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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清明之后,芙姐儿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孕了,没多久就要生了。妙真打点了几件衣服,准备过去住几日,等生完外孙子或者外孙女再回来。


    也不知道为何?女儿生孩子固然好,但她没有一般妇人那样高兴,甚至她只关心女儿的身体,对将来诞生的孩子也没有任何的喜悦,她觉得自己有点冷漠。


    这样的话说给萧景时听,萧景时倒是很好理解:“一代管着一代,我感觉你本来也不是那种特别在意这些的人。”


    甚至萧景时觉得妙真的许多想法都和别的女子不同,就像老家来信,大伯母有意让夏仙姐改嫁,妻子竟然非常赞成。


    “那我就先去了,过几日回来一趟,还有一位要复诊的病患过来。”妙真笑道。


    萧景时感叹一声:“我不知道别的夫妻如何,为何咱们夫妻,总是有些难舍难分。”


    妙真看他这般,也有些不忍:“这也是没办法,若是没那个赵二奶奶,我倒去了,偏有她在,我不放心。”


    很快,她就到了芙姐儿这里,芙姐儿特别把几间厢房收拾出来,又问妙真:“娘,大伯真的出家了?”


    “是啊,你爹说他就是想修道了,也未必真的因为丁氏母子的事情。只不过这样做多少有些不负责任,还好大老太太是个坚强的人,等大房你从弟娶妻,夏氏出嫁了,也没什么了。”妙真倒是觉得晁氏真乃吾辈楷模。


    知道夏氏是个不安定因素,也不畏惧人言,选一个端庄能干的孙媳妇,把夏氏嫁出去。


    芙姐儿道:“真没想到大伯母这么大年纪还出阁?”


    “你这孩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觉得三十岁很大了,可是现在看,你娘我和她年纪一样大,她也有追求好日子的权力。总比守活寡强。”妙真笑道。


    芙姐儿不意看了她娘一眼,见她脖子上似乎有小红点,连忙别过头,又假装不知道的样子:“娘,那如果是您呢?我爹爹若是也修道呢?”


    “我到底和你大伯母不同,我有诰命在身,有父母亲人,还有我有医术,我就是一个人也过的很充实,还能买些药田自己种,到时候啊,开个专门的女子医馆。若不然,再嫁对我更是束缚了。”每一个人的情况都不同,夏氏父母双亡娘家无靠,如藤蔓一般,想找依靠,她并非如此。


    芙姐儿每次和娘说话,总能得到许多新的想法,就像许多固有想法,都能被打破一样。她又道:“您过来,爹爹有没有说什么?”


    没想到爹娘的感情这么好,芙姐儿想起自己的公公婆婆,都很难想象他们睡在一张床上,感觉都客气的过分了。


    没想到女儿问这个,妙真笑道:“你爹爹让我好好照顾你呢,正好我也可以歇息几日,你不知道你爹爹在大理寺常常看案情,都是许许多多的小字,还要久坐,我每日上午煲汤送去衙门,下午接诊,绞尽脑汁把我会做的都做完了,好了,现在刚好休息会儿。”


    “娘,您怎么对爹爹这么好啊?”芙姐儿都嫉妒了。


    妙真道:“你爹爹因为知道两位被害人和我同辰,三日内破了那案子,别人都夸他包青天在世,可我知道他耗费了多少心力,他如此为我,我肯定也要这般为他。”


    原来这般,芙姐儿看向娘,不由道:“爹爹对您也很好。”


    “肯定啊,他是个很讲道理,很好的人。”妙真托腮,想起了丈夫,平日在外那样英挺,在房里又那样温存。


    芙姐儿觉得她和赵瑞似乎都没有这样,一看就是情丝剪不断的样子。


    有妙真过来,芙姐儿心情好多了,她现下身子大了,管家都是交给身边的几个陪房。女儿管家时,妙真并不参与,她在哪里都没有指手画脚的习惯。


    既然是过来照顾女儿的,反正确认女儿身体无事,她就回到厢房看书。


    就连明夫人都觉得妙真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之前和妙真接触时,觉得她就是个会医术的主母,和普通的夫人也没什么区别,现在近距离观察,她觉得这徐氏完全不是她想象的这样,尽管人家医术这般高明了,竟然还在看医书。


    过的也很简单,算得上深居简出了,除了和自己交际一下,就是在房里看书。


    晚上赵瑞回来,他和芙姐儿一起请妙真来用饭,赵瑞很客气道:“这回劳烦您了。”


    “看你说的,芙姐儿是我女儿,原本是应当的。倒是姑爷,处处都多亏你照看,真是辛苦了。”妙真笑道。


    赵瑞不觉得辛苦,只不过妻子有身孕着实辛苦,身体上的毛病别人都无法代替。现在人多,他也不好说这些话,只道:“肇弟下个月就要小定么?”


    “是啊,下个月初八。”


    赵瑞想起韩三郎,据说当年岳母十分看好韩三郎,韩家后来也没有和萧家生分,依旧主动帮岳父,这次更别提,还要把嫡女嫁过来了。


    用完晚饭后,床上铺的香软,妙真本来不困的都来了困意,竟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起来时神清气爽的。


    赵二奶奶那里却不爽了,她是完全插不进去手了,尤其是选的稳婆一听说萧氏之母徐氏在这里,竟然不干。她不由皱眉道:“我给你五十两,这可是你平日接生的十倍都不止?”


    稳婆赶紧道:“萧夫人可非一般大夫,曾经有一产妇临产时,胎儿还没下来,肠子下来了,没办法,只好请来她老人家,刚把肠子收回去,胎儿是横产,好容易要生下来了,结果孩子脚先下来。只有徐妙真,才把在鬼门关的孕妇救了回来还平安生产,那家人后来在家还为她立了牌坊,就我们这样的,哪里敢在她前面弄鬼?”


    这个稳婆是明夫人找来的,赵二奶奶好容易抓到她把柄,又以钱诱之,没想到萧氏之母一来,她就变卦了。


    “她真有这般厉害?”赵二奶奶根本不信。


    稳婆道:“赵二奶奶,徐氏可是新任大理寺卿之妻……”


    萧景时听闻判案了得,三日之内勘破奇案,这天下谁不知道?稳婆又不傻,什么钱能赚,什么钱不能赚,门儿清的很。


    赵二奶奶无法,还要给十两银子把她嘴堵住,稳婆笑嘻嘻拿了银钱走了。等走出这里,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一会儿出现在赵瑞那里。


    赵瑞听完,不由笑道:“你这样说很好,有些人心术不正,到时候自然会自讨苦吃。”


    稳婆忙道:“谁敢在锦衣卫指挥使家里弄这样的把戏,这位赵二奶奶实在是太岁头上动土。”


    “好了,这儿就没你的事了,世子夫人那里你要好生照料。”赵瑞挥挥手,那稳婆不敢多言,立马下去了。


    赵瑞等无人时,负手走到窗边,心口起伏不定,这对夫妻手段拙劣,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害他们。他即便在父亲那里说了,也是高高拿起低低放下,这样子会让他们胃口越来越大,无恶不作。


    快了,很快有些事情就要拉开序幕。


    **


    萧景时连续两日都在衙门用饭,大理寺的饭食其实也很不错,可就是食不下咽,还真的是被真真惯坏了。


    每日都是不同的好吃的,好喝的,甚至每次喝了身体都很好,让他下半晌精神焕发,更别提晚上被窝里面香香软软的。唉,真是牛郎织女啊……


    还好下午有新案子送过来,忙活了半天,他才忘却许多事情,懒得回家,他干脆把这个案子的卷宗找出来看。结果晚上看的头昏眼花的,白日起来头疼的很。


    以前他怎么不觉得自己这般矫情,还是清风看不过去了,偷偷去云间侯府找妙真。


    妙真听了不由道:“他还真是的,在衙门里熬夜,自然是脑眼昏花的。那怎么办呢?”她在侯府也不好操作,就用现成的黄芪红枣煮了水,让清风带去。


    果然清风一拿去,萧景时嘴上说:“太太在那府里,你怎么好去呢?”但还是把汤水喝的一滴不剩,喝完之后,觉得舒服多了。


    清风想他家四爷纯粹就是被太太养刁了,人家大少爷在家也没这样矫情,大少爷还成日读书呢。


    有这个插曲,妙真当笑话说给芙姐儿听,“你爹爹真的是喝汤喝上瘾了,等我回去肯定押着他,不让他熬夜。”


    芙姐儿倒是很过意不去:“都是我的不是,导致爹娘分开。”


    “说这个做什么,本来就是应该的,走,我扶着你到外面走走。不能完全躺着的,这般血很容易凝固在一起。”妙真笑道。


    芙姐儿欣然,有自己的亲娘在身边,总是特别安心,而且娘特别的开明,像她要洗头发沐浴,身边的人都怕她跌倒,娘却是知晓她的习惯,每日都由着她,还帮她洗头沐浴。


    在外面院子里走了几圈,芙姐儿问起来:“娘,上回我回去,有位祝夫人,她是咱们家的亲戚吗?”


    “路上认识的,也算是有些亲戚关系。”妙真笑道。


    祝家上京之后,一直在候官,还好三月底总算是补了刑部湖广清吏司员外郎,外官来京任职,品级虽然不算高,但能够留在京中,已经是万幸了。


    祝太太叹道:“那萧景时当时也只是个参政,一下就成了大理寺卿,九卿之一,我家老爷当年也是知府,都快升参政了,到现在只是从五品的官。”


    祝大人倒是不这么看:“萧景时一开始就从宣大巡按做起的,可见他肯定也是背后有人,且政绩不错,如此一来,他做正卿也很正常。只是你上回说萧夫人还给了见面礼给咱们女儿,她怎么看咱们女儿的?”


    “上回萧大人升官,我去了一趟,当时我问过,那位萧解元并没有定亲,萧家人对我们也很客气。”祝太太也很想把女儿说亲给萧家,可是萧家人客气归客气,似乎并没有对自己的女儿另眼相待。


    祝大人道:“能成则成,不能成再说。”


    祝太太应是,等祝大人出去,外面又说二小姐过来了,二小姐虽然归她抚养,但其实是侄女,这个家能够养着她,给她一份体面的身份就已然足够了。这丫头到了年岁了,也开始急了,但再急,也得给自己的亲事再说。


    “打发她下去,就说我要歇息了。”祝太太漫不经心道。


    祝二小姐听说了也只好先下去,她身边的丫头道:“分明刚才听到老爷太太说话呢。”


    “伯母不愿意见我罢了。”


    “上回还不让您出来见客,就是怕您抢了风头,您可比大小姐漂亮多了。”


    祝二小姐垂头,她也想嫁个好人家,从此不再寄人篱下,可是婶母哪里愿意呢?婶母只会为自己的亲女儿打算。


    天下哪个亲娘不为亲女儿打算,妙真也是如此,专门把产房布置了一番,芙姐儿半夜发动,她就一直守护在这里。


    “有娘在这里,你一定会顺利生产的。”妙真摸了摸女儿的额发。


    芙姐儿笑道:“女儿最放心了。”


    孕妇饿了该吃什么,什么时候可以沐浴,红参水什么都准备在这儿了。稳婆不由笑道:“有您在这儿,我也放心。”


    芙姐儿身体很好,一直又有妙真照看,生产竟然非常顺利,到天亮的时候就诞下孙儿来。云间侯和明夫人都高兴的不行,妙真见生下来的小外孙很健康,之前她信誓旦旦的说对外孙没感觉的,现在忍不住都亲了亲他皱巴巴的小脸。


    她是一直待到洗三之后才回家,一进门就被萧景时抱了起来,她打了他一下:“干嘛呢,小心被人笑话。”


    “娘子,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会找你去了。”萧景时愈发难以忍受和妻子分开。


    妙真见他眼睛里有红血丝,忍不住心疼道:“那边我也不放心嘛。不过,下次我可以住在家里,他们喊我过去的时候我再过去。”


    萧景时把她放床上,知道她很累,帮她按摩起来。


    且不说夫妻二人如何鸳鸯帐礼暖芙蓉,韩家这边正在准备回礼的单子以及韩若贞的嫁妆,韩太太正同女儿道:“萧家是苏州豪富之家,当年萧姑娘出嫁,嫁妆五万两。咱们家却不能比,你几个嫂嫂盯着,原本是五千两的嫁妆,我贴了五千两,正好一万两。”


    一万两其实已经不少了,韩若贞想当年娘为三哥想娶萧家姑娘,一来是萧芙的确才貌兼得,父亲年轻也是进士,颇有才名,二来恐怕也是因为萧姑娘嫁妆丰厚之缘故。


    韩若贞笑道:“其实女儿跟萧夫人相处,觉得萧夫人似乎并非那种富贵奢靡之人,她为人质朴,谦逊,也不会说特别多浮夸的话。”


    “是啊,你还不知道她是裕王妃的座上宾呢,当年裕王世子生病,全部靠她救回来的。过世的陆都督,愿意做中人,调和他们家和云间侯府之间的关系,我看并非是因为萧廷尉,恐怕是因为萧夫人。”韩太太道。


    韩若贞似乎听到了别的意味,她的未来婆婆看起来并非传统的会交际讨人喜欢的,像另一位高夫人就口碑极好,自己这位婆婆,别人对她的印象多半都是医术很好。


    做儿媳妇的都怕婆婆不好,否则日子会很难过。


    无论好还是不好,五月初八萧家过来行插定礼了,今日肇哥儿也穿戴一新,他原本容貌就极好,只不过这个年纪很容易脸上长粉刺,妙真让他这些日子吃些清淡饮食,多喝汤,平日也要注重锻炼,果然看起来实在是玉树临风。


    不得不说,任何朝代都非常看脸,肇哥儿出现之后,妙真见到韩家人嘴角都压不住了。


    今日先是送插定,也算是双方互相见个面,肇哥儿等韩若贞出来之后,见自己的未婚妻容貌秀丽,看起来明眸皓齿,心中已然满意了几分,不管怎么说,哪个男子不愿意娶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呢?


    韩若贞对肇哥儿更是满意,韩家人也是这般。


    插定礼完成之后,萧景时又去了道观,萧景砚还是不愿意还俗,他就把两件事情都写在一起寄了回去。


    萧家人很快就收到了信,萧二老爷很高兴长孙定了阁老的嫡女,还不由道:“这门亲事不错,景时两口子还真是稳打稳扎,你看三房的景添,娶了高氏之后,官途走的比别人好多了。”


    走官场的男子,要不就娶本身极为能干的女子,要不就要一门很好的亲事,如此才会在官场越走越稳当。


    任氏也为长孙高兴,又发愁想着大房的事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得跟大嫂说去,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大嫂这个人比你想的开,你快去快回吧。”萧二老爷虽然对萧景砚这般不赞同,到底那也是大房的家事。


    任氏过去说了之后,晁氏动作很快,既然有了和离书,她亲自出面孙媳妇娶进门,又把夏仙姐嫁给了一位丧妻的松江府同知做续弦,那人也不算老,今年四十三岁,也是正当盛年,夏仙姐主动留下一部分自己的嫁妆给儿子,就高高兴兴的出门子了。


    第122章 迈迈时运,穆穆良朝……


    苏州老家如何发展还是后话,妙真这边过了插定礼后,等年底还有茶礼,茶礼过完就择婚期完婚了。旁的人家要置办这些当然需要很长的时日,但妙真是早把三个孩子的银钱都已经分出来了的,置办起来得心应手,不成问题。


    她想难怪人家说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果不其然,因为毫不费力,所以她根本都不觉得这是什么事儿。


    把拟好的单子拿出来,家里有的先用上,没有的单独购置。


    她也和章氏道:“如今二弟在大理寺衙门做书吏,他拿一份月钱,我和你姐夫商量,一年还贴补你们五十两,这些银钱你们俩多少得存一些。”


    坤哥儿胜在老实听话,很少有自己的主意,几乎萧景时说什么他照着做,工作也算不上累,大理寺管饭,妙真家里管他们吃穿用度,已然算是不错了。将来坤哥儿若是历练出来,长久在大理寺做个书吏也是旱涝保收,还能攒下一些银钱。


    章氏推辞一番:“原本住这里就多劳烦姐姐姐夫,怎好让你们贴补我们?我们不要。”


    “话不能这么说,平日你姐夫的事情差个清客做都要花银子,难道让坤哥做就白做不成,你们就安心收下吧。我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先放前面说,以免日后咱们有嫌隙。”妙真笑道。


    章氏这才收下。


    其实她虽然在这府里住着,但因为单独住着院子,和姑姐也并非常在一起,尤其是京中求医的人颇多,姑姐还得医治病人,还要出去交际,姑嫂二人其实见面不多。


    但无论如何,她对自己还是非常照顾的。


    她们在一处做了会针线,章氏问起:“如此说来,萧六爷日后都在国子监了?”


    “是啊,至少也得课业过得去才好。他原本是监生,只是之前在南监读书,如今沉淀下来,将来放个实缺,日后只要好好做,虽然比不得两榜进士出身,日后也是很好的。”妙真看的出来萧景棠这个人很灵活,年轻的时候有些浮躁,如今沉淀下来,交际是一把好手。


    章氏听了也忍不住点头,又笑道:“还是肇哥儿好,日后肯定能中进士,前途不在话下。”


    “好些中过举的人,一辈子也未必能中进士,我是希望他现下能够心无旁骛的读书,若不然,等年纪大了,很难沉下心来。”妙真说的是实话,所以现在肇哥儿还是要埋首读书。


    不过,肇哥儿今日怕是很难读书了,晚饭时,萧景时说起一桩案子,“顺天府上呈的一桩案子,我总觉得有些怪,真真,我恐怕要你协助我了。”


    妙真皱眉:“什么案子?我也能帮上忙么?”


    “你当然可以啊。这案子不大,但是办结的人有问题,若是能够推翻此案,于我而言是好事。”萧景时笑道。


    像萧景时这样的人,他行事就不愿意墨守成规,全副心思在自己位置上的同时,还要谋求上进。


    妙真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案子啊?”


    “说起来事情不大,蓟州府有位都事,姓左,有一日和妻子乐氏在家用饭,却突然暴毙身亡,可是左都事经仵作验尸,左都事并未中毒。刑部审案说有人上告是左氏之妻乐氏用符水伙同两名共犯下毒。证词前后不一,却已然逼供。”萧景时道。


    妙真不由道:“我虽是大夫,可并不是很懂仵作之术啊。”


    “我想假意放他们先回家,再慢慢微服勘察此案,正好我端午为了办案未曾休息,这几日休沐,我们一道去蓟州府。”萧景时道。


    妙真立马道:“好啊。”


    “咳咳,爹,娘,再加我一个吧。你们俩要去那些小官人家,总不能前呼后拥,儿子好歹能帮帮忙。”肇哥儿立马丝滑加入。


    萧景时扫了他一眼:“你,这事儿用不着你,你好好在家读书吧。”


    “爹,儿子也可以保护娘啊,您出去后,娘怎么办?”肇哥儿连忙扯虎皮做大旗。


    妙真笑道:“景时,就让他去吧,这孩子这些日子读书也着实辛苦。就当放松放松,等回来就让他进屋读书,怎么样?”她能理解肇哥儿的心情,她也是经历过高考的人,可以说只要不读书,什么都可以。


    有妙真帮忙说话,萧景时看了长子一眼:“我若是你,会试未中,羞也羞死了,可没脸出去玩儿。”


    肇哥儿讪讪的。


    这年头的父子关系,似乎都是这样,一开始妙真还居中调解,后来才发现无济于事,肇哥儿被他爹骂几句,反而还上进些。


    饭毕,肇哥儿高兴的很,还哼着哥儿回去的,走到半路,叹了一声,可惜虎孩儿不在,若是他在,那才真是一家子呢。


    哪里知道萧景时也在想诤哥儿:“要是诤哥儿在就好了,肇哥儿长的太过贵气。”


    “什么啊,你是说咱们诤哥儿土气吗?”妙真都无语了。


    萧景时轻咳了一声:“也不是这么说,就是他爬树翻墙跑步射箭都太厉害了,是好苗子。”


    “切,明日我告诉肇哥儿,说你偏心。”妙真点了点他的鼻头。


    萧景时看着妙真道:“怕不怕?”


    “若是我一个人,我不敢去查探什么,总怕被人家反杀。但是跟着你,我肯定不怕。”妙真笑道。


    听妻子这般说,他不信:“你只是谦虚罢了,之前在宣大的时候,我看你的胆子大的很。真真,这我就要说你了,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


    夫妻二人笑作一团。


    **


    六月的蓟州,天气还算不上热,一辆青呢骡车从府城进入,赶车的是位相貌俊雅的少年,穿着一身细布衣裳,头戴网巾,看起来似一位家境寻常的小哥。等骡车进城停稳之后,他率先下骡车,很快从马车上下来一对夫妻,男子穿着襕衫,应该是个秀才,凤目剑眉,看起来十分英挺,女子鹅蛋脸柳眉,石青色的对襟衫子,头戴白色幅巾。


    这正是萧景时带着妙真和肇哥儿母子,他们三人装扮成朝廷新派来的都事一家,这样的小官多半是住在衙门。


    左夫人刚被放回去,也是住在衙门,顺便帮亡夫治丧。


    “夫君,好容易补了这个缺,咱们可要多谢京里的谢主事才行,多亏了你这位表兄。”


    萧景时左右看了一下,小声道:“真真,这么快就已经进入正题了。”


    “可不是,那还摆出大理寺卿的样子来啊。”妙真笑他。


    以前妙真都是穿浅紫、鹅黄、出炉银这样粉嫩些的衣裳,毕竟她皮肤颇白,脸有些娃娃脸的样子,但如今为了配丈夫,尽量显得自己看起来庄重些,她才如此打扮。


    她们三人到了蓟州府衙门,肇哥儿给了告身文书,这文书很简单,让女婿赵瑞弄一个假的就行。既然过来查案,这些都是必备的。


    都事官阶不高,但也占了半阙院子,一共三开间,那院子下摆着几盆花,几株可能因无人照顾,叶子发黄,花儿枯萎。


    中堂设了简陋的灵堂,有一女子跪在佛前,她容貌也算不得多美,但极其白,是那种细致的白,在灵堂烛火之下,像郑樵写的诗里说的“阶下花枝冷艳,堂前佛火微茫”。


    妙真连忙道明来意:“我们是新任都事家眷,从京里过来上任的。怎么上任都事过世了么?”


    乐氏才刚从牢里放出来,据说随时还要提审,她心里心惊胆战,但是看着丈夫的灵堂,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仿佛在梦中一样。


    她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听到过世两个字,才蓦然点头:“是啊,过世了。”


    “我看你应该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吧,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孩子呢?”妙真继续看着周围,觉得很奇怪,这左都事好歹也是个官儿,听闻左家也是本地乡绅,怎么只有乐氏一个人在。


    乐氏以为妙真在赶她,连忙道:“我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出嫁了,请夫人再容我几日吧。”


    妙真听萧景时说过,供词上说乐氏和女婿通奸,所以她试问一下:“自然可以,这几日我们就住客栈里,只是你为何不去你女儿家里住呢?说起来四月间我女儿生了孩子,我还去女婿家里住了好些日子呢。”


    乐氏抿唇一笑:“夫人真是好福气。”


    见她不欲深谈,肇哥儿此时却进来了,看着妙真道:“娘,咱们还不能住进来么?”


    乐氏见到陌生男子,就瑟缩了一下,明显对男子有很强的防备心,妙真看着肇哥儿道:“我也不知道,看这位娘子何时走,不过这里摆着灵堂,要不跟你爹爹说一声,咱们别处去住吧?”


    “娘,爹说咱们的钱都打点的差不多了,哪里还有钱住客店啊。”肇哥儿苦着脸。


    妙真看向乐氏:“这,您要不要我去喊你女儿过来接你?”


    乐氏一听眼圈一红:“不用叫她们,我现在真的没有去处了,请你们容我几日吧。总之,不需要你们跟我女儿说。”


    “大郎,你先让你爹找好客店,就别逼迫这位夫人了。”妙真说完这话,先和肇哥儿出去了。


    三人汇合之后,萧景时道:“本案涉及的四人,乐氏和其女婿通奸,通过邻居江大魁从术士那里买了符水,用符水害了其夫。这四人供词都不一样,真真,乐氏那里就靠你了。”


    妙真本来就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但是乐氏也的确无辜,如果不能完全证明她无罪,甚至找出真正的凶手来,她恐怕还是逃不过被逼死的命运。


    傍晚,正是炊烟袅袅时,乐氏原先身边还有两个丫头伺候的,如今人早不见了,家里冷锅冷灶。也是,她如今名声臭了,谁还肯待见她?


    就是娘家人也不来了。


    天色黑了下来,她也饥肠辘辘起来。


    突然,外面暖融融的光先进来,只见今日似乎是白日见过的那妇人正用描金海棠托盘端了一碗面过来,那上头颤颤巍巍的卤牛肉,诱人的葱花,她吞了吞口水。


    妙真笑道:“饿了吧,吃点吧,你也是不容易。”


    她把面递给乐氏,乐氏原本已经很饿了,什么都不想,接过面就吃了起来,她吃的时候,妙真还夹了煎蛋小菜给她。


    几乎是风卷残云般,乐氏就吃完了,吃完之后还有些讪讪的看着妙真:“对不住,我实在是太饿了。”


    “无事,我今日出去的时候听了些你和你女婿的时期,但我觉得你似乎不像是这样的人。”妙真看向她。


    一个人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尤其是乐氏,刚从牢里放出来,几乎是孤苦无依,一碗面几乎就能让她几乎流下泪来,这个时候,妙真再说起此事,乐氏心里一暖。


    她也不愿意一个新来的人误会自己,很多人对身边的人不愿意说话,但是对不认识的人,却愿意说许多话,因为没有任何利益纠葛。


    “我没有,真的没有。”乐氏辩解。


    妙真挠挠头:“那为何有人要这样告你?你有什么仇敌吗?你别怕。我堂舅舅是顺天府尹,你若真有冤屈,我肯定告诉他,让他为你作主,不过这个关系可不能跟外人说。”


    乐氏一听妙真有亲戚在顺天府做府尹,又有些八卦道:“徐娘子,那你相公的差事也是他安排的吗?”


    “差不多吧,我家夫君中了秀才数年一直不第,偏偏他这个人又不信邪,非要考。如今我儿子就要成婚了,这不看着科举无望,是以托我亲戚如此的。”妙真边说边在心里对不起萧景时。


    乐氏听了也不由道:“我先夫还是举人呢,只不过为了改善家中环境,只好任个官员,添些进项。”


    这样和乐融融的谈话,乐氏仿佛回到了以前。


    小喜在外想着平日太太最怕鬼的,今日却是这样镇定甚至淡定的走了进去,还编瞎话都不带磕绊的。


    现在还真有点太太原先的样子了,原来的她在程家那时候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是慢慢的嫁人之后,太太恢复了原本的诚实正直。


    乐氏和妙真聊了一会儿之后,外面送了热茶过来,妙真把事情拉回正题:“咱们都是普通女子,你怎么会突然遇到这种事情呢?”


    “我也不知道,兴许是我的命不好。”乐氏道。


    妙真却不信:“虽然是无妄之灾,但是凡事必有因由,你有仇人吗?或者跟你起过冲突的人。”


    乐氏想了想,有些难过到:“我夫君原本是军户出身,有个发小叫王宝,他任校尉,先夫过世前他就对我心怀不轨,先夫死后,更是百般纠缠,我以死相逼才消停。自古好女不侍二夫,再说,即便是我改嫁,我也不会嫁给那王宝。”


    妙真皱眉:“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戏,此人怎地如此无耻,人家不喜欢,他还纠缠。”


    “是啊,咱们俩年纪差不多,你也知道的,我们这个年纪又不是年轻小姑娘了,被人家知道了,都指指点点的。”乐氏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妙真瞬间出去把消息告诉了萧景时,萧景时叩了叩桌子:“此事原本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所做,这个王宝也是军中的人,也是难怪了。真真,我要连夜提审王宝,拿下供词。”


    如何判案,就不是妙真能够做的了,她以女人的细腻把这件事情勘察了,其实案件非常简单,就是那些官员们官官相护草草了事罢了。


    肇哥儿这次找到供词所说的乐氏的女婿、邻居和江湖术士,才知道这三人纯粹是无妄之灾,他头一次采证词,写的辩无可辩,完全无懈可击。这让萧景时都高看儿子一眼:“没想到你还真是有些天分。”


    “儿子还有许多不足,还需爹爹教导。”肇哥儿表现得颇为谦逊。


    萧景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会儿把犯人都带到大理寺,我怕被锦衣卫的人提走了。”


    肇哥儿却道:“爹爹,如此一来很容易把刑部、都察院还有锦衣卫都得罪的。”


    “那又如何?他们想对付我,也得让他们多掂量掂量。”萧景时本就是个狠人,不怕这些。


    肇哥儿笑道:“爹,儿子以您为荣。”


    年轻的时候萧景时恨不得多任外官,了解民生,如今在京中,他早已是千锤百炼之人,每一步都颇有深意。


    从蓟州府回去之后,萧景时很快重新把这桩案子推翻,找出真正的凶手来,成功为乐氏四人昭雪。为了怕锦衣卫指挥使为了一口气罗织罪名,赵瑞则把老对头,他的上官咸安伯直接告倒了,甚至抖落出一件事情。


    当年咸安伯引他二兄赵二爷模仿云间侯的笔迹,让赵二杀良冒功,最后直接把此事扣在云间侯身上,导致云间侯蒙冤,而咸安伯如此做,也是因为他贪墨了军资,怕云间侯知晓。


    妙真听了,忍不住想赵瑞这个时机抓的真好,严党今年已经被邹应龙弹劾倒台,徐首辅是萧景时的老师,咸安伯曾经也是严党爪牙。以前若是上奏,早就被报复了,如今却是恰逢其时。


    所谓,迈迈时运,穆穆良朝,不外如是。


    第123章


    云间侯没想到当年此事竟然是自己儿子弄出来的,亏他还觉得老二夫妻在流放地对自己孝顺,所以一直以来在家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赵二奶奶也是惊慌失措的很,当年她在流放途中,利用流放把丈夫爱妾的儿女都消失殆尽,心里有鬼,又怕丈夫事情败露,所以对云间侯夫妻孝顺。没想到这次事情竟然都被赵瑞掀开,且是死罪啊。


    赵家老二被判绞刑,云间侯本人有失察之罪,罚俸三年。云间侯把赵二一家开除族谱,赵二奶奶发还本家,她本来是庶出,宁安伯府也不肯要她,据说当日就过身了。


    连赵家老二的三个孩子,全部被送去庄上养着,这次没有牵连到更多的人,也算是皇上格外网开一面了。


    芙姐儿回娘家时,都带着一股意气风发:“以前公公总偏心他们,如今是提都不提起来了。那郭氏常年陷害我,如今身首异处,也是活该。”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她这样的人走了,你那位大嫂是个明白人,不会与你争锋,日后你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如此我就放心了。”妙真想女儿算是苦尽甘来了。


    夫妻二人有共同的敌人时,感情最为甜蜜,但往往也不能一直拿这些说事,否则有些感情也会消磨殆尽。


    对女儿,妙真一直是毫无保留,所以也说了。


    芙姐儿的得意之色稍加收敛:“您说的是。那您和我爹平日也是这般么?”


    妙真笑道:“我问你,陆都督,黄内相,甚至如今的裕王世子都是通过我的关系,你爹才搭上线,甚至红薯也是。我有没有这样一遍遍的说自己的功劳呢?”


    芙姐儿恍然,娘好像从未说过,她道:“还真是如此。”


    “认可你功劳的人,你不必说,他心里知道怎么回事。不认可的人,你越挂在嘴边,他就越烦,那你就要及时止损了。还有,我既然以你为衣钵传人,之前知晓赵二奶奶在,怕她使坏,也不要求你学医,但如今你也该拣起来了。”妙真看着女儿道。


    要知道妙真曾经是芙姐儿的老师,一遍遍的敦促自己背医案,拿针,单独出诊,芙姐儿对她娘是又爱又有些怕。


    现下听妙真这么说,连忙应是。


    女儿家里解决了心头大患,管家大权牢牢掌握在手中,两边往来也就更频繁了。


    赵瑞见诤哥儿从书院回来,知晓诤哥儿如今的武学师傅回乡了,还特地荐了一位更厉害的过来,要知道赵瑞年纪轻轻,可是身经百战,诤哥儿这里更是如虎添翼。


    但诤哥儿高兴归高兴,还缠着妙真要吃盐酥鸡和炸藕条,妙真祖籍湖广,家里人搬到苏州来了什么都觉得好,就是觉得藕汤没那种味道。


    这回专门有人卖湖广的菱藕来,妙真一半熬莲藕排骨汤喝,一半炸藕条。


    “娘早就吩咐做上了,只是你馋嘴可以,可不能吃太多油炸的,知道么?”妙真笑道。


    诤哥儿立马保证:“您放心吧,我只吃一份,我还想吃包子呢。”


    这孩子很像她,喜欢吃包子。


    到了用饭的时候,萧景时、肇哥儿和赵瑞三人高谈阔论,萧景棠徐坤也是在旁时不时说几句,只有诤哥儿埋头干饭,一言不发。


    用完饭后,他又肚子撑了,妙真给他一碗消食茶:“可不能这样吃,胃撑坏了可不好。”


    “我知道,但是我就想念家里的饭菜。”诤哥儿吸了吸鼻子。


    妙真又问他:“你在书院怎么样啊?排第几名啊?”


    “一开始是第二十三名,上回月考是第八名,这次第五名了。”诤哥儿还有些得意呢。


    妙真真心为他高兴:“你可太棒了,一定要好好读书,知道么?”


    这个道理诤哥儿当然懂,读书的好处他不用打听,书院的人都比他更清楚。过年的时候,爹爹有同侪送新年礼物,娘有各种病人还有什么医会送的好些好吃的,就连哥哥,因为是解元,还有不少崇拜者上门来,就只有他什么都没有?


    他不想成为那个只蹭吃蹭喝的人,他也要上进。


    不过,想是这么想,他又问妙真:“娘,上回有聚兰斋的掌柜给您送的窝丝糖放哪儿了?”


    “天儿这么热,早就分完了。”妙真知道他还想吃糖,但不愿意让他吃太多。


    诤哥儿垂头:“那莲子糖呢?”


    “莲子糖没有了,你刚刚说吃撑了,现在又要吃什么糖。小心牙齿坏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妙真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要说诤哥儿还真的没有什么叛逆期,妙真这样说他,他也不叛逆,因为他知道娘也不会真的严防死守,只是不想让自己把牙齿吃坏。


    萧景时当然也有要和诤哥儿说的话,尤其是看他的文章,先是批了一通,又把怎么巧破题说了一遍,诤哥儿记下了,这才回到自己院子里撒欢。先看廊檐底下的燕子飞回来没有,又去屋里看兵器谱,惬意的很。


    甚至晚饭要在房里吃,饭也是丫头去端的,太快活了。


    但次日清早起来,他还是得习武,他也想睡会儿,但是平日在书院就没功夫,现下更要多练一会儿。


    一把银枪练的虎虎生威,妙真过来他才刚收枪。


    “娘亲,你给儿子准备什么好吃的了?”


    妙真笑道:“你爱吃的肉夹馍,一个鸡蛋,早上别吃太多了。娘给你把行李准备好了,记得要勤沐浴,勤换衣裳,要不然臭烘烘的。”


    一旬只能休息一日,昨日中午回来的,今日上午就要离开,诤哥儿好舍不得。


    可再舍不得,吃完早饭就要回书院了,他坐在马车上看了看腰边新系的荷包,开来里面,发现是油纸包着的小小的一枚窝丝糖,他立马放入嘴里,甜滋滋的,真好。


    但是在书院,满目望去,大家都在读书,诤哥儿收起自己的小雀跃,努力融入。


    诤哥儿一走,家里冷清起来,小喜还劝道:“太太,您现在还年轻,完全可以再生一个。”


    “不生了,我也不想生。你别看现在咱们家在官场走的很顺,可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我总是忘不了我那位小姑姑。小时候总觉得她没眼色,可如今想来,她其实也是个小孩子,可我祖父祖母早已无力供养她,爹爹和伯父叔叔们也各自成家,多嫌弃她是累赘,生个孩子出来还得养,我如今没这个精力了。”


    有时候家里是有些冷清,妙真也会有冲动,但是想想就算了。


    小喜叹道:“您说的也是。”说完,她又岔开话题:“您这一说,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小桃还有老家的人都怎么样了?”


    妙真笑道:“是啊,我有时候都觉得日子好过的时候特别快,日子难过的时候度日如年。”


    老家却正在办葬礼,徐老倌儿白日非要出去钓鱼,结果在老眼昏花,在河边的大树那里摔了一跤,因为摔的太重,夜里就去了。


    徐二鹏夫妻在家治丧,亲戚们来倒是都来了,但多为袖手旁观者,只在吃饭的时候,个个都来了。徐二鹏守完两夜的灵,累的很,又算起账来:“就这样还说我不肯为丧事花钱呢,全部拖家带口,从早上过来就不走了,就这都吃了我五六顿了。”


    花个几百两风光大葬,就为了博一个孝顺的名声,徐二鹏不愿意这般,这太傻了。他爹生前他对得起就行了,何必惺惺作态,说一句大家都明白的话,他爹娘三个儿子,唯独养老是自己。


    但徐四娘不大满意,因为徐二鹏头七就把爹下葬了,棺木用的也是非常普通的杂木刷红漆,她正和徐三叔还有妙莲抱怨:“二哥也真是的,都做官了的人,家业如此之大,竟然这般舍不得。”


    徐三叔也是赞成:“他女婿在京里做了正三品的大官,就应该体面些才是。还有亲戚们,不过是过来多吃了几顿,他们就不高兴,也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


    妙莲不由道:“可二伯他也不是听别人话的人。”


    说实话,大家都觉得徐二鹏家发达之后。似乎和亲戚们都故意不往来,瞧不起亲戚似的。


    这些话被徐家下人听到了,立马转回书房告诉徐二鹏,徐二鹏心想自己不愿意占别人便宜,也不喜欢别人占他的便宜。但是他做的也不少,就这样还落埋怨了,真是烦人,气的他中午多吃了一碗饭。


    这场丧事办完,徐老太就只能从老家接过来了,但接过来之后也产生了一个问题,徐家二房如今书坊虽然不如鼎盛时期,但是到底还能支撑,且徐二鹏购置了不少田产,吃喝无忧,家中还有下人,实际上过的是极其殷实的。


    这样的殷实让徐老太想起受苦的儿女,总是念叨,徐二鹏让人给她做了两身衣裳,她不理会,知道她爱吃猪头肉,徐二鹏让人给她准备,她又念叨女儿和三儿子受苦。


    徐二鹏也不惯着她:“娘,要不我跟老三说一声,把您接过去吧。您在我这里吃不下,穿的也看不上,三弟那里想必更舒服。”


    如此治过她几回,徐老太才不敢说话。


    梅氏不免道:“万一老太太又当着亲戚们说你的不是,你怎么办?”


    “谁出头,谁就把她接走。一日三顿鸡鸭鱼肉,一个丫头一个老妈子专门伺候,四季常服备下,这样的日子我徐二鹏还没过上呢,我还天天写话本呢,一幅叆叇都买不起。”徐二鹏也不是一般人。


    他一句“谁抱怨,谁接走”,徐家别的亲戚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徐二鹏在孝中,梅氏让儿媳妇罗氏送了一份贺礼去萧家长房,罗氏不解道:“长房哥儿年纪还不大,就这般快娶妻了。”


    “还不是因为长房的大爷出家了,成了家,也早些接手家业。”梅氏倒是很理解。


    就像自家,还是她和相公两人撑着,他们俩可是都过了五十的人了,身体早已大不如前。长子还在读书,儿媳妇能管些家务,外面田亩还得他们老人打点。


    晁氏何等人,管理宗族田亩,处理宗族事务,那可是一把好手。可她比她们俩口子年纪还大呢,兴许想早些隔代把事情交代过去。


    罗氏算了算年纪:“前儿咱们收到信说外甥定了亲事,萧家大房的哥儿也成亲了,就是二房的哥儿也准备成亲的,可是我记得六房的邈哥儿不也是快二十了吧。怎么也没定亲啊?”


    “这谁知道啊?这孩子倒也有礼貌,之前我们一道去京城,他和肇哥儿关系倒是不错的。”梅氏解释。


    婆媳二人说了会子话,外面说姑太太过来,梅氏没好气道:“你让人看茶去。”


    罗氏暗自叫苦,她嫁的徐家其实挺好的,丈夫读书,为人儒雅,还有一门极好的亲戚,徐家也算殷实之家,就是接回这徐老太之后,麻烦上门,尤其属这位姑太太,常常上门,烦不胜扰。


    **


    又说妙真这里也有人上门,正是祝太太,自从祝家知晓萧家和韩家定亲后,祝家沉寂了好些时候。但祝家比不过韩家,哪里敢有半句置喙之言,祝郎中还派妻子亲自上门道贺。


    妙真对祝太太倒没什么太大意见,尤其是官场上,只要不撕破脸,大家都和平相处。


    祝太太是带着女儿上门的,也是有意想让妙真帮忙说一桩亲事:“我们也不认识什么人,还是拜托夫人了。”


    “好说,只要是合适的人选,我肯定帮忙。不过,成与不成,你就别怪我。”妙真笑道。


    祝太太还指望着妙真帮忙说亲,可等了半个月没什么音信,就知晓人家只是敷衍几句。可他们家初来京城做官,这京里达官贵人多,他们家根本无足轻重,祝太太着急上火,嘴上都起了泡。


    偏偏这个时候有人上门给侄女提亲,还不是旁人,是刑部侍郎的儿子,虽说不学无术,但是是个痴心的,见了祝二小姐一面就喜欢上了,催促爹娘上门提亲。


    祝郎中听了倒是高兴,侄女也是他们夫妻抚养长大的,上官喜欢,对自己前途也有利,自然允许,祝太太却是气病了。


    妙真那边中秋派人送节礼过去,听说祝太太病了,还很诧异,“这如何就病了呢?先看看,如果得了什么大病,到时候我再过去看看。”


    小喜应下,又道:“太太,今日有几位病人都送了月饼过来,咱们家的月饼也着实太多了些。”


    “不多,到时候你也拿两盒过去吃,这些年,你在我身边忙的紧。”妙真笑道。


    祝家那边中秋当然也没有好好过,祝大小姐虽然心里也觉得堂妹走了狗屎运嫉妒不已,但她见她娘这般,也是安慰:“娘,我听说刑部侍郎的那个儿子,其实最是个不成器的。”


    祝太太不依:“他再不成器,也是三品大员的儿子,分明你比她知书达理,身份也好多了,她凭什么走狗屎运了?”


    就像萧肇之选的韩小姐,祝太太就没有半点觉得不适,因为韩若贞人家是宰相嫡女,韩家还是名门,韩小姐的确比自己女儿强。可侄女容貌和女儿不相上下,甚至尖下巴还有些苦瓜脸,不似自己女儿这般端雅,没爹没娘的,还能上嫁,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听丈夫的意思,似乎还要把自己女儿的嫁妆匀一部分给侄女,让侄女出嫁好看些。


    凭什么啊?


    “娘,她有那样的运气,女儿日后也未必没有。您别为她气坏了身子,明日就是中秋了,还要好好过才是,免得人家说咱们没气度。”祝大小姐道。


    祝太太见女儿有志气,不由道:“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找一桩比她还好的亲事。我怀疑那小蹄子常常无缘无故的说是为她爹娘去庙里点长明灯,乔张做致,勾引人家的。”


    有女儿安慰,祝太太有了生气,中秋过后,还带着全家一道去上香,可惜的是这次上香,祝二姑娘却不小心跌入湖中,过了身。


    祝太太被拿下大狱,就连祝大小姐也不许出门,此案因是刑部官员眷属,移交大理寺审理。萧景时回来就和妙真说了这件事情:“你和祝家人接触过,祝太太对她侄女如何?”


    “当时她交际都是只带她女儿来见我的,我也去过祝家,她那侄女衣裳打扮虽然没有她女儿那样,但也算不错。寄人篱下嘛,总不能和真正的小姐相比。”妙真道。


    祝太太这个人喜怒都显现在脸上,听到侄女的亲事就不开心,见到喜欢的人就立马转换面孔,这说明她至少是个不加掩饰的人。


    萧景时听完,叹了一口气:“按照你这么说,她倒是可能因为心中不平,简单粗暴的就把侄女推入湖中。可是我审过她,还有当时一起去寺庙的下人,都能证明祝太太虽然抱怨过侄女,可并没有指使谁去。”


    “真是奇怪,祝二姑娘一个刚进京的小姑娘,她也没办法和别人结仇吧?”妙真觉得很诡异。


    二人正说着话,见大理寺有官员过来道:“祝太太在牢里自缢被救下,已然命悬一线了。”


    萧景时看了妙真一眼:“娘子,恐怕要请你过去帮忙医治一番了。”


    “萧廷尉,我拿了药箱就过去。”妙真一刻也不想耽搁。


    萧景时愣了一下:“你这么快叫我官职了?不过,叫的倒好。”


    妙真笑道:“这我还不知道,办差事的时候要称官职。”


    第124章


    大理寺的牢房有一股特有的潮湿阴暗的味道,若是妙真一个人她不敢来,还好后面跟着萧景时。祝太太只是昏迷了过去,并没有大碍,妙真给她扎了几针,又让人灌了药,她才悠悠醒过来。


    “祝太太,案子尚未查清楚,你这样自缢,别人以为你是畏罪自杀呢?”妙真道。


    祝太太咳嗽了几声,眼睛发直:“萧夫人,即便我出去了又如何?我这样下过大牢的女儿,终究也是遭人嫌弃。”


    “祝太太,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死了,才什么都没有了。你有儿有女,正常人都想堂堂正正的走出去,除非你真的指使别人去推祝二姑娘。”妙真道。


    祝太太听妙真这样说,赶紧摆手:“没有,我真的没有。您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妙真见她这般说,不由得道:“我自然想相信你,咱们两家说起来还有亲呢,要不然我家老爷也不会让我专门来这里为你医治。”


    “二丫头虽然不是我所出,我也没有视如己出,可是我也不会害死她啊。”祝太太其实起初听到祝二姑娘跌足到湖里还觉得幸灾乐祸,觉得死丫头配不上那样的福气,可立马祝二姑娘身边的丫头被审了之后,都说她嫌疑最大。


    比起妙真的和风细雨,萧景时是懒得废话:“那祝二姑娘在死前得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听闻你心中不快,诅咒过她,还睡了好几天。”


    祝太太一听有些心虚:“我是这样来着,可那是因为我觉得我家大丫头比她好多了,她凭什么比我们大姑娘嫁的好?可是即便这样,我也就嘴上说说,没有想过害她啊。”


    “这么说,你的确嫌疑最大。”萧景时淡淡的道,祝太太从萧景时脸上看不出来半点别的情绪,连忙喊冤:“萧廷尉,我真的没有。”


    “你若真的要洗刷冤屈,就得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萧景时目光如炬。


    ……


    审了半天,祝太太还是说的这些,萧景时只好先让人看押起来,这次不能让她真的再上吊了。


    从大理寺走出来,虽然是初秋,已然觉得有些冷了,萧景时亲自给妙真披上披风。妙真仰起头问他:“如何?还是没进展么?”


    “已经有进展了,明日我去找刑部侍郎那边去问问,这个案子不大,但是牵涉到的都是官员。”萧景时笑道。


    妙真指着不远处的馄饨摊:“我肚子有点饿了,不如吃点东西回去吧。”


    萧景时欣然同意。


    另外一边祝大小姐也把饼掰碎了放嘴里,这些天她虽然没有出去,但是也听到不少人说是娘嫉妒堂妹害了堂妹,就连爹都这么问她,她说不是,爹就说人都被抓了,她没罪人家抓她干嘛?


    祝大姑娘很了解她娘,的确算不上什么温良恭俭让的好人,对堂妹也不是很好,要说害她的命绝对不可能。


    说白了,刑部侍郎那个儿子是个眠花宿柳的纨绔,将来还不知道如何呢?这般低娶,不知道是不是有问题。


    娘何必如此?


    在次日,萧景时锁定了刑部侍郎府邸,很早就出门了。肇哥儿过来请安后,还问起妙真:“祝家的事情怎么说?”


    “你爹说四处都得查探一番,不能只查祝家,毕竟祝家以前都好好地,自从刑部侍郎家里上门提亲后,就出了事。”妙真还没说的是,萧景时一开始就让人盯梢刑部侍郎府邸了。


    肇哥儿感叹:“娘,我还以为这是因为女子嫉妒闹出来的。”


    “万事万物,不可一概而论。我看你爹判案就是这般,从来不会先入为主,你也万万不要如此。比方上回咱们俩去蓟州办的那个案子,结果就是个心胸狭隘的男子因为求爱不得污蔑别人的,这次也未必是祝太太,我不否认内宅也未必没有这种事情发生,但是千万不要用固定的想法去判案。”妙真虽然也未必懂断案,但她这些日子常常听萧景时说案情,也是会总结的。


    肇哥儿看他娘这般,忍不住打趣道:“娘如今和爹爹比在河南的时候更好了。”


    “不许打趣长辈啊。”妙真和孩子们的关系都比较亲近,见儿子这般说,也不是真的生气。


    肇哥儿回去看了会书,独自出去外面打探,但这次又是他摸到了头绪,查到刑部侍郎的儿子原本在上祝家提亲时,其实家中正在议亲,是他自己色迷心窍,因为惊鸿一瞥看到了祝二姑娘,闹着要娶别人。


    可就在他准备跟萧景时说的时候,萧景时已然破案了。


    妙真忙问道:“天呐,到底是谁啊?”


    “说来好笑,是他家之前议亲过的人家,那家姑娘身份的确比祝二姑娘高出不少。正好说了若是定下亲事,就让其族兄南下采买嫁妆,你也知道采买嫁妆这利润多大,猛然这亲事不成了,那人少了一桩进项,还被刑部侍郎的儿子排揎一顿,正好他在庙里闲逛,恶从胆边生,怒从心头起,就派人把祝二姑娘推下去了。”萧景时道。


    妙真叹道:“真是阴差阳错。”


    萧景时负手而立:“谁说不是呢,怎么咱们女儿当年说亲,没有这许多事情呢。”


    “所以事以密成言以泄败,就是这个意思,其实咱们家芙姐儿当初来京,五房的刘氏也不是没有那个意思。但我一直带着女儿,即便最后和韩家交换庚帖,连三嫂都没说,没成的事情谁都不要说最好。”妙真想自己素来小心驶得万年船,就是怕有些事情这般。


    萧景时竖起大拇指,妙真上前握住他的手:“这几日累了吧,正好有新鲜的梨子,我让人切好了你吃点。”


    “还要吃橙子。”萧景时添上一句。


    妙真宠溺的答应:“好。”


    这个案子之后,祝太太沉寂了许久,祝大小姐提议帮祝二小姐做了一场法事,无论生前多少不快,如今死者为大。


    甚至祝大小姐想若是自己被那刑部侍郎的儿子看中了,也许跌入湖中的人是她。


    到了年底,祝家把女儿嫁给本府一个后生,听闻那家只是个普通乡绅人家,但重在人踏实老实。


    萧景时把这事儿告诉妙真时,妙真皱眉:“这般快就放弃了?一件事情就吓破了胆子么?这样对她女儿也不负责啊。”


    “啊?如果是你呢?”萧景时不免问起。


    妙真笑道:“我多怕水匪你是知道的,也不爱和人打交道,你也是知道的,那又如何?我还不是为了女儿四处打探,不惜千里坐船来回。”


    为了儿女的事情,虽不至于赴汤蹈火,可是不能半途而废啊。


    萧景时非常赞赏妙真这样的人,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甭管多难办成的事情,只要想办,一定会办好,不管中途多艰辛,他们一定会全力以赴。


    “娘子,我觉得我愈发爱你了。”他笑道。


    妙真睨了他一眼:“又说什么胡话,难道我没有这些优点,你就讨厌我了。”


    “别乱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景时道。


    年底,肇哥儿和韩家的茶礼总算过完了,只等后年开春,韩家姑娘嫁过来。这次送茶礼,有芙姐儿跟着,妙真轻松了不少,虽说芙姐儿以前和韩家说过亲,但是芙姐儿连韩三郎的面都没见过,如今成了亲家,妙真和芙姐儿都大大方方的。


    那边韩三郎有些尴尬,但也表现出非常坦然的样子。


    唯独韩三奶奶本来就醋劲大,先前不知道此事还好,知道此事后,就下意识的和芙姐儿比起来。


    且看萧芙容貌明丽,个子高挑,一袭孔雀蓝的斜襟长袄,配着白色花鸟裙,没有戴鬏髻,头上只绾了个髻,用点翠宝石装扮,笑吟吟的,站在那里就美若天仙,似一幅簪花仕女图。


    难怪当年萧芙不过是个知府女儿,韩家也愿意聘她,的确才貌双全。


    芙姐儿现下扫除赵二一家,不知道多自在,饭毕,还和妙真说起温泉的事情:“当年娘带我们在福建的温泉泡过,如今我们侯府在房山有一座大的温泉庄子,到时候咱们一道过去。”


    “麻不麻烦的?”妙真倒是很心动。


    芙姐儿笑道:“不麻烦,正好世子说想带诤哥儿去打猎。打完猎,还能在庄子上烤肉吃,岂不是乐哉?娘就应下吧,也带弟弟们都去玩玩。”


    “也好。”妙真缓缓点头。


    她们母女素来关系很好,韩太太知晓如今的女人嫁出去,即便照拂娘家,都很怕夫家怪罪。能够让夫君这样光明正大的一起照拂娘家,足以见她地位很是妥当,和丈夫的感情也很好。


    赵瑞自从锦衣卫指挥使被抓后,他顺利从锦衣卫指挥同知升任锦衣卫指挥使,虽然士林对萧景时也有些颇有微词,毕竟萧景时原本清流出身,却把女儿嫁给勋贵,被士林鄙视。还好他政绩斐然,即便入大理寺,三个月内把大理寺所有积累的案件全部审理完毕,甚至还平反不少冤假错案,以至于报案的人不往顺天府去,几乎都往大理寺去。


    不过,萧家是真的富贵,送过来的茶礼不是一般的丰厚,几乎上万两了,甚至不比皇家差,可见一斑。


    韩太太等萧家人回去之后,便和女儿说起萧家的情况:“女婿南直隶头名,只要考中进士,以他的年纪,必入翰林院,再有你父亲提携。将来不说出阁入相,但是在翰林院肯定能够留下来。”


    宰相出自翰林,韩家的儿子暂时没有考中进士的,肯定能够先扶持女婿。


    韩若贞羞涩一笑。


    年底大雪纷飞时,妙真一家跟着芙姐儿到庄子上玩,顺便把萧景棠和徐坤一家也都带上了。


    萧景棠近来在国子监读书,每次课考萧景时都要问他的名次,他不敢马虎,书读的脸都发青了,还好现在能出来放松一二。


    诤哥儿跟着姐夫一道出去,赵瑞是真的上过战场的人,一路上跟诤哥儿交流颇多。萧景时不愿意凑热闹,正在房里看妙真烹茶,等茶烹好了,他拈了一块山药糕放嘴里,又品着茶。


    “等会儿我们先去泡温泉,泡了之后,就等姑爷和二郎回来,还能吃些烤肉。好久没赏雪烤肉了,多好啊。”休息就是专门休息,妙真不愿意再出门了。


    萧景时听她说起泡温泉,心里一动,但想着是在女儿女婿这里,强压下去心中旖旎,毕竟真真的颜面最重要,喜欢她一定要尊重她,爱护她。


    其实泡温泉也最多两刻,不能超过,否则会不舒服。这个庄子有两处温泉,妙真和芙姐儿一起泡,起来时,她都觉得小肚子暖暖的。


    很快赵瑞带着诤哥儿回来,诤哥儿小臂受伤了,赵瑞忙对妙真道:“岳母,都是我不好,没看好枝丫,让诤弟受罪了。”


    诤哥儿连忙道:“娘,别怪姐夫,是我心急追猎物才这般的。”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们都怪罪起来,这出去打猎,磕磕绊绊也是常有的。诤哥儿,来娘看看。”妙真笑着,并不大惊小怪,又对赵瑞道:“姑爷不是说要烤肉么?我肚子有些饿了。”


    赵瑞连忙下去准备,妙真则替把诤哥儿的衣裳拉开,见有一道深口子的伤,先用酒清洗了伤口,又用温酒调二钱补损当归散让他服下。


    这个药是专门治坠马、落车、被打、伤腕折臂的神药,内服最好,外面则用红玉散敷好。


    诤哥儿见他娘一言不发,不免惴惴道:“娘……”


    “没事儿的,几日就好了。”妙真道。


    诤哥儿松了一口气:“儿子以为您会怪罪儿子呢。”


    “你们出去行猎,这些都是难免的,不过,你是要科举的人,手臂损伤,拿不起笔来,将来会如何?自己想想。”妙真不是拦着他不让他们出去,但是一定要有分寸。


    诤哥儿认真点头:“娘亲,儿子不会了的。”


    妙真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道:“出来就好好玩儿的,别愁眉苦脸的。”她特别不喜欢在外面一点小事打孩子骂孩子,闹的人家所有人都没有心情。


    这一趟大家都玩的很开心,妙真回来后不久又设宴请云间侯一家过来作耍,她还亲自下厨做了莲藕排骨汤。


    冬日喝这个汤,滋味最好了。


    嘉靖四十一年就这般过去了,到了次年,萧景棠那边在国子监考试每次都在中上,萧景时去吏部打点,吏部那边倒是说了有两处官职适合,让萧景棠选。


    “一处是湖广郴州府桂阳县的县令,这是正印官,做正印官不大受别人拘束。一处是凤阳府经历,这凤阳府是我大明中都,地位自不必说。”


    这都不必说府经历肯定更好,接触的人也是府一级别的,以萧景棠的长袖善舞,将来必定有一番成就。


    萧景棠也选了凤阳府经历,不久便拿了告身文书,准备赴任凤阳,自然回程的时候也去接家眷。


    说起来萧景棠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府经历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官,但在凤阳府这样的地方,就是楼琼玉也喜笑颜开,主动愿意跟着一道过去。


    “唔,到时候你们都去,只是我只是个经历,住在官廨之中,地方恐怕不大。”


    只带楼琼玉去也不好,秦樱也陪伴他数年,还有玉簪在京也为他生下一个女儿,这么几年对他也照顾得无微不至。


    楼琼玉想自己去就算了,还要带上萧景棠的两个妾,面露不愉。


    但如今萧景棠说了算,她也没什么立场反对,任氏听闻经历住的地方不大,遂把孙儿孙女们都留在身边,主动帮忙照看,还笑道:“芙姐儿、薇姐儿都出阁了,肇哥儿也要成婚了,礼哥儿也成婚了,我身边正冷清着,就留在我这里。”


    秦樱连忙道:“那就多劳烦老太太了,这也是孩子们的福气。”


    笑话,庶出不比嫡出,有外家支持,这几年她手头没有进项,儿女们若是跟在老太太身边,一来身份不同,二来老太太手头稍微露出来一些,也够受用的了。


    楼琼玉心情瞬间就非常差了,姓秦的跟狐狸似的,玉簪以前看着老实,现在也不是好东西。她不明白公婆为何不给萧景时送妾,只给自己的丈夫送?


    为何如此不公平?


    任氏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当年不就是楼氏闹的众所周知,为了不让萧家背负一个欺侮孤女的名声,才让萧景棠纳妾的,当年也是楼琼玉自己不愿意上京,总不能让儿子一个人,她才给了玉簪。


    之前楼琼玉说邈哥儿薇姐儿她走不开,但如今邈哥儿一个人在家里读书,亲事都没寻,她怎么就放心了呢?说明她之前不过是嫌弃自己儿子不是官而已。


    做娘的最不喜欢别人嫌弃自己的儿子,楼家和徐家一样都是攀附的萧家,徐家就罢了,四媳妇从来都是和四儿子共进退的,六儿媳只想做官太太,嫌贫爱富。


    婆媳二人不欢而散,倒是邈哥儿无人管了,他已经二十岁了(虚岁),还未定下亲事,等三年他爹任满,他都二十三了,何去何从?


    第125章


    寒衣节之前诤哥儿从外舍考入中舍,正好又旬休,妙真让厨下做了一桌他爱吃的菜,特别为他高兴。


    诤哥儿还不好意思:“娘亲,哥哥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是秀才了,儿子还什么都不是呢。”


    “每个人的起点和资质都不相同,你哥哥每次进步,我也为他高兴,你也是如此。俗话说勤能补拙,以前你一个人在家闭门造车,不知道外头深浅,现下去了书院后,能够勤奋至此,对你自己而言,这就是最大的进步了。”妙真从来不觉得先出头的人就一定好,人只好持续不懈的努力,即便不成功,肯定也比不努力的自己强。


    年少的孩子没有太多定力,就需要大人的鼓励,不仅妙真鼓励,肇哥儿也道:“你的文章我看了,近来已经十分进益了,但还要加把劲,考到内舍比什么都强。”


    现在萧景时给长子又请了两位翰林专门教导,肇哥儿从今年开始几乎都是埋首读书,除了吃饭,几乎都是足不出户,他对文章的敏感度非常高,看了弟弟的文章,大概就知道他现在到了什么程度。


    “听到没有,你哥哥都说你现在厉害了呢。”妙真看向诤哥儿。


    诤哥儿也给自己鼓励,自己一定要好好读才是。


    即便是萧家这样不差钱的人家,培养孩子也是看资质来的,萧景时都是等肇哥儿中了秀才之后,才帮他请名师。诤哥儿若是想要获得好的资源,也至少要中秀才才行。


    这很现实,就像当年妙真要学医,徐二鹏也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发现自己真有那个毅力之后,才应允的。


    许多东西,太轻易到手,就不值得珍惜了。


    就像京中也有官宦人家的千金想上门让妙真教医术,妙真没有什么门第之见,但要求通晓文墨,并且把《难经》《灵枢》《素问》能够背下来,她就收下。


    她这般说了之后,这所谓徒弟拜师当然是不了了之了。


    刚用完饭,就有小孩子上门看诊,据说吃了十分辛辣的食物,导致咽喉疼,妙真赶紧去诊室查看,才道:“这喉咙都烂了。”


    “这孩子贪吃,我们是四川人,刚做出来的拨霞供,他立马塞入嘴里,徐大夫,这可怎么办啊?”孩子的娘都快急死了。


    “无事,我开药就好了。你是要在这里喝,还是拿回去你们去熬?”妙真问起。


    “就在这里喝。”


    “嗯,一共是二两五钱。”


    妙真写了一张甘桔化毒汤的方子,亲自抓了药,让药童煎药,煎好药后,这孩子喝下后就好多了。孩子的娘连忙谢过,妙真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下次可不能这么顽皮了啊。”


    下午除了这个孩子之外,倒是没有别的病人了,妙真干脆回屋做针黹,好久没做,都有些生疏了。她是想多做些端午所用的香包,正好萧景时的俸禄有些是用折色送来,都是一些香料,她就因地制宜起来。


    刚做好一个香囊,起身活动几圈,看天色欲晚,正欲让人摆饭,这个时候却有人上门来看病。倒不是别人,正是萧景时的同年国子监司业张居正的第四个儿子生病了。


    妙真立马着人请了进来,看张家四郎如今不过两岁左右,脸上身上都发红,张夫人急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寒,还咳嗽的厉害。”


    小孩子现在把脉还把不好,要看指纹这些,她检查一番,就道:“应该是乳食冲了脾胃才如此的,我这里正好有配好的葶苈丸,你让他每次吃下五到七丸即可。”


    张夫人见妙真开了药,很是信服:“原本我还不好意思过来,毕竟这么晚了,但又怕孩子有事,真是打搅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孩子的病要紧。”妙真笑道。


    张家的下场她知道,但是人家在隆庆、万历初年简直是非常牛哄哄的存在,算得上大明第一首辅,还说出“吾非相乃摄也”这种话的猛人。


    所以也不好得罪,况且,她去年冬天做的排骨藕汤,还送过一份到张家去,毕竟他们还有些乡谊。


    但贸然相交,着实让人生疑。


    且萧景时本身就和同年们关系都不错,她就没有画蛇添足。


    次日,徐阁老府里请自己过去一趟,原来是程媛病了,程媛自从卢世安过世之后,似乎精神就不是很好。她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去年还是过年的时候见过一面,她的精神头已经很不好了。


    妙真很快就过去了,看程媛脸色苍白,手上的青筋都出来了,有些怜惜道:“您这是什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是老毛病了,说是大的病症也没有。”程媛一开始重生就想着对付卢世安,后来卢世安死了之后,她觉得自己应该一路康庄,可事实并非如此。


    她很久没有审视过自己的生活,后来才觉得即便她不跟卢世安过,似乎日子也并不是那么好过。丈夫位高权重,陪她的时间很少,她又是续弦,年纪不比儿媳妇们大,管家处处被辖制,操劳至此,有丁点错误还被人诟病。


    甚至当年得了妇人病,徐妙真不在京中,她还吃错了药,导致身体越来越差。


    现下她儿女都大了,想起过往种种,她竟然也不觉得快乐。尤其是看到妙真后,那种感觉完全不同,她听说萧景时待她始终如一,他们年少夫妻相伴到今,就是好。


    想起前世徐妙真和岑渊一对怨偶,相看两生厌,萧景时也没这般专一,虽然娶了官家女为妻,脾气奇差,美姬侍妾环绕,仕途起伏大。


    现下竟然完全不同了。


    ……


    从徐家出来,小喜还问妙真:“您怎么了?徐夫人跟您说什么了?”


    “她很奇怪,还是和以前在金陵的时候一样,和我就那么吃茶,什么也不说,我都不知道她想干嘛?”妙真想起曾经在金陵的事情。


    小喜也是一头雾水。


    就连萧景时问起妙真关于今日的事情,妙真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我和她的交集不多,当年我在程家做供奉时,因为大太太脾气古怪,我受了些气,所以当年她对我示好,我并不敢回应。”


    自成婚以来,妻子极少和他说起在程家的事情,他猜测过可能在程家不甚愉快,是以也不多问,今日听妙真提起,他不免道:“既然她什么都没说,那你也不必纠结了,可能只是找以前的人叙旧吧。”


    妙真点头:“想不通的事情,我就不想了,横竖也这么多年了。我听说曾大太太已然过世,就连曾经的大奶奶纪氏也是体弱多病,想起来,竟觉得物是人非。”


    萧景时很少见妙真露出这样萧索的表情,她一直都是非常坚强,非常豁达,非常乐观的,甚至有时候他内心脆弱时,都会从她这里汲取能量。


    他有些慌,双手扶住妙真的肩膀道:“我不管别人是不是物是人非,我是从来不变的。”


    “我知道。”妙真笑了,她丈夫始终在她身边。


    她们夫妻不会因为谁更需要谁,就故意拿乔,妙真看向他,萧景时抱着她到自己腿上:“我比娘子大三岁,可是我命硬,所以肯定比娘子活的长,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照顾好娘子。”


    “哦,我是大夫,你还敢说你比我活的长啊?”妙真打趣。


    萧景时低下头,用鼻尖蹭着她:“因为我怕娘子孤单,所以一直陪着娘子。”


    妙真双臂环着他的脖子:“老夫老妻还这样肉麻,若说出去,大家肯定笑话我们。”


    “你年轻的很,我也不老,谁敢笑话我们。”萧景时有些霸道的看着她。


    “是是是。”妙真靠在他身上,心中的烦闷消散了不少。


    很快到了端午节,云间侯府和韩家两处是姻亲,和旁处不同,节礼理所应当厚一些。除此之外,还有萧景时的老师、同年、同侪,处处都要周到,妙真都得一个个亲自写好签子,章氏帮忙查看。


    “姐姐,等明年新妇进门,你就轻松了。”章氏笑道。


    妙真点头:“是啊,那韩家姑娘一看就是很能干的,她进门了,我就放心了。”


    芙姐儿生的儿子,单名一个宣字,宣哥儿已经满了周岁了,结合了他爹娘的优点长的,生的白白胖胖的,已然能够扶着椅子站着了。听闻明夫人见了他很是高兴,有时候见不着他,吃饭都不香甜。


    这小子现在窝在妙真怀里,一点儿都不认生,看见他,妙真心情很好,又想起当年芙姐儿出生的事情:“当时你生下来时,也是这样软嘟嘟的,转眼,你的孩子都有了。那时,我们一起上京,你外祖母也似乎和我年纪差不多大。”


    芙姐儿想她娘近来神情似乎没有以前那般爽朗了,她便岔开话题,转移注意力:“娘,我听说石家姑娘想跟着您学医,您怎么想的?”


    “那她得先展现决心,至少把《难经》这些背下来,我才收下,若不然即便拜我为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为了混一个名头,那不成。你大伯有个小妾,原先和我一样在陶夫人那里学医,可那又怎么样?家里还是开药铺的,还不是没好好学,后来丈夫过身,只能做妾了。”妙真门儿清,她不反感那些从她身上蹭名声的,毕竟当年她也从陶夫人杨孺人那里这样做过,可至少你是真心要学的。


    若不然挂羊头卖狗肉,反倒损害自己的名誉就不好了。


    芙姐儿见儿子在妙真怀里不耐烦了,连忙让乳母抱下去了,才笑道:“您说的是,上回您说我不能浪费,我如今也是暗中摸索,打算过几日去义诊,多看些病人。”


    “这般就好,是了,我最近学了一道玫瑰牛乳,用水晶壶装着最好看,都是粉色的。你爹爹起初说是女人家的东西不肯喝,后来偷偷瞒着我喝了半壶。”妙真有新东西,就想给女儿战事一下。


    芙姐儿也很好奇,见她娘用玫瑰花、茉莉花、桂花干、圆眼、桑葚、玫瑰冰糖加少许水放泥炉上熬,熬到冰糖融化之后,加入牛乳继续熬煮,等颜色熬出来,再过滤那些花儿朵儿,倒在透明的水晶杯里。


    她拿起来品了一口,心情很好,喝美好的东西,人都变得惬意起来。


    妙真见女儿喝的好,有意让她在娘家放松些:“让乳母照看宣哥儿,我等会儿派个人看着就好,你也松快些。你们管着那么大的家,每日事情又多,你如今是年轻,不觉得累,但很容易积劳成疾的。”


    “女儿知道。”芙姐儿刚嫁到云间侯府的时候,其实很不习惯,赵家是北方人,饮食习惯也不同,公公更偏向二嫂,婆母素来以夫为天,明面上得保持公正,她亦是如履薄冰。


    还好没多久,赵二夫妻失势,云间侯大发雷霆,如今身子也不好,她们夫妻日子才好过。


    可这样小小的坎坷,换来如今的生活,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母女二人没有出去看端午龙舟,就在家中说话,天擦黑,赵瑞过来接妻小,芙姐儿母子才回去。


    “每次看你回娘家都很开心,可见岳父岳母对你很好。”赵瑞笑道。


    芙姐儿就把自己今日喝了玫瑰牛乳的事情说了:“特别漂亮,但一定要配水晶杯才好,等你休沐的时候,我也做给你喝。我爹爹原本说是姑娘家喝的,都忍不住喝光了。”


    赵瑞哈哈大笑,“那我可是一定要喝的。”


    没想到芙姐儿刚走,妙真这里收到拜帖,原来是薇姐儿的公公苏通判如今任满上京准备谋官。她便和萧景时说了此事,萧景时笑道:“明日设晚宴,我早些回来便是。”


    “我也这般想的,她们过来定然也是想见到你这个正主的,若不然肯定会失望的。”妙真道。


    萧景时摆手:“先看看苏家如何,若是还不错,我帮着举荐一二也无妨,可若是徒有其表,我就推说忙碌。”


    这年头举主也是有很大的风险的,若真的是人才,明珠蒙尘,萧景时自当不遗余力,可若是能力不行又贪的,那就是给自己埋雷。


    不过,萧景时见妙真桌上放的两匹缎子,不由问道:“这是芙姐儿拿来的么?”


    “这是素缎,芙姐儿拿的都是上等的缎子,这是我准备赏给肇哥儿的丫头桐花的,她被放出去嫁人,总得有些表示才行。”妙真没给儿子备通房那些,现在慢慢把肇哥儿身边的丫头打发出去,清清静静的也好。


    萧景时失笑:“你这个婆婆做的还真称职。”


    “当年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家也没有准备什么通房那些啊。”


    “那是因为我爹虽然是商人,可总以书香门第自居,是以不许我们闹出正妻未进门就有孩子的事情。如今想来,这样真好,否则,你万一跟我离心了,可怎么办呢?”萧景时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妙真想他此刻这样的不舍自己,也真是让自己怜惜的很,于是对他心软起来,心软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差点起不来床,连诤哥儿读书都是自己坐马车去的。


    现下伺候的人又换了一茬,连碧桃红杏几个都是老人了,年前被嫁出去了。


    新的一等丫头秋蝉进来道:“太太醒了,饭已经摆好了。”


    “我这就起来。”


    今日要见客,妙真内里穿藕荷色竖领斜襟衫,领口处是一枚童子莲花金扣子,外面罩一件玉色披风,显得清丽了许多。


    秋蝉替妙真梳着头发,不由得道:“您头发真多。”


    “如今不比以前了,以前是蓬的头重,现下都少了一半了。”妙真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唏嘘,但现在的自己更从容,她也觉得更好。


    和薇姐儿时隔数年后见面,她记忆中和芙姐儿一起长大的小女孩,如今也是为人妇,戴着银丝鬏髻,累丝金首饰,看起来颇为富丽。


    “侄女儿给四伯母请安。”薇姐儿连忙行礼,又忙引荐自己的婆母苏夫人以及嫂子苏大奶奶。


    妙真请她们安座,又见到了侄女婿,倒是生的颇为清秀端正,赏了一对笔锭如意的金锞子,两方錾金鲁墨,又道:“你大哥听说你们要来,早已在前厅等着了,去吧。”


    苏夫人和妙真从未见过面,但作为官夫人都很会交际,听到“大哥”,就猜想是不是那个中了解元的哥儿,不免问起:“我听说您的长子中了南直隶乡试头名?”


    “是啊,上科会试未过,他爹爹说他太年轻太浮躁,还是要多沉下心读书才是。”妙真笑道。


    苏夫人忙道:“哥儿可定了亲事了?”


    “定了,定的是文渊阁大学士韩家的女儿,明年春日就完婚。”妙真道。


    苏夫人听了肃然起敬,当年和萧家完姻的时候,没想到萧家是越混越好,如此一来,自家老爷求官有望了。妙真也是问起苏家的情况,看苏家人待薇姐儿如何,薇姐儿面上带着笑意,心里微微有些苦涩。


    这苏家大嫂是个有心机的,又是婆母娘家人,见自己嫁妆多,娘家高官也颇多,一直孤立她,这次还大力捧杀自己,说什么她有当官的伯父,肯定能够帮公公谋取留京的官职……


    想来公公选官若是不利,他们会怪她办事不力,到时候莫名自己多一个罪名。


    第128章


    苏家的人当然不会一次上门就要萧景时帮忙运作,萧景时热情归热情,但也不是什么特别好说话的人。就是亲弟弟,包括岳父,他都是评估之后帮他们,谋得的官职也是那等八品官,走的也是正规流程。


    就连他小舅子徐坤,如今只做一个书吏,因为徐坤只是个童生。


    但苏家的人当年和萧家结亲,就是认为萧家不仅富且贵,苏通判说的话,见萧景时好几次没有搭腔,心中就咯噔几下。


    等回去之后,苏通判吩咐苏夫人:“你让老二媳妇多往萧家走动,不管怎么样,萧家人脉,总比咱们家多。”


    苏通判当年能到苏州做通判,自然也是有门路的,可是后台一倒,他要再进一步,萧家无疑是一条青云路。


    苏夫人也在旁道:“妾身也是这般想的,您可是不知,萧家长子同韩阁老家定了亲事,我们常年在外消息不通,只知道萧肇之中了解元,还不知道这些。”


    “此事我也已然知晓,萧景时为人倒好,可当我说租住的地方有些雨水时,他也没有让我们搬到萧家,可见他心里并不和我们亲近。”苏通判为官数年,还是颇有阅历。


    苏夫人当然了解:“咱们儿媳妇虽然也是萧家女,可到底不是萧景时亲生女儿,这其中的差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苏通判捏须:“所以我说让老二媳妇多往萧家走动,你把礼物也打点出来,这些别小气。”


    苏夫人立马应是。


    隔了几日,妙真刚出去为一个伤了胎气见红不止的产妇上门开方回来,一回来就听说薇姐儿过来了,她忙换了身衣裳,请人来相见。


    薇姐儿过来请安,又诧异道:“伯母如今已然是大理寺卿的夫人,还要出去帮人看病么?”


    “大理寺卿的夫人是由你伯父来的,而医生才是我的本职啊。是了,我已经打发人同你大姐姐说你们到京的消息,她很是欢喜,到时候会给你们下帖子的。”妙真觉得自己这般,应该算是不错了。


    当年她儿子肇哥儿在老家住的时候,楼琼玉可没有这样照顾她儿子,妙真不愿意和楼琼玉计较,毕竟萧景棠住在她们府上时,都相处的很愉快,所以也帮薇姐儿拓宽几条人脉。


    薇姐儿一听很感动:“我和大姐姐自小一处长大的,能一处说话就很好了。”她说的是实话,芙姐儿当年出嫁,何等排场,亲戚们都上京送嫁。侯世子夫人,云间侯是世代罔替的爵位,她还生了世孙,还能记得自己,真不容易。


    “你这般说就见外了,你大姐姐常常和我提起小时候你们一起的事情,上回邈哥儿不是也上京了么?诶,对了,邈哥儿如何?”妙真问起。


    提起哥哥,薇姐儿也是道:“我自出嫁之后,哥哥秀才功名已然到手。只母亲让他多读书,等将来乡试之后,再考虑亲事。”


    妙真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可邈哥儿今年二十岁了啊,虽说妙真也不建议孩子们都太早婚,可她自己有两个儿子,肇哥儿那般光风霁月的人,免不得还偷偷看艳本,所以妙真把他身边的丫头们能打发的都打发出去,就是小厮入夜了,也不能进去伺候。


    薇姐儿没见着诤哥儿的人,也问起诤哥儿:“怎地不见诤弟?”


    “在书院读书呢,先前旬休还能休息一日,如今只休月假,一个月才休息两日。”说起来,妙真还有些想诤哥儿了。


    薇姐儿听的嘴里发苦:“读书可太累了。”


    “可不是,姑爷现下怎么样了?”妙真笑问。


    提起这个,薇姐儿倒是高兴:“他已然有了秀才功名。”


    “看你说起他笑吟吟的,想必他对你也很好了。”妙真道。


    薇姐儿不好说,起初他们夫妻之间也被那大嫂挑拨过,后来感情不错,但当着长辈的面,她只有害羞的份儿。


    此时已到正午,妙真留了她用饭,薇姐儿用完饭走的。


    等她走后,妙真听小喜说她送了厚礼过来,又道:“明日你以我的名义给他们家女眷送些礼去,此事我不知道景时是怎么安排的,现在还是不好占人家便宜。”


    小喜觉得妙真这点很好,有欲望,但是不会贪心。


    又说薇姐儿从萧家回去之后,先去给婆婆请安,苏夫人当然不会那般露骨,只道:“怎么去了这般久?”


    “儿媳去的时候伯母正出诊了,回来后我们一道用了一次饭,伯母说我大姐姐这几日也会下帖子给我们,让我们去侯府做客呢。”薇姐儿笑道。


    一听说能去侯府,苏夫人连忙开颜,若是一般的侯府也便罢了,云间侯世子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多少人想攀附还没法子攀附上呢。


    苏夫人还让她下去休息会儿,薇姐儿想起她娘的不甘,连连摇头,她娘还是不懂,这世上识时务者为俊杰。人要能屈能伸才行,人家才不会管你的来时路多么辛苦,她在诉说嫂嫂挑拨时,四伯母眼皮都没眨一下,嘴上很体谅,其实神态并不觉得这是大事。


    要么就是见的多了,不觉得这是大事,要么就是不把她当自己人,当别人的事情听,所以唏嘘几声。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她不再是娇弱闺阁女儿,大人们用大人的眼光来看她,人家并不能共情你,你要得到别人的看重,就得用能力说话。不能一直说是亲人,人家就得帮你。


    要清高要摆架子,至少也得拿到好处再说。


    薇姐儿这边想的通透,连夜为芙姐儿的儿子宣哥儿亲手做了两套衣裳,她的女红虽然没有芙姐儿的好,可也是专门找女红师傅学过的,很是精湛。


    翠绿的肚兜上绣着大油桃,油红的缎子小裤上绣着蟋蟀,就连芙姐儿看了也是爱不释手。


    明夫人因为是芙姐儿的堂妹,也特地见了一面,苏夫人激动不已,又见芙姐儿看着端庄威严,对她们也甚是和气,愈发对薇姐儿好起来。


    芙姐儿当然也是想跟薇姐儿撑腰,当众送了不少厚礼,她们是嫡亲叔伯的姐妹,从前一起在京里作伴,后来一起在祖母跟前养着,情分与旁人不同。


    这在薇姐儿看了,也是极为感动的。


    ……


    另外一边,妙真正在出诊,病患是一位五十岁的妇人,总是翻胃呕吐,就连米粥都没办法吃,没办法她只能吃几杯酒,才勉强下咽。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一年,病人十分羸弱,进气多,出气少了。


    金代名医张元素把吐症分为三种,像这位妇人这般朝食暮吐,或者暮食朝吐的,就属于下焦吐者。


    妙真问起病人的儿子媳妇:“老人家既然无法下咽,脾胃应该是不好的,怎地你们还让她吃酒呢?要知道早酒伤胃,宿酒伤脾,每日这样喝,损害中阳啊,。”


    这老妇人的儿子连忙道:“徐大夫,家母只能吃的进去酒,我们也没办法啊。”


    “是啊,徐大夫,您的住处我们都是打探许久才知道的。我们请别的大夫,看了许久,都一直无用啊。”


    妙真看她这般,不由道:“现下即便灌药进去,恐怕她也呕吐出来,如今既然翻胃呕吐,我就先从外替老人温中阳,祛寒湿,只要关隘通了,病情自然会愈合。”


    那夫妻二人无有不从,更何况这家的儿子还在当官,最怕老母没了,人要丁忧,立马道:“徐大夫若是看好了,鄙人当即送上三块金锭,还望您别嫌弃。”


    “你倒是个痛快人,但得先把人医好再说。”妙真也不矫情。


    她让人掀开老妇人的衣裳,取穴上脘、中脘、下脘和食关二穴,只是用艾柱灸上去时,艾火先爆了一下又猝然灭了。


    老妇人的儿媳柳夫人吓了一跳:“徐大夫,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患病日久,身上久无阳气。”妙真继续试了一次,又是如此,她没有气馁,继续第三次,如此方才灸上。


    灸完之后,柳夫人见婆母精神好了起了,甚至还能吃下一碗米粥,没有立即吐,到了次日吐了起来,还吐出一物,竟然是一条长约七寸,阔越两寸的长虫。


    妙真看她脾胃虚弱,又开了和胃白术丸,柳老夫人如常人一般。


    柳家一家特地送了牌匾过来萧家,诤哥儿正好回家,指挥人挂上,被柳家人看到,竟然有意嫁女过来。


    柳老夫人本是个性急之人,她性命是被妙真所救,且萧家家主如今任大理寺正卿,子弟皆有出息,她们柳家也不差,她儿子今年三十五岁,二十岁就中了进士,已然是国子监祭酒。


    “老夫人,您没开玩笑吧?我家二郎如今还尚未有功名在身。”妙真也不至于因为女方条件不错,就立马应下。


    有些女子对男子期望过高,如果是肇哥儿那般的,看似温和,其中心性刚强,智计百出,娶什么样的女子都可以。但是诤哥儿性情率性,最喜兵事,若柳家人对他期望过高,到时候一旦诤哥儿达不到要求,那就是一桩错误的婚姻。


    楼琼玉对萧景棠就是如此,就是因为对萧景棠期望太高,一旦失望,夫妻情分都难以存继。妙真很俗,她素来颇为心疼这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若是被人家嫌弃,她做娘的也难受。


    况且,这位柳小姐性情还不知道如何,所以,妙真并不轻易应下。


    柳老夫人见妙真这般谨慎,越发上心:“老身并非看中这些,徐夫人医术高超,蕙质兰心,非一般女子。女子嫁人,最要看婆家了,我那孙女生的虽然并非国色天香,但也清雅可人,知书达理,聪慧异常。”


    “您这般抬举我们,我是感激不尽,此事我和外子商量一番,到时候我再去议,您看如何?”妙真笑道。


    柳老夫人见妙真虽然没有一口气应下,但也是在考虑,自然同意。


    这话妙真就和萧景时说了,萧景时想了想:“柳家是无锡人,柳祭酒二甲传胪出身,说起门第倒是相配。”说完又看了妙真一眼:“当然,彼此性情相投最合适了。”


    妙真笑道:“这才是重点,若是性情不投,就是再家世相配,男才女貌都是不成的。将来甚至会极其痛苦,唉,男人还好,女人就更惨了。”


    萧景时看向妙真:“如果我和你当年性情不投呢?”


    “如果我对你十分用心,却还是与你不睦,那我必定会和离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妙真不假思索。


    萧景时知晓妙真看着最守规矩,同时也是最不拘一格的人,他立马道:“我不用你对我十分用心,对我一分用心,我都会全心全意的对待你的。”


    “你何时也变得如此会说甜言蜜语了,我都有些不适应了,快快变回以前的景时吧。”妙真扯着他的袖子道。


    萧景时失笑。


    转眼已经半个月了,薇姐儿公公的事情还没有起色,苏二郎不好问薇姐儿,问多了,仿佛自家攀附萧家似的。


    可苏家人还是有些急的,苏通判希望能够跑一个富庶的地方做知府,或者留京任官,尤其是留在京城乃是上上之选。苏夫人在饭桌上跟薇姐儿暗示起来:“你爹这次要是能够留在京里,或者去应天府,那咱们也就不必如此奔波了。”


    薇姐儿心道自己已然去了娘家了,但是四伯父她难见到,四伯母又很忙,即便让她陪着用饭,也不说那些事儿,自己怎么好开口。


    她踟蹰了几日,还是又到了萧家,这一日,芙姐儿正好到了娘家,都是商量柳家的姑娘。芙姐儿道:“我昨儿见了一面,看着落落大方的,不似那等娇怯的姑娘。”


    “初次见了一面,就是再内向的人,也肯定会表现出来。过几日,大理寺少卿家里的母亲过寿,听说也有请柳家人,到时候一道过去,我也看看。”妙真不得不多上心。


    芙姐儿笑道:“娘,您可真是费心。”


    “这可是终身大事,你们姐弟几个一辈子的幸福,我肯定要多留心啊。”


    二人刚说到这里,薇姐儿过来了,妙真看向薇姐儿,就想起萧景时说的,说这位苏通判倒不是能力问题,主要是处处怕担责,也就是为官过于小心,这样的人没什么政声。普通人看的是这个人人品如何,官员看的是能不能带来任何利益。


    萧景时就同她说过,苏通判这样的人,即便现下自家帮了忙,将来恐怕也不会回报。因为他的座师因为严党牵连被罢官后,苏家就和人家没了往来。


    在吏部,一个极好的去处,是要有足够的钱或者权去交换的,萧景时觉得苏家不值得耗费这么多心思。但是又是亲戚,就问了吏部职缺之后,选了个登州同知。


    虽然算不得十分富庶,但是在山东也算是西三府中不错的地方了。


    薇姐儿一坐下,妙真就说了。


    “你四伯知晓你们的事情,前几日帮忙问过,听说吏部正好有登州同知的缺?你不妨回去问问家里的意见。”妙真道。


    吏部对于朝廷大员推举的人才,都会高看一眼,一般不会驳回。


    薇姐儿一直以为今日自己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妙真这么快就说了,但是登州……似乎不是公公的首选,她公爹一直想选杭州知府或者京官的。


    可四伯母这般说,她也不好当面说心里话,到底她嫁到了苏家。


    妙真还是照例留薇姐儿用了饭之后,又送了她上等燕窝,才放她回去。芙姐儿等她走了,才道:“我看二妹妹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官职。”


    “满不满意的,我们也只能这般了。虽说都是亲戚,但说实话,你爹连你弟弟们延请名师都会斟酌,不会随意拿咱们得利益去换,到时候人情怕是还不起。”妙真如是道。


    芙姐儿道:“您说的是,咱们家已经帮了六叔了,总不能六叔的亲家还要这般。”


    “你不知道官越做越多,约束就越来越多,你爹算得上从来不徇私的,也是免不了。”妙真摊手。


    芙姐儿笑道:“但爹也是挺刁钻的,这苏家恐怕自己找人就想运作到这个位置,如今爹说的,他们肯定看不上,看不上就会自己去寻。”


    妙真摆手:“还是说柳家的事情吧,诤哥儿这孩子长的像大人,其实还是个小孩子心性,我这心里真是担心。”


    比起女儿芙姐儿遇到的赵二奶奶,其实薇姐儿那点妯娌摩擦在妙真看来都算不上什么,毕竟连她当时嫁到萧家,还有夏仙姐这样的人呢。


    薇姐儿回去之后,向婆婆转达了妙真的意思,苏大奶奶在旁一听就一喜,她娘家虽然也是官宦人家,但是比不得萧家,因此她生怕薇姐儿在家中地位超过她。


    如今见薇姐儿不达预期,苏大奶奶连忙道:“娘,您可千万别怪二弟妹,说起来萧廷尉只是她的伯父,到底并非她亲爹,她已经尽力了。”


    薇姐儿垂眸,想着她娘一心要她嫁入官家来,可这些官家人看着体面善良大度,其实最会杀人诛心,而她爹娘根本无法在后面给她强硬的撑腰,伯父伯母能给的也有限。


    这样不顾双方差距就上嫁的亲事,真的好么?自己似乎完全掌控不住了。


    第127章


    天色已晚,妙真正在一张纸上打勾,萧景时解下外衣,看着她道:“娘子,你还在写什么呢?今日不是没有看病,出去玩儿了么?怎地还写医案。”


    “哪里是写医案,是观察柳姑娘呢。半个月前替苏家人践行后,就和柳家一起参加韩家的宴会,柳姑娘跟着她母亲,行礼如仪,官话说的好,我见她吃牛羊鱼虾都无事,借着交谈的机会,看她脉象也正常,看着身体无事。”


    “昨日中元节已经过去,今日我以义诊看病,请柳夫人和她一起过去帮忙,她亦是不辞辛劳。”妙真相反觉得人家姑娘还挺好,反而诤哥儿还懵懂着。


    萧景时笑道:“你不怕人家是装样子?”


    “愿意装样子,那也是有心了。有些人连样子都不想装,也不愿意装。”妙真摊手。


    萧景时点头:“说的也是,论迹不论心。就像我大理寺的官员,我管他们内心想什么,好用就行。那你看这亲事,要不就定下来?”


    “我们作为男方肯定要表现得主动些的,朝秦暮楚的,也对不起柳家这份看重。你和姑爷也都说柳家家风不错,柳老夫人是性情中人,柳姑娘也不错,如此我打算下个月送庚帖过去,等大儿媳妇进门了,再开始行插定之礼。”妙真这样打算的。


    夫妻二人常常这般,先说大事,再说自己的事情。


    儿子的事情商量好了,妙真才到床上同萧景时道:“我近日在香料铺买过一样香,不是那样甜腻的香味,也不是太过清冽的松香,但自有一种芳香,我想等会儿点了好安眠。”


    “你点就是了。”萧景时表示自己不在意。


    妙真却道:“我怕你迁就我啊,你这个人以前什么都说,后来总怕我生气,还要看我脸色,这样可不好,夫妻之间相处的越舒服越好。”


    小心翼翼是怕妻子嫌弃自己,萧景时知晓自己性情不好,妻子却医术高超,性情豁达,举凡出门不少人都会被她折服,只是她自己总和人保持距离罢了。


    只要她想和谁好,想做成什么事情,总会成功。


    宦海浮沉,他这个人脾气暴躁又恣意,常常都是她从旁劝解,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完全没了戾气。


    现下妻子虽然不再年轻,但仍旧相貌妍好,身段玲珑有致,多年官夫人养移体居易气,气度不凡,更莫提针下救人,常常让不少被救下的人十分崇敬她。


    如果他做的不好,被真真嫌弃,真真不喜欢他了,可怎么办?


    但真真就是真真,每次他情绪有变化,她都知晓,还会问自己的意见,他把那香丸点了之后放香炉,等香气出来,他闻了一下,转头看着妙真:“香味是我喜欢的。”


    “那就快来休息吧,天色不早了。”妙真拍了拍薄被,她如今很注重养生,常常早睡,控糖,不愿意熬夜了。


    萧景时连忙到床上去,二人很快就进入梦乡了。另一边的萧景棠夫妻却是都没有睡着,楼琼玉年轻的时候虽然算不得十分标致,可到底是个很清秀端丽的姑娘,如今这些年丈夫常年不在身边,她那根弦一松,常常陪着任氏宴饮,吃大荤喝酒,身形敦厚了许多,晚上又懊恼,结果常常熬夜,脸上也是暗斑密布。


    如今,她想着薇姐儿来的信,正和萧景棠道:“如今咱们萧家也算京中数的着的人家了,四哥是大理寺卿,又和云间侯府、韩阁老结亲,苏亲家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官声在我们苏州也是顶好的,现在去的这个登州还不如以往呢。”


    苏州乃是富庶之地,在此做官的人家,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的走,这个登州差远了,亲家奔着自家结亲的,四哥选的这个官,着实有些打脸了。


    “话虽如此,可苏家人还是乖乖上任了,这说明他们现在也没什么选择了。”萧景棠在萧景时身边切实做过几年,知道他四哥为官颇为老道,心里有数的很。


    楼琼玉知道在萧景棠心里,这个给他官的哥哥靠谱,自己若说了什么萧景棠生气了,旁边可还有秦樱和玉簪两个狐狸精虎视眈眈呢。萧景棠还算给她面子,一个月来她这里三四回,她也不能打破这个平衡。


    等到次日早上起来,楼琼玉和心腹们,又是另一种说法:“四房为了他女婿,可是宁可得罪咸安伯判的案子,对苏家人却跟打发要饭的似的。可见,什么兄弟照拂,便是咱们六爷,当这个经历喜滋滋的,看徐亲家,苏州府的经历说给就给了。”


    芳怡想曾经的小姐其实也是很明理,不贪心,人也很懂道理的,但如今却愈发像楼太太了,人家为自己的女儿拼命可以,为何要为别人的女儿费心呢?自家主子当年对大少爷也很一般啊,就连照拂一二都没做到,不过是各为自己的儿女罢了,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抱怨的。


    但是芳怡不敢这么说,做奴婢的,主子说东,下人哪有说西的,但也不敢拱火,到时候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所以还得劝道:“徐家两个儿子,一个如今不过是个监生,另一个连秀才都没考中,可见气数已尽。咱们邈哥儿年纪轻轻就是秀才了,到时候再中个举人进士,哪里是徐家能比得了的。”


    果然,提起邈哥儿,楼琼玉心思就转了:“等邈哥儿将来乡试中了,再娶一门门当户对的官家,那才是真好。”


    芳怡见楼琼玉不说之前的话了,松了一口气,敷衍的应付着。


    *


    中元节过了之后,择了九月的吉日,妙真特地遣了媒人上门送庚帖,柳老夫人心里是一百个同意,柳夫人以夫为天,婆母夫君都同意的亲事,她没意见,月余之后柳家回了庚帖,到了年底,八字合好,妙真择了次年三月二十六下插定。


    如今她要忙的就是过年和肇哥儿的亲事了,尤其以肇哥儿的亲事,那是重中之重。


    偏偏在这个时候,世子病了,正请妙真过去。


    说来裕王妃作为续弦也进门好几年了,都没有生育,反而是裕王的宫女李氏在今年八月诞下一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医治好了裕王长子,这孩子刚过八岁生辰时,妙真还特地上门请安,如今一病,她就赶紧过去了。


    朱翊釴今年八岁,这孩子自从小时候得了一场病后,后来裕王续弦王氏进门,视若亲子一般,可以说他的日子还是过的挺不错的。


    怎地会生病了呢?


    妙真对身边的丫头秋蝉道:“你去东院跟大少爷说一声,就说我有事去裕王府,让他看着家里。”


    秋蝉匆忙过去,妙真去拿了药箱,又拿了几样成药,等外面赶车的人把车套好了就尽快过去。


    小喜也是担心:“世子对您很是信赖,这些年都是让您看病,若是……,您的心血白费了。”


    “不会的,世子十月都还好好的,这不过两个月能得什么大病?我是不信的。”妙真很喜欢自己救下的裕王世子,他特别亲人,每次去都特别喊自己,不似旁的孩子,见过就忘。


    她匆匆过去的时候,裕王妃的人让她直接去裕王世子院子里,妙真过去的时候就见世子捂着肚子,见到妙真如见到亲人:“妙大夫,我心腹绞痛不止,不能吐出来,好难受啊,你快帮忙治我。”


    妙真立马把脉,见他六脉沉细,须臾间似乎就立马猝死。


    “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世子得的是绞肠痧。”


    所谓绞肠痧有阴阳,但现在世子性命危在旦夕,她就先用一两食盐,五钱生姜,捣碎之后,用一大碗水炒出黑色来,放温了,给世子服下。


    等他服下之后,又用手探他的喉咙,好歹让他吐出秽物,若不吐应该也会泻。


    还好她探了两下后,世子吐了出来,妙真松了一口气,又看他手冷,知道应该是阴痧绞肠痧,她让人剥下世子的衣服,小世子还有些害羞:“妙大夫……”


    “世子忍耐一二,等病好了,什么都好了。”她看了一下果然他身上有红点,遂让丫头们按住世子,用灯火在红点上焠了一下。


    她的手是出了名的稳,灯芯接触皮肤之后,立马拿开。


    有不懂的宫女问起:“徐夫人,这是什么疗法?”


    “这叫粹痧疗法,《仙传外科秘方》就记载过,阴沙腹痛而手足冷,看其身上红点,以灯草蘸油点火烧之。”妙真闲来无事就会看医书做笔记,有时候能够派上用场,有时候用不到,但是总看还是很有收获的。


    这一晚上妙真就被留了下来,萧景时也被迫和肇哥儿一起用饭,到底妻子去裕王府那里,他派人过去也不好。


    “爹,世子不会有事儿吧?”肇哥儿担心。


    萧景时摇头:“一般而言,你娘若是去了应该无事,你不知道你娘儿科的医术倒是很精湛,上回有个富商家的长子被继母下毒,你娘都治好了的。只要不是命不该绝的,应该都无事。”


    肇哥儿想这大抵就是爹这样毒舌,可是从不敢对娘大声的缘故,有一次他折返回来拿东西,看见爹还帮娘按摩,让他非常吃惊。


    因为平日看起来,他爹完全是那种嘴巴刻薄,不顾他人死活,他和弟弟都常常被训的一无是处。可是爹对娘竟然那般小意,他暗自揣测,他爹可能怕自己有一天也被人下毒,还得娘来救。


    “明日一早爹爹还是早去上衙,儿子亲自去裕王府问问。”肇哥儿道。


    萧景时看向长子,不知不觉中,孩子们也能够帮到忙了。不知道真真在裕王府怎么样了?他很是担心。


    其实妙真这里让世子吃下药后,世子睡下了,她能够在旁边的耳房小憩,每个一两个时辰都会进来把脉察看,到了天亮,世子病情总算是稳定下来。


    裕王妃一早过来,询问过世子病情,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


    “是啊,世子病情趋缓,那妾身就先告辞了。”反正她早上等世子醒来已经说过话了,现下病情好转了,后续王府其他大夫也会调理,她就先离开了。


    裕王妃连忙道:“徐夫人怎好走?昨日还多亏有你,若非如此,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等会儿去我那里,咱们说说话。”


    “多谢王妃好意,但世子病情乃是重中之重,咱们来日方长便是。”妙真和裕王妃也颇熟就不客套了。


    本来昨日她打算洗头发的,结果不仅没有还熬了一晚,以至于现在顶着大油头,她得赶紧回去。


    裕王妃见世子病情平缓,也就先让她离开了,没想到肇哥儿在门口等着,妙真道:“怎么你过来了?”


    “儿子担心您,正打算使人进去问问呢。”肇哥儿扶着他娘上马车。


    妙真道:“唉,昨日实在是太惊险了,我就一时忘记告诉你们了,咱们先回去说话吧。”


    回到家中,她先让下人准备热水到净房,三下五除二就把世子得的病症说了:“要不就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么就是风寒入体,但我倾向于前者,还好世子被我救回来了,早上还能吃些东西,算是恢复了。”


    “娘亲真乃神医。”肇哥儿听了崇拜不已。


    妙真摆手:“平日常常研究,若是旁的病症,我也未必都能治的好。只盼着世子能够好好地,我的一片心也算是没有白费。”


    所谓放长线就是这个意思,皇帝年事已高,沉迷道术,早已没有早年的锐气,裕王现下看着不显并不受宠,可朝廷上下谁不知道裕王就是未来的皇帝,到底裕王如今还有两个儿子长成,景王无子,支持景王的严党也不成气候了。


    话说完之后,妙真赶走儿子,立马去沐发沐浴,洗漱一番,才觉得自己是个人样。


    到了暖房之后,秋蝉替她擦发,不免道:“太太,这么大冬天,也只有您不怕冷,每日都沐浴,奴婢们真是佩服。”


    “我告诉你啊,为何有的人身上有气味,一是不爱沐浴,二是衣裳不爱换。”妙真小时候没那个条件,尤其是住在老屋的时候,沐浴都不常常沐浴,现在条件好了,她头一个就是沐浴。冬日每日沐浴一次,夏日早晚沐浴两次。


    靠在薰笼旁边,妙真等头发干了又上床歇息,等下午起床时,才觉得精神很好。熬夜不可怕,最重要的还是得补觉才行。


    下午章氏过来陪着说了会话,妙真看向她道:“说起来侄女儿年岁也逐渐大了,我听说韩家有女学,到时候等肇哥儿媳妇进门,让她也过去读书。”


    “那就多谢姐姐了。”


    “谢什么,你们过来是冲着我来的,我不能让你们白来。姑娘家未必要多么饱读诗书成为才女,可是一定要明理。”


    妙真说完还让人拿了一份文房四宝来,又让小喜请裁缝来,到时候为侄女多做几套衣裳。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怕被人家比着,很容易自卑。


    章氏回去之后就和女儿说了:“日后你可要多感谢你姑母,韩家女学很有名的,我都不好去求,没想到她都记在心里。”


    “娘,女儿知道的。”徐家小姑娘也未必不知道。


    翻年之后,很快到了婚期,家中张灯结彩,这次萧二老爷和礼哥儿夫妻一起上京参加大婚,还把萧素音、萧素云两位姑太太也一起带来了。


    徐二鹏家中办了丧事,就连徐坤得到消息,也要立马停了职务,只在家中帮忙打理文书,就是因为守制的关系。


    萧素馨原本想把女儿说亲过来,后来不成,满肚子气,如今她女儿们早已出阁,儿子也早已娶妻,她原本就是任氏的掌上明珠,多往娘家去了几趟,任氏也觉得过了这么多年,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仇,所以这次她也来了。


    除了她之外,还有妹妹萧素云也来了。


    妙真看着自己这两位姑姐,也是很感慨,萧素馨是个脾气不怎么好,控制欲很强的人,总给人一种盛气凌人之感。但是萧素云打小就是个鬼精灵,看似没有存在感,实际上扒拉到身上的更多。


    就像萧素馨之前大喇喇的想强迫肇哥儿娶她女儿,萧素云也是带着女儿过来的,来了之后并不提那些,只是让她女儿做了几道点心,又奉上女红,还半真半假的抱怨:“嫂嫂不知,我家女儿我不带她上京不成,她祖父母要拿她做人情,说是曾经酒后定下一桩亲事,那家就是破落户,如今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难不成还要我女儿嫁给一个一家子十几口人都住一个一进院,吃穿都不济的人家么?”


    “既然当初只是口头之约,没有正式定亲,那家子现下又穷,你们不如看他们需要什么,只管满足就是。”妙真笑道。


    萧素云并不知道诤哥儿定了亲,只一味推说那家人多无赖云云。妙真不免摊手:“我是很喜欢外甥女的,只可惜肇哥儿年纪不合适又马上大婚,就连诤哥儿去年也换了庚帖,过几日要去下插定,若不然,我们还能帮上忙。”


    “呵呵,多谢嫂嫂了。”萧素云一愕,知道妙真识破她的意思了。


    妙真笑眯眯的,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她想若是萧景时屡试不第,如今还会这般么?


    第128章


    萧素馨和萧素云一家都住在同一个院落里,并未厚此薄彼,原先萧素馨也颇喜欢这个小妹妹,后来他发现这个妹妹贼精明,常常偷偷让爹娘贴补,她心头火蹿起。


    如今姐妹二人一起上京,萧素馨自己的女儿没有得偿所愿,当然也不希望萧素云的女儿嫁到四房来,一听说诤哥儿也许了亲事,立马喜笑颜开。


    姐妹二人回来时,萧素馨不由道:“四弟毕竟是大理寺卿,三品官啊,结交的亲家都是非富即贵的,听说诤哥儿的亲事还是人家女方主动提的,怎么能都一样呢?”


    萧素云笑眯眯的也不动恼:“大姐,你也不能自己挖自己伤疤啊。”


    萧素馨一听,知道她是内涵自己,指着她道:“你——”


    “妹妹我就不奉陪了。”萧素云立马进房去,让人把门关上。


    当年萧素云嫁到一户官家,只可惜丈夫折戟于会试,一直都是举人,后来经过家中运作,在盐司爬到七品官,官位不高,油水却很足。


    这天下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的好,她那位四嫂曾经不也是疯狂高攀才嫁过来的么?如今自己上岸了,就把别人的路都断了,也真是的。


    但她不是萧素馨,即便心中嘀咕,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个,被人拿了口实。


    “奶奶,邈少爷那里也可以啊?”萧素云身边的卢妈妈道。


    卢妈妈算是自小看着姑娘长大的,也算是她的智囊团,只这次她的话萧素云没听。不仅没听,相反还驳斥道:“六嫂此人不成事,当年六哥本来是没有要纳秦姨娘的,也是她家弄巧成拙。况且,六哥甚至比我家官人还不成器,邈哥儿也未必好。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四嫂帮忙,把我家大娘嫁到京里。”


    卢妈妈笑道:“您如此想的开就好了。”


    “什么想的开想不开的,真不知道世人为何如此有偏见,四哥做官之后,二哥六哥都可以凭借一个萧字让儿女们结好亲,礼哥儿娶指挥使的女儿,薇姐儿嫁到苏州通判家,偏咱们外嫁女不成。”萧素云不服的很。


    卢妈妈心想这不是很正常么?王家姑太太和丈夫常年不和睦,住在娘家时,自家奶奶没少抱怨。


    萧家姐妹的事情妙真略有耳闻,但她们都是来参加婚礼的,大婚之后,就都离开了,不过是暂时相处。


    现下她的事情忙着呢,芙姐儿也跟着过来帮忙,戏台要先搭上,席面安排要得当,甚至谁和谁关系不好,谁应该上座,都得先理出来。


    再有诤哥儿二月县试过了,四月还有府试,妙真还得关心小儿子读书,不免抱怨:“如今许多书都没空看了,赶紧忙完我才能消停些。”


    “诤哥儿也是出乎意料县试就考了第八名。”芙姐儿很为这个小弟弟高兴。


    妙真笑道:“他在书院也读了两年书了,从外舍考入中舍又考入内舍,早就没那么懒散了。况且,我把要定亲的事情告诉他,他觉得自己不考好点儿,没面子呢。”


    芙姐儿也是捂嘴笑:“若他能为了这个面子多读书也是好的。”


    “可不是。”妙真也希望小儿子能够顺遂些。


    再有长子明年的会试,她做娘的也帮不上忙,只希望他们能够为自己博取一个好前程。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


    就像她的医术如果不是这么强,裕王府的人凭什么这么信任她?


    一味的想着攀附权贵,想着只是一劳永逸,殊不知,权贵之家也不傻。


    萧、韩两家的大婚办的虽然不算奢靡铺张,但也十分盛大,肇哥儿去年年底刚满二十岁,按照虚岁算也不过二十一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又因为容貌俊俏,气度俨然,如茂林修竹一般。


    韩家兄弟多,都想为难他一番才让他进门,但人家催妆诗一首接着一首,射箭也不弱,甚至还有弟弟萧诤之代劳,那更是如虎添翼,没多久就如愿以偿接了新娘出来。


    现在诤哥儿又长高了些,甚至比哥哥还高点,但他仍旧心性直率单纯,见韩家有妇人拉着他问,他不愿意跟大人周旋,赶紧出去骑马陪着哥哥接新娘回家。


    回到家中,他又被拉着去饮酒,诤哥儿小时候虽然也会偷酒喝,但长大之后却很有自己一套标准:“我只爱喝果酒米酒,那样甜滋滋的,这种酒吃了头疼,我不爱吃。”


    有些人不由得暗自笑话他傻傻的,赵瑞在旁听着脸色当即沉下来,让说闲话的人不由自主闭嘴。在他看来诤哥儿这样的人才是傻人有傻福的,且他也不是真的傻,只不过人特别的单纯罢了。


    据说是岳父母觉得他武力太高,不愿意他戾气太重,所以只让他读书。


    肇哥儿夫妻拜堂之后就去了洞房,妙真看芙姐儿忙前忙后的,女婿赵瑞也帮忙招待宾客,可谓是帮了大忙了,等宴席一散,她就让他们回去:“你们俩辛苦一天了,明日姑爷还要去北镇抚司,芙姐儿也要忙,不能再这儿辛苦了,其余的我和你爹忙就是了。”


    芙姐儿也不矫情:“既然您这么说,我就不耽搁了,反正明日一早新娘子要认亲,我们还是要过来的。”


    “你还有宣哥儿在家呢,你放心我都不放心,明日也把他带来,好久都没见到他了。”妙真现在身边没有小儿小女,外孙子奶呼呼的,正是好玩的年纪。


    芙姐儿夫妻告辞,外面萧景时亲自打理庶务,妙真也吩咐人把后续事情办好,等二人回房已经是深夜了。


    萧景时还斟了一杯热茶给妙真:“解解渴。”


    “你说现在他们在干什么呢?才子佳人肯定是花前月下。”妙真想起长子相貌如此好,韩若贞亦是花容月貌,两人都饱读诗书,肯定诗文唱和。


    “咳咳。”萧景时还想诤哥儿像谁,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想来最像妻子,这个时候,恐怕早就洞房了,还什么诗文唱和。


    傻乎乎的!


    可就是这样越傻他越喜欢,萧景时执起妙真的手:“从去年开始你就频繁去裕王府里,又忙于儿子亲事,我们才是没空说话。”


    “是啊,还好世子身体大好,我也不必过去了。说实在的,有时候觉得咱们普通人家的孩子更皮实,也没那么多无妄之灾。”妙真有时候想一个孩子能从小长到大都十分不容易。


    萧景时却抚着她的头发道:“娘子,我如今也是三品大员,朝廷重臣,也不好说是普通人家吧。是因为娘子你格外呵护,就连我都甚至都未染过一次风寒。”


    妙真被夸的不好意思了:“我是大夫嘛,肯定要照顾好你们呀。连自家人都照顾不好,怎么敢称自己是大夫呢?”


    “娘子,诤哥儿文章越做越好了,府试要过应该也算不上难,他的先生也说诤哥儿起初进书院时虽然不显,但是他难得的是心无杂念,书院的饭菜都从不嫌弃,还说好吃,说是打饭的斋夫都格外喜欢他,给他多打饭。心无杂念,基础夯实,家中又有人点拨,诤哥儿几乎是一日千里。”


    如今长女已经出嫁,云间侯府家事平息,长子解元,读书又愈发又长进,如今还娶了阁辅之女,前途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唯独只剩下小儿子,今年也十六岁了,却只是过了县试,若是府试不过,还要等一二年才能继续参加,到时候若是娶柳家姑娘时,还是个白身,难免诤哥儿心里难受。


    果然,妙真听萧景时这般说,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到了床上,妙真摸了摸肚子上的赘肉:“这些日子常常熬夜看医书,你又非要给我做什么宵夜,我真的长胖了,都怪你。”


    “哪胖了,这般可爱还叫胖。”萧景时完全睁着眼睛说瞎话,因为妻子脸的确稍显圆润一些了,可是这样也很好啊。


    妙真狠下决心:“春暖花开之时,我是决计要戒掉夜宵清淡饮食了,一定要瘦下来。”


    萧景时无法:“好好好。”


    妙真一气之下,很快睡着了,萧景时还欲找她说话,见她睡着了,忍不住失笑,起身把她床上放的桂花糕的油纸拿下去丢了。


    即便夫妇二人成亲已然二十载,可她仍旧是自己心里那个小姑娘。


    妙真早上粥都不怎么喝了,就吃了一小块白米糕,一小碟鸡蛋羹,就不肯多吃了。秋蝉还要劝:“太太,您也吃的太少了,平日您最爱吃的水晶煎包,大排面,鲜鱼粉您是一口都没动,这怎么成?”


    “你不必管我,这些你们分了吧。”妙真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是总要坚持下去,不能半途而废。


    萧景时很心疼她:“你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最盼望早上吃大排面,怎地又不吃了?就吃一口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真的不吃,等我坚持十天了,再尝尝吧。”妙真猛地摇头。


    萧景时只好夹了一个水晶煎包给她:“吃一个总可以吧。”


    既然如此,妙真只好吃下,吃下又有罪恶感了。还好萧景时让人把饭桌撤下,又亲自端了茶给她:“今儿是我不好,塞吃的给你,等十日之后,咱们再吃大排面好不好?”


    妙真委委屈屈的答“好”,见她稍稍开颜,萧景时笑了。


    等用完饭后,妙真让人把花厅布置了一番,又着人请亲友们过来。萧二老爷一介商人出身,他也没想过孙媳妇竟然出自宰相门第,早已备好厚礼,萧素馨、萧素云姐妹亦是如此。


    妙真曾经抚养过庭哥儿,这次他带着妻子陆氏过来,妙真打算让他就在京中读书,这孩子父亲完全不管他,处境颇为艰难。


    她们正说话时,芙姐儿带着宣哥儿过来,小孩子总是毫无城府最讨人喜欢的。萧二老爷昨日和赵瑞也是相谈甚欢,对这位孙女婿,他原本身处其中有些拘谨的,毕竟赵瑞是侯世子,不曾想赵瑞为人豪爽,完完全全的场面人,萧二老爷对孙女婿观感很好,对重孙子宣哥儿特别给了一对玉猴,因为宣哥儿属猴。


    大家坐好后,都各自聊天,芙姐儿还问妙真:“娘准备送什么给新妇的?”


    “一套金玉头面,这幅头面还是三年前我偶然打的,一直很喜欢,还来不及问呢,正好送给新妇。她年轻,正是戴这些的时候。”妙真也没藏着掖着。


    芙姐儿知晓自己当年得了五万两本钱的嫁妆,以至于家里银钱少了一半,两个弟弟都要成婚,近些年家里完全烧钱似的,所以她有些愧疚,并不吃醋,还怕娘准备的不太好,自己悄悄补上。


    但听妙真这般说,她笑道:“您准备的很合适,金玉满堂。”


    大家都窃窃私语时,外面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过来了,妙真立马正襟危坐,只见肇哥儿领着韩若贞进来。


    这二人男才女貌,宛若一对璧人。


    肇哥儿神情一似往昔,没有太大变化,韩若贞虽然一脸娇羞,也是表现的很大方。妙真痛快吃了茶,又送了礼物给新妇,让芙姐儿带着她往亲戚那里转一圈,如此拜亲才结束。


    男人们都先去前厅说话,等她们走了,妙真才让韩若贞坐下:“早饭用了没有?”


    韩若贞摇头:“一早就过来了。”


    “我这里还有些点心,你先垫垫肚子,等会儿我们早些开宴。既然嫁过来了,就当成自己家一样,万万别拘束。”妙真不喜欢晚上还要设宴,中午宴席散了,还能早些让新娘子回去休息。


    都是从新妇过来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任氏对儿媳妇们也很少立规矩,妙真就更不会了。


    她说罢,秋蝉就让人上了好几样精致的点心来,韩若贞知晓萧家乃江南富庶之家,家中吃穿格外不同。自己也是出自宰辅之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见那点心不仅外观好看,吃起来甜而不腻,清香扑鼻,韩若贞眼睛一亮。


    妙真见状,不由笑道:“你若喜欢,等会儿我送些过去,还有牛乳杏仁茶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


    “我不挑嘴的。”韩若贞忙道。


    妙真听了愈发高兴,吃的好的人,精神才好,像她减肥时,精神就很差。所以,愈发很喜欢韩若贞,还解下自己所配的香囊送给她,韩若贞有些受宠若惊,她婆婆好像真的还挺喜欢她的。


    萧素馨因为自己嫁女不成,她不敢怪罪萧景时,只是觉得妙真此人真的两幅面孔,对人家阁老的女儿就这般好。


    儿媳妇进门做婆婆的应该给些下马威,若不然儿媳妇都要爬到婆婆头上去了,这徐妙真真是小门小户出身,对自己的儿媳妇还讨好起来。


    殊不知妙真巴不得早日卸下俗务,一意研究医术,如此一来,自己虽然未必能够成为举世闻名的大夫,但在这个行业,她要更进一步才是。


    再者,她每年光靠医病,一年就有数千两进账,除去儿女们亲事的银钱,她和萧景时夫妻养老钱也差不多又有二三万两了,这已经足够多了。


    将来萧家还要分家,还有产业,就不差钱了。


    所以家中的琐事交给儿媳妇打理最好,这般她也能早些上手,明年萧景时任期满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留在京里,总不能那个时候再把家交给她吧。


    再有,妙真也希望自己事情少点,别那么忙,也就能保养好身体,因为她非常容易过劳肥。如今有人来接班,她求之不得呢。


    中午众人一起用膳之后,妙真就嘱咐韩若贞:“你回去之后好些休息,你的嫁妆都在你院子里的厢房里,钥匙就交给你了,今日不用来了,明早咱们再一起说话。”


    韩若贞一走,亲戚们也是陆续告辞。


    妙真立马对秋蝉道:“晚上我就吃一盘炒青菜和一根山药,中午吃的太多了。”


    秋蝉发觉她们太太真的是想做什么,不管现下发生什么事情,她总是能够记住自己的目标。明明今日长媳进门,她想的依旧是她自己的目标。


    她不成功谁成功,要做什么事情,很少会被别人把节奏打乱。


    韩若贞中午回去之后,并未歇息,相反把嫁妆和收的礼物归置好,等进了房中,又问起肇哥儿身边的情况,听说丈夫平日多是小厮长随在身侧,丫头们前一年就打发出去了。


    “姑娘,萧家真是一桩好亲事,萧家的下人虽然没有咱们韩家那么守规矩,但是徐夫人对您喜爱,姑爷对您也好,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夫君婆婆,又去哪里寻呢?”韩若贞的乳母邵妈妈道。


    “当年我家有意把我嫁过来,萧家太太却没有立马急色答应,可见他家并非完全看中身份。”韩若贞心中不知道多开心。


    正说着,见肇哥儿回来了,二人对视一眼,难免还有些羞涩。肇哥儿到底是男子,也要显得大方一些,下人都非常有眼色的退下了,留新婚夫妻说话。


    韩若贞当然要请他说说家里的规矩,肇哥儿笑道:“我们家人不多,也没什么特别的规矩,十分开明。只是有一条——”


    “什么?”韩若贞连忙追问。


    肇哥儿想了想还是道:“我娘无论什么事情都心里有数,千万别糊弄她。”


    韩若贞一惊,仔细想今日她的确觉得婆母很和善,但一个没有手段的人真的会混到京中这样超然的地位吗?人家提起婆母不是喊萧夫人,多以徐夫人徐神医称呼,多少男子瞧不起医婆,可是一提徐夫人都不敢置喙。


    一个敢和男子掰手腕,还能掰赢的人,可不是普通人啊。


    第129章


    新妇三日回门之后,萧素馨现在无欲无求,早早催着萧二老爷回去,萧素云本来想留下来为自己女儿多上心,但是妙真也带着她女儿出去交际过,人家起初会问问,得知只是外甥女儿,就减少了兴趣。


    即便上门的也多半是续弦或者家中庶子,大家都精的很,萧素云也是无可奈何。


    妙真这里要准备给柳家下插定,萧二老爷还要待一些时日,反正对于他而言,上了年岁了,日后恐怕很难再次上京了,这次都是勉强舟车劳顿过来的,若是能见到诤哥儿下定,也算没有什么遗憾了。


    萧景时反过来劝他爹:“诤哥儿四月就要参加府试,过了也是一件喜事,到时候您也留下来庆贺,这多好啊。”


    “还是不了,你娘一个人,我也担心啊。”萧二老爷想着家中孙辈多,妻子上了年纪精神也不好,他头一次参加芙姐儿的亲事都还觉得不错,就这么短短三年也是变化很大。


    萧景时也不强留。


    妙真这里正好和韩若贞商量起去柳家下插定的事情:“东西我准备好了,照着你们当年的插定礼准备的,只不过东西还得查验一下,我等会儿还有两位病人过来,你就帮我看看吧。”


    这是对儿媳妇的第一重考验,如果不愿意交权,是不会让她沾染这些家务的,韩若贞当然愿意。


    主动愿意承担责任,这样的姑娘妙真就很喜欢,她不喜欢那种躲懒的,做什么事情都巴不得轻轻松松一劳永逸,把责任推卸给别人的人。


    韩若贞也不需要早晚请安,有事妙真请她过来商量,无事时,她可以回房做她爱做的事情,妙真这里也在准备看诊,因为儿子成婚,积压的病人不少,现在几乎是大排长龙来看病。


    和韩若贞交代完,她就请了病人过来,头一个很好医,就是咳嗽痰多,舌苔白腻,胸闷恶心,妙真给她开了二陈汤。


    第二位就麻烦了,产后**垂下一物,把这位年轻的妇人吓的不行,吃过符水,看过大夫,都无效用,后来才寻摸到妙真这里。


    “大夫,这病难道真的无可救药么?上回有个女医也替我扎过针,说这是产颓,却还是不好。”


    妙真让她去帘子后面,褪去衣衫,看了看,摇头道:“这不是产颓,而是肝痿。你生产前是不是暴怒或者劳役太过?”


    那妇人点头:“是啊,我家那位闹着要纳外头的歌女进门,我们家书香门第,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自然生气了。”


    “生气暴怒,以至于肝不藏血,肝脏的脂膜才脱落下来,这却不是子宫。子宫只能脱道口子这里,不可能超过口意外,你这个可有手掌大小。如今要大补气血,才能让脱出来的这个肝膜收回去。一般先吃十剂,你觉得可以我就开药。”妙真问道。


    那妇人见妙真问的仔细,说的都没有一句废话,又想人家可是名医,自然不敢置喙,诊金三两,药费五两,一共八两银子。


    送走两位病人,又有陆续过来的病人,陆氏主动过来跟妙真打下手,陆家本来也是几代名医,陆氏从小耳濡目染,竟然也颇擅长医术。


    有她帮忙,妙真如虎添翼,这真是意外之喜了。


    陆氏家世不显,虽然并非多么伶俐可人,但也算兰心蕙质,她之前不言不语,也不卖弄,现在妙真开始看诊时,她就顺势而上了。


    “婶娘,日后我就跟在您身边学医吧。”陆氏笑道。


    妙真看向她:“我是求之不得,但是你学外科,我学女科,端看你愿不愿意了?”


    她是这般说,陆氏却想自己并未拜师,却让人家教自己核心医术,就她们家若非她自小假充男儿教养,医术还传男不传女呢。


    见陆氏惴惴不安,妙真知道她误会了,就笑道:“反正你在此住下,平日闲来无事就到我这里来,慢慢学。”


    “好。”陆氏想难怪丈夫说四婶娘人不错的,现下果然很好。


    她觉得妙真看病和别人有区别,头一个很注意私密,每次只许一个人进来,门全部栓着。看病也是实事求是,每一步都要签名或者按手印,尤其是重大病症全部都要按手印,不虚夸病情。


    每日要做行医日志和医案,还得让人整理药草,要补什么货,都会拟出货单,虽然家中药房人不多,可都非常规整。


    除了看诊之外,平日无事,她就会去药房炮制一些成药,几乎一日有大半日都泡在这里。陆氏想即便是她成亲了,也几乎是围着丈夫转,可婶娘却还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她不由问妙真:“婶娘是怎么能一直这般看诊的?我总觉得成婚之后,家里事情繁多。”


    “鱼与熊掌自然不能兼得,家里家外完全打理的好的人很少,像我就是放弃了不少外面的交际,家里的事情有时候也是你伯父帮忙。如何让他们支持你,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妙真不说什么谁应该支持谁这样的话,而是人家的支持有没有意义。


    比如她能够因为医术崭露头角,帮萧景时搭上线,仅仅这一件事情,就让萧家能够无偿支持她。许多家里的庶务,萧景时也愿意帮忙,正如萧景时做官非常好,有需要自己帮忙时,自己也能帮助,如此一来双方都需要对方支持,路才走的长远。


    就像政治是不断妥协的过程,你要做什么事情,不能无缘无故就让人家支持你,必须让人信服。


    听了妙真的话,陆氏若有所思,又忍不住道:“那这样岂不是太生分了么?”


    一家人哪里还要这般。


    妙真笑道:“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她的这番措辞对古代人来说很难理解,她也不好说的太透,所谓夫妻关系,亲子关系都是这般,无条件一直付出,一直支持你,那可能是圣人才有的胸怀。


    妙真的这番话,让陆氏有了许多旁的想法,等回去之后她就和萧庭之说起:“婶娘的想法就是不同于旁的人,我越琢磨越觉得有用。人和人的情分,总有一日会消散,即便是夫妻也是如此,不可能靠感情去支撑,还是自己有本事能立得住才好。”


    庭哥儿笑道:“你看你,一来京里,感悟就比以前多。从前在家中,让你受苦了。”


    “婶娘让我不必丢掉外科改学女科,擅长什么学什么,且我有家学。到时候她推荐我去医病,让我多些经验。”陆氏说起来洋溢笑容。


    庭哥儿忍不住点头:“婶娘之前照看我四年,视为己出,如今知晓族长家恐无法照拂于我,有意为我撑腰,让我到京里来入住,让我好生读书。有了功名之后,将来出外做官,不必受人挟制。”


    陆氏也希望丈夫能够有所作为,这样就不必和家里人打交道了,那些人日子过的不好,总想从他们身上啃一口,碍于孝道,他们还无法反抗。


    还好有人把他们解救出来,庭哥儿扬了扬手里的书:“这是肇大哥给我的书,让我先看着,到时候他亲自指点我读书。”


    “原本我以为在京中规矩大的很,很是不安,没想到到了京里,一切都跟想象中的不同。”陆氏决定好好孝顺妙真才是。


    庭哥儿年幼丧母,后来长大的几年都在妙真膝下,虽然后来回去晁家族学读书,但总记得妙真,几年前芙姐姐成亲,他也来过的,当时婶娘也是鼓励他,还给了叔父的帖子给他,让他有事拿帖子说话,给他不少帮助。


    他能够感受到谁是真正的关怀,虽然胆子小些,但是知道好歹。


    所以,他对陆氏道:“无论如何,我要好好读书,你平日无事也可以多孝顺婶娘。”


    三月底,妙真去了柳家下插定,等小定过了之后,萧家人就陆续回去了,家中走了这么些人也算是清静不少。


    又有韩若贞很快上手家务,妙真轻松不少,每日除了看病就是研读医书。


    萧景时算着日子呢,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一只太白楼的醉鸡回来:“你不是说每坚持十天,就要奖赏自己么?上回是大排面,这回是醉鸡,一饱口福才是。”


    没想到他把自己的事情如此放在心上,妙真笑道:“正好今日晚饭咱们一道吃。”


    肇哥儿成婚之后,妙真巴不得他们夫妻多相处,不让韩若贞晚上过来请安,都各自在各自房里用饭。现在晚饭都是他们夫妻一起用,所以萧景时尽量每天晚上都回来。


    有时候妙真想很多男人以公务繁忙为理由,宁可在外眠花宿柳都不愿意回来,其实哪里就那般忙了,分明都是借口。


    丫头们很快摆好饭,妙真说起今日出诊见到的事情:“之前不是说城南的卖炭翁夫妻很是恩爱么?说老太太瘫痪这三年都是那老头子照顾,今日你猜怎么着,那老头子非要喂老太太不爱吃的东西,老太太就不愿意吃,被那老头子狂扇巴掌,还是被我喝止了,周围的人并不敢说话。”


    “久病床前无孝子,况且那卖炭翁也六七十岁的人了,恐怕也是不耐烦吧。”萧景时道。


    妙真点头:“是啊,有时候我就想人猝死,就那么一下就去了,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更好。只要瘫在床上,无能为力,或者得了痴呆这样的病症,那才真是生不如死。”


    以前萧景时不畏惧生死,现在听妙真这样说,却连忙道:“娘子,你我还年轻,就不必提这些了。”


    妙真自己见惯了生死,说这些话还好,一时有感而发,但看萧景时眼眸中露出一丝恐惧,连忙坐到他身边,安抚道:“我不说了,等会儿给你看一个好玩儿的东西。”


    “好。”萧景时觉得自己一下就被安抚了。


    等用完饭,妙真拿了自己做的握力圈,是仿照手鞠球的方式做的,只是做的能够抓,握起来很舒服。她道:“你常常伏案写字,手很容易麻,用这个可以锻炼手掌,很舒服的。”


    正面绣的是雄鹰,萧景时戴着手腕上,又捏了捏球,果然觉得舒展不少。


    “你是何时做的?怎地我都不知道?”他一脸欣喜。


    妙真笑道:“若是样样都告诉你,可不就没有惊喜了,如今儿媳妇接手了家务,我呢有病人就看,没病人的时候可不就清闲许多了,就能看看书,做做女红了。”


    萧景时知晓妙真这个人不在意谁管家,但他道:“人一旦不掌权,下面的人就容易阳奉阴违,你也不能事事都不管。”


    “放心,我自有分寸。”妙真笑嘻嘻的。


    萧景时难免想的多一些,一个国家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是一家呢,真真虽然轻松了不少,但是不掌权,下人难免不听她的。


    丈夫真心为自己着想,妙真哪里不知道,但是明年柳氏就要过门了,两个儿媳妇,都不普通,将来哪里还用她操心,她们自己可能就较量起来,不敢胡来。


    四月府试,肇哥儿亲自送弟弟去科场,肇哥儿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弟弟,回来的时候还同妙真道:“诤哥儿那么高的个子,不知道在考房能不能睡好。”


    “这你就不必担心他了,他心里不藏事,一会儿就睡着了。我就是怕他考不过……”妙真最担心这个。


    肇哥儿笑道:“北直隶比咱们苏州府都好过,且儿子和爹爹知晓考官是谁之后,揣摩过他喜好的文章,再让诤哥儿按照主考官心意写,不说案首,至少中个童生试是没有问题的。”


    妙真没有接触科举之前,根本没想过还有这么多的门道,所以有时候未必是你不行,而是这些科举世家有诀窍。


    这些诀窍甚至至关重要。


    府试通常考三场,前两场考一天,第三场考两天。第一场考试为正考,这场考试通过之后,才能继续下一场考试,也就是覆试。


    诤哥儿常年习武,精神状态很好,头一场出来,晚饭和妙真说起考场情况:“有一个老爷爷都那么老了,还来考呢,出去的时候被抬着出去的。”


    “不许这么嘲笑别人,好些人到了这个年纪早就放弃了,能坚持这么久不容易。”妙真说着用碟子装了炒花甲给他,花甲利尿,诤哥儿现下需要把身体清理干净。


    “娘亲,儿子在考试的时候,好想你和爹爹。”诤哥儿道。


    他不是嘴甜,是真的很想爹娘。


    萧景时听了都有些动容,妙真却道:“你哥哥可是陪你读书,又亲自送你去考场,怎地不想哥哥?”


    “哥哥现在有嫂嫂了,而且哥哥教我读书可凶了。”诤哥儿想起来还有些怕呢。


    妙真道:“谁愿意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教你,还不是只有你哥哥。”


    诤哥儿嘻嘻直笑。


    用完晚饭,他就赶紧跑回房歇下了,等第一场通过之后,陆续参加剩下两场,总算团案里写了萧诤之的名字。


    诤哥儿就是童生了,不必再因为府试未过,还要再考县试,家里自然也请亲近的人吃酒。


    柳家人也请诤哥儿过去了一趟,诤哥儿人长的精神,性情直率,很得老丈人和舅兄喜欢,还偷偷让他见了柳姑娘一面。


    诤哥儿想着自己也不是哥哥那种如仙鹤一般优雅的人,索性舞了一套剑,他还收剑时挽了个剑花,颇受礼仪,让柳小姐见了之后十分倾心,以书相赠。


    这些书搬回来后,诤哥儿立马就到正房说了:“柳小姐待儿子真好,还送书给儿子呢。”


    “柳家诗书传家,在以前门阀士族时,书都是不外借的,能送这么多书你,你说的没错,就是待你很好。”妙真也为儿子高兴。


    诤哥儿又道:“娘,我觉得柳小姐似乎很喜欢我,可是我们也没见过几面啊?”


    “大概你的衣裳是你爹帮你搭配的吧。”妙真扶额。


    诤哥儿习武,喜欢穿贴身的衣裳,颜色还随便搭配,妙真觉得读书人要飘逸出尘,所以选的衣裳多是直裰那种。


    后来是萧景时看不过去说了实话,觉得他们母子都太土了,所以他亲自帮儿子设计的衣裳,果然穿上之后整个人挺拔英挺起来。


    诤哥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又去书房缠着萧景时帮他多做几身衣裳,萧景时指了指他:“站在那里别动,都没洗手,一身汗味,就过来薰我?”


    “对不住爹爹,儿子立马去洗了过来。”


    “你那个洗澡可不叫洗澡,叫涮水。罢了,过来离我三尺远的地方坐下,我有话同你说。”萧景时指了指远点的凳子,不许儿子靠近。


    诤哥儿被他爹嫌弃也不埋怨,笑呵呵的听他爹问起,也都老老实实的说了,末了还道:“娘说都是因为您帮儿子挑的衣裳好呢。”


    “你娘怎么什么都跟你说,不过说的也没错,只不过也得看我的心情。”萧景时也不是什么慈父人设,除非妙真要求他。


    诤哥儿见他爹答应了,还要为萧景时表演剑舞,萧景时快被儿子弄的没气性了,这孩子小时候倔强的很,很有性格,长大了怎么这么逗啊?


    见爹爹也不愿意自己舞剑,诤哥儿就道:“爹爹,儿子这就回去睡…读书了。”


    萧景时无奈摆摆手:“去吧,去吧。”


    第130章 爹爹的书终于火了


    因今年大宗师只提调生员,明年才提调童生,所以诤哥儿还要去书院读书,等明年参加院试。萧景时看儿子庆幸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若是在书院玩乐,不思进取,看我不过去打断你的腿。”


    诤哥儿点头胡乱应付,心想爹爹现在还能追上我才怪呢。


    他心态其实比大多数人要强,被教训几句就赶紧去书院了,而妙真她们把这些家里的大事都完成之后,总算是能够歇息一段日子,从四月中旬到端午之前,她几乎都不出诊,家中看诊也看的不多,更多功夫都在休息。


    每天早上做二十个仰卧起坐,晚上做二十个仰卧起坐,白日不晒太阳,清淡殷实,就两个月左右,感觉自己都瘦了一些。


    这减肥果然是有闲工夫不操心的人才能减下来。


    但是还要坚持,她不赞成那种绝食减肥法,一定要生活化的法子,若是能够在中秋节前瘦下来,她就可以奖励自己吃两块月饼。


    其实她现在减肥并非是取悦别人,而是要让自己过一种更规律的生活,更可控的生活,她不希望现在生活好的时候,就什么都放松了,现在放松的是身材,到时候医术那些都可能会退化。


    所以早上一大碗鱼肉粥,她只吃了三分之一,然而吃了一颗水煮蛋和一碟青菜足矣。


    用完早饭,韩若贞过来了,她见妙真今日身上穿着柳黄衫子外罩一件薄薄的鲛纱,腰间细着葱绿的绦子,头发没戴那鬏髻,而是在乌黑油亮的头发中间插一把白玉梳篦,旁边点缀星星点点珠花,竟然清雅脱俗,显得人气质很好。


    “婆母这一身打扮真好。”韩若贞由衷道。


    妙真不好在小辈面前秀恩爱,这一身是萧景时帮她选的,他选的衣裳并不繁复,但是搭配起来就是不同,所以听儿媳妇夸奖,她笑道:“你嘴真甜。”


    韩若贞既是过来请安,也是过来汇报家务的,平日衣食住行的支出,还有家中花亭的修缮,药品的采买钱等等。


    妙真看着那药钱,不由道:“总采买是由我这里的平安采买,多是用于药铺运转,平日煎药的药童的月例也不在总账上出。平日公中的药钱,是一笔专门用于府上主子和下人们看病的钱,这笔钱并不多,就出那个就好。”


    “这般也好。”韩若贞进门之后才发现萧家的人公中有公中的银钱,但是各自都能赚钱,公公拿一份俸禄,婆婆看诊,就连丈夫也要打理田庄,都是能人。


    不过婆母倒是把自己的事情和公家的事情分的很开,还有她也不塞什么女人给儿子,从来不摆架子,不让儿媳妇站规矩,每天自己忙自己的,比一般家里的婆婆都正常,正常的让韩若贞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见儿媳妇汇报完事情,妙真就让她下去自忙去,她则拿起一本书在看,每次觉得看书看的很厌烦的时候,放下两天再拿起来,又有不同的感受。


    看完半个时辰,就见秋蝉道:“太太,今日上午一共发了十五枚号牌。”


    “好,我这就过去。”妙真伸了个懒腰,开始一天的事情。


    原本她以为今日会和往昔一般平平无奇,不曾想今日过来的人说了一件事情让她很震惊。来看病的是一个新生儿的祖母,她孙儿才生下来,全身金黄。


    妙真看这孩子是胎中受湿热,开了茵陈地黄汤,让他母子同服。


    这家祖母也是一位官夫人,是大理寺的一个评事的母亲,那位评事姓詹,所以这位詹老夫人问起妙真道:“听说贵府二公子与国子祭酒柳家姑娘结亲了?”


    “是啊。”都下插定了,马上也要过茶礼了,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詹老太太却道:“不知定下的是大姑娘,还是三姑娘?”


    妙真拧眉:“这有什么问题么?”


    见那詹老太太欲言又止,妙真不免道:“既然没什么问题,那您这边出去次间等药,把药拿了回去就好。”


    詹老太太忙道:“萧大人是我家儿子的上官,有些话我也不好不说,这柳家三姑娘也便罢了,虽说相貌平平,可闺誉清白,可柳家大姑娘曾经要和人家私奔。”


    “什么?”妙真怎么看柳家也不是那种人啊,柳老夫人自从病好了之后,为人性情豁达,和妙真关系不错。


    詹老太太道:“我可不敢胡说。,这事儿是极其亲近的人才知晓的。”


    妙真看向她:“既然是极其亲近的人才知道的,想必你也是极亲近的人,那你为何这般说?”


    詹老太太没想到妙真会这般说,连忙道:“我也是不好看到你们被蒙在鼓里。”


    ……


    那詹老太太回到家中,让人煎了药,她让人抱了孩子服下药,又抱怨道:“这萧夫人看病还真不便宜,诊金都不少。”


    詹家原先也是无锡耕读人家,只是詹老太太的儿子前几年才中进士,家中为了供他读书,已然家徒四壁了,现下才好些。


    虽然家里也用得起仆人,比以前好多了,大还是赶不上别人。


    今日这事她说了并不后悔,柳家当年和她家一样,都是无锡耕读人家,家中有些田亩,甚至柳老夫人丈夫早死,还不如他,只不过后来她儿子早早中了进士,柳、詹二家再也不一样了。


    柳家孙女高嫁大理寺正卿之家,她的长孙却郁郁寡闻而死,当年可是一对璧人啊。


    正想着,外面有人道:“老太太,柳老夫人又送了些衣裳过来。”


    詹老夫人嗤之以鼻:“谁要穿这些她们家穿过的衣裳?”


    詹家仆人面面相觑,这不是詹老夫人亲自上门讨的么?怎么要来了,又说不好。但下人多半是京中的,知道詹老夫人喜怒无常,也不敢多问。


    这詹老夫人等下人离开之后,又打开包袱,见里面都是五六成新的衣裳,知道柳家还是如往年一样,把自己当叫花子打花。以前也就罢了,现下她儿子已经是进士了,竟然还如此。


    那就别怪她和萧夫人说了那番话,萧、柳两家联姻一般不会变,可一旦男方心里有那根刺,哪个女子会讨得到好呢?


    晚上萧景时回来,见妙真不似之前那么活泼,看她有心事的样子,以为她是为了减肥这般的,连忙看着她:“真真,你怎么了?”


    “没什么,吃饭吧,吃完饭,我还有事对你说。”妙真想着这事儿她和萧景时商量一番,暂时就他们夫妻二人知晓,明日她就直接上门去问柳夫人。


    有些事情不便说破,这样的事情必须说破,就像韩家当初以为自家和宁安伯府结亲,就直接上门来问,免去不少麻烦的事情。


    萧景时惴惴不安的把饭吃完,就听妙真说了今日的事情,他是大理寺的官员,连忙问道:“那詹老夫人不会和柳家有仇吧?”


    “已经让人查过了,两家不仅没仇,还是世交,甚至詹老夫人还是柳老夫人的表姐。这样的事情也的确会有亲近之人才知道,可是我想还是上门问问。”妙真如是道。


    萧景时不由道:“你去问,人家就是做了也肯定不承认。”


    “那你说怎么办?即便真的退亲,也得明明白白的。”妙真道。


    萧景时知道妻子善良,不愿意冤枉别人,可有些事情空穴未必无风,他劝妙真道:“你先按捺住,我向女婿借人手,仔细查探一番。到时候你再上门问去。”


    丈夫所提出来的不错,妙真就道:“无论如何,你快些查,我也尽量去问问,快些把这件事情解决才好。”


    萧景时知道妙真心里不愿意存着事情,就道:“你放心,我多打听就是。”


    “景时,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一打听,柳家的人就知道了?他们或许以为我们不信任他们呢?我想还是先去问问柳家,如果她们做贼心虚,必定会处理一批知情的下人,到时候咱们守株待兔就是。君子当直道而行,才能立于天地之间。”妙真刚开始觉得萧景时的主意不错,可后来又觉得不行。


    “你这么说也是,无缘无故的,柳家人怎么可能会有动静?”萧景时道。


    妙真等到次日一早,就径直去了柳家,她找到柳老夫人,让她请了柳夫人过来,屏退下人,就把詹老夫人昨日说的话说了:“我是个敞快人,尤其是这种事情,不好相信从外人嘴里说出来。”


    柳老夫人简直气的发昏:“这起子人,我们柳家常年接济她家,不曾想竟然背后放冷箭。”柳夫人也是气的直哭:“简直是红口白牙,颠倒是非黑白。”


    “唉。”妙真坐在一旁叹气,也不说相信,也不说不相信。


    柳老夫人想这桩亲事是自己主动要说亲的,萧夫人也的确不错,人家听了这些传言,直接上门来问。


    “萧夫人,我也不瞒你,詹家从前和我家里是世交,原本我们两家都差不多。可后来我儿子很早中了进士,又得蒙他座师看中,娶了我这位儿媳妇,我这儿媳妇颇善经营,家中日子也颇过得去。几年前,詹大人中了进士,詹家举家进京,当时詹家的确有意,想娶我家这孙女,只是我身子实在是不好——”柳老夫人说起自己的病。


    妙真也知晓,柳老夫人还是自己治好的,她表示理解,又听柳老夫人道:“还有我老婆子虽然也并非势利眼,可谁不愿意自家孙女嫁的更好呢?于是婉拒了詹家求亲,那孩子没过几个月就过世了。”


    柳夫人忙补充道:“是啊,我们家荷儿,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就因为詹家求亲,我们没有答应,如今她就要坏我儿亲事。”


    “这么听来,您家还真是无妄之灾。”妙真自己也曾经受到过卢世安的污蔑,当然清楚有些人造谣是毫无根据的,心里已经有几分相信了。


    柳夫人连忙道:“实不相瞒,小女见了令郎之后,心中很是欢喜,还亲自画像,一笔一画皆是爱慕。”


    说罢,还亲自让人领着妙真去柳荷的书房看,妙真看房中摆设,这柳姑娘的确读了许多书画,摆设都很雅致,看的出来这姑娘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字也写的好,画也画的极好,妙真都有些汗颜,诤哥儿还没这么厉害呢。


    从柳家离开之后,妙真就和萧景时说了,还把柳姑娘画的画给萧景时看:“你看咱们诤哥儿在她的画下,多么英俊。”


    “咱们虎孩儿,有这么好看么?”萧景时拿着画仔细端详。


    妙真笑道:“也就是你的孩儿被你嫌弃还不生气,天天乐颠颠的,其实人家在外面,也是个好看的小郎君。”


    她说着,忍不住把肩膀靠在萧景时肩膀上,萧景时摸了摸她的头发,心中喟叹,若是自己定然会先去排查,若是真的发现蛛丝马迹,肯定会退婚。妻子解决事情竟然都是这样,总能让人舒舒服服的。


    就跟她这个人一样,萧景时亲了亲她的发髻。


    自然,他也一直派人盯着柳家,柳老夫人肯定咽不下这口气,等柳祭酒回来之后就和儿子说了:“我真怕打了老鼠伤了玉瓶儿,但这事儿我总会问清楚的。”


    柳祭酒听了也忍不住皱眉:“怎地如此?詹老夫人也实在是……”他是读书人,不好说难听的话。


    柳老夫人冷笑:“她以为萧家会不问是非退亲,或者将来折辱咱们荷儿,她是存心让荷儿不好过的。亏我每次送衣裳布料过去接济,没想到真是喂出来一个白眼狼。”


    男子不会体会这些,只会怪自己女儿是不是不检点,若是萧家真的退亲了,自家女儿什么错都没有,即便是祭酒之女,也很不好嫁。毕竟萧家也不是一般的人,萧夫人名声极好,萧大人背景颇深,若是他们说了什么,自家女儿甚至没有活路。


    詹老太太没想到柳老夫人会上门,她还是一如往昔,让人看茶,还笑道:“老姐姐,您怎么上门来了?”


    “我怎么上门?我还问你,平白在萧夫人面前污蔑我家荷儿呢。”柳老夫人不客气的道。


    詹老夫人没想到萧夫人那个蠢货竟然不按牌理出牌,她嗫嚅道:“我怎么可能那么说呢,是你们听错了吧。”


    柳老夫人轻蔑道:“敢做就要敢当,若非萧夫人为人坦荡,亲自上门问询我们,我们还不知道你在背地里这般污蔑。”


    但詹老夫人死都不承认,她这样的人,做寡妇持家多年,举凡做过的事情不承认,人家就拿她没办法,若是一旦承认,也就落了口实。


    见詹老夫人还装病,柳老夫人真的觉得癞蛤蟆爬在脚上,不咬人,纯恶心人。一时情急,柳老夫人道:“说一句不该的话,家中破败,尽出古怪,你长孙过世,你家儿子仕途将来不顺,也都是你害的。”


    詹评事原本三甲进士,正常外放的,是柳祭酒看在世交份上,特地托人让他留在京城,明年任期将满,柳家若是不管,詹家恐怕无法留京做官,这也是詹老夫人自己作孽。


    柳老夫人说完话就离开了,詹老夫人等她走远了,才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我孙儿那般喜欢你,你却嫌弃他,我凭什么让你们好过?”


    ……


    萧景时派了人一路跟着柳老夫人,自然听到这番话,对柳家也颇觉同情。


    大人们把事情解决之后,孩子们全程都不知道,柳姑娘仍旧在家中弹琴作画,诤哥儿从书院回来,也亦是简简单单的。


    妙真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也只有她和丈夫知道,连女儿和儿媳妇那里都没说,有些事情告诉太多人了,就难免泄露。


    很快到了七月,七月过了,坤哥儿就起复做事,妙真突然想起她的大弟弟徐坚:“我记得坚哥儿今年也可以参加乡试了吧?”


    徐坤笑道:“姐姐记性真好,大哥今年应该是要参加乡试的。”


    “若是能考上就好了。”妙真祝祷道。


    过了七月后,妙真带着韩若贞章氏一起去庙里上香,韩若贞还道:“七月半大家都不敢出来走,现下八月了,又是乡试的时节,寺庙里的香火还真旺。”


    “可不是,我也是想为你大舅舅和肇哥儿都添点香火钱,他们若是都能考中,不必再头悬梁锥刺股就好了。”妙真想科举真的让人无法。


    韩若贞也是有苦说不出,丈夫成日在书房读书,想和自己亲热了,才会来房里,明显就是十分看重前途。这原本对于她这样盼着丈夫向上的人来说是很好的,可有时候见公婆恩爱,也会落寞些,毕竟只有等丈夫明年会试殿试得中,才会多些和家里人相处。


    还好这次乡试,正好三十岁的徐坚总算是乡试得中了,喜的徐二鹏放了六十六串鞭炮,正逢他写书半生,总有一部《徐女侠探案集》直接火了,话本子里说的是武周时期医女徐娘子勘破多宗案情,最后被武则天封官的事迹。


    这本书火到京中之后,有不少人打探到徐二鹏是妙真的亲爹,甚至把妙真当成徐女侠。连诤哥儿这个没眼色的,从学堂回来就问妙真:“娘亲,爹爹大理寺的案子是不是都是你指点的,你还会用银针直接杀坏人,对吧?娘亲,你发射银针的千机匣呢?”


    妙真哭笑不得:“我没有这样的能力。”


    人不可能写自己认知范围之外的东西,她爹把徐女侠完全以自己原型和求医经过写的,只不过爹笔下的徐女侠一身好武艺,为人也十分正直,作为寒门女子上嫁五姓七望的门第,不料丈夫看似风光霁月却有士庶之别,徐女侠揭露了夫家害人后,被迫脱离夫家,走上游侠之路。


    这些路程应该是她爹游历的过程,写的栩栩如生,游历过程中徐女侠劫富济贫,帮助官府破案,最后官府上报她的事迹后,武则天封徐女侠为官。


    难得的是结局没有包饺子,徐女侠丈夫找上门来时,徐女侠坚决不回心转意,后来做到有名的女宰相,还活了一百岁,最后得道升仙,完全是独美。


    这本书包含了不少破案、官场、医学、游历、宅斗、修道元素,不仅仅是女子,就是男子看的也多,都赞赏不已。


    如此一来,她爹火遍大江南北不说,就连她也被人误以为徐女侠,出去看诊,还被人叫“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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