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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郊外游湖2 宋侯那位念念不忘的姑娘……


    几个男子分船头船尾各自背对着站好。


    宋十安耳根也红红的, 将挂在船舷上的衣裳系上带子,免得再被风吹走。系着系着,就忍不住偷偷勾起唇角, 她脸红了,面对他会害羞慌张, 这是否说明, 他还有机会?


    徐芷兰和钱浅一人拿着一件衣裳把姚菁菁遮挡住。姚菁菁窸窸窣窣褪下小衣, 钱浅帮她把里衣紧了紧, 这样穿上外衣也不会明显。


    姚菁菁任由钱浅摆弄, 看她脸红红的,忍不住小声问:“逍遥, 你与宋侯……”


    钱浅辩解道:“宋侯只是怕我掉下去, 拉了我一把而已。”


    姚菁菁朝徐芷兰使了个眼神,意思是有情况,徐芷兰却没有给她什么回应。


    姚菁菁换好衣裳,徐祥重新添了晾凉的茶水和点心。


    钱浅喝了口放下茶杯, 沈望尘突然喊她:“逍遥,我估摸你也不困,跟我去钓鱼吧!”


    钱浅自然是不困的,但更多的是想躲开宋十安, 于是就跟着去了。


    王宥川也站起身说:“我也去!”


    日头西斜, 沈望尘钓上来两条鲤鱼、一条鲫鱼。


    钱浅一条都没钓到, 因为王宥川总跟她捣乱,用他的鱼竿瞎晃, 把她的鱼都吓跑了。


    钱浅思绪飘忽,没心思跟他计较,不生气也不赶人, 王宥川闹得没意思,悻悻扔下鱼竿走了。


    钱浅看了看天色,“咱们回岸上吧!”


    沈望尘余光的视线里,宋十安一直在盯着钱浅的背影,只是钱浅专注地盯着湖面,并未察觉。


    “再钓一会儿。再钓条鲫鱼,就能熬鱼汤了,你不是很喜欢喝我熬的汤吗?”


    “也好。”钱浅应了一声坐定。


    沈望尘勾起唇角,显出一抹得意之色。


    二人又钓了一会儿,徐芷兰端了茶和点心坐到钱浅旁边说:“坐很久了,吃点东西吧!”


    钱浅伸手就要拿,徐芷兰挪开盘子说:“你手脏,我喂你。”


    钱浅就着徐芷兰送到嘴边的点心刚吃两口,就感觉鱼竿有动静,说了句“有了”,就赶紧张嘴把徐芷兰手中捏的最后一口点心接到嘴里,迅速拉动鱼竿。


    她动作太突然,徐芷兰只觉得指尖微微温湿,待反应过来,突然就红了脸。


    沈望尘帮钱浅收回鱼杆,熟练地拿抄网把鱼捞进去。


    “可惜又是条鲤鱼。”钱浅不免沮丧,又问沈望尘:“为何一定要用鲫鱼做汤?”


    沈望尘还没答话,她又注意到徐芷兰的脸简直像蒸熟的虾一样,关切地问:“芷兰,你怎么了?”


    徐芷兰磕磕巴巴地说:“没,没什么。”


    钱浅用手背贴了下她的脸:“脸这么红,你很热吗?”


    徐芷兰却后退一步让开她的手,红着脸解释道:“只是,太晒了。我去收拾收拾,该回岸上了。”


    钱浅见徐芷兰一溜烟钻进船篷,又望了望西斜的日头,茫然地问沈望尘:“这会儿还晒吗?”


    她不明所以又懵懂无知的表情很是可爱,沈望尘忍不住笑出来:“算了,不钓了!就熬一条,给你们三个姑娘喝好了。”


    钱浅拎起鱼篓疑惑:“鲤鱼不能做汤么?”


    “不能。”沈望尘弹了下她的脑门,从她手中接过鱼篓。


    宋十安见她和所有人都能谈笑自如,唯独对他避如蛇蝎,沉默地垂下眼帘。


    众人回到岸上,徐祥早前安排了村中农户杀了羊烤着,说要去看看烤好没。


    戚河搭了个简易的小灶台,生起了火。


    吕佐和沈望尘把鱼处理好了,问大家想怎么吃。见没人有主意,钱浅便叫他把鱼从脊背处沿着主刺分为两半,用木枝夹上烤着吃。


    沈望尘按她说的把鱼分开,吕佐去削树枝。


    还没折腾好,徐祥就带人扛着一只烤全羊回来了。


    夜幕袭上,戚河到远处起了一小堆炭火,把羊架在上面温着。烤羊肉的香味儿弥漫在周遭,惹得人馋虫直钻。


    王宥川让戚河劈了一大块羊排肉放到钱浅的盘里,豪迈道:“你喜欢油润的,给!”


    随即又削了一大坨羊腿肉放到姚菁菁的盘子里,说:“你不爱吃肥的,这腿肉都是瘦的。”


    钱浅看着一尺长、手掌宽的大羊排有些无从下嘴,姚菁菁更是气恼道:“哪有你这么切肉的?你家厨子不是片成一片一片的才端上来吗?”


    宋十安蹲到钱浅桌前,温和地说:“我帮你分一分。”


    他熟练地用小刀将羊排顺着骨头缝隙切开,先分成一根一根的,又用刀刃贴着骨头,把肉一块一块剔下来。


    见他快分完了,姚菁菁赶紧把盘子递过去:“宋侯也帮我分一分。”


    “好。”


    宋十安浅笑应了,把钱浅的盘子放回她面前,随即接过姚菁菁的盘子。


    王宥川看着他们和乐融洽的气氛,朝戚河怒骂道:“你个蠢东西!就不会切好了再端来吗?在家没见过厨子怎么做是不是?!”


    钱浅默不作声,把剔好的羊排肉给徐芷兰夹去两块,就一直闷头吃肉。


    这个时代的调味料品类不够繁多,虽然只有盐、孜然和辣椒面,却也十分有滋味。


    她好不容易把一盘子羊排肉吃完,王宥川又端了两盘片成片的肉过来,给了钱浅和姚菁菁一人一盘。


    钱浅为难地说:“太多了,我吃不下。”


    王宥川将盘子重重放到二人面前,声音带着怒意:“这是本王亲手片的!必须吃光!”


    戚河又给徐芷兰端来一盘,徐芷兰推拒掉,悄声对钱浅说:“我帮你吃。”


    钱浅和徐芷兰合力将王宥川片的肉消灭掉,吕佐又举着烤好的鱼来了。


    “吃完了羊肉,再尝尝我家郡王钓的鱼!”


    “嘁!”姚菁菁不满吕佐强调鱼是沈望尘钓的,故意找茬说:“我要吃逍遥钓的那条!”


    徐芷兰笑她:“都成这样了,哪里还分得清是谁钓的?”


    姚菁菁拿过半片鱼,说:“这个,这个肯定是!来逍遥,咱们一人一半。”


    钱浅连忙摇手拒绝:“我吃不下了。”


    姚菁菁举着鱼撒娇:“哎呀你尝尝嘛,这可是你自己亲手钓的!”


    宋十安见钱浅难以推拒,再度开口说:“姚姑娘,要不我再帮你们分一下?”


    他再次将鱼接过去,用刀从鱼肚子划了拇指肚大小的一块,放到钱浅盘子里说:“姑娘吃不下了,就浅尝一小口。”


    随后又给徐芷兰分去半尾,“徐王妃也尝尝看。”


    最后把剩下的那一半放到姚菁菁的盘子里,问:“姚姑娘觉得这样的大小可还行?”


    姚菁菁深深地看了眼宋十安,意有所指地夸赞道:“宋侯这是知晓我是因为吃不下了,才硬拉逍遥一起分鱼的?想不到你平日带兵,竟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想来,等你与你那位念念不忘的姑娘修成正果后,日子定会过得十分恩爱和睦。”


    钱浅闻言筷子一抖,刚夹起的鱼肉又掉回盘子里。


    宋十安听出了姚菁菁在着重强调“那位念念不忘的姑娘”,轻轻瞄了眼钱浅,温和笑言:“借姚姑娘吉言,在下也甚是是期盼。”


    钱浅心慌意乱,迅速把鱼肉夹起来塞进嘴里,敷衍了句:“我去帮戚河跟徐祥。”


    就快步离开了。


    宋十安有片刻的失落,却还是站起身跟了过去。


    姚菁菁愈发摸不着头脑,小声问徐芷兰:“你觉不觉得宋十安今日似乎一直在勾引逍遥?也不是勾引,就是很、很关注逍遥。”


    徐芷兰望着二人的背影道:“发现了。”


    姚菁菁不解:“他不是有心悦之人吗?”


    徐芷兰面露忧色:“会不会移情别恋到逍遥身上了?”


    姚菁菁拧着眉:“那我刚才当着逍遥点明他有心上人,他为何不否认?就这么坦荡的说借我吉言,这岂不是在明明白白告诉逍遥,他已另有所属了吗?”


    徐芷兰闻言更加担心:“他该不是只想玩弄逍遥的感情吧?以他的容貌才华、权势地位,逍遥怕是很难招架。”


    姚菁菁想到今日钱浅的异常表现,顿时恍然大悟:“难怪逍遥今日这般不对劲儿!相识这么久,你何时见她露出过如此慌乱的神色?”


    徐芷兰秀眉紧蹙:“想不到宋十安竟是这般三心二意之人!咱们需得找个机会,好好跟逍遥说一说。”


    姚菁菁思索片刻,信誓旦旦道:“有我姚菁菁在!若他无法全心全意对逍遥,那我绝不能让逍遥掉进他的温柔陷阱去!”


    虽已立秋,但并未出暑伏。


    戚河、徐祥靠近火边儿,早已热得浑身都湿透了。


    钱浅帮忙一起把火灭了,让他们踏踏实实去吃饭。


    她远离炭火堆站定,远远地看着那只剩骨架轮廓的烤羊发呆。脚步声靠近打断纷乱的思绪,回头看去,是宋十安。


    他递来一把扇子,“姑娘扇着些。”


    钱浅没接,语气疏离:“不用,我不热。”


    宋十安坚持举着扇子,话音却小心翼翼:“驱着点蚊虫。这会儿的蚊子毒得狠,叮个包又肿又疼的。”


    钱浅这才接过来,客气地说:“多谢宋侯。”


    二人并立无言。


    钱浅见他脚上仍穿着那双湿鞋,有些不忍:“湿鞋捂脚,宋侯不如把鞋脱下来,趁着炭火还有余温,放到旁边烤烤,能干得快些。”


    “好。”宋十安依言脱下靴子和白袜,光脚踩在地上。


    钱浅拿过戚河先前坐的板凳递给他,“鞋袜给我吧,你坐着别乱动了。天黑看不清地上有什么,小心扎了脚。”


    陌生又熟悉的体贴,久违到让宋十安瞬间陷入怀念。


    他笑着将鞋袜递给钱浅,眸光灿过漫天星辰,“那就,麻烦姑娘了。”


    第102章 郊外游湖3 她可是逍遥啊!又不是别的……


    钱浅找了几根树枝, 将宋十安袜子和鞋倒扣在树枝上,在炭火堆旁寻找合适的位置。不能太近,免得烤焦了, 也不能太远,免得烤不干。


    宋十安坐在板凳上痴痴地凝望着她的动作, 彷如在欣赏什么美妙歌舞一般。


    钱浅刚把树枝都插进土里, 回身便见王宥川气冲冲走来, 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本王吃撑了, 来陪本王散步消食!”


    宋十安见她被拽得一个趔趄, 本能的就要站起身,可低头看到自己光着的脚, 又望向二人的背影, 终究还是坐了回去。


    沈望尘端着鱼汤放到姚菁菁面前,问:“徐王妃呢?”


    姚菁菁注视着远去的两个身影,轻声回道:“去方便了。”


    沈望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王宥川拉走了钱浅, 戏谑道:“不高兴还不去说,这可不像姚大姑娘的作风啊!”


    姚菁菁白他一眼:“怎么,想看热闹?还是你也惦记上逍遥了?”


    沈望尘不答反问:“你猜?”


    姚菁菁轻蔑道:“与你相好的那些女子,无一不是妩媚妖娆, 风情万种的, 逍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她也看不上你。”


    沈望尘自嘲地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只说:“也没人能想到,骄矜的姚大姑娘竟会甘愿嫁去云王府。姚太傅如此宝贝你,又怎会允你不娶夫、不成婚, 而是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姚菁菁轻轻叹了口气,说:“先前去行宫避暑,王爷同我说起此事,我当真是气疯了!可我想了几日,她可是逍遥啊,又不是别的什么人。她聪慧沉稳,才华卓绝,连我这样挑剔的人都喜欢她,何况是王爷?”


    她垂下头,用刀子在一块冷掉的羊肉上戳,“我自是不愿与别人一同分享男人的,可若那人是逍遥,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想一想,日后我们三个一起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她可比王宥川那个草包有趣多了。”


    沈望尘哑然失笑:“这我可就好奇了,你究竟是想跟宥川一起过日子,还是想和逍遥一起过?”


    姚菁菁居然思考了一会,认真回答说:“还是王爷吧!我觉得逍遥像个随时会断线飞走的风筝,我没信心能拴住她。但王宥川那个笨蛋,就算没人拉拽他,他也会自己把绳子递过来的。”


    沈望尘十分佩服她这个逻辑,无奈笑问:“那你就不怕逍遥不愿与你一同嫁,而是要与宥川成婚?”


    “她心里没有王爷。”姚菁菁望向二人并肩而行的身影,出神地说:“虽然我答应王爷,只要他能说动逍遥,我就同意与逍遥一起嫁给他。但其实我看得清楚,王爷已经把心意碾碎了,藏在跟她说的那些废话里,可逍遥半点都没看见。”


    “我开始还以为她是不想回应王爷,才佯装看不见,后来才发现她压根儿就没往那想过。她好像只把王爷当成一个小孩……”


    姚菁菁说不出那种感受,自暴自弃地扔下刀子,“我说不清楚,总之逍遥肯定不会选王爷的。”


    沈望尘无语道:“可宥川终究是皇子,皇亲贵胄不说,将来还要继承卓家。你就一点都不担心,逍遥把你踢出去,独自占了宥川?”


    姚菁菁一脸不悦地瞪着他:“你少与我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逍遥才不是那样的人。倘若她有攀龙附凤的心,早就把王爷拿捏住了,哪有功夫等我冒出来?”


    沈望尘老老实实闭了嘴,心叹不愧是太傅千金,脑子够好使。


    姚菁菁又说:“逍遥对咱们都一样好,但也同样跟所有人都保持距离。不管是王爷还是你我,亦或是戚河徐祥,她都一样看待,没人特殊。我有时候觉得,她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她就只想这样独自一个人走下去……”


    沈望尘沉默片刻又问:“那你就不担心,以宥川那霸道性子,会逼迫逍遥?”


    姚菁菁挥挥拳头:“他敢!我锤不死他!”


    徐芷兰不知何时开始听二人对话的,此刻坐回座位,轻声而坚定地说:“若四弟胆敢逼迫逍遥,我定不会坐视不理。”


    沈望尘挑挑眉,无声地笑了,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遥遥望着钱浅和王宥川的背影,对吕佐小声感慨道:“这女人还真是厉害,竟让男人女人都对她这般死心塌地。”


    吕佐啃着肉,嫌弃地白他一眼,无声腹诽:你不也是?


    王宥川扯着钱浅走出挺远才松开手,压抑着情绪问:“你跟宋十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钱浅揉揉发痛的手腕,解释道:“他鞋还是湿的,又没得换,我就帮他放到炭火边上去烤一下而已啊!”


    “没别的了?”王宥川十分怀疑。


    他分明察觉二人之间有点不对劲儿,却不知该怎么问。


    钱浅蹙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王宥川瞬间怒火涌上,气得跺脚质问:“你对我这是什么态度?!跟他说话就和和气气的,跟我就这么不耐烦?!”


    钱浅认错的流程熟练又流畅:“对不起王爷,小人知错了。小人吃了王爷亲手片的羊肉,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没能端正好自己的态度。王爷您英明神武,大人有大量,不会跟小人一般见识吧?”


    “你、你……!”王宥川满腔怒火要发泄,却硬生生被扣上一口大锅,火苗被强灭下去,只能呲呲干冒白烟。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拿她丁点儿办法都没有,气得大叫着径自冲进湖里,狠狠地扑腾水,砸出许多水花儿。


    “你这是干什么?!”


    钱浅愕然不知所措,只能赶紧去喊戚河。


    王宥川邪火撒完,才被戚河扶着爬上岸,二人去换衣裳。


    沈望尘把鱼汤端给钱浅,“喏,已经放温了,正好喝。”


    然后望着王宥川落汤鸡的背影小声问:“你又怎么惹他了?”


    钱浅简直莫名其妙,一脸冤枉地说:“他说我对他态度不好,我就道歉嘛,谁知他为何突然就开始发脾气?”


    “别管他!咱们喝酒、跳舞,来!”


    姚菁菁走来拽钱浅,钱浅忙不迭把鱼汤一口闷了,碗都没放稳就被拖走了。


    姚菁菁大概喝多了,又唱又跳的。


    徐芷兰给她抚琴,众人竟真有种以天地为幕,跳出醉生梦死的酣畅淋漓之感。


    王宥川又换了身衣服,抱着酒壶坐在一旁,边看姚菁菁跳舞边喝酒,活似有人在灌他。


    姚菁菁跳了一曲又一曲,沈望尘鼓动钱浅:“她俩一个弹琴、一个跳舞,你也来一个呗?”


    钱浅说:“我打个退堂鼓。”


    见沈望尘不屑地瞥她,还挑衅似的发出“嘁”声,钱浅反讥道:“你行你上啊!做人不好宽于律己,严以待人。”


    “我不!”沈望尘拒绝,“我在外头天天装孙子,这次出来就是要好好放松放松的!”


    钱浅诧异:“你都是郡王了,还要当孙子啊?”


    沈望尘一脸理所当然,“在百姓眼里我光鲜亮丽、地位尊贵。在真正手握权柄的人面前,我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机缘凑巧封了个虚爵而已,自然还是要当孙子。”


    钱浅笑道:“山前山后各有哀愁,有风无风都不自由。”


    沈望尘凑过脑袋说:“我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啊!”


    钱浅赞同道:“有觉悟就好。”


    沈望尘喝光酒壶里的酒,往地上一躺,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姚菁菁跳累了也席地而躺,附和道:“是啊!小时候感觉一个夏天好长好长,如今,怎么一转眼就立秋了?”


    钱浅认真分析说:“小时候觉得时间过得慢,是因为这个世界是新鲜的,要学习、要记录的东西太多,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长大后待在常规熟悉的环境中,没什么新鲜事,大脑总是重复相同的活动,不需要耗费很多心神,对时间的流逝也就不那么容易察觉了。”


    沈望尘思考片刻,问钱浅:“那你不觉得快吗?你不也在重复?”


    “快啊!”钱浅仰躺到地上,望着缀满夜幕的繁星轻声呢喃:“一眨眼就是六千多天……”


    也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徐芷兰见她躺在地上,停下拨弄琴弦的手,劝道:“地上潮,你这身子……”


    话音未落,一直闷头灌酒的王宥川突然吐了,又弄脏一身衣服。


    戚河扶着他给他拍背,“王爷,您喝多了,我扶您去休息吧!”


    王宥川满脸醉态,推搡着戚河嚷嚷道:“我不!本王喝没多……别管我,我还有事没办呢!”


    姚菁菁瘫靠着徐芷兰,指着王宥川大声嘲笑:“醉成这副鬼样子还不让人管?若戚河不管你,你怕要溺死在自己吐的脏污里!”


    “我没醉!”王宥川醉成这样也不肯吃亏,张牙舞爪地跟她吵吵嚷嚷。


    戚河和徐祥费力地架起他,他却拼命挣扎不肯走,沈望尘只得也去帮忙。几人七手八脚地把王宥川架走,活似打架似的热闹。


    钱浅见他们三个都按不住王宥川一个醉鬼,想着他衣裳又脏了,马车停得又远,就帮忙去马车里取了身干净衣裳送去帐篷。


    她在帐篷外喊了戚河两声没人应,听见里面动静有点大,想着王宥川还在闹,想把衣裳送进去。


    谁料掀开帘子,直接倒吸一口凉气,被眼前一幕震惊得魂飞天外!


    沈望尘没穿上衣趴在王宥川身上,王宥川更是只有一条短亵裤,人躺在床上,正紧紧抱着沈望尘的腰腹!


    那画面冲击力太大,钱浅如遭雷击,惊骇劈愣在原地!


    第103章 郊外游湖4 香艳春宫,背德刺激……


    王宥川与沈望尘即便名声不好, 却依然是风云人物,除去出身原因,就是因为二人皆是面如冠玉、俊美无俦的美男子。


    如此年轻健美的两具身体纠缠交错在一起, 还顶着那样俊美养眼的脸,当真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震撼!


    关键二人还是亲表兄弟的关系, 于是这香艳绝美的画面, 又加入了罔顾人伦的刺激, 硬生生把钱浅的三魂七魄都震飞了!


    太炸裂了!


    她活了两辈子, 哪敢想会亲眼目睹活色春宫片上演, 还是这种背德类的,真刺激啊!


    那平淡如水的心灵遭受到强烈冲击, 一时间瞠目结舌, 活似被雷神之锤狠狠钉在了地上。


    沈望尘察觉有人进门,回头便看到钱浅一贯淡然的脸崩裂开了。


    那双因遭受重大刺激而瞪大的眼睛,惊恐之下忘记闭上的嘴,与自己身下的哼唧声碰撞在一起, 一向活泛的脑子瞬间天塌地陷!


    视线交错碰撞的瞬间,二人眼中的震惊都不亚于彼此!


    “对、对、对对不住!打扰了!”


    钱浅仓惶垂头往后退,思绪不受控地乱飞。


    原来他当初拉拢她,蓄意接近王宥川, 真实原因竟是这个?!……那他故作轻佻放浪, 也是为了掩藏真正的心意?天呐, 她发现了什么?!


    “你站住!”


    暴怒的吼声吓得钱浅一激灵,见沈望尘连衣服都没穿, 径直追出来,更是惊恐交加!


    完了完了完了!要杀人灭口了!


    钱浅在心里疯狂呐喊:死腿快跑!我可不想死于撞破这种破事上啊!


    胳膊被沈望尘一把薅住,人也被粗暴拽回。


    钱浅怀抱着王宥川的衣裳, 手背贴在沈望尘滚烫的胸腹间,连个喘气的时间都不敢留,急急道:“我保证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我绝不会对任何人说我保证我发誓你可以相信我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发毒誓真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突然冒出的人影挥开沈望尘抓钱浅的手,也打断了沈望尘的气急败坏。


    宋十安长身玉立隔开二人,将钱浅护在身后,冷声警告:“郡王此举未免太过唐突!有什么话,把衣裳穿上再说不迟!”


    刚刚二人站得极近,若非中间相隔着云王的那套衣衫,就像是钱浅与赤膊的沈望尘相贴。


    宋十安冲动之后有些担忧,怕惹钱浅不快,余光瞟过钱浅紧紧抓着他背后的衣裳,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这才庆幸冲上来了。


    沈望尘定定地看了宋十安一眼,又瞟向瑟缩在宋十安身后的钱浅,握拳愤懑道:“宥川撒酒疯,我没站稳才被他带得摔下去!”


    “啊?”


    钱浅从宋十安身后微微探头,那为何要脱衣裳?紧接着她就意识到:这是台阶啊!台阶!钱浅你清醒一点!下了台阶就不会被灭口了!


    于是她又赶忙缩回脑袋,乖巧应道:“……哦哦,是。”


    那脸上分明写满了“我信你个鬼”,气得沈望尘更加暴跳如雷:“哦什么哦!是什么是!我衣裳被他吐脏了!徐祥去打水了!戚河去取干净衣裳了!我们什么都没做!!!”


    哇噢!居然解释通了!


    钱浅惊喜:“原来是这样!”


    她长舒一口气:幸好不是哎!不然菁菁可怎么办啊?


    “那还能是哪样!!!”


    沈望尘的俊脸因愤怒显得有些扭曲,胸膛起伏剧烈,似乎快要炸了,“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都给我丢出去!成日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我真是……!我……!”


    他晃着紧攥的拳头,目光从躲在人后的团影处移回,却看到眼前的宋十安,正满脸惊疑不定地盯着他!


    沈望尘瞬间再度暴怒:“你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喜欢女人!女人!就算是男人长成你这样!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一眼!一眼都不看……”


    话音尚未落实,王宥川突然掀开帘子冲出来,口中喊着“逍遥”踉跄扑来。


    宋十安眼疾手快,一把揽住钱浅的腰,将她带离王宥川扑来的方向。


    沈望尘也已抱住了王宥川,帮他拽着岌岌可危的短亵裤,咬牙切齿怒骂:“王宥川!!!别逼我揍你!!!”


    王宥川奋力挣扎不脱沈望尘的禁锢,只能跳着脚叫嚣:“宋十安!你敢抢本王的人!本王要让父皇砍了你!”


    宋十安已从钱浅怀里抻出一件外衣抖开,回身将王宥川兜头包住。


    戚河匆匆赶到,看到云王身上的衣裳松了口气:“我还说呢,带了六身衣裳,怎么少了一身!”


    戚河帮沈望尘一起把还在挣扎的云王拖了回去。


    宋十安接过钱浅手上的衣服,“这是云王的吧?交给我就好。”


    王宥川仍在帐篷里不断叫嚣。


    “宋十安!本王定要你好看!”


    “你等着!本王非给你点颜色瞧瞧!”


    钱浅听着叫骂声,担心地说:“那你,小心点……”


    宋十安微笑宽慰:“放心,他没这本事。”


    钱浅不敢与他对视,只说:“菁菁也有些醉了,我和芷兰先扶她去休息了。”


    宋十安追问:“要不要我帮忙?”


    钱浅往后退了一步,颔首道:“不必,宋侯也早些休息吧!”


    姚菁菁的确醉了,只是没有王宥川醉得那么厉害。


    三名姑娘睡在一个大帐里。


    姚菁菁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说钱浅高冷、说她超脱尘世、说她说话深奥,时常让人听不懂。


    钱浅问:“你没听懂为何不问?”


    姚菁菁委屈瘪嘴:“我怕你嫌我傻不跟我玩了……”


    钱浅真是败了,“怎么会?我认识的人虽不多,但你也算很聪明的那部分了。”


    姚菁菁又开始说她不聪明,老师说她弹琴静不下心,她又不喜欢读政事国策那些,科考也不敢去,怕给她爹丢脸。


    她觉得人家跳舞美,就学了跳舞。可是世家贵女又不好轻易表演,以至于空有一身舞技,却不敢在各种场合出风头卖弄。若非遇到钱浅,她恐怕这辈子也不会跳得这么开心痛快。


    钱浅听得昏昏欲睡,忍不住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


    姚菁菁怯怯地说:“我以前不敢跟你说太多……”


    “你不敢?”钱浅吃惊,“你说得还少吗?”


    姚菁菁委屈巴巴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钱浅只得哄道:“没烦你。你说的我都有听,只是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回。”


    姚菁菁瞬间恢复情绪,乐滋滋地说:“没事,你听了就好。你愿意听我说话,我就很知足了!嘿嘿……”


    钱浅都替她愁得慌,跟徐芷兰说:“芷兰你说,她若将这个娇俏可爱劲儿跟王爷用,俩人是否早就成了?”


    可姚菁菁偏偏只愿意跟女人撒娇,对上云王就开始抬杠斗嘴。


    徐芷兰幽幽道:“至少,她还能将心意表达出来。”


    姚菁菁又说了一阵,可惜钱浅早已入梦,见她完全没回应,二人也渐渐睡过去了。


    吕佐打好了水,沈望尘边擦身边听吕佐汇报:“逍遥并未跟宋十安多说话,看来是他一厢情愿。”


    沈望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精壮的胸膛,嘟囔道:“看我赤膊都面不改色,宋十安靠近就脸红,怎会是一厢情愿?”


    一想到她居然误会他和王宥川,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将布重重摔在水里:“该聪明的时候犯糊涂!该糊涂的时候又瞎聪明!成日脑子都在琢磨些什么?!”


    吕佐不知他哪来的火气,询问因由后,顿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望尘将面前的水盆兜头泼到吕佐身上,骂道:“让你笑!”


    湖边野地,前一晚又下过雨,露水潮气凝重得厉害,睡得都不舒服。


    天刚蒙蒙亮,戚河突然跑到帐外大喊:“姚姑娘!逍遥姑娘!王爷病了!”


    姚菁菁夜里睡得晚,被吵醒更是不耐烦:“病了找我干嘛?我又不是兽医!”


    钱浅也困倦得很,却还是赶紧爬起身,套好外衣出帐问:“怎么回事?”


    戚河说:“许是因为昨晚下水着了凉,王爷发了热,浑身没力气。附近村里又没有郎中,这可如何是好!”


    钱浅交代道:“让侍卫去套车,你们仔细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无外伤,咱们立刻回城去。”


    沈望尘、戚河几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云王的全身,没有外伤。钱浅这才放下心,不是破伤风就好,估计只是染了风寒。


    两天一夜的游玩计划因云王意外生病而终止,众人很快收拾好东西。


    宋十安说凌云军大营比回京路程减半,提议先去大营让军医看看。云王的安危重过一切,众人便动身直奔凌云军大营。


    姚菁菁嘴上嫌弃,可一看王宥川病恹恹的模样立刻就心软了,坐在王宥川的马车上,用湿棉布不停给他敷额头降温。


    来到大营,宋十安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


    他脸上没了温和的笑意,冷峻严肃地吩咐着诸多命令,李为等人神色恭敬地聆听。命令下完,数人立即分散跑开去执行命令,脚步忙而不乱。


    军营重地,云王的一众随行侍卫亦不能进,被安排在门口等。


    李为亲自引路,戚河赶车,将云王和姚菁菁带进大营。


    钱浅本以为其他人都要等在外面,谁料宋十安却来邀请她和徐芷兰,沈望尘、吕佐就在旁边,也一道邀请进去了。


    跟随宋十安来到一个绣着玄色麒麟纹的营帐前,几人被请了进去。


    营帐布置简单整洁,正中铺着丈许长的案几,背后是巨大羊皮地图,密密麻麻地标记着大瀚的每存领土。东侧屏风后垂着玄色帷幔,隐约露出半幅冒着寒光的甲胄。


    云王已经被安置在床榻上,姚菁菁揪心地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


    军医很快赶来,看诊后说只是湿热之后又被冷水激着了,加之肺部呛水导致外感毒邪入侵,开了清热解毒的药,命人去煎。


    等药的功夫,徐芷兰打了好几次哈欠。钱浅知她向来眠浅,昨晚大概也没睡好。


    先前李为特地来说,给几人安排了营帐,让大家可以稍事休息一下。钱浅便劝:“王爷喝了药想来还要睡一觉。你先去歇歇,我陪菁菁一会,等王爷喝了药就去找你。”


    徐芷兰迟疑片刻,依言离去。


    第104章 比武 凌云军大营


    徐芷兰离开后不久, 沈望尘和吕佐也出去了。


    钱浅闻着帐中淡淡的木头香气,默不作声陪着姚菁菁。


    军医煎好药送来,姚菁菁喂王宥川喝下。钱浅想着有戚河在就够了, 可姚菁菁不肯,坚持守着王爷, 她便自己出去了。


    营帐外站着两个兵士, 钱浅走上前:“请问一下, 我该去哪个营帐休息?”


    没等人家答话, 李为就一路小跑过来, 笑得满脸开花:“姑娘!姑娘可是要找我们侯爷?”


    钱浅颔首行礼:“李将军。我是想问,我该去哪个营帐休息?”


    李为笑容僵在脸上, 追问:“姑娘不想在我们大营转转吗?”


    钱浅奇道:“军营重地, 可以随便转吗?”


    李为又堆起笑容:“不重不重!我带您四处走走。姑娘这边请!”


    “真的不……”钱浅看着李为那张谄媚至极笑容和满眼的期待,拒绝的话有些说不出口,“那好吧……”


    天气炎热,士兵们操练辛苦, 所以大都赤着膊。打眼一看乌泱泱的人,漫无边际似的,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只觉得口号喊得震天响。


    李为讨好地说:“上次在北郊行宫冲撞了姑娘, 侯爷已经训斥过我了。但我一直想着, 还是该当面向姑娘致个歉的。”


    他说着朝钱浅行了个大礼:“在下糊涂, 冒犯了姑娘!往后再也不敢不问清缘由就胡乱给人定罪了。”


    “将军何至于此。”钱浅抬手托起他的胳膊,“将军托侯爷带来的果脯我已收到了, 此事早已揭过,日后无需再挂怀。”


    李为愣了,“什么果脯?”


    钱浅也愣了, 但随即就明白了,看来那果脯是宋十安假借李为名义给她的。


    “没什么。”她随口岔开话题问:“看来侯爷在军中威望颇高?”


    李为顿时一脸自豪:“侯爷治军严明,又素有贤达之名,军中上下没有不敬服他的!”


    马蹄声响起,一人骑在马上老远就招呼起来:“老李!快快跟我走,侯爷在演武台跟人比武呢!”


    那人勒马停在二人面前,惊奇地打量钱浅,问:“老李,你这从哪骗来的小美人?”


    李为大窘,瞪眼斥骂道:“闭上你的狗嘴!这是侯爷的贵客!贵!客!”


    那人一听立即翻下马,持着马鞭对钱浅行礼:“呦呦呦,对不住对不住!看我这张臭嘴,万望姑娘莫要见怪!在下刘驰,跟李为一样,同在侯爷麾下做事。”


    “刘将军客气了。”钱浅回了礼,“在下就不打扰二位公干了,还请李将军派个人送我回营帐吧!”


    李为又劝:“别啊姑娘,侯爷在跟人比武呢!您也去看看吧?”


    那位刘驰将军也劝道:“是啊姑娘!听说还是什么郡王呢!咱们一起去看!”


    钱浅琢磨应该是沈望尘,待会儿同他一起回就是,于是跟着二人去了。


    演武台只是个木质高台,四四方方的,宋十安与沈望尘正在上面在比试着。


    周遭已经围了好些人,李为十分殷勤地说:“姑娘来,我带你去前面!”


    钱浅连忙拒绝:“不了不了。你们内行能看出门道,我不通拳脚,站在外头看看热闹就好了。二位将军不用管我,你们去看就好,我就站在这,不会乱跑的。”


    刘驰想近距离看热闹,跟钱浅行了个礼,就扎进人堆儿里去了。


    李为仍旧站在钱浅旁边,时不时给她讲几句,点评一下二人的招式。


    沈望尘完全不是宋十安的对手,很快败下阵,不料吕佐却又跳了上去,与宋十安缠斗在一起。


    李为给钱浅讲说,吕佐练的是单打独斗的功夫,身形轻巧、招式诡谲,与军中大开大合的斩敌方式不一样,宋十安比较吃亏。


    二人斗了好一会儿,算是平分秋色,都挨了打,但也都打到了对方。


    李为说吕佐的武功非常高,储君的侍卫也不过如此了,居然甘愿跟在尘毅郡王这个闲散人员身边。


    钱浅知道沈望尘不简单,他身边的人厉害也不算惊讶。


    她早就发觉沈望尘和吕佐不像一般的主仆。戚河对王宥川有恭敬、有惧怕,徐芷兰和姚菁菁的侍卫侍女更是时刻谨记身份。可吕佐总是冷着一张脸,成日沉默寡言的,不会赔笑脸,更不会说些个奉承讨好的话。


    钱浅从未见过沈望尘对吕佐呼来喝去的,现在才明白,吕佐大概是同她一样,有本事傍身,到哪都能吃饭,所以无需讨好权贵。


    听说吕佐到沈望尘身边不过才五六年,可二人的默契却远超王宥川和戚河,经常沈望尘一个眼神,吕佐便去做了。


    有这般本事却心甘情愿效忠一个声名狼藉的浪荡子,钱浅猜,除钱财和脾气相投外,大概还有点士为知己者死的意思吧!


    二人比试完,宋十安居高临下,很轻易就注意到了钱浅,严肃的神情瞬间温和,从演武台上大步跨下。


    围观人群立即让出路,宋十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钱浅面前,略带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钱浅解释道:“李将军好心带我四处走走。”


    宋十安笑问:“都去哪了?”


    钱浅道:“看了兵士们操练,然后就过来了。”


    宋十安脸一沉,瞪向李为:“他们不是打赤膊呢?”


    李为懵懵懂懂:“是啊!怎么了……”


    没等宋十安再说,沈望尘和吕佐也过来了。


    “得,我这回可是被你看笑话了!”


    钱浅惯会给人留面子:“来晚了些,没瞧见郡王英姿。倒是没想到吕佐身手如此厉害,竟能与宋侯平分秋色。”


    宋十安也不吝赞美:“沈兄这侍卫可真是了不得!若有朝一日你不用他了,定要让他来军中找我。”


    沈望尘挑眉,语气揶揄对钱浅说:“你瞧瞧!果然是到了宋侯的地盘,竟如此毫无顾忌地抢人!”


    吕佐谦虚道:“我只是占了从小练习轻功的便利,真正到了战场上,除了逃命跑得快些,没有一点儿用。宋侯招式刚猛、无坚不摧,乃是真正的破敌之功。”


    李为兴致勃勃撸袖子,对吕佐说:“吕兄弟,咱俩比划两下,看看我能在你手底下走几招!”


    吕佐得了沈望尘首肯,与李为上了演武台。


    宋十安对钱浅做出请的手势,钱浅只得跟了上去,三人一同站在演武台角落,近距离看二人比试。


    吕佐身形灵活,像个会飞的松鼠,李为身体魁梧壮硕,像笨拙的黑熊。


    奇异的是,吕佐虽打中好几拳、也踢上好几脚,李为却稳如泰山,身形岿然不动。然,李为虽出招不多,也鲜少打中吕佐,但只要击中,便会让吕佐退上好几步,甚至险些跌下演武台。


    钱浅明白了,吕佐的武功需要借助利刃,否则赤手空拳对上力大无穷的壮硕之人,他的功夫便十分吃亏。


    正以为自己窥得了一点门道,耳间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很低沉、轰隆隆的。


    随即,脚下的演武台开始震动,轰隆声也越来越大。


    “地震了!”


    钱浅大骇,扶住背后的栏杆,无数念头争先恐后抢进脑中。


    虽然这大营所在之地是空旷的平原,住所又都是营帐,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京都城,绵绵……!


    “不是地震!”


    宋十安按上她的肩,打断她恐慌混乱的思绪,闻言安抚:“不是地震,是骑兵归营了。”


    果然,随着撼动地面的震动越来越近,声音却慢慢变缓。


    钱浅悬起的心落回肚子。


    黑压压一片缓缓逼近,人马具甲,压迫感十足。


    众骑兵下马,向宋十安行礼。宋十安与为首的一人说了几句话,那人便牵马领着众人离去。


    隐隐撼动地面马蹄声渐渐远去,钱浅心中颇感震撼。这可是没有高科技武器,纯靠人力造出来的声势和战力!倘若被这群重甲骑兵在身上犁过,大概会跟泥土混合在一起,无论如何也活不过来了吧?


    沈望尘见钱浅发呆,戏谑道:“吓傻了?”


    吕佐倒是鲜见的兴奋:“终究是个姑娘家。凌云军重甲骑兵,可是大瀚最强战力,所向披靡!被这等场面唬住实属正常。”


    钱浅道:“的确很震撼,但我见过更震撼的。”


    前世年幼时,有幸跟爷爷近距离看过一次军事演习。天上一架架战斗机轰鸣而过,地上一辆辆迷彩坦克冲上高坡,那是她第一次目睹军事打击,即便只是空包弹,也还是被震撼住了。


    沈望尘奇道:“哦?还有比重甲骑兵更震撼的场面?来讲讲!”


    钱浅收回目光,“说了你也不懂。”


    吕佐不屑道:“瞧不起谁呢?大瀚周遭七国,近百年间,亦不曾出现能与凌云军重甲骑兵相抗衡的战力!”


    这个世界没有火药,钱浅也无从解释那些未来装备,便说:“我要回去再睡一会儿,估计王爷醒了就要回城了。”


    宋十安已折返回来:“我送你回营帐。快中午了,是否吃些东西再睡?”


    吃过饭,钱浅回营帐小睡了一会儿。


    不出所料,王宥川睡醒一觉精神好了许多,立即嚷嚷要回京都,好像凌云军大营是什么待不得的脏地方。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城,宋十安骑马随行其后。


    马车先顺路将徐芷兰送到昌王府门口,而后在钱浅家附近将她放下。


    见她进了巷子之后,宋十安随即对云王和沈望尘道别。


    “宋侯!”


    王宥川撩开车帘,瞪着他语气极尽警告:“回府以后少喝点水,免得让尿憋醒,打搅了美梦!戚河,走!”


    第105章 绵绵及笄 裕王请旨求赐婚


    随着更多名曲问世, 姚菁菁与舞师们又为部分曲子编了舞,加之背后东家是云王与太傅千金,也没人敢在乐坊轻言浪语、冒犯乐师和舞师们。


    至此, 浮生乐坊成为大瀚首家纯粹雅致的高雅休闲场所,许多达官贵族都乐意请人到此消遣放松。


    中元节, 宫中照例置办家宴。


    席间, 裕王趁着皇帝高兴请求赐婚。


    得知对方只是一寻常人家的女子, 皇帝当即大怒, 将茶盏摔到裕王面前, 骂他不成体统。


    云王很吃惊,更佩服裕王的大胆。


    裕王再不受宠, 不得父皇、母后、母妃们的喜爱, 却终究是皇子。竟会在家宴上明晃晃当着众人的面提出要与一普通女子成婚,还不是娶妻,实在令他心生钦佩。


    他想到钱浅,当即开口为裕王求情:“六弟自幼性格孤僻, 鲜少与人往来,如今难得有了心悦的女子,那女子定是极好极好的!求父皇、母后和母妃们,看在他自幼受苦颇多的份上, 准了他的心意!”


    皇帝敛了些怒火, 却没答应。只夸了云王重视兄弟情义, 说他们兄友弟恭令人倍感欣慰,然后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把此事揭过去了。


    云王还想再说, 却见淑妃一直朝他瞪眼威胁,只得把话憋回去。


    家宴散去,裕王跟着云王一起走出皇宫。


    云王以为裕王是想感谢他在宴席上出言求情, 于是说:“六弟不必与客气,你我兄弟之间,自是应该互相帮衬的。不过今日六弟倒是让皇兄对你刮目相看,想不到你竟敢于对父皇坦言心中所愿,皇兄真是十分佩服啊!”


    “四皇兄谬赞了。”


    裕王回了一句,随即问:“先前在皇兄身边见到一位名唤逍遥的门客,不知这位姑娘脾气秉性怎样?”


    云王怔住,上下打量裕王,心中狐疑道:不是吧?六弟想成婚的寻常女子该不会是逍遥吧?他们何时结识的?为何从未见过二人说话?难不成是在乐坊?来了个宋十安还不够,六弟怎么也惦记上她了?早知就不开这劳什子乐坊了!


    见云王不说话,裕王又喊了句:“皇兄?”


    云王收回乱七八糟的念头,极尽贬低道:“她那个人,脾气又臭又硬、软硬不吃,为人冷漠孤傲,毫无人情味儿!而且她无视尊卑,仗着有两分才华就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还眼高于顶,谁都瞧不上,绝不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


    裕王表情裂开!


    这跟绵绵口中那个温柔、善良、聪慧、善解人意的好姐姐是一个人吗?


    见裕王被唬住,云王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四皇兄可是为了你好。听皇兄的,一定要离她远一些!”


    裕王忧心忡忡地点头:“多谢皇兄。”


    *


    绵绵的生辰终于到了,夏锦一大早吃饭的时候就对绵绵说:“夏姐姐在京都城最有排面的天福酒楼定了雅室,为你庆贺及笄!满满一桌子,全是你爱吃的菜呢!”


    绵绵笑得很腼腆,试探地问:“那,我能不能带个朋友一起去呀?”


    夏锦诧异,钱浅则是惊喜:“绵绵何时交了好朋友?欢迎欢迎!”


    绵绵开心道:“谢谢姐姐。”


    钱浅好奇追问:“是谁呀?”


    绵绵扭捏地拧着衣角说:“你见过的。哎呀,等晚上见面就知道了嘛!”


    钱浅想着肯定是店里的哪个人,有两个裁缝、还有个绣娘,绵绵很喜欢跟她们说话,讨论衣裳如何做。


    夏锦又补充道:“今日是你及笄的大日子,关系不那么好的朋友也可以带来,让大家都为你高兴高兴!”


    绵绵害羞地说:“一个就够了。”


    白日里,夏锦给店里每个人都发一串铜钱,让大家都为绵绵及笄说几句吉祥话,然后宣告今日要早些关铺子。


    钱浅没告诉姚菁菁等人今日是绵绵生辰,只在下午时分借口有事,离开浮生乐坊奔锦绵阁去了。


    宋十安接过孙烨递来的盒子,里面躺着一条晶莹华美的长链琉璃璎珞胸饰。


    孙烨说:“绵绵姑娘从前就很喜欢这些漂亮首饰,这璎珞坠子她肯定喜欢!我都替您想好了,您就说是首饰铺的掌柜要报答您帮忙,非要塞给您的。这东西您又用不上,恰逢绵绵姑娘及笄,就借花献佛了!”


    宋十安担忧道:“我只怕即便这样,她们也不肯收。”


    “哎呀侯爷!绵绵姑娘好哄的。您把她哄高兴了,钱浅姑娘那么疼她,对您态度自然就会好了。”


    宋十安合上盖子,“她在哪?我得装作偶遇才好。”


    “锦绵阁,钱浅姑娘去锦绵阁了。”


    钱浅到了铺子,却没见着绵绵。


    夏锦说:“刚才就没见着,估摸是买点心去了。这孩子近来胆子大得很,自己来铺子、自己回家,还踅摸了不少新奇吃食呢!今儿早上来的时候拎了盒新鲜莲子,连内芽都去好了,我吃了好些。你先去楼上吃点莲子,慢慢等。”


    钱浅在楼上隔间桌上果然看到了一盒新鲜莲子,一颗颗白嫩圆滚,还把中间苦芽去掉了。放进嘴里轻轻嚼开,满是清甜和清香。


    也不知哪家铺子肯花这么大功夫剥皮去芽,待绵绵回来问问,明日她也买些给姚菁菁和徐芷兰带过去。


    一直等到日头西斜,绵绵还没回来,钱浅不禁开始焦躁,担心她遇见什么不知分寸的人,碰了她、发了病。


    她在锦绵阁附近的两条街区转了个遍,没见着绵绵,心中愈发不安,于是跟附近的铺子打听,有没有见过绵绵离开。


    锦绵阁生意红火,临近商户的生意都跟着沾光,加上她们待人和善,好说话,人缘很不错。


    一家商户回想了下,说午后看着裕王府的马车停在巷子口,绵绵上了那架马车。


    钱浅登时就懵了。


    她联想起夏锦的话,绵绵一个去铺子、一个人回家,每日带着各种新奇吃食来,还有那颇费功夫的去芽莲子……绵绵口中的那个朋友,该不会,就是裕王吧?!


    钱浅当下什么也顾不得,直接跑去找裕王府。


    宋十安站在街角正准备着偶遇,却见她神色慌张跑走,担心有什么状况,赶忙跟了上去。


    裕王即便存在感不强,但终究是王爷,知道裕王府位置的人也不算太少。


    钱浅边走边打听,很快就赶到了王府门前。


    府内,王宥言摆了一桌子好吃的,绵绵坐在椅子上板着脸,气鼓鼓的样子。


    王宥言用小碟子托着块点心,耐心地哄道:“好绵绵,咱们先去衙门办完成婚,再一同去见你姐姐嘛!”


    “不可以!”绵绵义正辞严地拒绝:“要我姐姐首肯了,咱们才能成婚!”


    王宥言拉着她的小手摇晃:“绵绵,你也说你姐姐定会依你,让咱们成婚的嘛!那咱们先去衙门办了成婚又何妨?”


    绵绵有理有据地说:“这不一样的!姐姐疼我、会依着我,是她对我好。但我不能不先询问她,就与你去办成婚,她会伤心的!”


    王宥言愁的要命,“绵绵,你已经与我互许终身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绵绵认真地说:“我没有说话不算话,我愿意与你成婚的。宥言,你先与我去见姐姐嘛!早上我都告诉姐姐要带朋友去见她了,她可高兴呢!咱们见面之后再跟她说成婚的事嘛!”


    王宥言苦着脸说:“你姐姐不会同意的,她绝不会让你跟我在一起的……”


    “真的不会的!”绵绵再三保证,“你不是见过我姐姐吗?她人可好了,她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姐姐!”


    王宥言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默默道:她只对你好……


    “宥言你不知道,姐姐是我的英雄!前两年我继母找我麻烦时,姐姐将我护屋里,独自去面对继母。我永远记得那天,姐姐背影在金灿灿的夕阳下,特别伟岸!就像当年,她将我从家中带走时一模一样!姐姐是仙女下凡,是她拯救了我,才让我有机会遇到你……”


    绵绵正唠叨着,管家突然敲门,说有要事禀报。


    王宥言打开门,管家小声禀报:“有个女子敲门,自称是绵绵姑娘的姐姐,询问绵绵姑娘是否在府上。”


    王宥言看了一眼绵绵,对管家说:“别开门,不理会就好。”


    管家担忧地望向屋里,面露愁容,却没敢说什么,颔首退下了。


    绵绵站起身说:“我得走了,再不回去夏姐姐要着急了。等你忙完,去天福酒楼找我,我带你去见我家里人。”


    王宥言抓着绵绵的胳膊哀求:“你答应过我,日后会好好陪我的。”


    绵绵执拗道:“我会好好陪你呀!但我也得陪我姐姐嘛,她们还在等着为我庆贺呢!”


    王宥言面露悲伤,语气带着渴求:“绵绵,若你只能选一个最在乎的人,你会选择你姐姐,还是选择我?”


    绵绵一脸苦恼,但还是没犹豫就给出答案:“当然是姐姐。”


    这个答案王宥言其实并不意外,但不免生出绝望感:“绵绵,别不要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


    绵绵发愁劝慰:“我没有不要你呀!你与我去见姐姐嘛……”


    裕王府大门紧闭,钱浅先是礼貌地敲门,想着王府定是有家丁来询问。


    谁料家丁只是隔着门问话,连门都不肯开,但她还是谦逊了说明来意,安静地等了会子。


    良久不见应答,里面明明有脚步声,可大门就是不开。


    钱浅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堂堂王府大门紧闭,无论怎么也叫不开门,定是心里有鬼。她直接就认定是他们带走了绵绵,虽然想不通裕王为何要带走绵绵,但她很清楚,绵绵定是要怕死了!


    于是她开始大力砸门叫喊:“开门!你们为何不敢开门?!”


    “阁下若对锦绵阁有何不满,大可去官府状告!你们怎可私自绑人?!”


    “开门!堂堂王府光天化日之下强掳良家女子,还有没有王法了?!开门!你们开门啊!”


    第106章 掌掴裕王 你个禽兽!


    宋十安不知发生何事, 远远躲在角落。


    不料钱浅突然开始砸门,大喊大叫,闻言才明白是裕王带走了绵绵, 她才会如此失态。


    他当即现身,朝钱浅跑去。


    “休要当缩头乌龟!放了我妹妹!”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要去告你们!”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人们窃窃私语, 这姑娘真是胆大妄为, 裕王终究是个王爷, 怎可这般大吵大闹!


    瘦弱的女子喊得嗓子几乎破了音, 愤怒嘶吼道:“倘若我妹妹有何闪失,我定一把火烧了你这裕王府, 让你们全部给她陪葬!”


    嚯!


    人群倒吸一口凉气, 大逆不道啊!


    即便如今尊卑之别并不严苛,但当街叫嚣火烧王府、要皇子陪葬,这与造反有何差别?


    “钱浅!”


    宋十安及时赶至,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遮挡住围观人群的视线。


    钱浅一见他,佯装的强势瞬间崩塌,泪水顷刻涌出:“宋十安,他带走了绵绵!他带走了绵绵!”


    她没办法!她除了在这里大喊大叫, 叫嚣威胁, 她什么都做不了!


    如雪似玉的脸上淌下无助的泪水, 宋十安心疼得无以复加,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别怕, 有我在!绵绵不会有事的!”


    他搂着钱浅,砰砰砸了两下大门,朗声喊道:“在下宋十安, 请裕王殿下开门一见!”


    内门有脚步声匆匆跑远,宋十安才知,原来门廊一直都有人,只是没给钱浅回应罢了。


    管家急急对王宥言禀报:“王爷!安庆侯爷也来了,再不开门,只怕要惊动宫中啊!”


    王宥言攥了下拳,回屋紧紧将绵绵抱在怀里,眼中闪过病态的光芒,“绵绵,是你先招惹我的!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


    随即他大步离开房间,将房门上锁,对侍从吩咐道:“守好王妃!”


    管家跟在王宥言身后,急急道:“那姑娘吵嚷着您强掳了绵绵姑娘,嚷嚷着要报官呐!如今安庆侯就在门口,王爷,咱们还先让绵绵姑娘回去……”


    “不可能!”王宥言吼道:“绵绵是我的!她要做我的夫人,他们外人凭什么要来横插一脚!”


    管家被他癫狂的样子吓住,不敢再说话。


    裕王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常年喜穿深色的裕王,今日穿了一身浅色,少了了平日的阴郁之气,倒出落得几分清俊模样。


    宋十安行礼:“见过裕王……”


    钱浅哪还顾不得礼数,直接了当问:“裕王殿下为何要带走我妹妹?!”


    裕王打量着满脸怒气的钱浅,心说四皇兄果然没骗人,于是直接了当说:“本王与绵绵情投意合,早已互许终身了!今日她已及笄,从今往后,绵绵就是裕王妃!本王绝不会再放她离开!”


    钱浅犹如五雷轰顶!


    互许终身?!


    什么鬼?!


    她想到绵绵那单纯的性子,当即认定是裕王骗了绵绵!如今还把绵绵掳到家里,不知会对绵绵做什么……?!


    想到这,钱浅脑子嗡地一下,抬手就扇过去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向四周荡开,王府侍从、围观的群众、连同宋十安,所有人都惊呆了!


    吕佐命人留意着钱浅的动静,听说她跑到裕王府门前闹匆匆赶来,想把人带走。不料正好看到她扇去的这巴掌,心都跟着颤了一颤,暗道:“当真不知死活!”


    钱浅手掌火辣辣的疼,又胀又麻。可她完全没解气,还要再打,却被反应过来的宋十安抱住了腰。


    “你个禽兽!畜生!她才十六岁啊……”


    裕王被打得头一偏,却抬手制止想要动作的侍卫,眼中带着癫狂之色:“对啊!她已经十六岁了!她及笄了!可以成婚了!我会她永不分离,谁也阻止不了!你也休想!”


    “你个禽兽不如的王八蛋!”


    钱浅张牙舞爪,恨不得当场把他撕了。


    宋十安紧紧抱着她,看了眼周围对裕王道:“王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府详谈!”


    王宥言扫向围观的人群,迟疑片刻让开了门口。


    宋十安禁锢着钱浅,揽在怀中将她带进裕王府,小声对她说:“听我说钱浅!你别担心,我定会把绵绵安全带走的!”


    钱浅知道此刻不是冲动的时候,只得强压下怒火,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宋十安按她坐到椅子上,拍拍她的肩膀:“放心,交给我。”


    他站在钱浅的身前,对裕王说:“既然王爷是与绵绵两情相悦,已到了商议终身大事的地步,那钱浅作为绵绵的姐姐,裕王拒不相见,未免失了礼数。”


    王宥言防备地盯着二人,俯身向钱浅行了个大礼:“宥言见过姐姐。”


    钱浅沉着脸,瞪着他并不回应。


    宋十安又说:“今日是绵绵及笄之礼,家中人都等着为她庆贺呢!王爷与绵绵之事先前并未与家里人说,实在有些事发突然。既然绵绵如今人在王府,不如王爷先把她叫出来,咱们一起为她庆贺及笄,而后再行商议你二人的婚事。”


    钱浅明白了宋十安的策略。


    裕王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孩子,先哄着他说,见到绵绵才是正道。


    可惜王宥言并不傻,当即怒吼:“你在骗我!你们只想把她从我身边抢走!我才不会上当!”


    钱浅突然想起夏锦说过,裕王自幼遭受生母虐待,猜测他心理可能出现了一些扭曲,那绵绵真的会很危险!


    她悄悄解下手腕上的匕首,盘算着挟持王宥言、带绵绵成功逃走的概率有多大?


    宋十安好似察觉到她心神不宁,抬起一只手轻轻按了下她的肩,继续对裕王说:“王爷,你二人一无婚书、二无定礼,绵绵就这样留在王府里,名不正言不顺的,实在累及她姑娘家的声誉。”


    王宥言倔强道:“绵绵才不会在乎外面那些闲言碎语,我也不会让她听到那些!”


    宋十安微微蹙眉,终于冷下脸来,警告道:“王爷,绵绵终究还未与你成婚,她姐姐才是她真正的家人。就算你现在扣留着她,可若本侯将此事告到陛下那里,皇子强留无辜女子在府中,陛下绝不会容忍。到时,你还能不放人吗?”


    王宥言顿时变了脸色,他本就不受宠,若再闹出这种荒唐事,恐怕就真的无法跟绵绵在一起了!


    小少年龇起牙,像个狼崽子一样攥起拳头:“你敢!”


    宋十安见他一副势要豁命的样子,语气又软了下来:“王爷,你拦不住我的。但我并无恶意,倘若绵绵当真与王爷两情相悦,王爷何不把她请出来,让她与姐姐好好详说一番呢?”


    王宥言思绪繁乱。


    宫中给皇子派来的护卫,因他请求赐婚的事被皇帝收回去了,还说若他执意与那寻常女子成婚,便不要做这个皇子了。如今只有寻常家丁,根本拦不住宋十安。


    他想来想去也没有万全之策,只能寄希望于绵绵,于是命管家去将绵绵请来。


    绵绵跟在管家身后进入厅堂。


    “绵绵!”钱浅立即冲上去,拉着她上下查看:“你怎么样?他们可为难你?”


    “姐姐,你怎么来了?”绵绵很惊喜,抬头看向裕王,满脸雀跃地说:“宥言,原来你是去请姐姐了啊!”


    ……呃?


    钱浅听绵绵叫得如此亲昵,顿时怔愣住。


    原来,真的不是遭受到胁迫吗?总不会,真的是两情相悦吧?!


    响雷再次劈到头顶,钱浅突然莫名体会到,前世那些抓包孩子早恋的父母是何种感受!


    王宥言扯着绵绵的衣袖,凄凄哀哀地说:“绵绵,姐姐不喜欢我,她不想让你与我成婚……”


    绵绵拍拍他的胸口,像哄孩子一样说:“不会的!定是你没有与姐姐好好说。你不要怕,我来与姐姐说。”


    望着二人亲密无间的动作,钱浅更加惊愕:“你,你们,能触碰……?”


    绵绵开心地拉住钱浅说:“是呢姐姐!我能碰他。姐姐,我喜欢宥言,他对我很好的,你不要不喜欢他好不好……”


    “这,这,你们……”钱浅有点恍惚,良久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宋十安也看明白了,裕王和绵绵的确是两情相悦的,但钱浅显然完全不知情。


    他上前两步开口转圜:“浅浅,既然绵绵与裕王……”


    他这一出声,绵绵才注意他,顿时神色大变:“你怎么会在这儿?宥言!你快把他赶出去!”


    宋十安言行一僵,王宥言更是呆住:“啊?”


    绵绵像母鸡张开双臂挡在钱浅身前,急急道:“就是他害我姐姐伤心得差点死掉了!别再让他靠近我姐唔……”


    宋十安心头一震,胸膛瞬间被排山倒海的酸苦淹没了,愣愣地望向钱浅。


    钱浅没等她说完就捂住她的嘴,辩驳道:“绵绵别胡说,姐姐那时只是生病了。”


    绵绵被捂着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嘟囔:“唔没胡缩……”


    “不许扯别的!”


    钱浅厉声呵斥:“你倒是给我说说,你跟裕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鲜少露出如此严厉的一面,绵绵吓住了,看了眼宋十安,又看了眼裕王,委屈巴巴地说:“先前宥言被她母亲责打,还将他推进池塘里,受伤又受寒,晕倒在咱家铺子后巷。我救了他,就和他成了好朋友。他每天都会陪我走去铺子,晚上再陪我走回家。姐姐,他对我真的很好的!”


    钱浅思绪纷乱,拉着她说:“咱们先回去。你夏姐姐和陈哥哥还等着咱们呢!”


    绵绵乖乖点头:“好!”


    王宥言慌了,拉住绵绵的衣角,声音充满哀求:“绵绵……”


    绵绵又赶紧补充说:“姐姐,我早上说想介绍给你们认识的好朋友就是宥言。我能带他一起去么?”


    钱浅自然是不愿的,可看着绵绵满含期待的眼神,和王宥言那忐忑无措的模样,实在不忍驳回:“那就一起吧!”


    绵绵高兴地挽过钱浅的胳膊:“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第107章 社恐配病娇 若你负了绵绵,我定会取你……


    裕王跟在二人身后, 宋十安踌躇片刻,也迈步跟了上去。


    绵绵拉着钱浅走得蹦蹦跳跳,显然开心极了。


    “姐姐, 宥言每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好多我都没见过!他昨晚买到了新鲜莲蓬, 就亲手给我剥了莲子, 还把莲心去了, 可好吃了!”


    “宥言还说, 咱们后巷太昏暗, 怕天黑我看不清会摔跤,就亲手做了灯笼挂上去。那些灯笼上他还画了我呢!每一盏都不一样!”


    钱浅有些动容, 裕王对绵绵倒真是用心。


    但她还是问:“绵绵, 你是因为他对你好才喜欢他的吗?”


    绵绵天真无邪地说:“是呀!他像姐姐你一样对我好,我当然喜欢他了!姐姐你不知道,有次我在街上遇到了碰瓷讹钱的人,也是宥言把那人抓住送官了呢!”


    钱浅愧疚涌上心头, 这一年来,她对绵绵的关注好像太少了。


    “那次可把我吓坏了,幸好宥言来了!”


    绵绵继续碎碎念,又小声对她说:“姐姐我悄悄跟你说哦, 那次他抱了我, 我这心跳得可快可快了, 脸还会发热呢!就像染了风寒发热一样!姐姐话本里写的原来都是真的,胸口真的像打鼓一样!”


    钱浅惊诧不已。


    原以为绵绵是单纯因为王宥言对她好才喜欢跟他在一块, 如今看来,绵绵是真的情窦初开了。


    绵绵脸上带了些羞涩,娇滴滴说:“姐姐你看, 宥言穿的衣裳就是我给他做的,是不是玉树临风?我可喜欢抱着他了,他也喜欢我抱着他呢!”


    钱浅一时有些头大。


    阻拦吧,那她就变成了阻挠孩子恋爱、棒打鸳鸯的可恶父母。不阻拦吧,绵绵现在才十六岁啊,也太小了点吧?!


    这在前世都犯法了啊!


    夏锦和陈亦庭都关好了铺子,却迟迟不见二人,正心急呢,便看到二人手拉手回来了。


    “去哪疯了?还知道回……”


    夏锦责备的话语在看清跟在二人身后的裕王和宋十安时,硬生生被切断。


    钱浅回头看才注意到宋十安竟还在跟着,也没说什么。毕竟刚才多亏有他才敲开了裕王府的大门,这会儿赶人有点说不过去了。


    而且,他刚才在裕王府门前叫的是钱浅,而不是逍遥,他早已认出她了。


    一行人锁了铺子,转而走向天福酒楼。


    三个姑娘走在前面,三个男子走在后面。


    陈亦庭一会儿偷偷看宋十安,一会儿偷偷看裕王。继上次云王、太傅千金,还有后来才得知封了尘毅郡王的沈望尘,如今又多了个安庆侯和裕王。


    乖乖,他们家的姑娘们可真了不得!夏夏回头不会也引来个什么皇亲贵胄吧?


    走前面的夏锦突然暴跳如雷:“什么?!裕王跟绵绵?!”


    钱浅得知二人之事尚且震惊,何况夏锦。


    夏锦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吼绵绵:“我成日耳提面命说你姐姐,不许与他们这些人有所纠缠,你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裕王一见夏锦发火立刻冲上去,但钱浅已经抢先一步把绵绵护在身后了:“你好好说,吓着绵绵了。”


    夏锦气得直跳脚,“好好说什么好好说?都是你平日惯的她!你看看她,不声不响直接领回个人就要成婚!我再好好说她不得上天?!”


    陈亦庭拉着火冒三丈的夏锦,绵绵躲在钱浅身后,扑在裕王的怀里弱弱辩驳:“我先前不知道宥言是裕王,后来宥言才告诉我的。”


    夏锦更是抓住了把柄,朝钱浅吼道:“你瞧!他还隐瞒身份!他就是蓄意接近绵绵,你居然还让他跟过来?!”


    宋十安脸上火辣辣的,觉得夏锦这话好像是在骂他一样。


    钱浅无言以对,王宥言自行解释道:“我并非刻意隐瞒!我告诉绵绵我的名字了,我是真的没想到,绵绵会不知道我是裕王!”


    夏锦吵嚷:“我家绵绵与世无争,谁关心你们哪个王、哪个爵叫什么!我们关起门来过我们自己的日子,管你们做什么!”


    绵绵弱弱地劝说:“夏姐姐你别生气,宥言与他们无关的。他爹爹也不疼他,他娘亲还总打他,没有人关心他。他跟云王、还有那个郡王他们不一样,他绝对不会害我们的!你不是也说过他很可怜的吗?”


    夏锦怒道:“他可不可怜关你何事!你们不匹配你知不知道?他再不受宠也是皇子,婚事又岂是他自己能做主的!”


    “我能!”王宥言抢着答。


    绵绵抬头看向他,凄凄哀哀唤道:“宥言……”


    王宥言认真向她保证:“绵绵,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


    绵绵天真地点头:“我信你的。”


    钱浅沉默半晌,对王宥言说:“王爷,绵绵只会成婚,绝不嫁人。”


    王宥言定定道:“我也只要她一个。”


    钱浅质疑:“你要如何说服你父皇?”


    “以命相搏。”


    王宥言字字铿锵,环视几人继续道:“今日在场诸位都可做个见证,若我王宥言没能做到,必以死谢罪!”


    众人动容。


    宋十安也很震撼,这样满腔孤勇、赤忱火热的爱意,有几人能做到呢?


    夏锦的怒火也莫名就发不出来了,直接哑了声。


    只有钱浅神色平静无波,盯着王宥言轻启薄唇:“记住你的话。若你负了绵绵,我定会取你性命。”


    众人皆是一愣。


    她语调也是平淡的,完全听不出威胁之意,但宋十安却听得心惊肉跳。用如此简单的陈述叙说杀人一事,淡漠得仿佛视眼前人如草芥一般,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一面。


    夏锦就在此时陡然动作!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绕过了钱浅,将手中的匕首停在裕王眼前,歪头威吓道:“还有我。”


    绵绵吓了一跳,惊恐地瞪着眼,连话都不敢说了。


    王宥言却没被唬住,从容地说:“若不能与绵绵在一起,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夏锦收了匕首,抬起下巴示意:“我这关,你勉强算是过了。”


    王宥言郑重行礼:“多谢二位姐姐。”


    “谢早了!日后看你表现再说。走,先去吃饭!”


    夏锦转身揽过钱浅,在她耳边小声说:“我刚才飒不飒?跟我学着点,这才叫威胁。你那话说的一点都不狠,唬不住人的!”


    钱浅淡淡地笑了下,没做解释。


    二人勾肩搭背往前走。


    陈亦庭苦着脸,连连给王宥言道歉:“王爷勿怪,她们只是担心绵绵……”


    王宥言搂着绵绵的肩说:“无妨。两位姐姐如此疼爱绵绵,我心中甚是感激,怎会见怪?”


    见裕王没动怒,陈亦庭松了口气,对宋十安道:“侯爷您请。”


    宋十安做出请的手势,“陈兄不必与我客套,唤我十安就好。”


    陈亦庭受宠若惊:“这如何能行?!”


    宋十安道:“我与钱浅是至交,你是她的朋友,十分得她看重,就不用跟我见外了。”


    陈亦庭稍稍放松了些,“是至交啊?竟没听她提起过。钱浅她啊,什么都不与我们说的。她平日话虽不多,但也不会说这样骇人的话,侯爷您千万别见怪才是。”


    宋十安喃喃道:“她没想威胁唬人。她只是在说,下雨就会需要打伞。”


    “呃,是,这样啊!”


    陈亦庭没听懂,却也不敢问,只得岔开话题:“侯爷与钱浅认识多久了?”


    宋十安恭谨答道:“两年多了。”


    陈亦庭惊诧不已:“竟然那么久了?”


    宋十安垂眸低声道:“正是她及笄当日。”


    天福酒楼的掌柜掌管京都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不仅见多识广,应对这种突发事件更是一绝。


    他一见宋十安和裕王立即亲自迎上,又说先前订的雅室桌子坏了需要更换,给他们换了更大更好的雅室,还以此为由多送了两个菜。


    宴席的菜早前就订好了,很快呈上,众人开动。


    裕王又按绵绵的口味加了两个菜,吩咐记在裕王府的账上。


    钱浅制止道:“王爷与绵绵的事还未订下,这餐饭食自然该由我们自行负担。”


    王宥言只觉得钱浅话音平和,却总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不敢忤逆:“是,姐姐。”


    他这么听话让众人很意外,钱浅顺势劝说:“你们相识时间还短,应该再互相多了解一些才好。男女之情大多时候都是贪图新鲜,一时脑热,并不能长久维持,此时说成婚,尚且太早了些。”


    “我对绵绵不是的!”


    王宥言急切否认,又自卑地垂下头说:“想来你们也知道,我自幼不得父皇宠爱、不受兄弟姐妹重视。我一度以为,关心、爱护就是我母亲那样,虽然打我、骂我,但是母亲心里是有我的。”


    他把绵绵的手放到心口,含情脉脉地说:“遇到绵绵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关心、爱护。她看到我受伤会心疼地掉眼泪,看到我吃不下饭会担心着急,就算生气也不会对我动手。”


    “我与绵绵一样,不喜与人接触,但我很愿意靠近她。她是我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人,在她身边,我觉得很安全。”


    王宥言抬头看向钱浅,诚恳地说:“姐姐,我对绵绵绝无半分孟浪之心,我真的不能没有她!我想要长长久久的跟她在一起,我愿意每时每刻都陪着她。姐姐求你!若无她,我真的不知人生还有何意趣!”


    绵绵心疼地拉着他的手,对钱浅说:“姐姐,我也喜欢跟宥言在一起。他会像姐姐从前一样陪着我,我真的很开心!我想要他一直一直陪着我。”


    两个尚显青涩的面容,肩挨肩手拉手,都将彼此当做此生唯一。


    钱浅不禁在心中感慨:缺爱的病娇和怕人的社恐,还真是天作之合啊!


    第108章 迈出羽翼 走向属于绵绵自己的全新天地……


    钱浅觉得, 终究是她忽略了绵绵。


    绵绵是极粘人的性子,可自打她开始给云王著书,对绵绵关注就少了, 尤其是浮生乐坊开业后,更是连锦绵阁都鲜少去了。而今绵绵已经成年, 还找到了愿意相伴在侧的人, 她又有何立场阻拦呢?


    曾经无数次想过, 只要她活一天便能护佑绵绵一天, 也为死后做好了安排。她甚至为此笼络了夏锦和陈亦庭, 让他们日后能对绵绵照拂一二。


    可她独独没想过,绵绵会先有了心上人, 会自行迈出她搭好的温室, 迈向属于绵绵自己的全新天地。


    钱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说:“绵绵有权利选择她喜欢的人,我不会阻拦。但她终究年纪还小,自己还是个孩子, 我也不想她这么快就生儿育女。”


    王宥言连忙说:“我也没想要孩子。姐姐放心,一切都听凭绵绵的意愿。若她一生都不想要小孩,我就让郎中开个方子,让我生不出孩子!只要能陪在绵绵身边, 宥言就心满意足了。”


    话说到这份上, 让众人吃惊不已。


    钱浅点点头, 又警告他:“还有,你绝不能再像今日这样, 逼迫绵绵做她不愿做的事。你也不能关着她,不能拦着她做她喜欢的事,更不能不让我见她!”


    绵绵闻言当即瞪圆了眼, 质问王宥言:“你今日不让我姐姐见我?”


    王宥言身形痿下去,“绵绵我错了!我是怕姐姐要带你走,才把她关在门外的……”


    “你还把我姐姐关在门外?”


    绵绵更生气了,忿忿甩掉王宥言的手,双臂抱胸扭过身去:“我不要跟你成婚了!我以后都不想理你了!哼!”


    王宥言连连求饶:“绵绵我错了!我以后真的不敢了!都是四皇兄说姐姐脾气又臭又硬、还眼高于顶,我怕姐姐不同意咱们在一起,才不敢见她的……”


    绵绵还是气鼓鼓的,偏头不理他。


    王宥言毫不顾忌周围人,揪着绵绵的衣角低声下气哀求:“绵绵,求你别不理我,我真的知错了!姐姐也打过我了,我吃了教训,以后再也不敢了!”


    绵绵吃惊:“姐姐打你了?!”


    王宥言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捂着脸点头:“嗯!姐姐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可疼可疼了……”


    夏锦和陈亦庭都吃惊地看向钱浅,见她没否认,夏锦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真勇!


    绵绵不敢质疑姐姐,只是心疼地去摸王宥言的脸:“那你现在还疼吗?”


    王宥言讨饶说:“你原谅我我就不疼了……”


    绵绵犹豫地说:“那你以后别再不让我姐姐见我了,也不许拦着别人见我。我还要去铺子里忙,也要回家跟姐姐他们一起吃饭的!”


    王宥言赶忙承诺:“不拦了,保证不拦了!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你渴了我给你倒水,你热了我给你扇风,你累了我给你捏肩,我还会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绵绵这才又笑了,说:“都是你皇兄胡说八道!我姐姐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我从没见过她打人的。看来今日你真是把她气坏了,都是你的错!”


    王宥言嘿嘿赔笑:“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


    绵绵的小脸上因羞涩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红,又因生气腮帮子鼓鼓的,可爱极了。


    而王宥言被她这样训斥,一句话也不敢说,像是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副惨兮兮的可怜样。


    钱浅不禁有些恍惚,似乎这世间最亲近的人早就与她渐行渐远了,待她后知后觉发现时,对方已然有了他人相伴。


    整顿饭她都吃得心不在焉,时常失神发愣,让宋十安愈发心疼起来。


    一直以来,绵绵是她的软肋,也是支撑她对抗这个世间的铠甲。她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留给了这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妹妹,她张开羽翼,为绵绵买房、置地、开铺子,支撑起一片天空,任由绵绵在她的羽翼之下肆意快活。


    可如今,绵绵却想要迈出她的羽翼,寻找自己的天地。那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饭后,钱浅送了绵绵一套精致的首饰,绵绵爱不释手。


    夏锦居然真的打了一把金剪刀,惊呆了在场诸人。


    陈亦庭高价求来一块从江南送来的特别纱料,在灯光下显得五彩潋滟,十分美丽。他腼腆地说:“我没别的本事,这是从前听祖母提起的一种布料,特意求来送给绵绵。”


    绵绵喜欢的不得了。


    王宥言更是简单直接,将裕王府的钥匙、私库的钥匙、钱庄的私印直接塞进绵绵手里,“绵绵,我手中钱财资产不多,但你可随意取用。还有我,随时听凭你差遣。”


    绵绵羞红了脸:“我有钱花的呀!”


    夏锦被此等赤.裸裸的表白恶心到了,眉头紧皱:“哎呦嘛呢?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宋十安拿出早就备好的盒子打开,心虚地说起准备好的说辞:“这是,我帮了首饰铺掌柜的忙,掌柜当做谢礼给我的。我也用不上,借花献佛送给绵绵……”


    “我不要你的东西!”绵绵直接拒绝。


    绵绵性子软又怕人,还从未如此直白对人展露过敌意。夏锦与陈亦庭面面相觑,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何事。


    宋十安手僵在半空,神色尴尬不已。


    钱浅起身接过盒子扣上,放回他面前,“侯爷客气了。泛泛之交,实在担不起如此大礼。今日多谢侯爷相助才能敲开裕王府的大门,我敬侯爷一杯,多谢你。”


    “敲门”二字瞬间转移了绵绵的注意力,不高兴地瞪向王宥言。


    王宥言明知被钱浅拿来挡枪了,却也不敢吭气。


    “泛泛之交”让宋十安心头钝痛,失落地与钱浅喝了一杯,便在一旁沉默。


    钱浅又对王宥言说:“你还需要说通你家里人,在这期间先与绵绵好好相处吧!她还小,婚事也不着急。”


    王宥言其实挺着急的,可他不敢说,只道:“我会尽快说服父皇的。”


    钱浅又说:“绵绵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不擅长应付高门权贵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王宥言明白她的意思,“姐姐放心,那些世家豪门原本也没把我放在眼里,那些宴请一向都没我的事。除了一年有数几次的宫中家宴,我就与绵绵关起门来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无需应付那些。”


    钱浅提及:“但我听闻,你母亲性子不好相与。”


    王宥言沉默片刻才说:“她并不与我同住,父皇也不许她来我府上,姐姐可以放心。绵绵告诉我,人活一世意外坎坷无数,要先把自己活痛快了,才能顾得上别人。不论父母子女或是伴侣,凡是让我太过痛苦难受的,都要尽量远离。”


    绵绵强调说:“是姐姐告诉我的。”


    宋十安自然知道,这便是钱浅了。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王宥言道:“我照此做了。如今我有了绵绵,还远离了母亲,才终于觉得我活过来了。”


    钱浅继续追问:“但她终究是你母亲,你能保证在她面前护住绵绵吗?”


    王宥言坚定道:“只要我还有口气在,就绝不会让绵绵受一丝伤害和委屈!”


    钱浅见他神色坚定,轻轻松了口气,有这人愿意这样爱护绵绵,她很欣慰。


    吕佐与沈望尘吃着晚饭,同他说起钱浅大闹裕王府,当街扇了裕王一个耳光,感叹道:“除了皇帝和后妃,我还没见过天底下谁人敢打皇子!真是嫌命长啊!”


    沈望尘焦急问:“那她现在如何?裕王可为难她了?”


    吕佐道:“不劳你费心。宋十安在她身边呢,自是不会让她有事的。”


    沈望尘皱起眉:“宋十安?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佐说:“我跟围观的人打听,说是她一直敲门让裕王府交出她妹妹。大概是裕王带走了她妹妹,她去要人,宋十安帮她敲开门,之后他们就进了王府。有宋十安在,定是能妥善解决此事的,不用担心。”


    沈望尘犹豫片刻说:“你跟我去她家一趟。”


    吕佐不禁后悔多嘴说起此事,劝道:“你最近这么多事,连囫囵觉都睡不了几个。她没事不就行了,你又何苦跑这一趟!”


    沈望尘放下筷子,沉声说:“她不是冲动行事的人。我就看看她,没事我就放心了。”


    踏出天福酒楼,王宥言搂着绵绵走在最前,神态亲昵,毫不顾忌旁人。


    夏锦与陈亦庭跟在后面,俩人窸窸窣窣说着什么悄悄话。


    钱浅刚想说话,宋十安似乎猜到她要躲他,抢先开口说:“刚刚吃的有些撑,就当是为了消消食,让我陪你走一段,可好?”


    钱浅一想,事已至此,也没有再回避的必要了,索性把话说开罢!


    二人慢慢溜达,远远地跟着前面的人。


    “你是何时认出我的?”


    “本该在年初昌王府赏梅宴上就认出你。我虽没见过你,但我按照周通和孙烨的描述画过你的画像。当时只觉得有几分相似,可听楚彦公子说你姓肖,便觉得只是相像而已。后来在北郊行宫得知逍遥只是你的名号,才跑回京都调查了你的身份。”


    钱浅心说,封建社会没有隐私可言呐!


    宋十安继续说:“这两年我一直在寻你。可是各州府衙都没有以你和绵绵名字置宅、置地的消息,钱庄也没有你们的户头。那天查完我才知道,原来是绵绵跟你改了姓。”


    钱浅并不知道宋十安居然这样找她,不禁叹道:“真是赶巧了。可能这就是天意弄人吧!终究是缘分浅了些。”


    第109章 拒绝 我盼着他好,愿他一生顺遂无忧。……


    宋十安蜷了蜷手指, 鼓起勇气解释:“浅浅,当初我并非有意隐瞒身份。我只是怕你不自在,想着等说服家里人让我留在青州, 将一切都解决好再与你说的。”


    钱浅平静道:“我知道,你并非自恃身份的人。”


    宋十安没想到她完全没介意这件事, 沉默片刻又问:“那你离开, 是因为我母亲背着我来找你, 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么?”


    钱浅解释道:“江夫人是来找过我, 却也没说什么太过分的话。是我得知你眼睛好了, 觉得你该过回你原本的生活。你我对生活的期待和目标完全不同,我们并非一路人。”


    “不是这样的!”宋十安焦急辩驳。


    钱浅摇头说:“你对我的念念不忘, 并不一定是爱意。只是因为你当时处在低谷, 太过孤单无助,而我恰好在那一刻走进你的生命,你就把那些情感都寄托在我身上了。你之所以放不下,是因我离开的太突然, 你觉得遗憾而已。”


    她站住脚,凝望着宋十安的眼睛认真道:“你清楚的。你心高志远,不可能在眼睛复明后,还愿意留在青州与我过寻常市井人家的小日子, 而我也并不想改变我原本的生活。若你我当真为那一时脆弱而生出的点点情愫纠缠在一起, 只会慢慢消耗掉那点仅有的情意和美好, 最终落得个相看两相厌的下场。”


    那平静而理智的话语,却犹如一把把尖刀插到宋十安的心上。


    他痛得手指发颤, 语气却仍带着些许期盼:“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你也并非不愿离开青州。瞧,你这不是来了京都?”


    “我离开青州是迫不得已。”


    钱浅逃避开他的殷殷目光,继续向前迈动步子。


    “是绵绵的继母突然找来, 要我拿出一大笔钱,否则就要拖绵绵一同入罪民。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绵绵改了身籍,没被她继母牵连。但此事却在街坊邻居间传开了,我不想绵绵日后遭受非议和麻烦,这才急急离开青州。”


    “至于选择京都城,是因为我爹死前一直盼望接我和我娘到京都生活,便想来看看。恰好绵绵很喜欢京都,这才安顿下来。”


    宋十安心如刀绞,无助的红了眼眶:“浅浅,别用寥寥数语就否定我们之间的一切。绵绵明明说,你伤心得快死掉了。”


    “是误会。”


    钱浅否认。


    那些日子的痛苦和难过,每每想起都会鼻尖发酸。


    但她还是憋回眼眶的热意,辩驳道:“绵绵那个继母向我讨要钱财被拒,气急败坏之下打了我一棍子。我怕绵绵认为是她连累了我,没告诉她实情,她便以为我是因为江夫人才会伤心病倒。”


    “害你蒙冤实在抱歉,是我对不住你。”


    她硬邦邦的言词有理有据,却让宋十安心头若有激浪翻滚。


    他握紧了拳头,漆黑的瞳孔里满是撕心裂肺的痛楚,“浅浅,别对我这么狠心……”


    那声音沙哑,磨得钱浅的心都快碎了。


    她偏头用袖子飞快蹭掉滴落下来的泪,再次停住脚步,认真而郑重地说:“宋侯于困顿时表现出来的坚韧与自强,着实令人心生敬意。我的确对你动过心,但那些都过去了,希望你也可以早日放下。我愿你能实现抱负,健康平安,长命百岁。”


    “宋十安,再见了。”


    钱浅在眼泪再次落下之前毅然转身,没看到宋十安淌下的两行清泪。


    沈望尘远远在马车中看着二人。


    宋十安杵在原地,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呆呆地望着钱浅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仿佛就算此刻有刀斧加身,也生不出丝毫反抗之意。


    而远去的单薄身影,身形稳如山岳,步伐坚定地朝暗处走去,带着十足的孤勇和决然。


    吕佐看笑话一般,小声奚落道:“啧,真狠心呐!想不到文韬武略、品貌俱绝的宋十安,也会被女子拒绝心意,也会有这般的失魂落魄。”


    她拒绝宋十安分明是好事,可沈望尘却高兴不起来,心中反而一片苍凉。


    “回吧!她今日应当不想见到我。”


    吕佐调侃道:“你是怕她就势也把你一脚踢开?”


    沈望尘没回答,但回了一脚。


    吕佐不敢再闹,调转车头离去。


    走在前面的夏锦很快发现,与钱浅并肩而行的宋十安不见。


    她凑上来问:“你跟宋十安到底是何情况?亦庭说你们早就相识,还是至交?”


    钱浅道:“是早就认识。至交,应该算不上吧!”


    夏锦不解地问:“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绵绵那么软的性子,怎会对他那般抵触?”


    钱浅也不打算再隐瞒了,“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心悦之人么?就是他。”


    夏锦惊奇:“真的假的?那人不是青州人吗?”


    钱浅辩解:“我是说在青州心动的,又没说他是青州人。”


    夏锦气恼不已:“你这分明是故意误导!”


    钱浅不置可否,因为的确是为误导她才故意那样说的。


    夏锦继续问:“可我那次把你推他身上去,他也不像与你认识相熟的样子啊?”


    钱浅道:“他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哈?”夏锦一脸茫然。


    钱浅尽量简练地说:“你可能听说过,两年前他为救皇太女受了伤,眼睛有段时间是看不见的。他母亲是青州人,带他回青州散心,我们便是那个时候相识的。后来我就带绵绵来了京都,他眼睛好了之后就没见过我了。”


    “我捋一捋啊!”


    夏锦分析道:“他瞎的时候去青州散心与你结识,你喜欢上他,然后发现配不上他,就离开青州来了京都?可据我观察,分明是他在巴巴上赶着追你,而你一直在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钱浅没有否认,“他开始没有表明身份,我与他算是两情相悦。后来他母亲找到我,我才知晓他的身份。”


    夏锦不悦道:“然后你就怂了?就灰溜溜跑了?”


    钱浅否认:“也不是,就是很多事碰到一起了。他母亲找到我,说他是为了救皇太女才受伤的,我就觉得他心里还有别人,是失意又失恋才会对我心动。加上他眼睛又好了,我想他总归要回到从前的生活,就不想与他再有牵扯了。”


    “又恰逢绵绵的继母那时犯了事,害绵绵险些落入罪籍。青州地方小,我怕绵绵会被人指指点点,索性就离开了。”


    夏锦感慨道:“你这年纪不大,遇到的事儿还真不少。”


    钱浅说:“我也不是刻意回避他。我就是想着,反正他也没见过我,前尘旧事止步于此,往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夏锦赞道:“行事果断,毫不拖泥带水,不愧是我夏锦看上的人!可惜,还是被他给认出来了。”


    她懊恼地揉了下后脑勺,问:“是否就是因为那次瞎闹,他才认出你来的?”


    钱浅宽慰她:“不是。你不用在意,我与他互不相欠,原也没什么好躲的。山海自有归期,风雨自有相逢,一切都是命数。”


    想起宋十安含情脉脉的模样,夏锦不免惋惜道:“我看他待你很是不同,大约还对你有情。”


    钱浅说:“当时终究是动了心,或许有些意难平吧!毕竟我不声不响就走了,他连样子都没见过,总会觉着遗憾。这回见着了,不觉得有何特别,慢慢也就能放下了。”


    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令夏锦深感可惜,“他人真挺好的。据我了解,他从小就优秀,为人温和儒雅,又洁身自好。那军功可都是在战场上厮杀拼搏出来的,跟云王和那些纨绔子弟完全不一样!”


    钱浅也很认同:“我也觉得他很好,好到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我盼着他好,想看他娶妻生子,平安喜乐,一生顺遂无忧。”


    她那样认真祝福着心爱之人幸福,夏锦却一阵阵泛起心疼。


    她故作豪迈拍着自己的胸口说:“舍不得就别逞强!来,到我怀里哭!”


    钱浅轻笑:“没逞强,我真是这么想的。白头并非雪可替,相遇已是上上签。”


    “能相识一场,我很知足。”


    她说的洒脱,当晚却没有睡好。


    半醒的梦里,她在一条长长的路上不停向前奔跑,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尽头。直至晨光亮起,身心都疲惫不堪。


    同样失眠的,还有宋十安。


    京郊凌云军大营,宋十安罕见的喝醉了,口中不停喃喃着:“要如何,跟不想失去的人说再见?”


    直到黎明时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这一宿可把李为累坏了,头疼地问刘驰:“老刘,侯爷是否让那位钱姑娘给拒了?不是,咱侯爷这样的人物她看不上吗?总不会看上云王那个二世祖了吧?”


    刘驰说:“会不会是看上那个尘毅郡王了?我听说那位可是京都城出了名的浪荡子,最擅长撩拨女子。咱得帮侯爷看着点钱姑娘啊!”


    李为说“怎么看?那钱姑娘也不是个善茬。你看她安安静静的,实际根本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不谙世事!”


    刘驰回想着说:“反正上回她来咱们大营,我觉得她跟侯爷还挺般配的,有种特别的沉稳。哎呀,反正你在城中巡视的时候多看着点儿呗!看见她就告诉侯爷,让他俩多偶遇几次,这缘分不就来了?”


    第110章 萌生离开 她在睡梦中依旧不安?


    钱浅在家闷了三天, 不想出门。


    云王却不打算放她躲清闲,时不时就派戚河把她接去乐坊,好在宋十安自那日之后, 便没再来过乐坊了。


    午间休息,乐师们自行排练起新的曲目。钱浅如厕后回到房间, 跟着奏乐声在房间里练起舞。一个起跳没跳好, 她便一遍一遍、不停重复练习, 直到最后精疲力尽, 像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 闭着眼睛大口喘息。


    屋子一角放了张床榻,榻前有屏风挡着, 钱浅时常在那午休。


    沈望尘中午与人推杯换盏喝多了, 就近来了乐坊,毫不客气地躺在榻上小憩,却意外撞见钱浅跳舞。


    他再次目睹她舞姿,却不像去岁在避暑行宫的溪涧下那般随性恣意。今日的舞似带着雷霆之怒, 每一势都有股子劲力在其中,尤其最后重复的起跳动作,更像是在发泄火气。


    钱浅瘫在地上,脚步声通过地板轻易传进耳朵, 可她累得没力气动弹, 就只睁开了眼睛。


    沈望尘蹲下身, 歪头笑问:“这是跟谁怄气呢?”


    钱浅嫌他说话有酒气,将头偏向了另一侧, 重新闭上眼睛。


    肩颈被托起,沈望尘打横将她抱起。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钱浅本能地搂住他的脖颈, 蹙眉不悦道:“你干什么!”


    “占了你的榻醒醒酒,现在还给你。”沈望尘迈动步子将她放到榻上,又勾着嘴角调戏道:“不然,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钱浅懒得理他,转身薅过她的抱枕,背朝沈望尘闭上眼睛。


    沈望尘推推她:“你还没说跟谁怄气呢?谁敢惹你,告诉我,我帮你去教训他!”


    钱浅闷声道:“老天爷。”


    “啧!”沈望尘不满,一本正经地说:“说真的呢!没跟你开玩笑,我真去帮你教训。”


    钱浅道:“我说的也是真的。”


    沈望尘叹口气,就势躺在她背后空出来的地方。


    钱浅察觉到他的动作,抱着抱枕回过身,冷眼瞪着他。


    沈望尘挑衅道:“又想动手?你现在打得过我吗?”


    钱浅讥讽:“反正让云王看见,你费尽心思得来的信任就全变了意味,我又不会损失什么。”


    沈望尘长叹一声,无奈坐起起身:“你还真是清楚如何一招制敌啊!”


    钱浅不再回应,闭上眼睛。


    许是中午没睡,又或许是刚才练舞累着了,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沈望尘支着下巴看了良久,突然觉得到哪里怪怪的,好一会才意识到,是她睡觉的姿势。


    她总是侧躺着,身体微微蜷缩,低着头,将下巴搁在抱枕上,一只手抱着抱枕,一只手插在下巴和抱枕的中间。


    先前没觉得有什么,此刻才发觉,她的睡姿似乎从未舒展过。


    沉睡的人大都是没有意识的。王宥川会睡得四仰八叉,戚河、徐祥则会在睡着时也保持警戒。此前游湖与宋十安同睡一帐,常年从军令宋十安也会在入睡后保持着警醒状态。


    但钱浅与他们都不同。


    她一贯睡得沉,他数次深夜潜入她的房间,她都不曾察觉。


    她的姿势也不是警醒,而是防御。尽管她平日里总是镇定淡然,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但睡出这样没有安全感的防备姿态,只能说明,她心底是不安的。


    沈望尘很不解。


    既然她不是青楼女子,那为何要在枕头下放把匕首?


    究竟何事,能让她在睡梦中依旧不安?


    她到底,在怕什么?


    钱浅醒来时,沈望尘早已离开了。


    每年春秋两季都是京中高门贵胄相继举办各种活动的时刻,赏花、品茶、采摘、打球,总有热闹可凑。


    姚菁菁本就是京都备受瞩目的存在,又因今年浮生乐坊大火,她更是成了红人,哪家府上的帖子都不会落下她。徐芷兰是昌王仲妃,也免不得要去应付这些场合。


    钱浅不喜欢凑那种局,姚菁菁就好心地将云王一起拖走,倒是让她得了清静。趁他们还没回来,她先走一步,就又是清静的一天。


    本想直接回家,又想到最近都没跟绵绵好好说说话,钱浅便转去了锦绵阁。


    刚到锦绵阁附近,戚河就驾着马车喊住了她。


    王宥川跳下马车,得意地说:“听乐坊的人说你刚走,我琢磨着这么早,你一准要去铺子。果然被我逮到了吧?”


    钱浅无声叹了个苦,还没说话,便听云王又喊了声:“六弟?”


    她顺着王宥川的目光去看,果然看到裕王怀揣个纸包打算奔锦绵阁去。


    王宥言来到二人面前,行了个礼:“皇兄,姐姐。”


    王宥川对弟弟这声“姐姐”略感意外,却也没多想,只觉得弟弟懂事了。见他抱着纸包问:“你这是做什么去?手里拿的是什么?”


    “早栗刚下来,我剥好了一些送人去。”王宥言显然不打算奉献出来,反而护得更紧。


    王宥川并不见怪,大概是习惯了弟弟的性子,又问:“听说前些时日有人大闹裕王府,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该不会,就是你想娶的那位姑娘吧?”


    王宥言瞟向大闹裕王府的“凶犯”本人没敢说话,只是纠正道:“不是娶,是成婚。”


    王宥川并不见怪,继续笑问:“好好好,那姑娘什么时候带给皇兄见一见?”


    王宥言简明扼要拒绝:“她怕生。”


    王宥川笑得没心没肺:“丑妻也要见公婆。回头父皇等答应你了,你总要领来给大家见一见的嘛!”


    王宥言蹙眉黑脸:“她不丑!”


    钱浅有些不耐烦,躬身行礼道:“不打扰二位王爷叙话了,在下先行告辞。”


    “哎!”王宥川望着她的背影,对王宥言急急说:“六弟,皇兄有空再跟你聊啊!放心,皇兄定会帮你劝父皇的!回见!”


    王宥言望着快步去追钱浅的皇兄,若有所思喃喃道:“姐姐不会要做四皇嫂吧?”


    王宥川拉住钱浅的胳膊,不悦地埋怨:“哎你干嘛去!我跟我皇弟说说话,你就不能等等我?”


    “你们兄弟唠家常,何须拉我旁听?”


    她的语气带出了不耐烦的调调,王宥川立刻来了火气:“你怎么回事?我特意来寻你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钱浅瞪着他问:“寻我干什么?你那些玩乐、宴请已经写的够多了,没有能再往书里添的了!”


    王宥川火冒三丈,音量拔得更高:“别仗着本王宠你就不知天高地厚!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他成日在淑妃和祖父面前使劲儿夸她,更使尽浑身解数想助她在那些宴请上一鸣惊人,恨不能直接花钱给她砸出个什么名头来。她总是推拒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敢不耐烦?


    钱浅闻言,眼中的所有情绪尽数消散,再抬眸时目光只剩刺人的冷漠:“我很清楚,我不过是为王爷立传的著者而已。”


    她瞟向王宥川抓她胳膊的手,抬臂挣开:“倒是王爷您,有些越界了!”


    “……哈?”王宥川都气笑了,“著者?你见过哪个著者有你这般待遇?!”


    钱浅冷声道:“作为您的著书人,小人自认将您成日吃喝玩乐、在各式宴饮与人谈笑风生写得足够风雅。若是如实写您收张字画就要花费寻常人家一套宅子的钱,指不定会给您招来多少红眼。我值我应得的价钱,多余的事,也不劳您费心!”


    她说罢掉头就走,王宥川差点原地爆炸!气得哐哐踹马车,吓得马都惊了。


    戚河大气都不敢出,苦着脸安抚马儿,默默哀嚎:小祖宗啊,你这是要坑死我啊!


    有孙烨盯着,宋十安当天就知道钱浅和云王吵架的事了。


    他思来想去,就算她不愿再接受他,那以朋友的身份守护她也是好的。虽然相信她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但京都城这种权贵云集之地,绝非是单靠礼法和聪慧就能安身立命的。


    若云王有意为难她,他总能护她一下。


    那天之后,云王好几日没再找钱浅,也不去乐坊了。


    钱浅去锦绵阁两回想陪绵绵,但绵绵一直在和裕王腻着。


    绵绵裁布他扶着尺,绵绵拉线他穿针,甚至动作熟练到绵绵做完这一步,他就已经把下一步准备好了。


    见二人神态亲昵,动作配合娴熟,钱浅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多余了。


    其实裕王很想把绵绵接回王府藏起来,不让她干别的,成日只看他一人。但他不敢。所幸二人关系已然挑明,他便开始光明正大地粘在绵绵身边。


    因为绵绵喜欢听到客人们说话,夸衣裳好看也好、指出哪里有待改进也好,总之,是想听到大家对衣裳的评论,所以每日都要去铺子。


    她说喜欢跟家里人一起吃饭,裕王就只能每天早上来到家里,跟几人一起吃早饭,然后再跟绵绵一起去铺子。中午把她接到裕王府吃饭,午睡好下午再陪她去铺子,晚上陪她回家,跟家里人一起吃完饭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夏锦与陈亦庭也愈发和谐。


    夏锦虽然脾气急,但陈亦庭老实,做事细致周全,也摸准了她的脾气,很少让她发火了。钱浅估摸,二人就差挑破那层窗户纸了。


    那日云王的话让钱浅意识到,云王似乎对她有意。


    可她不能理解,云王明明是对姚菁菁有情的,为何还要拉上她?虽然这个世界可以一妻多夫、或者一夫多妻,但她心理上委实接受不了。一个人的心里,能同时容纳多人吗?


    她不喜欢云王,更不希望姚菁菁难过,第一次萌生离开之意。


    眼见家里那两对都要好事将近了,等她走了,估计云王和姚菁菁也能修成正果了。


    她暗自计划,待两年之期一到,就对众人说要去外出游历。


    毕竟,死在外面总比死在家里好。


    大家不知道她死了,就不会很伤心。王宥言也会担忧她随时可能杀回来,就不敢伤绵绵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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