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听了这些颠三倒四没头没尾的话，总算推出前因后果。
艾米莉接管了德拉杰玛家的财产，却没有能力将德拉杰玛家像之前一样继续经营下去。
难以开源，那就节流。艾米莉的选择是舍弃利帕里区。
玛蒂问道：“你知道艾米莉要怎么做？”
莫尔加娜简直就像从艾米莉那里听到了全部计划：“她已经在利帕里区画好了法阵，只要准备好能够补充魔力的宝石，就能让这里所有东西人间蒸发。”
玛蒂低头，她觉得莫尔加娜拽着自己的地方，比荆棘划出的伤口还痛。
她道：“艾米莉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当然是因为她觉得我们反正活不长，早死一点也无所谓。”
玛蒂点点头，拂开莫尔加娜的手，向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走去，一边道：“这个人本来可以活很久，但是得了病，她的性命就被缩短到病发的时候。”
“艾米莉觉得你们迟早病发，又将你们的性命缩短到法阵启动的那一刻。”
“而法阵还没启动，你又将这个人的性命缩短到了现在。”
她走到了那个人的身边，半跪下去检查情况，接着道：“既然你在控诉艾米莉，那就不要学她。”
“如果一个人的性命可以这样随意地被砍半，她降生下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想，当初那位玛蒂尔德家主建立利帕里区时，心里应该也有这个问题。”
莫尔加娜始终沉默，听到这里，微微一颤。
玛蒂正说着，突然闭上了嘴。
因为没等她怎么查看，地上的人竟然如同一道虚影般消散了。
她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想起这一路走来看见的种种不对劲之处。
空荡荡的街道，消失不见的人，没有痛感的伤口，以及刚才故意重复路过，却发现在细微之处有些差异的路口。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无所不知的“占卜师”。
杰斯琳看到大活人突然消失，早已将法杖拿在手里，快步走到了玛蒂身边，警惕地盯着莫尔加娜。
莫尔加娜好像什么异状都没看见，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怎么知道玛蒂尔德是怎么想的？你猜的？”
“当然是猜的。”玛蒂站起来，转过身看向莫尔加娜，“你是幻术师？”
读取记忆，所以她无所不知。
创造环境，所以有了周围一切。
但不管是大范围读心，还是创造整片地区的环境，想要实施这样的法术，需要的水平会不会太高了一些？
莫尔加娜没回答：“我再告诉你一些其他事，你能不能再帮我猜一猜，玛蒂尔德在做那些事时都在想什么？”
玛蒂歪了歪头：“我可以试试，但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本来想对我做什么？”
她顿了顿：“哦，或者直接告诉我，你画在那个小房间地上，被杰斯琳识破的法阵，作用是什么？”
杰斯琳听到这里才明白，当时她在治疗阵上感受到奇怪的魔力波动，是因为下面藏了另外一个真正的法阵。
她本来只是因为突生异变，下意识地选择了防范莫尔加娜，这样看来，岂不是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莫尔加娜的设计？
以她从书上读到过的东西来看，这个莫尔加娜才是一个强大到令人恐惧的天才。
莫尔加娜抻直胳膊，两只手在身前十指交叉，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唉，本来当然是想杀了你，从你刚来到西西里亚的那一刻，我就这么想。”
“可惜你身边的人个顶个的难对付，尤其是那个、呃，‘佣兵’，所以我先想了个办法把她支走了。为了事后不被找上算账，我还想把杀掉你的事栽赃给杰斯琳呢。”
杰斯琳想象了一下那个后果，觉得心都凉透了。
玛蒂觉得莫尔加娜能面不改色地杜撰这么多东西，她说的话实在不能尽信。至少说艾米莉要毁灭利帕里这件事像是假的。
她瞟了一眼刚才那个假人消失的地方，道：“那你怎么不继续骗了，是改变了主意？”
莫尔加娜站直了身子，突然问玛蒂：“你认识我么？”
玛蒂觉得她问这话之前应该先把兜帽取下来。
但她既然是一个幻术师……
玛蒂道：“你是……法内瑟家的人？”
莫尔加娜立刻回答：“我不是！”
她紧紧盯着玛蒂：“我是艾米莉的‘妹妹’，但我是德拉杰玛家的人。”
杰斯琳了然。果然厉害的魔法师都不会是野生的。
玛蒂对这个身份无动于衷：“然后呢？”
莫尔加娜没有接着说下去。
她看了一眼杰斯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哦，虽然我不打算亲手杀你了，但你马上也要死了。不对，是我们都要死了。”
她曲起脚，脚尖点点地上，地面上浮现几道长长的弧线，其间还遍布着繁复的花纹和文字。
玛蒂熟悉魔法阵，一眼就认出这是一个巨大法阵的局部。整个法阵的大小，恐怕可以覆盖半个西西里亚。
杰斯琳分辨着这些图案上的魔力波动，突然一阵毛骨悚然：“真正想毁掉利帕里的人是你！”
莫尔加娜有些惊讶：“你居然这样就能看出法阵的作用？那正好不用我解释了，不想死的话，就去找到阵眼，停止这个法阵吧。”
因为杰斯琳确认了魔力的波动，玛蒂知道这次莫尔加娜不是在杜撰。
她抬脚就想离开，莫尔加娜又点点地面，一道土墙升起，挡在玛蒂面前：“我可没叫你去。你非要去，剩我一个，那我随时都可以直接启动法阵。”
那就是叫杰斯琳去。这是要拆散她们两个了。
杰斯琳嗤笑一声：“你太高看我了，我一个人可找不到什么阵眼。”
玛蒂道：“你可以。”
“什么？”杰斯琳先不去管她到底可不可以，“你要留在这里，陪这个疯子聊天？”
疯子，好熟悉的称呼，玛蒂前不久好像听见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过另一个人。
玛蒂站在杰斯琳面前抬起手来，杰斯琳感到她的手指触到项圈的同时，也碰到了自己的脖子，那指尖有些冰冰凉凉的。
玛蒂道：“你是不是困惑过，为什么从这项圈上感知不到魔力？”
杰斯琳不说话。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制作项圈的人比她强大太多。
还有她为什么要摸着她的脖子说话？她感到自己颈侧动脉每一次跳动都会传到玛蒂手上。
天呐，简直受不了。
然后她感到脖子一紧又一松，玛蒂将手拿开，那条项圈握在她手里。
玛蒂道：“你的感知没有出错，因为项圈上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爆炸魔法。”
杰斯琳瞪大眼，又听见玛蒂道：“所以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死前忘记解开你的项圈。”
杰斯琳摸了摸脖子，还有些痒痒的，没了项圈，一时竟然有些不适应。
她低头看着此时站得离她很近的玛蒂，道：“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她？”
面前这对眉毛如她意料之中地皱了起来。
但玛蒂没有再跟她说什么“不该杀人”之类的话，而是道：“法阵不同于法术，就算施术的人死了也不会受影响。所以杀了她也没用。”
杰斯琳：“我没怎么研究过法阵。”
“你可以的。你是魔法天才。”
杰斯琳曾经相信这话，然后吃了惨痛教训。她很不想再次上当，可她不得不承认，每次听到这话，都让她有种心里发热的感觉。
她深深看了玛蒂一眼，又抬头看看不远处的莫尔加娜，然后一把夺过玛蒂手中的项圈带，转身离开了。
玛蒂目送杰斯琳离开，突然想到一件事，转向莫尔加娜：“最开始攻击我的那三个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莫尔加娜正一脸不快地看着这一切，闻言冷哼一声：“是假的，但她们曾经是真的。早在几年之前，确实有这样几个人活在这里。”
哦，那也就是说，杰斯琳没有杀掉那个高马尾。
莫尔加娜：“真看不出来，莫非你们其实关系还不错？你就不怕她直接一走了之？”
玛蒂脚下又动起来，好像要继续逛她没逛完的地方。听到莫尔加娜的疑问，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来你从别人的记忆里只能看见画面，读不到人的心情。”
莫尔加娜觉得玛蒂摸脸摸得很对：“心情？你有心情？我只看到你面无表情。”
玛蒂：“当然是有的，而且很精彩。只不过我面瘫。”
莫尔加娜好像很感兴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变成这样”？难道她以前不这样？
玛蒂灵机一动，突然想到，莫尔加娜应该也看过了埃洛拉的记忆？要不然怎么能找到办法引走她。
玛蒂道：“我以前是什么样？”
莫尔加娜却好像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突然沉默下来。
喂喂，不是吧？又来一个？明明知道她是谁，却死也不告诉她。
玛蒂无法，换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和我说话？”
“因为我发现你和我想见的一个人很像。”
“是么。”
“我有好多问题，好想再见你一面，再问问你。玛蒂尔德。”
玛蒂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玛蒂尔德”并不是在喊她的大名，而是在喊德拉杰玛家那位前任家主。
“你认错人——”了。
玛蒂的话卡在嘴里，她看见莫尔加娜摘下兜帽，露出了艾米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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