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是秘境里所有地形中危险程度最高的,但也是内含高阶妖兽最多的。进入秘境前掌教只提醒过他们一句:“若非准备充足,切勿靠近冰原。”
其实沈昙心中也有些惴惴,他们这个破破烂烂三人组只有容晖还算支棱,该不会冰原上妖兽的一声怒吼直接就把他和霍舟震回家门了吧。
但刚才与赤云蛛厮杀的胜利又在内心隐隐鼓舞他:试试去呗,万一能行呢。
他抬头看向云屏镜,排行榜上的名字时刻在变化着,他虽然进了前一百,但也还在八十名左右徘徊,仍然很危险。
只有稳定在前五十以内才算安全。
况且……那几个挑衅他的无涯谷弟子在排行榜上不多不少稳稳地压了他一头,连带着无涯谷三个字也压在陵渊门三字头顶上。
沈昙十分不爽!
宗门的荣耀将由他来守护。
霍舟独自在外游荡时也收集到了不少消息,此刻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们念叨着。
“听说从进了秘境开始牧家和焚玉宫两拨人就对上了,谁都不让谁,杀妖兽像宰小鸡一样,也不知道给其他人留点机会。”
“牧曜初肩负着家族荣辱,这个第一他是争定了。”沈昙迟疑了一下,“但是流湮这个人……”
他语气稍一停顿,霍舟和容晖同时将眼神投放在他身上。霍舟是单纯的好奇,容晖的则像是还有些其他的情绪。
“嗯……之前他师父来陵渊门寻我师叔治病,于是就把他扔在我师父这里待了半个月。”沈昙语气含糊,“虽然我和这人也不熟,但他多半是为了恶心牧曜初,才如此在意这个排名的。”
流湮给沈昙的感觉就是癫癫的,而且睚眦必报。
眼看这两位一个比一个不好对付,沈昙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容晖,你想争榜首吗?”
他对容晖的实力当然是有信心的,甚至他觉得容晖和牧曜初或流湮单挑都一定不会输。
问题就在于,秘境中是可以团队作战的。
世家大族惯会笼络人心,牧家和焚玉宫为了给有前途的小辈铺路也必定会竭尽全力,就像刚开霍舟说的,这两个人均是组建好了实力不俗的队伍。
可容晖在这一方面太吃亏了。
身旁只有他和霍舟两个炼体境人士,他们不给容晖拉低分数就不错了,何谈助力呢。
沈昙又在心中叹息一声,也巧,今年前来参加测试的陵渊门修士竟然也只有他一个,往年至少要有四五个的,不然还能趁机拉拢一番。
难道上天都在帮助牧曜初这个小人夺得榜首?
这时,容晖回答了他的问题。
“可以试一试。”他说。
试试,是试试争榜首吗?
沈昙微微抬起头看向他,那副深邃眉眼依旧云淡风轻,仿佛不知道自己许下了多么惊人的“豪言壮志”。
这让沈昙不禁有一种感觉——可能、可能容晖还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
他知道这份自信堪称盲目,但容晖此人正如远山一般,安静,辽阔,能够让他所有的自信都落到实处,好像也能托举起全部的重量。
沈昙心里好似也有一块地方轻盈了起来,开始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要是他也能拿个前十当当该多好,顺便还能给陵渊门长个脸。
到时候他把排名各给师父师兄师姐邮递一份,瞧,这可是你们口中的“小废物”取得的成绩,快来为以前的大不敬道歉!
然后师父师兄师姐站成一排向他求饶,乞求得到他的宽恕。
即将抵达冰原,气候也越发寒冷下来,周遭数目稀疏,渐渐地,半分绿色也见不到了。
修士们身体较常人强健一些,这种寒冷尚且能忍受,但若是温度再降低一些也不好说了。
沈昙拢了拢外袍,试图将自己裹得更紧,下一秒,半空中飘来一簇小火苗,悠悠地绕在他身边,散发出舒适的暖意。
是容晖施的小法术。
“谢谢你啊。”
沈昙伸出手,小火苗摇摇晃晃地落在他掌心上,随即烧得更旺了,像是心情十分兴奋似的。
霍舟在一旁看得牙酸,摇了摇扇子,发现扇得还是凉风,“这里也有一个人很冷呢。”
容晖的眼神比风还凉,“我可以幻化出冰锥给你降温,需要吗?”
沈昙很没有同理心地笑出了声。
“等等,那个人是不是余若斟啊?”
只见不远处的冰湖旁,几个人推推搡搡,其中一文弱男子被围在最中央,周围几个人竟是在试图将他推到湖中。
沈昙哪能坐视不管,没了怀斟公子以后谁给他写话本看啊!
“你们在干什么!”
他一路小跑到冰湖旁,余若斟已经被那些人欺负得半只脚浸入水面,沈昙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那些人看沈昙气势汹汹,迟疑了一瞬,再加上沈昙身后的容晖实在不好惹,勉强客气了些。
“私人恩怨,你就不要掺和了吧?”
“什么私人恩怨不能出了秘境再了结,这位是我朋友,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你们欺负他?”
他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气势十足,顺带拿出了从前在师门中三分之一的娇蛮做派,竟硬生生把这些人给唬住了。
霍舟趁机把余若斟拉到身后,容晖抱着剑站在沈昙身侧,脸色比湖水还要冷。
那些人咬了咬牙,嘴里骂了几句不干不净的话,最后恶狠狠地指向余若斟,“你给我等着!”
沈昙目送那些人怒气冲天地离开,随后看向脸色苍白的余若斟,好奇道:“你是怎么惹上他们的?”
余若斟这副样子也不像会主动招惹别人啊。
“多、多谢沈公子,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那你长话短说。”霍舟打断道。
“刚才为首的那个人,是牧家的旁系弟子,因为我在暗中……发表过一些对他们不利的言论,所以他们在趁机报复我。”
沈昙被这番话绕得云里雾里,仔细盘问过后才知道余若斟此人有多么精彩!
原来他不仅以“怀斟公子”的名号写话本,背地里还匿名发布过其他作品,他将牧家的恶行编纂在册,加工成寓言故事,借机针砭牧家,此书的流传度相当之高,避无可避地引起了牧家发注意力。
沈昙目瞪口呆。霍舟也目瞪口呆。
他拍了拍余若斟的肩,“你,才是真正的言修。”
余若斟耸了耸肩,“我本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他们查到了。”
容晖询问:“为何他们今日才来找你麻烦?”
“我在荒山里躲了一个月,入学测试不得不露面。”
……好强悍的意志。
不管如何,他还是救下了余若斟,况且沈昙很欣赏对方这份不畏牧家强权的勇气,而且余若斟的修为也不错,竟有金丹境初期。
怪不得能以一己之力逃脱牧家的追捕呢,原来是实力过硬。
见状,沈昙发出邀请:“那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同行?不过事先说好,我们可能会和牧曜初正面对上。”
闻言,余若斟眼中瞬间迸发出光彩,“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果然是个硬脾气,看起来更兴奋了。
四人继续向冰原腹地走去,霍舟和余若斟两个言修碰在一起喋喋不休地说起了个没完,二人走在前面,沈昙落后,容晖在身侧陪着他。
那簇火苗越蹦越高,落在沈昙肩头,一直散发着暖融融的热意。
在容晖的记忆中,沈昙和余若斟相识于清谈会,而他正好被宋霖绊住了手脚,没有在场。
想到方才沈昙对余若斟态度热切,容晖抿了抿唇,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他的话本很好看吗?”
“那当然了,从前我在陵渊门每次赶上师兄师姐下山都要拜托他们帮我捎带两本,然后在学堂里偷偷看,他写的每一本我都看过,就连新出的……”
话说到这,沈昙紧急刹住,脑海中猛然蹦出几个余若斟向他介绍新作时提及的词汇,什么“龙傲天”,“婚约”,“一见钟情”……
这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新出的怎么了?”容晖很有耐心地继续追问道。
沈昙一时语塞,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感觉颊边泛起一股热意。虽然余若斟给了他一本新作,但他还没来得及看,毕竟他心里有鬼,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地看完!
也不知道余若斟是怎么想到的这个设定,实在是太没有逻辑了!作为一名忠实读者,他愤怒地想到。
“就是、算了,没什么,我只是在猜测他会写些什么。”
“猜测他写什么,”容晖重复道,他干燥的指腹轻轻抚过沈昙的脸颊,“那为什么,阿昙的脸红了?”
空气中寂静片刻。
“我没有,我哪里脸红,你不要胡说!”沈昙急忙否认,然后他看到蹲在他肩头的火苗,立刻指控道:“一定是火苗太热,快把我烤熟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火苗甩到容晖身上,眼睫不安地抖动着,眸色一闪一闪,很刻意地回避掉了容晖的目光。
奈何无论如何都遮不住脸颊逐渐蔓延上的绯色。
容晖托起火苗,那火苗被甩后蔫了吧唧的,连颜色都弱了三分。
他平静陈述道:“被弃养了,火苗很伤心。”
沈昙一边腹诽这个容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花言巧语,一边不甘示弱地回应道:“它是它,你是你,你不要暗自揣度火苗的心意,到底是它伤心,还是你伤心?”
容晖定定看向他,“如果伤心的是我,阿昙会在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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