微颔首,“算是。”
此时其他学生们也絮絮叨叨,“虽然是实验体,但是比小白鼠长得可爱多了!”“现在还没死估计是留着做放射性实验用吧?”
时渊序:……
怎么全是说他做小白鼠的那档子事?
难道他对于这男人来说,真的还不如一条狗?
此时小绒球悠悠抬头,算了,他本来也不指望什么,却发现自己被那女孩牢牢盯着。
“是这样的,我们小组有一个基因编辑的课题,想借用外星血统的活体动物进行实验。不知道湛教授这边是否有合适的活体样本?”
时渊序眯起黑珍珠眼,他不屈不挠地撇开脸,表示拒绝。
区区一个医学样本,何必要他这个大活人涉险?
此时旁边的医学生都暗自里偷笑,还用胳膊肘暗暗戳戳那文静女孩。
“加油!我们看好你哦!”
“系花要都搞不掂,那就真没戏了。”
……
原来那女孩叫做许晓雯,在另一个博导名下,以往她只听闻湛教授是少见的在临床和理论均有涉猎的专家,不喜参加酒局,鲜少参加应酬。更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研究人员。
却不想对方那天破天荒地在那场医学会议上露面,英气逼人,思维敏锐,论坛上有专家公然质疑湛教授的数据来源,却被湛教授不愠不怒地回击了。
那场论坛她听完后,更对湛教授有了好感。
只是没想到,当台下观众问起湛教授为什么如此了解濒危族群,对方竟然飘飘然地答道,是因为他有个爱人是濒危族群。
在帝国联盟存活的濒危族群根本不超过二十例。
对方也许是在拒绝那些蠢蠢欲动的追求者吧?
内心不知道为何有几分酸涩,之前她的博导以为对方单身,便想方设法牵线搭桥做媒,也被对方委婉拒绝了。
对方还说自己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
许晓雯内心痒痒的,三十二岁,对于很多男性而言早已成家立业,这个借口很勉强。
很多医学院的莺莺燕燕也曾对湛教授示好过,却也无一例外纷纷吃瘪。
这男人偏偏温和有礼,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都张弛有度,可再如何也穿不透对方设的那层屏障。
许晓雯知道了,对方的冷淡是在骨子里的,比那种表面冷淡的远远难对付,还要猜不透,捂不暖。
那是泾渭分明、权衡利弊的冷淡。许晓雯甚至觉得这样的人,大概从来没有沉沦任何一段感情过。
“但是话说回来,湛教授又从来没和他那个‘爱人’出来过,没准只是人家找的一个借口啦。”
“就是啊,本人都没出面过,怎么叫做官宣,没准就是把你们这些胆子小的先吓唬跑,毕竟湛教授太多人追了不是么?”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这句话压根没说错哇,想当年我们校草也是被一个丑姑娘追到了,但是那姑娘唯独敢想敢闯!”……
在一众同门和亲友的打气下,许晓雯努力做好自己现在这个课题,而这个课题也是她手上唯一一个与湛教授专业领域相关的。
既然要鼓起勇气主动出手,她不妨进一步旁敲侧击,那个被称为“爱人”的存在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这个看似冷淡挑剔的男人钟情——还是,压根就不存在?
“对了,这个研究,其实最适用的活体案例是濒危族群。当然,我们肯定不想让任何人冒着生命危险,我能否冒昧问下,可否请您的那位做这个研究的调研对象?”
那位……她已经非常委婉地表示,是那个对于湛教授有特殊意义的人。
他的爱人。
湛衾墨顿了顿,随即眼神悠长了几分。
他的那位?
啊,他倒是想起来,那时他随口一提,说他有爱人,而他的爱人是濒危族群。
当时台下那帮提问的专家嘲他没有可支撑的案例,他倒也不稀罕所谓的学者形象,不妨用些人们更喜闻乐见的谎言来混淆视听。
果然全场观众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了,那个对他有特殊意义的人。
但他莫名地,不想澄清。
时渊序也怔了,依稀记得湛衾墨这男人在台上说过那么一番话。
他当时还想追问,结果被对方巧妙地逃过。
戒指是订婚戒指,身边的人是濒危族群……他差点忘了,这男人行医或许也是为了某个人。
呵,可怜他这个小白鼠夹在中间,还得成为某位湛教授济世救人的垫脚石。
看见湛教授没有吭声,许晓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扰了,刚才就当我没说过。教授也知道,活体的濒危族群样本太少,所以我才说让您的爱人……”
一讲到“样本太少”,办公室唯一的小动物时渊序头皮发麻,后脚已经开始准备跑路了,结果湛衾墨站起身,先是拦住了他。
对方很轻地说,“没关系,这个就是。”-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天使们捧场!爱你们
——
小剧场:
时渊序:有些人头发眸色肤色都寡淡得很,跟雪似的
毛茸茸时渊序:?你在说自己么?
第45章
时渊序毛一紧,他黑珍珠眼觑着对方,却见对方刚好也看着自己。
如果对方说“就在这里”他也能明白,意思是这里就有现成的小白鼠,不用找了。
可……
这个就是?
他简直莫名其妙,却看到许晓雯目光复杂地看向自己。
许晓雯看着懵懵懂懂的小绒球,爱人?
啊,大概湛教授是说这就是“濒危族群”的试验品,不是什么爱人吧。
只是她突然想到之前从医学院的教学楼穿行而过,湛教授的臂弯上总是有一抹雪白。
明明日常事物繁忙,湛教授却次次不忘将小绒球带在身边。尽管大家都说这是试验品,但是细心如许晓雯,知道湛教授手上的活体动物不会活过超过一个星期。
……但是一个小动物再如何也只是小动物,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那湛教授,您要是同意的话,我们先带它回自己的实验室进行样本评估,不过……”她顿了顿,“实验过程可能还要对活体进行放射性测验,可能需要您的帮助。”
湛衾墨不动声色,“可以,这个环节我来负责即可。”
时渊序被许晓雯揽在手心,那双漆黑的杏仁眼此时极为幽深地盯着湛衾墨。
放射性测验。
对方凭什么自作主张?
他的目光更沉了,几乎想把湛衾墨扒一层皮。
这个时候,脑海里突然窜出了毛茸茸,他感觉不对。
毛茸茸时渊序捶胸顿足:完了完了我扛不住实验的,你长得那么可爱是来当摆设的吗!
时渊序:……我要可爱做什么?
毛茸茸时渊序:树挪死人挪活,这个道理你不懂?
时渊序:小毛球,我半截身体都入土了你才来!别闹。
可自己的小小爪子已经率先抓牢许晓雯的衣袖,毛茸茸的头钻入对方臂弯,随即抬起脸,一双黑珍珠眼波光流转,如小动物地呢喃了一声,“咪唔——”
时渊序顿时头皮发紧,脚趾蜷缩。
好家伙,直接上号了是吧?
却不想许晓雯蓦然一顿。
此时她眼中的雪白小绒球,就像是冬日树梢的一抹雪,浮在孩童手心的一团棉花糖,软黏可人,却又脆弱易碎。
许晓雯内心忽然紧揪。
她刚才听它那么一唤,心就酥了半边。
她以前养死过不少动物,如今更是医学生,对小动物的喜爱更是有限。因为那些小动物不通人性,只会受人摆布,她每当注射药剂,解剖,都能毫无顾虑。
从来没想过手下的动物是什么体验。
却不想自己要送去试验台的,竟然是个这么鲜活的小萌物。对方一双黑色杏眼似在说话,乞求当中,却又隐隐有着倔强。
让她不要拿它的性命开玩笑,可又非是摇尾乞怜。
时渊序全身僵硬,此举简直是不要脸。
激得他一身恶寒,他正要收回爪子,赶紧挽回自己为数不多的颜面,却没想到额前飞快地被落下了一个吻。
他察觉到许晓雯带着笑看着自己,顺手便爱怜地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我可爱的小宝宝,是受委屈了么?”
顿时他呼吸停止了,随即身上感到针刺般的目光。
然后,他毛茸茸的圆脸蛋又被落下第二个吻,女孩竟然被激起母性,还抱住它抱得更紧了,“乖宝乖宝,不怕不怕,妈妈带你回家好不好?”
时渊序蓦然一惊。
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就这么被当成了可怜兮兮的崽子被她怜惜个不停。
“妈妈也是没办法,要做课题呀,整个帝国联盟的濒危族群就不超过十几例,可是学术研究一定要从现实出发……好了好了,乖宝,妈妈不动你。”
时渊序偏头便看见湛衾墨似笑非笑地瞥着他。
此时看似一人一宠,实际上则是一男一女。
男的还是投怀送抱。
而在场三人,知情的便有两人。
时渊序尬得一瞬间呼吸都僵住了。
“湛教授,我忽然想清楚了——您能将它转手给我么。”许晓雯搂紧了小绒球,她抬眼,眼底有了几点母性的光似的,“濒危血统的案例,我们实验组可以另外再找。您出个价就行,五万以内我们实验组也承担得起。这么个小动物,经不起实验的。”
“我要带它走。”
时渊序愣了愣,刚抬起头想确认一番。可下一秒却是他的后颈肉被湛衾墨瞬间捏起,生生悬了空。
顿时就被拎出了许晓雯的怀抱。
此时他感觉到全身冷飕飕的,只见湛衾墨居高临下地觑着他。
“带他走?他是野生品种,可能有外星球的传染病,许博士是否能接受?更何况,他脾性并不温和,并不适合作为一个宠物。”
“湛教授,我……”
“许博士,我的答疑时间快要结束了,”湛衾墨淡淡说道,“你是否有其他问题?”
面前的银发男人依然彬彬有礼,面色从容,可清朗从容的语气不知为何竟然有几分阴鸷。
“不过,刚才你说到五万以内能承担得起,嗯,我这刚好还有别的案例,尽量可以给你压价——四万二如何?”
湛教授那好看的眉峰微微戏谑地上扬,“我这边实验资源丰富,自然可以为你准备。”
时渊序幽幽地瞅着湛衾墨。
他好不容易脱困,这男人霸占着不放就罢了,还反过来倒讹一笔。
两个字——恶劣。
四个字——非常恶劣。
……
假如他时渊序就这么趾高气扬地被漂亮温柔的小姐姐带走,顺便翻一个白眼,那他时渊序哪怕像狗一样,多少也能开始扬眉吐气。
可现在一切幻想都是泡影了。
“好,我到时候也问一下师兄流程,看看之前那批经费下来了没有,谢谢湛教授。”
时渊序故意恶心这男人似的,此时小爪子勾住温柔的许博士的衣袖,然后眨巴眨巴一双圆眼。
“……呜呜小宝贝我好舍不得你。”
湛衾墨缓缓抬眼,“许博士若真的想要,现在转我四万二,一口价。”
“……”
许晓雯顿住了,走科研经费审批至少也要一个星期。
她讪讪,抿着唇,不舍地看着小绒球,可此时其他医学生都纷纷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说道湛教授时间观念很强,不要打扰人了。
最后还是只能讪讪离开了实验室。
此时答疑时段已经结束,许晓雯是最后一个学生,办公室内一下又安静了许多。
徒留下两人处于一密闭空间。
准确的而言,是一人一宠。
实验室里还有个兽笼已经放好了几个实验体,那些小兔子显然活不过后天,耳朵各个都剪了一块,作为记号。
……
时渊序哼道。
这男人平时平心静气斯斯文文内在果然是个败类,竟然敢光明正大卖他,还只卖四万二。
此人没救了。
下次他要找一个脾气暴躁点的家伙作为主人候选人,这样可以及时堵住男人的嘴,其次杀出男人的围剿,解放他这个孤苦无依的小绒球。
却见一道清凛凛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小东西,”湛衾墨薄唇微启,不见笑意,“还是你想换个主人?”
你才知道啊。
时渊序那黑珍珠眼悠悠地抬起。
忽然想起毛茸茸时渊序说的“树挪死人挪活”是什么意思,原来是叫他换个有人情味的主人,避免因为实验受到性命之危。
他和本性,竟然前所未有地达到了同频。
他竟然有些想笑。
就差原地大笑,狂笑不止。
小毛球本来想黏黏糊糊巴巴舔着的湛先生,下一秒也不过是随时准备逃离的主人,妙,太妙了。
“有的人,明明说拿小动物做医学案例,是为了治疗濒危族群,却不惜拿小动物的命来冒险。”时渊序故意板着脸,“虽然有的人把我当成一条狗,但是狗也是认主人的,我劝某位教授不要以为我是个小动物就好欺负。”
“这么说,你认为我没有恪守条约?”湛衾墨眼睫微垂,“至少,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先生的治疗。”
时渊序眯起眼睛,“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出尔反尔。你当我是宠物还是医学案例还是人,我清楚。”
湛衾墨目光清浅地掠过他,“我把先生当成是医学案例,当成是宠物,更是当成人,有何不对?”
时渊序眸里汹涌着什么,声音有些嘶哑,“既然当我是人,放射性实验你知道是什么?”
……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种实验对人的杀伤力有多大。
当时他还是一个倒霉孩子,无父无母,没有监护人,在军区里就这么散养着。任由大人哄骗。
那个时候军区有专家来驻场做研究,他看到专家当中有个老叔叔总是给他换着玩具玩,笑容慈和。
对于一个没有任何倚靠的小孩,一点甜头就能让他成为一只欢快地摇着尾巴的小狗。
“小序啊,你想要那个小鸭子潜水艇吗?那跟叔叔去做个实验,很快就结束的,”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教授和蔼可亲地道。
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扑腾的小鸭子,然后猛地抬头,“真的吗?”
“当然啊,你要是答应的话就直接送你,对了,叔叔那里还有好多好多的玩具,你过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都带走吧。”
他傻乎乎地便跟着来了。
他被老教授要求先在观察室里等候,隔着一面玻璃窗,玻璃窗那一侧是实验室,摆放一个个钢铁做成的设备。
“这个是做测试的设备,你不要怕,全身经过那个像管道一样的东西,实验就做完了。”老教授眯着眼笑,还用手比划一下,“就像小火车进轨道一样,很快的!”
小时渊序好奇地贴着玻璃窗,看着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活蹦乱跳地窜进实验设备的“轨道”,可半晌后,它们没有从另一侧出来。
金丝边眼镜老教授直接把小时渊序的眼睛捂住。
“只是一点小问题,不用担心。这个是意外!”
可时渊序还是看到了,其他慌张的实验员急急忙忙就将那些僵硬的小鼠尸体丢进了垃圾堆里,
那一瞬间悚然,他大哭大闹,叫喊着要出去,才生生逃过一劫。
“我知道放射性实验会存在副作用。”湛衾墨说道,“但操作得当,能将伤害降低到最小范围。”
时渊序幽幽地看着湛衾墨,既然知道副作用,却还要他做案例,不就证明对方更是无情之人?
“你可以忍受,可我做不到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他目光沉沉,语气嘶哑。
“我更清楚,拿我做医学案例挡刀,是为了某个人。”他下一句话语气带刺,“我想我们的关系要终止了。”
某个人。
便是男人的爱人。
这个冷清冷漠的男人,偏偏有个濒危族群的爱人。
那他大胆假设,他做医学案例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他在乎的人。
好,很好,他对他有利可图也无妨。
自己做案例,也能帮助其他濒危族群享有更好的治疗。
倒也不是不行。
可他又很清楚。
清楚这男人做医学教授能救死扶伤,却不是为了他。
因为他是被牺牲的那个。
……
可对方的冷漠,终究会伤了他。
如今默许对方这么肆无忌惮,就是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就是他心甘情愿被他作践。
是他活该。
他视线微微眺向远处的通风口,如今这个实验室也不是密闭环境,他大可以想办法逃走。
他不能让自己最后一丝尊严也被对方践踏得一干二净。
再逃一次又能如何?既然他终究不会得到他想得到的答案。
大不了一辈子不见。
忽然,站定在他跟前的湛衾墨俯下身,高挺的身躯却为他折腰,银发垂泻至肩头。
时渊序那一霎脑袋一片空白。
只觉得对方身躯一轻,恍然才发现,湛衾墨借机揽起了自己,把他送到了高高的文件柜之上,以至于双方视线平齐。
仿佛这样,便是双方平等相待,公正谈判。
可时渊序被对方肆意摆弄,只觉得丢人。恨不得变成恶犬,开口吠对方几声才解恨。可湛衾墨随即开口。
“你以为我区区为了某人,就让别人随便拿你做试验品?”湛衾墨沉声,“是你把我看得太慷慨,还是看得太坏?”
此时湛衾墨和他处于同样高度,他更是能看见对方衬衫领口微敞,喉结滚动。而那双暗灰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觑着自己。
不管是七年前对待那个笨拙的少年,还是现在徒有人掌心大小的小绒球,对方速来都直直地看向他,目光冷冽,却不挪动分毫。
只是如今那目光,不似那么漫不经心。
时渊序微微一怔。
这副态度,这般口吻,正能证明对方知道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只是,经历过巷口那一遭,他又被拆穿了几分?
他别开视线,仿佛再对上视线一秒,他的心绪就要被窥探尽了。
“区区某人,可那不是你爱人么?”可他随即察觉到不对,“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病例,稍微帮忙做做小白鼠也还熬得住。看来你那‘爱人’也没有多重要,不值得你拿我来涉险。”
湛衾墨忽然低声笑了。
有些谎言,明明越抹越黑。
偏偏有些人当了真。
他眉毛一挑,紧接着坏心眼地问道,“你似乎很介意,我说的‘爱人’是谁?”
时渊序愣了愣,可湛衾墨还多说了一句,“很久之前,你在书房里的实验室也问我这么一件事。”
他忽然冷静了几分,甚至不吭声了。
没错,他是这么问过。但这男人的语气,说得好像他有多在意似的。
时渊序别开目光,黑珍珠眼眯起,虎牙微微呲起,下巴更是臭屁地抬起,“你要真这么觉得,我也无话可说。我总得看看湛教授不惜拿我做医学案例是为了谁,总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你说对么?”
“关于是谁,我想我已经很直接。”湛衾墨目光隐隐的有什么情绪闪过,“信不信随你。”
直接,什么个直接法?
时渊序莫名其妙。
他没察觉到,男人那一霎的神态变了,淡漠的凤眼落在他的脸庞上那一瞬深沉几分。
算了。
时渊序心想。
他不过是气对方刚才就这么把自己供出去做小白鼠。
又不是气对方有什么爱人。
有那么一瞬间的可怕念头,让他感觉他刚才像是在吃对方的醋。
他撇开眼神,不耐烦道。
“说到底,还不是让我做实验品,刀还是落在我身上。既然如此,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没别的事就把我送回家去,我困了。”
目光交错,湛衾墨此时忽而伸了手。
时渊序猝不及防地闭上眼,可男人的手却又在离他额前咫尺距离停下。
“作为濒危族群,要解决变身期的问题,就需要通过放射性手段进行治疗。换而言之——”他语气轻了几分,“我这么做是为了你。”
时渊序猛地一颤。
“我已经看完了许博士的研究计划,跟我之前的医疗方案有相通点。”他继续道,“确实可以应用在医治濒危族群上,一方面可以缩短人进入变身期的阵痛期,一方面也可以保证两种形态能够更加自然地过渡。”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湛衾墨神色莫名,“如果我一开始说了,先生会相信我么?”
时渊序有些迟疑,“……”
他觉得这人满脑子是生意,怎么可能为了自己?
湛衾墨手臂支在墙壁上,靠近了他几分,下颌微微收起,目光平视着他,不辨喜怒。
“嗯,我猜也是。”
他与他近在咫尺,却又隔着一定距离。可这种神态和姿势,更像是对一个人。
“只是先生既然说要亲自拆穿我的真实面目,我不介意多暴露一点,——”
“正如那天晚上你对我做的一样。”
时渊序顿然一怔,那双黑珍珠眼就这么颤了颤。
……所以那天晚上。
他果然在这男人面前……
那唇齿间的纠缠,腰身被攥紧的力度,几乎绝望的坦诚。
就如同小孩为了挽留大人,倾尽一切甚至砸碎了自己的小零钱罐,那些一点一滴日日夜夜积攒的结晶和珍宝全部在大人面前一览无余。
是他先迎上去的。
他头好痛。
他两眼一黑。
联想起小毛球那讳莫如深的神态“你恬不知耻”,他那反射弧许久才反应过来。
自己真的完了。
……
小绒球的钝圆耳此时已经跟火烧云似的红,他呼吸急促起来。
得逃。
梦境如果成真,那他一直以来的伪装就是个笑话。
他不在乎男人是否不告而别。
他不在乎那七年对方究竟去了哪里。
他很坚强。
……
都是假的。
时渊序,你就是个笑话。
不要在待下去了,你以为你是谁?那个还可以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只要自己装作没看见,就可以随意在大人怀里的小屁孩?
人的一辈子有很多关键时刻组成,此刻不逃,时渊序估计自己到老都难以原谅自己。
可是时渊序发现男人似乎早有预料似的,已经拦住他的去路。
那冰冷的指尖就这么挑起他的小下巴,以至于窘迫的黑珍珠眼,还是只能对上那一双凤眼。
“在我面前做个坦诚的乖孩子又有何不好?”湛衾墨眸里蓄满浓郁,“反正,你都已经什么都暴露完了,不是么?”
时渊序僵在了原地。
“既然先生觉得那七年我亏欠你,我不介意加倍偿还你,如何?”-
作者有话说:感谢天使们的评论,你们能提出评论和建议我真的很开心,终于不是单机写文了,感觉生活也有奔头了。
不要吝啬评价,我脸皮厚,非常厚,俗称打不死的小强,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我肯定还有很多不足的,为了最好效果,大力评价。
小剧场:
论坛热门贴:【讨厌一些老男人】”
帖子正文:“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他捉弄我也正常,但是我现在都二十岁出头了,感觉他对我的态度还是那种糊弄小鬼的感觉。我感觉跟这种人交流好累,总是给我故作神秘高深,为了从他嘴里翘出几句真心话,就差把我自己赔进去了。”
网友1:“这种老男人呢,感情经历比较丰富,你段位比不过他,而且,对方大概率有白月光,除非他真的很爱你,不然你永远比不上他的白月光。”
楼主回复:“还真有。”(‘我爱人是濒危族群’)
网友1回复 楼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姐妹。”
楼主 回复 网友1:“我是男的。”
网友1 回复 楼主:“……那真素姐妹惹。”
楼主 回复 网友1:“我是直男。”
网友1: 回复 楼主:“啧。”
网友2:“完蛋了现在我们论坛已经变成了情感论坛了吗,楼主你该不会年轻的时候就被骗身骗心了吧。”
楼主回复网友2:“没有。”
网友2回复楼主:“被睡过了才会放不下,我懂的,你这种幼驯染很容易随便交付自己真心,不过没事啦,谁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多谈几个就好了。对了,要不跟我试一试,去我主页看看,体育生级别,活好,可私我……”
楼主 屏蔽并拉黑加举报 网友2 举报理由:涉黄
网友3:“他大你多少岁,七岁以上,不用看了,你就是老男人用来消遣的玩物。不过话说回来,年纪比你大那么多,你图什么?有钱还是有地位?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男人应该很难在那方面满足你的需要了吧?”
楼主 回复网友3:“……如果不是你头像是机甲战士,我就拉黑你了。”
网友4:“据说老男人很会疼人,说不定这是你的福气,你吃过的苦对方吃过了,你的心思他也一眼就看得出来,如果他真的不喜欢你,为什么还和你纠缠,真不知道楼主在凡尔赛什么。”
楼主 回复 网友4:因为对我有利可图
网友4 回复 楼主:估计楼主年纪不大,不超过十八岁,老男人能贪图你什么?你兜里的三瓜两枣还是你年轻的躯体?
楼主 选择举报 网友4,理由:人身攻击
楼主:“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和对方只是朋友关系,不,只是熟人关系。算了,甚至连熟人都不是。请你们看清楚我帖子内容。”
网友5 :“老男人,还不是情侣关系,你那么在乎,难道对方是你干爹?”
网友6 :“还是你们玩的是BDSM?”
……
时渊序(删帖注销账号跑路,退网一个月)
第46章
最可怕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男人把他的底细都琢磨透了,偏偏还虚与委蛇地说会偿还他。
一个锱铢必较的人突然慷慨起来,那便是图够了,咂磨够了。
此时小绒球垂下眸,那稚气软糯的小脸蛋忽然肃然了几分。
“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特战军队成员,雪莲勋章,喜欢机甲战士,还说我抛弃了他七年。”湛衾墨骨节分明的手早已脱下了手套,就这么轻佻地碰触着时渊序的小脸蛋,“你说,我要不要亲自找到你本人还个够,毕竟面对如今软糯可爱的先生,我最多也就是做一个主人,确实诚意不够。”
时渊序两眼一黑。
究竟是谁欠谁的,谁该还谁的,这男人应该心里有数。
对方不告而别是真,但是他时渊序屡次脱困被男人救下也是真。
前者是负了一个脆弱男孩的心,后者则是直接欠了一条命。
这个男人却还是说要偿还他,呵,这不是逼他就范?
让他真的头脑一热当场就要索要,那到时候男人就可以咬定他就是十年前那个粘着男人的小鬼头。
今天注定是他的忌日了。
……
毛茸茸时渊序:别慌,万一湛先生这七年抛弃的人不止你一个呢?
时渊序:……我特么谢谢你。
“如果我不承认又如何?”时渊序此时紧要牙关,淡定,他上过多少次星际战场,见过多少场面,哪怕很多蛛丝马迹指向了自己,可万一对方是在试探他呢?
没准男人,压根就不记得他。
此时他不能露怯,“好,那我问你,那我那天醉酒你却刚好赶到,你是不是在背后跟踪我,不然怎么会那么巧?”
“还是因为我不愿意做你的宠物,你怀恨在心,所以等待有一天截胡我本人,然后再看我笑话?”
“……我在你面前都是个小动物,也没有什么本事做到事事保密,你一开始就占据上风,所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把我琢磨透了。”
“你要有点契约精神,就知道不能擅自打探我的身份,合约上面不是都说好了么?哦,是你违约在先了。”
乱说一气,恶人先告状,反正他在对方眼里丢人也丢光了。
“嗯,要我提醒先生么?投怀送抱的人是你。”
“……”时渊序脚趾抓地,满脸倦容,他感觉自己胸闷气短,呼吸不上来了,可忽然缓缓才反应过来,“可是,当时我不是只是个小动物么?”
湛衾墨的薄唇浅浅噙着笑。
啊,他该庆幸小东西是个小笨蛋。
如果细细揣摩那些纠缠难舍的亲吻,抚摸——就知道那不会是一个小动物跟人之间能做的。
可随即他只是哂笑着掩过,“嗯,也是,先生作为一个软乎乎的小东西,跟主人嘴对嘴亲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
“……”时渊序那迟钝的神经好像渐渐悟到了什么,“等等,你给我说实话,我当时到底是——”
“小动物跟主人亲昵罢了。”湛衾墨抬眼,“我们回家。”
对方肯定是在说谎。
这次重新做对方的狗,男人对他却越发肆意嚣张,特别在笃定他喜欢他这件事上。
傻子都知道他醉酒后肯定做了不得了的事情。
但是,这男人又表现得太过于镇定,就仿佛他要听候发落,等待他慢慢处置。
时渊序越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
已经是深夜了,男人就这么带他回到了十三区的高级住宅区。
此时如果是大人时渊序,那么夜晚的狂欢才刚刚开始,打好几盘游戏再刷两三个小时光脑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毛茸茸时渊序的小体格和为数不多的精力,让他不得不老老实实地选择睡觉了。
此时湛衾墨就这样坐在宽敞的大床边,看着小绒球卧在床垫上,似乎要眼睁睁看着对方就寝。
“你还在这,我睡不着。”时渊序忽然开口,“还有什么事?”
“这是我的房间。”
“……”时渊序故作淡然地抬起头,“你晚上不是要出去么?”
湛衾墨一头垂泻的银发就这么如月光似的铺在珠光缎质感的丝质大床上,男人还很慵懒地穿着半开领口的衬衫,露出冰冷苍白的锁骨,那腰线随着男人双腿交叠更加是撩人的紧窄曲线。
时渊序别开视线,警告自己,都是男的,有什么好看的。
湛衾墨眸光倾侧,突然开口说,“那就听我念完睡前故事,如何?”
时渊序微微一怔,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个小孩?
以前他还是上初中的年龄,还是个怕黑不敢睡觉的小屁孩,硬扯着大人在旁边念睡前故事。
后来湛衾墨成了他的监护人,被求着念故事,这男人听罢,冷情的眉梢带着坏意,说他只会讲鬼故事,想被他哄睡就乖乖听着,否则就别太矫情。
他当然怕鬼,却又偏偏想这男人陪着,于是想了个法子,一旦鬼故事出现恐怖的环节,他就拿被子捂住耳朵。这个时候,湛衾墨嗤笑着将书放下,“那故事就到这里结束。”
然而接下来才是最恐怖的部分,小时渊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恨不得裹紧被子头缩进墙壁睡了。
时至今日,小孩也长成大人了,可冷漠的男人却坐回自己床边,给他继续念着故事。
“从前,有一个村庄闹鬼。”湛衾墨开口。
时渊序眯起黑珍珠眼,这男人果真又在讲鬼故事。
“然后呢?”呵,谁怕谁?
“那鬼要吃人的心脏,每到深夜就要去某一户人家觅食,却不小心遇见了一个小孩。”
“那天是万圣节,小孩以为他是戴着恶鬼面具的大人,好奇地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头游荡。”
“鬼说,他很饿,非常饿,再不吃点东西就会饿死。”
“小孩便急急忙忙地端来了人吃的食物,问这些够了吗?”
时渊序目光悠长,“……”
嗯,真是个单纯的小鬼。
湛衾墨声音仍然平静,可目光暗暗打量着小绒球。
“鬼说,这些不够,他还是很饿。小孩觉得是自己招待不周。就说,明天来他家找他。”
“鬼就这么答应了。”
“他不爱吃人类的食物,但他知道小孩的心脏一定很美味。”
时渊序幽幽地眯起眼,这种故事给小屁孩听只怕要吓哭。
“……然后小孩就被吃了,故事结束。”他说道,“别想吓我。”
湛衾墨神情幽淡,“不,故事还没结束。”
他忽而指尖轻轻拂过小绒球额头上的一撮毛,轻轻抚平,漫不经心道,“那天,小孩给他端上了小蛋糕,满眼亮晶晶的,鬼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口,却发现原来人类的食物也可以那么美味。”
“从此鬼不再吃人类的心脏,他想品尝小孩亲手做的蛋糕,要是吃掉了小孩,就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蛋糕了。”
“小孩还说,吃了他的蛋糕,从此他们就是好朋友。”
“鬼是第一次有了朋友,他觉得朋友也许是比人类心脏更好的一种东西,要好好珍惜。”
时渊序轻挑眉毛,倒还是个治愈故事,“那……他们以后怎么样了?”
湛衾墨凤眼轻挑地眯起,唇角有着玩味的笑意。
“嗯,此时此刻,那只鬼正在床边,给小孩念着睡前故事。”
时渊序微微一颤,目光对上了他。
“想吓唬我?”
湛衾墨却目光沉了几分,“你怕么?”
时渊序轻哼了哼,不知道这男人怎么突然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鬼才不会哄人睡觉。”
他知道湛衾墨装神弄鬼,但好歹人模人样,还是名副其实的医学教授。
“为什么?”湛衾墨挑眉。
“鬼对关怀人没有兴趣,”时渊序说,“甚至可以说,他们以凡人的痛苦为乐。”
湛衾墨眸色忽然暗了几分。
“你又怎么知道,鬼对关怀人没有兴趣?”
“浸透了世间的绝望的灵魂才会变成鬼。他们早已没了感受世间美好的能力,更不可能再对世人回之以温柔。”时渊序振振有词,就跟他还真是个抓鬼专家似的。
湛衾墨心思一动,视线渐渐垂落,“嗯?你倒是了解。”
“那当然。”
时渊序高傲地扬起了下巴,他可是在军队的禁书阁里研究过非自然存在的人。
有许多灵魂对生前的遭遇愤愤不平,便迟迟不肯投胎,宁愿化成怨鬼,在世间兜兜转转。
这就是鬼的由来。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坐拥混沌之域那个不为世人所知的邪神。
“我更知道,众鬼之主更不会搭理人类。”
湛衾墨微微一怔,但随即用笑意掩去。
“你倒是跟我说说看,祂凭什么不搭理人类。”
时渊序不知道对方的神情有几分深意,兀自说道。
“祂以世人绝望和恶念为食,又与这帮鬼怪为伍,便知道人世间有多险恶,人心有多可怖。”
“要让这样的神怜悯世人,门都没有。我说的不对么?”
此时湛衾墨忽然站起身,“时间不早了,小东西,我关灯了。”
时渊序开口,“这是你房间,你不睡这?”
湛衾墨神色莫名,看着小绒球的杏眼只是纯真坦率地望着他。
他利落地收回视线,看向别处,摁下了灯。
一下室内就被浓墨般的黑暗吞噬。
“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在这休息了。晚安。”
小绒球内心有几分异样,他总觉得刚才湛衾墨的神色,一瞬有一丝不可名状的异样。
此时室内黑沉沉的,小绒球挨不住困意,阖上了眸。
却不见湛衾墨站在门外,循着黑暗,觑着他的睡颜。
“你说鬼不会关怀人,错了。”他兀自呢喃,“鬼感受不到美好?这也错了。”
“明明那鬼见了光,就想变成人。可就算变成了人,又能如何?”他语气越发凉薄,“他自是无所不能,却唯独决定不了自己的……”
目光收回,他神情一敛。
无心之人,本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此时,那个高挺的身影便离开了房间,府邸更是一片空寂,落针可闻,院落草丛的蛐蛐低鸣。
此时小绒球眼皮颤了颤。
他渐渐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刚才那男人低沉呢喃,他隐约听到了。
“明明那鬼见了光,就想变成人。可就算变成了人,又能如何?”
——一瞬间,他以为对方正是自己所坦诚的那个鬼。
他暗笑,自己是傻了么?对方好端端的一个普通人,平日里还得做教授谋生,要顾得上衣食住行。
要真是个鬼神,那直接凌驾于世界之上,操持一方天地,还在这跟他耗什么耗?
可内心,竟然就这样悬着,再也平静不了。
——
“维诺萨尔,你对他已经超出了对一个猎物应该做的事情。”
“是又如何?我说过,我要贪图的有很多。”
“所以这就是你‘神体分离’的原因么?”那声音来自于某个角落的破碎神像,“将神格剥离出灵魂,另外分出本不存在的人格,需要经受住十万重灵魂炼狱火烤之痛苦,普通神明根本经受不住这种痛苦,一旦失败,就离陨灭不远了。”
“挚友,如今尚在人间的神明是我,不是你。”
“……”
湛衾墨此时身躯浸入一望无际的黑色池水当中,四周皆是破碎坍塌的神像。
此时的他身后的诡谲触手正在黑色池水当中肆无忌惮地蜿蜒伸展着,甚至一部分在岸边露出了一截,那些触手还偶尔痛苦地蜷曲在一起,要么在地上用骨刺划出惊心动魄的痕。
“恭候主在此迎来‘清算仪式’,咱们就先不打扰您,您在这待上多久时辰都是合理的。”
湛衾墨只是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下属便瞬间匿去身影。
与漆黑的触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银光烁烁的长发浮在水面上,像披着银河的蛇在水里逡巡。
他阖着眸在池中心凝神静坐,俊美无俦的脸庞半边是悚然的森然白骨,整个人在黑色池水当中,近鬼也近妖。
那副容貌甚至远远要比他的人类形态妖孽太多,就如浸透了人血吃尽了彼岸之水的彼岸花,总是要比安然若素卧在茶桌盆景上的素白梨花更惹人回味。
隐隐有暗影浮现,仔细一看,池中每一个经过他身躯的浪都像刀刃一样划过他的体表肌肤。
这一汪池水原来清澈见底,却被他漆黑的血染黑。
这是邪神的沉思殿,又叫做赎罪池。曾经成千上万年神灵依靠在这座池子里浸泡来还清孽障。
如今赎罪池成了邪神的转述。
每一滴经过神灵真身体表的水都代表过度干涉的因果,浸入其中便代表着还清因果。
神灵过一段时间就要清算因果,否则等因果找上门来,那便是翻倍的代价。
这是‘秩序’规定的。
何为秩序?那是创世之初,众神时代的宇宙法则——为了维持宇宙的有序发展,无论是神是人,都要活在秩序之下。
创世以来,众生皆不得不在两道枷锁之下。
一是秩序,便是宇宙的尺。如神不能逾越人间因果,不能擅自逆天改命。
二则是“原罪”,便是宇宙施与每人的“秩序”,便是命中终须有和终须无的东西。
所以九大星系不能算命,说的就是这个理,一个人什么命,得不到什么,又得到什么,一算一个准,一但准了,浑身热血沸腾只会瞬间冷透。
而至高神,则是唯一能篡改秩序的存在。
所以哪怕如今是科技发展的星际世界,众生仍不得不信神。
此时四周的神像代表着曾经陨落的各个神灵,祂们神像不是身首异处,就是化成齑粉,要么被一种特殊的金色丝线穿插出无限的缝隙,将近四散分裂。
这些都是各个神灵垂死前的惨状,毫无疑问,正是偿还不了因果所导致。
但神台烛火祭坛也好,贡品信物圣遗物也罢,在这本来就象征着不详的池水旁,绝不会在池边放置这些让人心神不宁的破碎神像。
只是混沌邪神历来有这种恶趣味的收藏品,以此来回味不同神灵垂死前的痛苦回忆。
与其独自在赎罪池里承受着还债的疼痛,不如配合他人的痛苦一起食用效果更佳。这便是邪神向来的恶趣味。
“……第九千九百四十万八千四百五十三道因果还清。”
殿里的幽冥仆人齐齐传来呢喃。
“我们圣明的主,我们将会再一次向您名下的教会传讯,让信徒们安心。”
湛衾墨缓缓睁开眼,眸子里猩红一片,薄唇冷峭地上扬一个弧度,“一笔带过即可,区区这点因果我还是能受得住的。”
他刚好停在一副格外诡谲的神像前,某处传来几声低笑。
“挚友,既然受得住,可在这个为你抓心挠肺的小家伙面前,你还要伪装多久?”
湛衾墨轻轻摩挲手指上的戒指,他眉目闪过一丝暴戾。
“被他猜穿了自然也别有一番趣味,可忽然间,我心意变了。”
“我突然觉得,一辈子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和他作伴也未尝不可,既然如此——他就没必要再得知我是什么存在了。”
“半掩着真面目终究难以长久相伴,这道理想必你也懂。”
“可惜我这人偏偏贪心——”湛衾墨病态地笑了,“他怕鬼,我又有何理由暴露真面目?哪怕是你,我亲爱的挚友,曾经隶属于至高神庭的风暴之神,看到我的真面目也要肝胆俱颤。”
“你又怎么确定他害怕你?或许是那小东西被你唬得真假不分,所以才那么警惕。”被称为“挚友”的神像低笑几声,“甚至是我,都不能看穿你的真实面目。”
“时过境迁,秩序困住了凡人,也困住了神灵。袒露身份的因果代价让许多神灵陨落,更不要说凡人。”那声音有些感慨,“但老老实实地遵守秩序不是你的作风——那七年去了哪里,也终究是不能说的谜么?”
“啊,那是自然。”湛衾墨唇角调笑却毫无笑意,“这世上任何人都不能知道,因为它属于‘作弊’。”
就在那一刻,一些格外鲜明却陌生的记忆再次闪现在了他晦暗的心间。
“一次只能满足一个愿望,一旦超过上限将会万劫不复。你该知道,命运早有定数,你贪图不得。”
“又是这句话。”他神色一抹暴戾,鬼爪直接掀开赌桌,“如果说,我偏要贪图呢?”
……
心底那根弦就这么又动了一动,竟然激起难以言状的感觉……那是悲伤么?
麻木已久的无心之人,也会有这种感觉么?
……罢了,他不想再想起。
“光明神不允许世人占卜,是因为一旦算了,就算准了他们的命。”湛衾墨开口,“挚友,你如何看待?”
“呵,祂是在告诫世人,只要是在祂主宰之下,所有的一切都板上钉钉不可改变,这就叫做‘命运’,如此以来,所有人便心安理得接受自己的命运,不会想着抗争,这便能维持祂的秩序。”神像喋喋不休了起来,“只是,谁又能知道,命运这种东西究竟是谁来决定?”
“啊,这个问题,连神明都未必能想清楚呢。”湛衾墨缓缓道,唇角带着几分讪笑,“毕竟这世上的神明,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主宰。”
“真够扎心的,尤其对我这种陨灭的神来讲——不过我看星际元首大会又要召开了,世界秩序也会在那个时候重新敲定,我的挚友,你不会一直甘愿做一个隐匿在黑暗中的邪神吧?”
元首大会。
也是世界秩序重整的时刻。
每1.2万年终将来到的“星链归位之时”,三大神域包括混沌之域的主星宿构成宇宙三角,这是所有历史记载公认唯一能够篡改宇宙秩序的时候。
呵,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了。
湛衾墨目光一暗,蔓延至半边黑池的诡谲阴影登时笼罩至整个神殿,随即淡淡地笑,“要隐匿在黑暗还是公之于众,那就看它的改变到底能不能让我尽兴。”
“……”神像颤了一下,“维诺萨尔,你该不会又要——”
“主,打扰了。”
此时门廊忽然一团黑烟涌入到池边,对方看着湛衾墨的真身,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路。
湛衾墨兴趣索然,“有话快说,我记得近一个月的事项我已经处理完了。”
为首的这位鬼怪穿得还挺人模人样,明显是个融入人类身份的鬼怪,穿着星际机甲动漫的文化衫还有牛仔裤,对方拿着的还是一个平板。他马上站定身姿,咳了咳。
“是这样的,主,元首大会来临在即,所有教会的信仰和贡品已经清点完毕,但是有一处教会似乎不是我们混沌教会内部的人创建,按照规矩来说,这是不允许的……”
湛衾墨挑了挑眉,意料之外的教会?
唔,还真是隐藏得很深呢,这么多年来——
混沌名下从未有过任何可疑的教会。
“名字叫做天马座星云教会,也不知道怎么起了个星云的名字,而且那教会规模大得惊人,成立年份竟然也很早,是底下的鬼怪之前不懂事,以为这是咱们的内部成员,哪知道是自发成立的……举个例子就好比正统的粉丝后援会跟私生饭之间的区别,官方粉丝后援会搞见面会的时候,私生饭随时准备搞偷袭偷拍私人照片,我们已经决定派人去……”
“随他去吧。”湛衾墨眉头一扬,似乎有所兴味,“我不介意看看这个教会后续会如何进展。事后要是耽搁了,再铲除也不迟。”
下属看着主顶着一张人皮的脸此时显得几分森然,“那……那主我就先撤了,不打扰您,等会您记得去门厅开会。”
此时某处的雕塑笑了几声。
鬼群散开。
神像终于忍不住笑,“无心之人,何时变得如此仁慈?众鬼之主,何时成了一个仁王?还记得以前稍有一个教会歪曲了你的教义,你便让他们堕入万劫不复的炼狱……”
湛衾墨神色幽淡地任由对方笑,反正对方只差一丝心魂就魂飞魄散,压根对他没有任何嘲讽的作用。
“你不懂,万事万物要活着,才能长久贪图,与其让人堕入死亡,不如生不如死。”他随即笑道,“做暴君,哪有观赏世人挣扎的看客愉悦?”
神像一声笑,“可你做人,却是为了那个小东西。”-
作者有话说:再次跪谢所有读者朋友没有你们支持就没有我坚持日更,感谢感谢感谢感谢
发个人物卡?(哈啊哈哈哈心大了,现在才发)
小剧场:
人物卡
姓名:时渊序
性别:男
年龄:21岁
身高:179cm (还差1cm才到一米八耿耿于怀,尝试各种偏方无果后直接摆烂)(后期长到183cm)
身份:帝国联盟突击队队长(曾被开除,后因混沌之域行动表现出色恢复该职位),邹文海家族大少爷
生日:8月10日
星座:狮子座
MBTI:为了通过军队测评掰出“ISTJ”(偷抄埃斯蒙德上将的MBTI来蒙混过关),实际上是INFP
母星:普斯特星
血统:未知血统
最讨厌的事:被当成小屁孩,被骗,出席任何聚会,又变身了
最讨厌的食物:营养液,预制菜,军队饭堂的所有食物
喜欢的食物:土豆炖肉
喜欢的事:被夸奖,被欣赏,被认可
最近想要的东西:机甲战士100周年全人物亚克力套组
最近发生的事:被湛先生当狗养
姓名:湛衾墨
性别:男
年龄:32岁
实际年龄:?岁
身高:192cm
身份:帝国附属第一医院濒危族群系主治医师,帝国附属医学院正教授,仙女座星系“百人计划”成员
实际身份:众鬼之主,混沌之域领主(以下省略3页头衔)
生日:11月15日
星座:天蝎座
MBTI:INTJ
母星:不属于任何星球
血统:不属于任何血统
最讨厌的事: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本性发作,下属作妖,有人欠债不还
最讨厌的食物:人类吃的一切食物
喜欢的食物:人,心脏,灵魂,邪恶,小绒球
喜欢的事:看到世人痛苦,以小博大,戏弄小绒球
最近想要的东西:品尝███的██
最近发生的事:给小东西念睡前故事
第47章
话语一落,湛衾墨倒是面庞无澜。
“我贪图他要比任何人多得多,稍微伪装成人又能如何。”
“是么?一个人再如何让你贪图,也终究只有一人的份儿,而你舍弃的邪恶——却足以让你立地成佛。”神像振振有词,却在湛衾墨越加阴郁的气场下又开始语无伦次,毕竟说混沌邪神舍弃邪恶,就是当面渎神。
“罢了,我还有事要忙。”湛衾墨收回动人心魄的眼神,“挚友,你要知道,你的魂魄是我赏你的,这后院的神墓我只允许你的残魂独活。”
“……”那一座神像直接脑袋一搁假装死了。
此时,湛衾墨居于混沌之域的神庭,慵懒地靠在王座上。
此脑海中还在回想着挚友的话。
呵,立地成佛么?
平日里和他平起平坐的人太少,以至于甚至没有人敢窥探过他的心思,被这么突然一冒犯,涌上他的心头倒不是愠怒,而是一抹玩味。
向来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从未无所谓善恶是非,要去做什么便做,若祂能成佛,那地狱已空。
自然是应该如此。
此时神座下的鬼众们才汇报完收揽的信仰情况,见主愁眉不展,以为对方嫌烦。
“主,您如今什么都不缺,如今总共偿还所有因果九千六百四千五百三十一万单位,此时刚好与您持有信仰持平。众生盼望您尽早放弃人性,回归神格,让祂与您同为一体,才能回归真神之位,避免受孽力回归侵蚀。”
“我们猛鬼众已经计算过,若您不成为真神,一旦元首大会秩序对您不利,将会让诸位鬼众乃至您遭受孽力回归,请您以后院的九百九十九座神墓为戒,纵然是神明,也扛不住因果!”
“您无所不能,唯有某一件事,您贪图不得。”
九百九十九座神墓赫然在混沌之域的某个崎岖角落,流淌着血色的光。
“大地之母神,于旧历1896年死于为某个村庄开脱一场浩劫的因果。”
“雷电与飓风之圣主,于旧历1924年死于为某个人类君主开脱罪名的因果。”
“丰收与四季之神,于旧历1940年死于擅自篡改三年四季长度,为了拯救自己在人间留下的子嗣,祂影响了整个世界的正常流转,灵魂寂灭。
……
而他。
贪图不得?
此时此刻湛衾墨唇角的笑意荡然无存,他忽而再次感受到心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窜动,疼痛,酸涩,一瞬让作为无心之人的自己失神。
本体的祂倒是在阴影处低笑,活似早已见惯不怪,“……维诺萨尔,你知道我每天吃的是什么?除了人类的绝望,还有你的,你的!哈哈啊哈,伪装成人很辛苦吧?要止住每天吸食上千上亿灵魂的欲望,要假情假意地和人间的各路人士牵强附会,要剥离掉你真正的神力成为一个庸人,要像人一样应付粗茶淡饭朝九晚五。”
“来吧,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那些情情爱爱有什么值得挽留的?抛弃掉你的假慈悲,成为真正的无心之人,世界的权柄迟早是你的。”
“还这个愚蠢可笑的世界一个邪恶至极的神,才是我们该做的。”
神殿倾倒。
阴影处的祂被他亲自扼断成两截。
“主,这是您的本性……”
湛衾墨抬眉,蛊惑人心的红眸悠悠抬起,“既然各位都不是普通恶鬼,你们应该也知道了,一旦我没尽兴,会是什么后果。”
众鬼惊骇。
廷达此时心头一颤,随即面具下是狰狞的,却悲怆的笑。
“是啊……是啊……哪怕您的旗下的十二门徒都是鬼王,哪怕我和穆西沙都是旧神,还是只能沦落在您手里。”
“所以伪装成人的您其实,根本不在乎神位如何。您只想要的是……”
廷达的眼角抽动,扭曲地笑着。
“好好和你的小东西待一块,是吧?”
“知道便好。”此时男人打了个响指,那妖冶却也可怖的外形骤然收敛住了锋利的尾棘和骨翅。
他变成一个长身玉立,英俊斯文的俊美男子。
只要恶鬼收敛本性,穿上得体的人类衣装。
维诺萨尔,混沌邪神。
如今仍然是斯文有礼的医学教授湛衾墨。
——
于此同时,帝国联盟第一城区,耸入云端的都市尖塔,中间一层四面为玻璃幕墙的楼层。面对着的落地窗中刚好能看到市中心高达一百二十米高的光明神像,神像穿着长袍,柔顺的长发垂落腰侧,五官神态是垂下眼睫,露出怜悯众生的悲悯来。
“安先生,那天晚上咱们已经尽力去跟踪那少校了,谁知道后面来了个什么人,计划赶不上变化。”旁边有一名神庭执行官在男人身后赔笑,微微躬身,“不过咱们向神庭请示,派了监察司的顶级骨干,那人就算神通广大,估计也死透了吧?”
此时落地窗旁的男人一只手摩挲着一枚国际象棋,随手撞倒对面的黑将军棋。
然后悠悠地说,“本来还以为可以手到擒来,原来还是有人从中作梗,呵。”
那执行官名叫小斯,有着一双雪白的翅膀,在神庭当中,凡是能有翅膀的存在至少都手握点实权,只见这个执行官是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他一边美滋滋地思考今天跟安先生见面,明天他没准就能搬到第一圈环的“神之乐园”,那是高阶神庭官员才能入住的府邸和住宅区。
“安先生,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派出神庭最为精锐的部队,比如审判官部门的六翼天使长。”
此时安先生仍然那戴着一双墨镜,旁人看不穿他的神态。他依然悠悠地顾着窗外的风景,头也不回。
只是声音一扬。
“你确定?”
“监察司可是神庭派来的人,各方面均为上等人。”小斯说道,“神职人员的能耐自然在众生之上,安先生您也是神庭的人,应该清楚任何人都是咱们手到擒来的人。”
他此时打通了全息通讯“……哎,过了两天半了,那人抓到了没?十三区伏龙大厦那条红灯区堕落街,你联系一下监察司,线索也给我传过来,现在就要。”
“咱们现在急着交差呢,哆哆嗦嗦半天干啥,监察司下手重了就重了,但别把别人逼疯了,得留一口气给我们审,懂么?”
他面孔忽而一怔,紧接着煞白了几分,额角冒出冷汗,“……这……这怎么可能,你没搞错?”
“滴”的一声,小斯挂断了电话,他嘴角僵硬,整个身躯都像是被一桶冰水浇了个透,“安先生,这种事我们也预料不到,那些监察司成员们,他们……他们……”
“他们……他们都是万里挑一的人……这不符合常理……您说,这怎么……”
安先生仍然神情幽淡,握住水杯的手缓缓放下。
“死了,是么?”
小斯头脑一阵眩晕,走到安先生跟前,腿一软就跪了下来,“是我办事不利,浪费了您的人马。我们真没想到那人会是个怪物,要不,您惩罚我,咱们只能跟到这一步……”
完犊子,他才上的岸,这个事搞砸了……岂不是意味着他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安先生却微微一笑,“罚?我倒是该感谢你。”
下属传过来的照片,自动被这层的投屏设备放了出来,偌大的室内,顿时氛围一下肃杀了几分。只见监察司的尸体以一种诡谲的形态被撕裂着,死者生前还保留着惊骇的神态。
——究竟是生前看到了多么恐怖之物,才会是这副神态?
窗外仍然是都市有条不紊的繁荣景象,窗内却见证了身为天之骄子的神庭成员生命陨落的场面。
安先生倒是悠悠然,喝完最后一杯茶。
“能跟监察司对抗的人绝非常人,你提醒了我,半年前斯堪国黑市的一场大火,帝国联盟派监察司巡查,却颗粒无收。”
小斯捂着眼不敢看大屏幕,他犹犹豫豫道,“可,那次是因为黑市上的拍卖品走丢了,可这次出事,却是因为非自然部门调来的一个上校形迹可疑。您又怎么断定是同一人所为?”
安先生忽然笑了笑,声音清朗,“这不正是我让你们调查他的原因么?”
“这位新上任的执行官,你该不会不清楚,军队失踪的几个高层也是因为对他们时上校下手导致吧?”
“可安先生是享誉全球的神父,这全星系想要什么人不都手到擒来?就算他背后有什么恐怖存在,也不是您的对手。”
安先生轻笑,“对方杀死了两千个审判官。”
小斯战战兢兢,“……那人太猖狂,下手狠厉。但您贵为神父,没必要亲自下场。”
安先生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在暗处的人,总有一天要到明处。”
小斯怔愣了。
这个貌美且神秘的神父还真是……和常人不一般啊。
一般人看到监察司的人死状凄惨都得吓怕了,可安先生却笑意越加旺盛。
此时一架银白色的飞舰缓缓降下云梯,安先生踏上云梯。他本来就高挑修长,再穿着一身白色神父长袍,像是与飞舰融为了一体。
“您这是赶哪去?您……”小斯跟过来,“帝国联盟国防部几个部长还想亲自会会您。”
“不必了。”安先生垂眸笑了笑,摩挲着胸口前的圣心十字架,“作为神父,祷告仪式不能迟到。”
此时,他就这么悠悠眺望到帝国联盟的天际线,清朗的天,无尘的空,纯净的海,林立的高楼——这是全世界最发达的星球之一,城邦的居民都以在这里生活为荣。
这里也是最靠近神庭的星球。
那一瞬,他忽然想到曾经小男孩的手攥紧栗色短发男孩的手。
“哥哥,哥哥……你看到了吗,那天边的妖艳红莲……他们是不是来了,我们呢,我们什么时候会走呢?”
“我好怕……”
只见阴暗的天际,崩裂出一朵又一朵妖冶的红花。
这是神庭的红莲核弹,只需要一颗就足以毁灭一个星球,又名“神罚”三大杀器。
“……我不允许就这样死去。”栗色短发男孩的脸越加阴沉,下垂眼一片幽黑,“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小男孩眼底的泪光就这么渐渐淡了几分。
“哥哥,那你答应我我,不要离开我……哪怕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死光了,我们也绝对不能分开,好么。”
“嗯。”
两只手就这么拉了钩,两个男孩双双看向彼此,瞳孔倒映着盛开的红莲,可神态却是坚定。
“哥哥,倘若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我希望是我。”
“这不是因为我自私,而是因为留下的那个人,总是更痛苦的。”
“哥哥,倘若有来世,我们……还做兄弟,好么?”
……
可是明明我们一言为定。
你还是走了。
啊,是吗,是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才让你义无反顾地忘记了我?
安先生那瞬间抬起墨镜,唇角撕开冷冽的弧度。
“他对你很温柔,可背地里又沾染了多少血腥,你知道么?一旦祂不能如愿,你迟早是祂手里咽了气的猎物,不要紧,再等我一段时间,十条秩序不够,那就一百条,一千条,一万条……”
“足以让一个神明陨灭。”
“然后,再也没有人能让我们俩分开了。”-
作者有话说:凉的我感觉跟单机贴吧没区别,哈哈哈()
如果没意外的话,我将会在下一个高能情节前入V,趁免费多看一点吧朋友们,过着村没这店了
虽然是刀糖齐飞的酸涩虐恋,但是结局是HE,不用担心,每一条伏笔都能圆回来,如果不好看找我算账
还是一句,看到结尾有惊喜,另外下一本写《将我驯养》港风文嘿嘿
小剧场:
虚假的兄控:邹若钧
1.只会对哥哥的毛绒形态表现出狂热情绪
2.对本体爱理不理
3.同一个中学时代争取不一个时间段放学上学
4.从来不当面叫哥,如果叫了肯定是被长辈逼着喊的
5.成天因为长辈偏心而给哥哥脸色看
6.想看到哥哥丢人
真正的兄控:安先生
1.立足于毁灭哥哥心上人(发放十字架)(试图增加秩序)
2.派人跟踪哥哥行踪并试图捡尸(“不过是等他彻底醉倒之后,然后送到我那罢了。”)
3.眺望远处或者舷窗触发被动:脑内自动循环播放追忆曾经美好岁月(红莲末世回忆,田园风光)
——
上期神秘符号揭秘:
小东西,□□
第48章
时渊序经过昨天一夜好梦,醒来后感觉府邸空落落的,他便知道湛衾墨不在家。
那男人在家的时候,一定会从他睁眼的第一秒后就折腾他一番,比如注射试剂,喂药,测指标。从某种意义来说,还真是一件事都离不开对方老本行。
但不知道为何,时渊序如今见不到人,却没感到松了一口气。
反而有些闷闷不乐。
算了,他倒也不在意。
这男人神出鬼没的,府邸没人是正常的事。
不要干扰他日常行动就行。
此时他看了看时钟,仍然是七点半。
平日里他在部队里就得起个大早,早上做个有氧运动三件套,还得加上器械训练,以此来维持绝佳的身体状态。
作为一只宠物,日常生活却简单粗暴了许多,由于精力有限,基本上一日三餐之后便是埋头大睡,跟猪似的。
小绒球刚起了个身,头就忍不住往下沉,又感觉昏昏欲睡了几分,最后,直接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毛茸茸时渊序:你干嘛,好困好困我要睡觉!快钻回被窝里!
……
小毛球你自己做猪别拉上我!
时渊序咬牙切齿地撑起小身板,当机立断踱步到楼梯口,循着螺旋楼梯的扶手滑了下来,径直从厅里的角落搜出一个小小的工具箱,里面是健身用的工具。
当然这工具箱刚好能够被短小精悍的小绒球驾驭,是因为这完全就是从邹若钧便宜弟弟扔在他卧室里的微缩手办堆里找出来的。
虽然不顶用,但是总不能任由着自己堕落下去。
如今又回到了突击队,一旦稍微松懈,在战场上就会漏洞百出。
时渊序沉浸在自己的训练计划当中,没料到独栋住宅外传来大门开合的声响。
他刚完成了两组训练,正继续第三组,却忍不住停下,直滚滚站起身看个究竟。
那男人回来了?
门外是一辆温莎蓝的长轿车,湛衾墨刚到,穿着漆黑色的长风衣,刚从车上下来。光天化日之下,对方气息却仍然显得凛冽。
大概是因为那堪比冰山色泽的银发灰眼,不像是平常人应有的。
可没人察觉到,他那淡漠的视线触碰到那角落的一抹雪白时,柔和了几分。
“这几天光明神增加了人马在整个联盟巡逻,还到处搜查居民,估计是那天晚上阵仗太大,还是警惕为好。”
“教会那边还是要加强联络,不然祭品和信仰都跟不上消耗的节奏……”
“不知道是不是祭司算错了,怎么咱耗费的因果是以前的十倍?”
湛衾墨忽然抬手,让他们闭嘴,察觉到这位高冷的主同时还面带不善,下属们纷纷识趣地到了边上。
湛衾墨就这悠悠地,看似无心地将目光从下属们让开的缝隙中,漂移到院落中,那在小桌子上哼哧哼哧运动着的一抹白。
看着小小绒球煞有介事地举起小杠铃又放下,他心思莫名微微一动。
嗯,还挺上进?
此时小绒球时渊序看似专注于健身,实际上暗戳戳竖起耳朵,想知道那帮下属叽里咕噜跟湛衾墨说些什么,奈何半分都听不见。
仔细想想,湛衾墨跟下属之间的对话都很隐蔽,到现在他都调查不出这男人晚上到底是去做什么。
虽然他早就习惯了,但相处久了,那些本该不值一提的疑惑就越加顽固,剔除不掉,越发如同附骨之疽。
对方绝对不仅仅是医学教授,可他永远猜不透对方的另一个身份,就算如今他硬生生被男人继续当成小宠物圈养着,他也压根无从得知对方夜晚的行踪。
一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紧接着就是一种没来由的暴躁。
此时小绒球还半拿着小小杠铃发愣,没有察觉到,他的“主人”此时早已进来了,偏偏便停在了他的跟前,在他身上落下了一片阴影。
对方没有吭声,只是在旁边倚靠着,懒散地打量着他。这种高挺的身段,随便一睨,就能将他做什么一览无余。
时渊序内心一惊,却故作没看见,健身的时候要保持专注,更不要说这副扛不住压力的小身板。
他仍然保持着卧推姿势,明明身躯都是圆滚滚的,但还是卖力地推着杆子,有几分滑稽。
直到湛衾墨开口,“你在健身?”
时渊序顿了顿,依旧维持着锻炼姿势。
“不健身的话,变回人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胖了好几圈。”他佯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看见,“怎么,你觉得这样不健康?”
“小动物的代谢水准比较快,就算你要增肌,也要摄入比以前多的热量。”湛衾墨眼底更是玩味,“相当于你事倍功半。”
小绒球少见地没有反驳,“这样。”
“先生这么急着训练,是因为军队里有要紧任务?”湛衾墨忽然话头一拐。
时渊序心里微微一凛。
他们一人一宠本已养成了互不过问隐私的习惯。
可如今对方是直接点破了。
也许正是那天酒醉的时候,他做了不少奇葩事,说了不少疯话,早已把自己暴露无遗。
从那以后,一切好像都没变,却好像又都变了。
如今,这个冷清的人开始好奇了他。
“嗯,也就……随便练练。”
“你铁了心要留在军队,我看的出来。”湛衾墨缓缓道,“只是,先生既然是濒危族群,就应该懂得惜命,战场上的意外情况太多。以先生的能耐,离开军队未免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时渊序微微一怔。
如今对方还像个长辈似的向自己说教了,偏偏他竟然没有一点不耐烦。
“我知道我有点不自量力,但是有的事情不靠自己找到答案,只能挣扎一辈子。”时渊序说道,“要退出的话也晚了,我也想不到有别的去处,有的时候这就是命。”真是莫名其妙的,自己明明顶着软萌的小动物的外壳,却一本正经地说着那种老练大人的口头禅,
“离开军队我最多也只能去摆地摊。”
当然他也在胡说八道。
他留在军队是另一些原因。
军队是权力机构,又时常有作战机会,对于他了解真相刚好。
哪怕上一次他明明已经知道审判官就有可能是屠戮自己家园的罪魁祸首。
但是还不够——
仅仅是因为“我们都不喜欢普斯特这个星球”就可以说淘汰就淘汰,他不能接受。
仅仅是因为“时先生,你不该存在”,就可以直接把他的命夺走,他更加觉得可笑。
或许这世界上注定有些事情是荒唐的,但是他仍然接受不了高高在上的神庭,这么轻而易举地毁灭普通人的性命。
还不够。
时渊序心想。
仅仅是因为普通人无法反抗神庭,就要原地躺平任人宰割,这种事情他接受不了——虽然他暗地里帮很多家园淘汰的“偷渡犯”重新找到了新的生路,但也无异于杯水车薪。
其次,为什么军队内部有那么多内鬼要针对他?
李中然说的那句。
“上面看中的人,都可以享尽永世优渥……不过,时上校,你也可以去向地狱。”
他明明只是个普通的濒危族群,来到帝国联盟成为了一个军阶尚可的上校而已,没什么稀奇的。
可是背后一路人却要一路为难他,追缴他。
封宇甚至说道,十年前,那个组织就盯上了他。
他有什么特别的?
这是他至今都想不通、也猜不穿的一点。
既然不甘心自己只能成为一个任人宰割的猎物。
那便只能永远打磨自己的战斗能耐,继续在军队搜集线索——当然,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得出结论。
“可有些事或许用一辈子也得不到答案。而有些事,就算最终得到答案了也无济于事。先生若是白白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到时已来不及回头,对你而言,这是值得。可在别人眼里,却很遗憾。”湛衾墨忽然说道,视线复而又收回,“罢了,这是你自己的追求。”
“为了找到答案,我可能会牺牲性命。或许有人遗憾,可遗憾的是谁,对我来说不再重要。”时渊序随意地说,“我很珍惜我现在的家庭,可是让你肆无忌惮倚靠的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剩下的人再遗憾,也不会超过我失去至亲的遗憾。”
“那你保重,不要掉以轻心。”湛衾墨眼神隐隐一动,但转瞬敛了。
时渊序倒也习惯这男人不痛不痒的一句问候,“我会的。”
湛衾墨眸色一深,忽而垂下指尖,拂过了他额前的绒毛,不知为何,他的语气忽而轻了几分。
“只是,刚才先生说自己一旦牺牲,剩下的人就算替你遗憾,也不会超过先生失去至亲的遗憾。”他缓缓地说,“可惜,你不知道遗憾这种情绪,未必是至亲之间才会有。其次——”
湛衾墨面容复而冷峭了几分,唇角隐隐透着似笑非笑的痕迹,似乎是在质问,又像是冷嘲。
“你又怎么确定,别人失去你的感受,不会比你失去至亲的更沉重?”
时渊序猛然一顿-
作者有话说:虽然这章感觉都没什么剧情(自罚十杯)
这章卡在这里是有深意的。
我发誓,这文后面只会比前面更好看,不然我不敢入V。
谢谢评论区的小天使!真的很感激能追到这一章
_
小剧场:
“口是心非大调查”
时渊序:声称一辈子不会再和湛先生碰面但是收藏见面地点,背地里调查对方行踪,醉酒强吻对方
湛衾墨:声称只把小绒球作为猎物和医学案例但是还附赠睡前哄睡服务日常主人怀抱服务医疗服务并且混沌之域赠送大礼包,假扮成人
邹若钧:声称讨厌哥哥实际上哥失踪后大发雷霆外加有潜在恋兄癖好(搂抱小绒球并且尝试包养)
第49章
时渊序被对方这么一轻碰,微微一颤。
他隐隐感觉这对话似曾相识——那天在洗手间,他昏昏沉沉地靠在洗手间内,苦涩地说,世上再也不会有亲人以外的人,再那么慷慨地对待他。
那男人同样轻佻地问,为何那么笃定。
一下撩起他心中的火,当年孤身一人在帝国联盟,他无亲无故,自是清楚外人对他的一分一毫,有多轻有多重。
可对方那么问,口吻又似与他相熟已久。
像是循着直觉。
时渊序忽然开口,“我倒还奇怪,对方究竟还能是我的什么人,才会对我那么在乎?”
湛衾墨。
既然你不怕被我揭穿真面孔,那你就跟我说清楚。
在乎的人,是不是就是你?
他大可以等着这个狡猾的男人露出马脚。
湛衾墨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小心思,哂笑着开口,“那自然那是比亲人更亲的存在。”
“……”给他搁这搁这是吧?
时渊序真想变成活人将男人逼到墙角质问一番,只是院落外忽然有人摁了门铃。
只见门口是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老教授跟一个助手,老教授身后还跟着几个学生。
能够上门来拜访,一般都是比较紧急的事情,要不然就是有求于人。时渊序还是第一次撞见有人敢敲这男人府邸的门。
“湛教授,你现在有空么?”那助手感受到湛教授的气场不对,不禁怯怯地问道,“这边医学院有个特殊病例,需要您进行接收,何院长有话要跟您谈。”
“那是少见的濒危族群案例,现在基因编码处于一个关键转录期……你不是刚好缺实验案例么?”此时何院长倒是悠悠然。
他是堂堂帝国医学院院长,未来还要成为帝国联盟医学部部长,还是享誉整个星球的所谓学科领军人,曾经此次大驾光临拜访某位湛教授自然是属于纡尊降贵。
谁知道湛教授只是眼眸轻轻扫了一眼他,“啊,是何院长,何必有劳您大驾?”
他倒还应付自如,让这位头衔挺大的老教授来到府邸客厅的沙发上,还让下属像模像样地倒了杯茶。
“你刚才怎么回事,这手不会有事……要不要我帮您找个大夫看看?”何院长才看到湛衾墨手上缠着的纱布,惊了一惊。
湛衾墨只是淡笑,“小伤而已,过几天就能好。”
时渊序在旁边觑着,心头一颤,他竟然没发现男人一晚上未归,竟然受了伤。
此时偌大的客厅,光筛过落地窗,在毛绒毯子上落下光影。小绒球卧在客厅的茶几边,活似跟毛绒毯子混成了一体。
此时老教授递上文件给了湛衾墨。
“濒危族群系这一块最需要这样的罕见病例,这个病例你拿去做研究,一定能出成果。院里正在给联盟总署上报联盟医学奖的人选,我们这个系这么多年都难得有评奖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
湛衾墨目光幽淡,“这种罕见病例,治愈率不高吧?”
“话虽如此,可这么个案例哪能眼睁睁放过。”老教授说,“湛教授应该也缺这个领域的病例,就算不做手术,尽可能利用它做些实验也是好的。”
湛衾墨笑了笑,将挺阔的肩身往椅子后靠去,似神态舒展,实则用一双凤眼打量着这么一位老教授。
对方亲自上门来绝不是真的行一番好意,邪神以恶念为生,他对凡人心里那些小九九更是敏锐得很。
“再过五个月,就是十年一度的星系元首大会,系里自然是要拿出点成果。”老教授见对方这么觑着他,竟然心里有点发慌,坦诚道。
按常理而言,湛教授是他后辈,他理应更加理直气壮才是。
但此时湛衾墨只是神情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指微微叩着扶手,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何院长心神微微一颤,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三十多岁的男青年可以有这种气场,但也来不及细想。
“联盟要选派一批有突出贡献的医学教授参会,更是有机会接受神庭的加冕和钦点。”
“哎,你不知道,被神庭认可在医学界有多重要。我母校就出了一个被神庭选中的人,之前还只是一个助教,如今可是帝国理工研究所的所长……偶尔去神庭开会,还能见到光明神本尊。”
何院长嘴上这么说,眼神中却已精芒毕露。
“这年头想要出人头地,多少得跟神庭沾点关系,什么星球政府,宇宙总署,在神庭面前那都没有实权,湛教授,你清楚这次机会难得。”
湛衾墨听到“光明神”仨字,目光闪过一丝阴鸷,但仍然维持着笑意。
“何院长不如直说。”
“这台手术你来做主刀,我愿意配合做你的医学顾问。这台手术一旦做成,对你而言是加持,对我而言是背书。我团队的新治疗方法还没找到应用案例,这一单手术咱俩都有利可图。”何院长说道,“我做研究有了支撑,你评优也多了一项凭倚。”
“到时候神庭提名的医学人才便有你我,如此便是一桩美事,不是么?”
湛衾墨轻笑,“自然是一件好事。只是既然用的是何院长的治疗方案,我手术再如何精湛,也不如何院长亲自操刀。”
何院长赔着笑,老脸笑出了褶子,“你也别担心,治疗方法的技术方案已经给了你团队的人,他们已经看过了,不至于上手不了。”
对方随即递过一份文档,湛衾墨看着技术文档,眸色渐深。
种种迹象表明这手术容错率较低,对于团队配合度是重度考验。
他作为主刀医生,还接纳的是罕见病例,一旦手术出了问题,自然要担首要责任。
手术成功了便是他尚可沾光,与有荣焉。手术失败了则是对方甩清干系,他一人承担结果。
何院长常年混迹在酒局中,业务能力早就不行了,这不就找个替罪羊垫背?
“倒也无妨,”湛衾墨合拢文档,嘴角依然漾着得体的笑容,“既然何院长这么一说,哪有推辞之理。”
治愈成功率只有6%。
“只是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湛衾墨将文档从玻璃桌上往对方一推,神色却还是有礼,只是眼底没了笑意,“更何况,我对神庭的钦点没有兴趣,恐怕何院长要另谋高就了。”
恶鬼自是贪婪,但他不会贪图人世间这些浮名,要贪,还不如贪对方的恶念。
何院长不可名状地看回了湛衾墨,对方明显还是年轻气盛的阶段,不可能仅仅满足教授这么一个头衔。如今的医学界,光做研究不图手术成果,压根无法出头。
更不要说连要个医学病例都实属不易的濒危族群系。
他随即笑笑,“之前医学论坛,有学者可是质疑了湛教授的理论缺乏案例支撑,如今有送上来的例子,自然要好好利用才对。”
“抱歉,我近日暂时只进行学理性研究,无意参加任何临床手术。”湛衾墨兴味索然,已经抬眼示意下属要送客。
何院长忽然偏过头,像是哂笑,“跟我客气什么,我可是知道湛教授为了医学案例,能做到哪种地步。”
“之前帝国联盟军队从外星球带回了个罕见的濒危族群,当时那少年也才十岁左右。这么好的案例却被送进了军队少年营。我当时就寻思,哟,那些医学专家们眼神不好使啊,眼睁睁将送上来的医学案例转手送人……”
时渊序在暗处的茶几听着这位老教授跟湛衾墨的谈话,只是听到这的时候,身躯猛地僵住了。
军队,濒危族群,十岁左右,少年营。
毫无意外,和他当年来到帝国联盟的情形一模一样。
那对方说的是……
他自己。
偏偏他本人就在这。
湛衾墨淡淡道,“何教授不妨直说。”
“是这样的,我刚好认识个军医,知道那孩子的监护人——”何教授眼镜底下射出的是几丝精光,“原来是你。果然要论收揽医学案例,还是湛教授最在行啊?”
“你说啊,以前那些病人看见我们这帮医学教授,各个都怕得要死,深怕在我们手里有个三长两短。你这招真是妙,做监护人刚好能降低病人警惕,也能顺理成章地长期记录病情,而且也体现医者仁心……我就跟我学生说,你们也是做研究做糊涂了,怎么就不会学着点?
“不过湛教授,你也别跟我客气,毕竟为了一个医学案例就如此煞费苦心,不如接下我的好意,就接下这个病例吧。哦对了,现在那医学案例,身体还算硬朗,做几轮实验能受得住,一些没进过检验的药物也有耐受度,可以试试。”
“何教授,”湛衾墨忽而打断,似乎早已没了和对方周旋的兴致,居高临下地睨着对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湛教授,那男孩,你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吧?”
看着一向淡漠的湛衾墨忽然滞了滞。
小绒球的黑珍珠眼瞪圆了,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这是第一次——
别人在这男人面前问起自己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伙伴支持,以后咱们商量好,如果没有小剧场,就是氛围不允许
有太太画了小时的Q版=V=(会放在WB)
下个星期或者下下个星期入V,入V后的画风可能会不同于温馨日常,请系好安全带!
第50章
时渊序内心凉了几分。
他刚才听到何院长那么一番话,知道医学案例只是对方的一种工具,一种用来实现自己的荣誉和成就的工具。
可为什么要屡次三番提到他?
这七年,他和湛衾墨互不过问,毫无交集,几近陌生人。可那人偏要生生把他拎出来,问对方是否还记得。
为的是什么,再鞭打一次他可怜的自尊心,让他亲眼见证对方是如何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
还是要他确认,对方对自己从头到尾的只有彻彻底底的利用?
何院长不屈不挠地说道,“湛教授当年区区为了一个医学案例还专门做监护人,如今有个这么好的案例,还拘什么礼。如今时不等人,我劝湛教授见好就收,咱们都不亏。”
时渊序冷嗤。
哪怕那羸弱的小孩长成大人,好端端成为一名军队上校。在某些医学专家眼里竟然跟一只小白鼠无异。
那么,在湛衾墨眼中……
他又与医学案例有何区别?
“要湛教授不领我这个情,那就可令我伤心了。”何院长穷追猛打似的,“要么,湛教授不妨说清楚当年那个医学案例是怎么回事,也算给这次研究一点参考。”
湛衾墨神色悠长,“此次手术适用的人群不算少,何院长又为什么执着要问那一个病例?”
“唉,是医药集团的林公子说想了解了解湛教授当年那个医学案例,还是希望湛教授能配合配合——毕竟,今年的经费都是他们批的。”
林公子。
就是上次晚宴上对他出言不逊的人。
是上次江边碰到的那帮飙车的浪荡公子。
湛衾墨笑笑,眼底却是凉薄,他自是明白,林公子如今是要穷追不舍,剖出他的底细?
当时跟对方争了两次,不过都为了同一个人。如今再来打探消息,又如此恰好是小东西。
不会是巧合。
他自是将当年的线索抹杀得一干二净,换而言之,除非他主动坦诚做过谁的监护人,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又或者,对方背后有高人。
知道小东西,并非普通的动物,更知与他有关。
他恍若无事状,淡淡道,“当年的事情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毕竟接触的病人也不少。容许我再确认一下,你说的是……被哪个救援队救下的孩子?”
“诶,那孩子是突击队842组在第八圈环救下的,有着一头栗色的短发,这么高……”
“嗯,那我应该不记得。”湛衾墨道。
时渊序在暗处,牢牢地打量着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庞,依然是漫不经心,从容不迫。
对方本本账算得清楚,刁难人的戏码更是从来不少。却连当时少年的一丝一毫都记不得,还毫无半点羞愧地承认。
他目光阴沉,却又忽而自嘲地带着笑意。
那大概已经是这个男人最坦诚的模样了。
“啊,原来您也忘了,也是,过了这么多年,谁还会对一个病人如此上心。”何院长被对方这么一问,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毕竟时间久远,我也没法强行追究,但人家林公子穷追不舍,湛教授,如今联盟行医都有数据库,应该还是能找到的……”
“我对没有成果的案例不会记载,”湛衾墨打断,“每年数据库都要迭代升级,我更不会留存无效数据。”
时渊序的视线更冰冷了几分。
区区几个字段的数据量,也不稀罕给他留?
“何院长,你说要提供给我的那个医学案例,我可以先接受着,你看如何?”湛衾墨话题一转,“手术打算约在什么时间?”
何院长眼睛一亮,没想到对方突然答应。
只见湛衾墨眉毛上挑,循循善诱却又意味深长。
“我不是不愿意接受何院长这个人情,这手术对于我并不难,案例又符合我的心意。”湛衾墨轻声说,“只是,何院长还想从我这打探些什么,那便是另一码事了。”
他一字一句都平和淡漠得很,不疾不徐。何院长狠狠一怔,马上意会了他的意思。
“你看我这脑子……湛教授行医多年,区区那么一个医学案例,又怎么记得起来?我这就跟那林公子说清楚,。对了,过几天,我带您去看看那个医学案例。”
湛衾墨只是淡笑,“那就有劳何院长了。”
何院长打哈哈,便这样匆匆离去。
门外,便是车引擎发动,扬尘而去的声音。
时渊序内心冷哼。
他倒也佩服,湛衾墨能和何院长这样利欲熏心的人周旋,把对方耍得团团转。
果然恶人还需要恶人磨。
恶人——自然是某位彬彬有礼的湛教授。
而这一番对话下来,他的心莫名比之前还要凉了几分。
其实他早已有所预料。
对方不告而别的那七年,归根结底是不在乎。
他告诉自己这样也好,与其知道对方彻头彻尾利用自己,他更宁愿对方把自己忘了。
而答案。
却比这两者还要残酷。
与其说湛衾墨把自己忘了,不如说正是因为自己是个毫无价值的医学案例,对方便故意将删除掉多余的数据一样,把自己硬生生从大脑的硬盘里清除了。
毕竟在那个男人眼里,毫无利用价值可言的事物,没有周旋的必要。
所以便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把他的一切抛到脑后,从此不闻不问。
高,实在是高。
妙,实在是妙。
不但没有负罪感,还可以理直气壮。
这么说忘了他,也是对方自己做出的选择?
看来,那天巷口里他就算质问他那七年抛弃了自己的事,他也完全没有暴露什么。
因为——
男人完全忘了。
也对,也对,要不是这男人把自己忘得彻彻底底,又怎么解释那不告而别的七年?
只是他拥有的太少,却生生地当了真,烙印在了心里。
“湛先生,他们说监护人也是家长,你能帮我在试卷上签名吗?”
“湛先生,这是我第一次做的苹果派……有点糊,但是我偷偷尝了一点,是好吃的!”
“明天是元旦晚会,门票在这里,第二排六座,我会出演,能来的话我会很开心,呃……不来也没事。”
……
一瞬间,那个头脑简单,懵懵懂懂的少年向那男人讨好又乞怜的模样纷纷涌现了。
时渊序忽然愣住了,就像是严防死守,绝口不提的那些秘密一股脑地出来了。
那么多年前,他竟然跟条狗似的。
他简直恨不得掐住那小孩,能不能有点骨气,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对方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帮你?为了你的一点破贡品,一点微不足道的信仰,还是可怜兮兮的回报?
事到如今,他们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又在期待着什么?
期待着对方牢牢地记住自己,还是期待着对方回首给自己施舍一点微乎其微的暖意,然后呢,又能如何?
让他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在苦涩里不厌其烦地舔舐着为数不多的甜意,然后自欺欺人地一遍又一遍的麻痹自己。
对方还是关心在乎自己的,是么?
可到头来,原来挣扎疼痛的只有他一人。
可时渊序随即神态复而恢复淡定。
不过,这男人的本性如何,他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么?
他跟自己较什么劲呢?
他忽然想笑。
从一开始,抓心挠肺的人是他。而状若无事的人则是湛衾墨。如今亦是没有变过,他在这大动肝火,属实是太把对方当一回事了。
也太傻。
小绒球目光又傲慢地瞥向别处去,仿佛刚才一切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时时渊序忽然看到湛衾墨向下属交代了些什么,准备离开府邸。
这淡漠的男人虽说待人不近不远,可那帮下属倒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听湛衾墨吩咐完便站在旁边目送对方离去。
“您慢走,这边我们负责打理,您的日程我们已经核对过。”
……
时渊序偏偏不想再搭理对方,从刚才他跟老教授对话完后,他彻底不想给对方任何好脸色。
此时,湛衾墨离开府邸的那一刻,顿住脚步了有一会儿。
刚才他跟老教授谈话的时候,实则三心二意地用余光打量着小绒球。
他撒谎的时候言不由衷,目光更是丝毫不会动摇。
如今他是他的主人,自是要撇清关系,直接让那人吃瘪,让对方打消了继续调查的心思。
为此昧着良心说他忘了,倒也无所谓。
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良心。
只是他不由得下意识地想要看清小绒球那张钝圆的脸庞是什么神情。失望,不甘,又或许是,愠怒。
然而,他却无法如愿了,那小绒球淡定得很,目光更是利落地从他身上移开。
嗯。
湛衾墨凤眸渐暗了几分。
他倒也不介意看到对方失落难过的神情,如此他还可顺理成章地哄着对方,顺顺毛,双方可以一如既往地以礼相待。
然而小绒球不仅仅傲气地偏过小脑袋,后腿还蹬起了一点点,仿佛准备随时脱离现场。
湛衾墨回过神,心思竟然是落空了般的欲壑难填。
“主,没别的事情,我们现在就出发了。”下属说道,“您这个星期要去混沌之域会见其他门徒。”
他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此时湛衾墨竟然往回走了几步,神色幽淡,直勾勾地觑着小绒球。
“小东西。”
他忽然开口。
“你应该清楚——”
时渊序察觉到似的,又排斥般往后挪去。
可湛衾墨像是忽然觉察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面容肃穆了几分,便转身径直地走上了车,没有说一句话。
在原地的时渊序:……
算了,他也不稀罕。
此时大门外的黑色轿车内。
此时湛衾墨坐在后座上,那薄唇渐渐洇出了墨色的血。
“您迟早得恢复真神身份,才能抗住这成千上万的因果。”穆西沙随即说道,“就在这些天,秩序开始清算了。九大星系刚清理了一批人,其中还包括一批苟延残喘的旧神……他们甚至只是活着喘气都被打成了灵魂碎片……现在鬼众也人心惶惶,深怕哪天神庭来了个大清洗。”
湛衾墨随即悠悠抬头,瞬即那血瞳弥漫着一种杀意。
“看来,那人还是察觉到了。”
“……”
穆西沙一颤,他听不懂主在念叨什么,可此时后座上的男人已经半身化成了诡谲的黑影,血瞳已经渐渐逸散出病态的色泽,“通知混沌之域众生,我将在重要据点进行降神仪式,找回我存放的那几个信物。”
“……您终于还是考虑……”穆西沙一向稳如老狗的脸此时是惊骇,“解除本体的封印?您的意思是,终究还要恢复真神身份是么?”
“嗯,”湛衾墨神色幽淡。
此时男人的指腹轻轻擦去唇角末梢的血,冷白的肤衬得血越浓也越红。他那凤眼努力压下血腥,随即,他眺向窗外那一抹雪白,语气竟然辨不清神色。
“我以为我可以在人间待久一点,可惜还是不行么?”
……
廷达此时留在了府邸。他目睹了刚才的一切。
小绒球似乎从刚才某一刻就闷闷不乐,似乎是主跟那个何教授说的某一句话惹他不爽了。
如今他留下来看家,刚好有机会再细细揣摩一下这个小绒球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时,廷达幽幽靠近时渊序,怂恿似地说道,“小东西,要不要来一场交易?”
“交易?我没兴趣。”
廷达笑笑,“别那么警惕嘛,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另一副试剂,这样你能提前变回人。”
“你这么做为了什么。”时渊序眯着珍珠眼,才发现这家伙也戴了个头套。
“哎哎,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小东西,我是你主人的黑手套,所以不能露脸,我更没这个胆赶你走。”
“只要你能接受一点——他会再次一走了之,什么也不剩下。”
时渊序狠狠一顿。
“你是说,他会一走了之?”
他们一人一宠曾经维持了这样的关系数月,仿佛长此以往,双方便注定见面。
对方更是从未提过自己有一天要“一走了之”。
如今对方已经在帝国联盟医学界名声显赫,作为业界精英,安家立业,资源和人脉都在此地。对方要离开,能离开到哪里去?
他在怀疑,在犹豫。可却说服不了自己将这句话视为假话。
因为对方,在七年前,便这么做过。
不言不语,一走了之,徒留下他撕扯着内心,质问无门,满心生疮。
“你这么说是为了支开我。”小绒球黑漆漆的圆眼睛直直地看着廷达,“要么你跟我说清楚,他为什么要走?”
既然如此,他就该死心。
但凡一个借口说得通,他不介意再次斩断自己多余的念想。
“既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学教授,为什么要经常夜不归宿。既然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为什么却唯独不会被追缴你的那些人所牵连?”廷达嘴角讥诮地勾起,“那些暗不见光的阴影里,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么?”
“器官贩卖?”时渊序怔怔地开口,“还是,他去黑市上找医学案例?”
廷达冷笑了笑,毕竟是凡人,猜测的也是最保守的可能。
“你知道么?”
“将绝症病人从死亡边缘拉回,耗费23415单位个信仰。”
“将普通人从黑恶势力手下救下,耗费7591单位个信仰。”
……
“为一个人杀两千个人,”他忽然顿住,语气森然了几分,“耗费92145单位个信仰,等同于让一个本不存在的性命存活于世。“
“也等同于,让一个神明从至高处堕落。”
时渊序呼吸急促了几分,眼神定定的。
这么多次,湛衾墨从险境将他带离,每一次都脱身得很巧妙,还偏偏是事了拂身去的漫不经心。
说相信这男人只是个普通教授是假的,他直觉早已告诉他,对方并非常人。
“好,你跟我说清楚,他到底……为我耗尽了多少信仰?”
“开个玩笑而已,除了光明神,其他神都死透了,哪里需要信仰——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因为你摊上了不少事。”
像是踩中内心紧绷的一根弦,时渊序忽然失神地看回了他。
那个男人,速来在自己面前漫不经心,哪怕他知道自己可能牵连对方,拖累对方,可是偏偏对方又强调自己有利可图,不可能做亏本的生意。
他总是太理想当然,殊不知,对方有利可图,不代表对方没为此淌过刀枪火海。
“至于这事是让他遭受了何种损失,我们这帮做下属的也说不清。”廷达眼神又高深莫测了几分,“这种损失会一直存在,说不好以后会更严重还是更轻。”
时渊序隐隐感觉内心被吊起了心弦,扯得他生疼。
他本就该利落地与对方脱离关系。
他好像傻傻地,只想侥幸地原谅自己,对方从来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境地,对方是有利可图,
可那些场合,对方真的可以全身而退?
还是……不想让他知道?
“不过这也很好解决,刚才何院长不是来了么?”廷达眯着眼笑,“对方带的医学案例要比你靠谱,我们做下属的已经帮忙接受了,有了更合适的案例后,你主人也不必强留你——毕竟你对他而言,只是医学案例罢了。”
“他也迟早会知道这是一场不划算的交易,会选择放弃你。”
“所以,小东西,不要对他留恋,你想走便走,他不会留你。”
时渊序闻言一滞,可紧接着唇角却是讥讽的笑意,“我还不至于对一个男人产生这种情绪,你想多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拖累了他,你放心,我对他没有别的感情,自是不会久留。”
廷达此时头套下却发出几声闷哼似的笑。
“可你明知道会牵连他,却还是留在他的身边,不是么?”
时渊序狠狠愣了一秒,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说。
当时分明是他酒醉不小心乱导航到了见面地点。
然后湛衾墨硬生生将自己带走。
带走就带走,他也认了,对方毕竟是唯一能让自己变回人形的人。
他也不是第一次做狗。
可回想起来,那天和那帮军官应酬完,视线昏暗,被人追逐,醉意朦胧,他尚是人形。
得知自己自己有可能被遣离军队,要么就沦为顾长官的傀儡。他恨不得躲开所有人,几近要把自己随意葬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不被发现才罢休。
但那个时候,他却还想着要去某个方向。
不对。
他从来没看过导航……
是他下意识……
明明步履虚浮,眼前辨不清方位,四肢无力,走几步路都要喘息。可他还记得经过三个商业街的拐角,一处学校,一处超市,便能到约定地点,虽然他很有可能在前往电车站的途中就不省人事。
可他那时坚持着清醒,故意绕开背后跟踪的人,他很吃力,却又似乎有使不完的劲。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向某个方向走。
或许一个醉酒的人做事本就不需要任何理由,下意识地做便做了,可等到如今再回首抽丝剥茧地回溯,拨开重重云雾后,他才察觉当时的自己原来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见他。
脑海顿时如遭雷击,仿佛被自己这么一个想法惊得心头一震。
他明明觉得对方可恶至极,更不会对对方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一定是是他疯了。
还是他习惯了被对方照顾?是他依赖成瘾?他暴躁地想摁灭思路。可脑海却忍不住回想起对方的手指轻轻拂过额前,对方揽他入怀那胸膛里那冷冽的气息,对方凉薄的眼神扫过自己的那一刻……
他躲避,狼狈,窘迫,不甘——却唯独不排斥。
他心一坠,自己发誓绝不会依靠任何人,可他如今却对对方生出这种古怪的感觉,不正常。
可如今,那不像是孩童对大人的依赖。
他说不清那复杂且微妙的感觉是什么。
“现在就把药给我。”时渊序绷紧着脸,“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见他。”
他扼断复杂的心绪。只知道自己必须尽早脱身而去,否则人只会变得越来越奇怪。
时渊序。
为了你为数不多的尊严,走吧。
他终究还是忘了你,不是么?
既然如此,你还在他身边还图什么?
等着某一天,对方再利落地消失么?
……
“药在地下室,你自己按照剂量服用,我就不送了。”
话语刚落,小绒球就嗖得像离弦的箭溜了,影都没了。
廷达狠狠一怔。
他忽然才反应过来——这个小东西,已经不止一次逃离了他的主人。
难道,死皮赖脸待在对方身边的另有其人?-
作者有话说:不能剧透,谢谢看到这里的朋友,一个人写文其实挺寂寞的,
小剧场:
【廷达惹怒小绒球保护协会,已经被鞭尸1024次】
【邪神后院神墓当中有至少100个坟头属于廷达】
【最毒辣宣言:数据库连此人的字段都不愿意留】
【某位不具名的星际军队成员被迫表露“我对他没有留恋”到“导航潜意识指向心上人府邸”已经被星网捕捉为“醉酒导航学”梗,Cilili站涌现《论导航如何暴露你的暗恋对象》二创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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