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年轻的时候,只是一个稍微能够抓住畅销点的写手,借此发家,但一直也不过是个写书匠,现在五十有六的他却因为一本《徐女侠探案集》,红遍大江南北,跟做梦似的。
但他深知人一火,以前做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会被人无限制放大,所以什么文会、书会几乎都不参加,前面的生意交给李掌柜的儿子小李掌柜打理,他只把控大局就好。
现下儿子徐坚乡试得中,正欲上京参加会试,徐二鹏和他说的倒不是读书的事情,而是人情世故。
“你弟弟本来就在京中,一家子都在你姐姐那里住,以前倒好,可如今肇哥儿娶了媳妇,诤哥儿眼看也要娶媳妇,这就不能如此了,你带二百两过去,让他夫妻自己置办房舍。”徐二鹏道。
徐坚不免道:“爹,可万一姐夫到时候并不在大理寺继续干了,弟弟的差事也没了,那怎生是好?”
“你不是也可以住么?你能保证你这次就得中吗?万一中不了,下次还得过去。好,即便你中了,将来若是在京里任官,难道不需要住处么?”徐二鹏想老子我出钱,你还唧唧歪歪的。
徐坚忙道:“爹爹说的是,儿子去京里就和弟弟说。”
“好了,学问上的事情多和你外甥教学相长,多听你姐夫的意见,我只是个秀才,学问上就指点不了你了,去和你媳妇说话吧。”徐二鹏挥挥手。
徐坚又回房去,罗氏正在给他打点行李,他自然上前挨挨蹭蹭的,罗氏笑道:“青天白日的,你胡闹什么,我还忙着呢。家里的田租要送来,还有书铺那边的事情,都要忙呢。”
“马上要上京了,还不是舍不得你么?”徐坚说着又把他爹让他带银钱去京里让二弟置办房舍的事情说了。
罗氏听完就道:“其实爹说的也是,以前肇哥儿、诤哥儿都没成婚,二弟她们住着当然没什么,反而更热闹,现下两个外甥都快有家有口了,二弟他们还占据人家一个院子,到底不好。”
说到底徐家虽然算不上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日子颇过得去,尤其是这次的书卖的极好,家中大赚一笔,罗氏也看不上这点钱。
不过,她道:“若是萧家那个邈哥儿乡试中了,你们还能够一道坐萧家的船进京,如今爹也说不好麻烦萧家,只能你同本府几个同窗一道去了。”
“那邈哥儿才二十出头,哪有那么好中的乡试?你看我,十七岁中秀才,今年三十了,方才乡试得中。”甚至徐坚觉得自己在中乡试的人中都算是比较年轻的了。
罗氏不解道:“那肇哥儿怎么十八就中乡试了?”
“你看肇哥儿之前在苏州书院读书的时候,院试也是考了两次才过,就知道他是聪明,但没有天才一说,在科举上有天分,但更重要的是勤勉和名师指点,普通人可没这些机会,缺一不可。”徐坚自己算幸运的,有晁家族学能够读书,他爹也是专门为他拜访本府名师,三十岁了衣食无忧可以单纯读书,旁人可未必有那个机会。
罗氏也不解:“萧家那位六太太也真是,之前为了这孩子南京也不去,进京也不去,怎地现在孩子要乡试了,她又去做官太太了?”
徐坚摊手:“我也不知道。这是人家家里的事情,萧六哥为人倒好,他们的事情我们就不背后说了。”
罗氏想来也是,又听梅氏的话,置办了些家乡特产,让徐坚上京时一并带过去。等徐坚到京城的时候,已然冻手冻脚的地步了。
萧家专门为了徐坚接风,妙真还笑道:“专门给你安排了一间书房,你也别往会馆去,清清静静读书倒好。”
本来妙真就比两个弟弟大不少,完全是长姐如母的存在,她说话,徐坚都听着。
徐坚也和她说起家里的事情:“爹还是每日出去溜达几圈,就在书房写书,每次说写完一本书休息几个月,可休息不到几天,又开始了。娘想出去走走,都叫不动他,气的娘不行,老说爹说话不算数。”
妙真听了特别想笑,又道:“我记得小时候娘常常参加茶会、进香会那些,爹爹就很少有空带我们出去,常常和我说他小时候就是乡下长大的,根本不爱看风景,到时候让娘和隔壁马太太她们一起出去呗。”
“姐姐,马太太家里拮据了许多,早已不如往昔。”徐坚叹道。
马家曾经比徐家强多了,但经过这些年,徐家一直往上,马家却逐渐落下。也许有一天,徐家也会慢慢变差,又有别的人家会冉冉升起。
就像詹、柳两家一样,即便曾经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也可能发展各不相同。
妙真又问起梅氏罗氏还有亲戚们,徐坚都一一说了:“其实我也是成日读书,知道的不多,祖母在咱们家里,吃穿不愁有人伺候,就是姑母老是借故打秋风,但近来她发了一笔横财,她公公过世之后,分了两台织机和一百多两给她们,也不怎么上门了。”
“她不上门才好呢,不过也算是弥补她了,想起小时候祖父祖母年岁大了,她得不到什么余荫,如今算是得了些了。”妙真笑道。
姐弟二人说笑几句,等宴毕,他由下人领着下去。
徐坚这边也告诉弟弟徐坤父亲吩咐的事情,徐坤如今也算是历练一番,尤其是在大理寺,经常接触案件,人经过历练之后到底不一样,当即就道:“我知道了,但总要等年过完再说这事儿,我也好寻摸寻摸。”
“这些你既然能够安排,那哥哥就不操心了,如今我对京中,可不如你熟悉啊。”徐坚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他想弟弟如今在京里虽然只是做文书,但常年和官员打交道,到底不同了。
也是,只要姐夫在京里为官,弟弟的前程就少不了。
俗话说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小吏,做好了也不差的。
且不说徐家兄弟二人如何安置,妙真这边正和韩若贞说起过年的事宜:“年货都是要提前备下的,就比方平日烧的柴火,年节下都是翻几番的。炭火家里倒是还有,庄子上多半会送,但是他们送来都是过年的时候了,所以也得多备些。”
韩若贞一样样记下,又见妙真拿了两件衣裳给她:“这是你大姐姐送回来的,一件是貂鼠的皮袄,外面都是羽缎的料子,一件是羊毛的坎肩,我看很适合你,你就拿回去穿吧。”
“这是姐姐给您的,您这是……”韩若贞连忙推辞。
妙真笑道:“她送过来的时候,我们看了都说衬你的肤色,你放心,我那里且有呢。”
韩若贞虽说是相府千金,但也是个小姑娘,见了好看的衣裳,难免回去就上身了。她的日子其实比起很多做儿媳妇的都好过,进门就管家,婆婆跟前也不必站规矩,丈夫读书上进,还真是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是了。
甚至婆母也很有分寸,虽然平日也和萧庭之的媳妇陆氏很好,可是好东西还是留给自己,家交给自己管。
上回回娘家时,她娘就叮咛她定要加倍孝顺婆家人,不要恃宠生娇。
试完衣裳,韩若贞换上常服,听得外面有人进来道:“大奶奶,姑奶奶那边打发人往上房去了,听太太身边人的意思是说姑奶奶又有了身孕。”
转眼宣哥儿两岁了,姑姐这个时候有身孕也很正常,她忙去库房挑补品那些,只等婆母吩咐下来就送过去。
忙完她又想起自家三哥,到如今好几年了,也只有一个女儿。当初娘想选萧家女儿,也是想着萧夫人乃妇科圣手,生的面若观音,其女身体健美,有宜男之相。
然而三嫂也找婆母看过,婆母帮她医病之后,也说孩子若非身体缘故就是天意,到如今哥哥膝下也只有一女。
却说妙真那边听闻芙姐儿有了身孕,果然让韩若贞打点几样东西出来,她亲自过去云间侯府。芙姐儿现在已经坐稳了,还有些出怀了,正和妙真道:“以前我听娘说起怀孕要小心,可好些勋贵人家到快生的时候才知道呢。”
“这是为何?”妙真还真的不解。
芙姐儿就道:“就怕孩子掉了,夫家怪罪。您知道么?和我关系不错的信阳侯家的大奶奶,怀了八个多月都掉了。我现下说出来,也免得太操劳。”
“对,别硬撑着,你是世子夫人,那些权力根本跑不掉。”妙真说完,又帮女儿把脉,见胎相平稳,才放心:“你们侯府事情不少,你既然想的开,娘也就不必为你担心,你看我现在,你弟妹一进门,管家权我就交出去了,人自在了好多。”
芙姐儿见她娘今日着草绿色的长衫,配上鹅黄色绣折枝花的褙子,脖子上交叠挂着珍珠项链,看着秀丽可人,她真没想到这么多年,时光像完全没有停留在娘身上一样,反而似陈酿一样,如今比同龄的人看起来更好看了。
她抚着妙真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这是您何时买的?”
“你爹爹送给我的,我自己的首饰已经很多了。”妙真也觉得这样穿戴好看。
芙姐儿打趣道:“现下您是徐女侠了,爹爹可不就更爱您了。”
妙真戳了一下女儿的头:“好端端的,连长辈也打趣起来了。你爹爹还委屈呢,有些人不明所以,以为是我在操纵你爹在大理寺判案,我解释过,越解释,人家越以为我给你爹面子。说实在的,你爹得亏是真才实学,所以不介意,若是遇到那些小肚鸡肠的男子,最会嫉妒了。”
从一开始她受到关注开始,萧景时真的从未有一丝小家子气。
芙姐儿还从未想到这些,她一直觉得她娘似乎没有三伯母那么八面玲珑,可是她娘心思真的非常细腻。她不由道:“娘,您想的真透彻。”
“那是,但人也不要太囿于情爱上,情爱容易消逝,只有自己学到手的那才是自己的。”妙真瞬间恢复冷静,她很清楚女儿现在是最幸福的时候,丈夫疼爱,又管着家,生了嫡长子后又有了身孕,自己说这些她肯定听不进去,但听不进去,她也要提醒一二。
但也仅限于提醒一二,在儿女们未成年的时候,做大人的可以多教一些道理,但是她们成家了,大人们最多就提醒一二了,再多的事情都得自己去感悟。
殊不知芙姐儿心想爹对娘那般好,可是娘还是以自己的事情为主,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爹才愈发喜欢娘。
真是传奇人物,难怪别人都觉得娘符合徐女侠原型,因为她本身虽然有情爱之意,可能够立马清醒,很符合里面的人物。
中午,妙真陪女儿用了一顿饭,又陪着宣哥儿说了会话,外面说萧景时过来了,妙真才对女儿道:“我就先回去了,你若有事,打发人找我便是。”
等出来侯府,见到萧景时还很诧异:“怎地你亲自过来了?”
“我是有事寻你。”萧景时道。
妙真不由笑道:“有何事?说吧。”
萧景时立即道:“你还记得我的同年谢登之么?”
“记得啊,当年他儿子还是我看的呢。”
“就是他儿媳妇难产,他儿子本来多病多灾的,身体不好,这恐怕是家中唯一的孙辈了,想请你过去,我就径直过来了。”
妙真二话没说就过去了,她现在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带着药箱,所以直接和萧景时一起坐马车过去。
谢夫人一直和妙真保持着不错的往来,当年也是要给芙姐儿说亲,只不过当时芙姐儿的选择颇多,就婉拒了。后来,等萧景时回京任官,两边往来也多了起来。
很快,妙真到了谢家,谢夫人迎出来,正说着儿媳妇的病况:“这可怎么办?临产药也服了,胎儿就是下不来。”
“难道是耻骨不开么?”妙真想。
涉及到专业,谢夫人也不是很清楚,妙真健步如飞到了产房,取下自己的首饰用帕子包住,让丫头们拿好,又穿上罩衣进来,先看了看产妇,不由道:“这并非是交骨未开,若是胎儿的头到了产门而不能产出,那才叫交骨不开。”
接生婆和妙真也认识,不禁道:“徐大夫,这要不要我伸手进去?”
“先不用,头还没有降到宫口,这说明是气逆不行,若是贸然开了宫口,容易导致胎位不正。”妙真对产婆如此道,又看着产妇:“你告诉我,你是哪里不舒服?”
“我总是一口气在那里,胀的很,上不去又下不来。”
“没关系,我来想办法,你别怕啊。”
见产妇实在是太过恐怕,恐怕是坐草太早,久久不生才如此,故而先安抚她。催生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不利气只催产这就不行了。
她开了一剂舒气散,让下人赶忙去抓药煎服,谢家下人不敢马虎。
妙真则握着产妇的手小声和她交谈,夸她女红好,又问她娘家哪里,转移她的注意力,等药煎好之后让她先服下一剂,产妇服药之后开始阵缩,半个时辰之后,又服下一碗,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孩子顺利产下,母子均安。
谢家的人都欢呼雀跃,妙真却精神不是很好,有点太累了,熬了一下午,几乎都没坐下过,可不是一般的强度,还好总算是让产妇顺利诞下孩子了。
“很累吗?”萧景时看她头发都湿了。
“是啊,产妇尤其恐惧,所以我得不停地关心她的身体和情绪,又怕我的药不灵,要聚精会神。”妙真静下心来,回想了一下今日写的行医日志,似乎没什么疏漏。
等回去之后,先沐浴更衣方才出来,萧景时连忙道:“真真,过来用饭。”
“等会儿,我发现我有个地方没写,我写完再吃,你先吃饭吧。”妙真赶紧到书桌前坐着把医案补充好,才松了一口气。
等写完过来,萧景时吩咐人去热了一遍,妙真想丈夫还真贤惠,不仅为她打理衣服,吃食也照顾她,她托腮看着萧景时:“你现在越来越贤惠了。”
萧景时板着脸:“胡说什么,男子怎么能说贤惠呢。”
“那就是体贴我,别生气啊。”妙真笑嘻嘻的。
萧景时哪里生气,帮她盛汤,又挑去黄骨鱼的刺:“没什么小刺,放心吃,今日是我请你过去的,明明是你专门休息的日子。”
妙真摇摇头。
过完年后,肇哥儿和徐坚一道参加会试,肇哥儿这次会试第六,徐坚头次会试没有考中,当即就折返了,肇哥儿则在殿试上考了一甲第三名。
一甲第三就是探花?
妙真都激动起来,又看家人抄录过来的报喜帖子,上面写着,【萧肇之,贯直隶苏州府吴县民籍,府学生,治礼记字元初,行一,年二十一,十一月十六日生。祖父思驭赠正奉大夫,父景时大理寺卿,母徐氏封三品淑人。重庆下,弟诤之,娶韩氏。应天府乡试第一名,会试第六名。】
第132章
进士及第之后,肇哥儿还要参加琼林宴,也叫恩荣宴。如今,他探花出身,人又年轻,不需要像庶吉士那样熬,立马就有编修的官职,自然春风得意,就连他岳丈家里几位舅兄都频频上门。
妙真不是一个扫兴的母亲,但也提醒儿子:“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那么多官位高的人都在观望你们,若是表现的有差池,想必人家就会觉得你不过如此。”
“娘提点的是,儿子知道。”肇哥儿笑道。
妙真点头:“你自来懂事,我和你爹都知道,然而官场可是一个不小心就万劫不复的。越是在兴头上,越超越众人,已然得了实惠,就越要谨慎些。”
这是她为人一贯的准则,但凡太过高调的人,通常高调不了多久,就很容易被人针对。
肇哥儿束手听完,又行了一礼:“儿子省得。”
这一日对于韩若贞而言,当然也是最为荣耀的一日,她本生于宰相门第,丈夫二十出头已然是探花,将来也很有可能从玉堂入阁,也有可能做宰相夫人,自然飘飘然了。
但萧家摆了三日酒之后就恢复如常了,还有病人上门看诊,婆母照样接待,来者是信阳侯府的女眷,她也在作陪,只听人家问起:“夫人真是好命,有福气。”
“我自然是为他高兴,但是这并非我的成就,所以我不是我好命。”妙真想这是儿子的成就,备受瞩目的探花郎,她高兴归高兴,但毕竟不是她的成就啊。
韩若贞想婆母也是够特别的。
又说徐坤夫妻在年后寻摸到一处门脸三间到底三层的宅子,稍加修缮一番,他们一行人就搬出去了。
他们这一搬出去,空出来的院子,妙真也请人重新修缮一番,准备将来当作诤哥儿的婚房的,这可是一座挨着花亭的精巧的院子。
只不过萧景时任期已满,如今还未调任他处,不知道是何缘由?
正想着的时候,见书童过来道:“太太,给家中的信已经寄回去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妙真也舒了一口气,徐坚因为会试失利,提前和同乡们返家了,肇之中探花的消息就得她自己让人带回去了。
儿媳妇还年轻,以为丈夫中了探花,所有的人都会为他高兴,实际上,除了非常亲近的家人,多少人心中大多酸涩嫉妒。
等妙真的信到苏州的时候,已经快五月了,徐二鹏知晓儿子会试不利提前回来,倒也不好责怪他,毕竟落榜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是比自己年轻十几岁的外甥还高中了。
但见外孙子肇之竟然中了探花,徐二鹏似乎很了解的对梅氏道:“肇哥儿人生的俊俏,读书又好,探花郎非他莫属啊。”
梅氏笑道:“这可真好,咱们真真还有什么可怕的,日后就是萧家姑爷对她不好,还有儿子撑腰呢。”
在许多女子看来,丈夫都没有儿子可靠。
徐二鹏倒是不认同:“这话就不对,有姑爷在,女儿就是当家主母,毋庸置疑。可若是姑爷不在了,当家主母可就不是她了。”
梅氏摇头:“我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算了,我也不和你说了,总觉得跟做梦似的。我以前是个怎么努力,都比不上别人的人,现下我的书火了,连带着以前写的书也有不少书坊过来买断的,外孙子还做了探花。”徐二鹏自己都感叹。
比起徐家来,萧二老爷就更高兴了,当地官府还送了牌匾过来,萧家族里也准备了好几座牌坊。晁氏也是让人制了一块牌匾挂上,如今大老太爷已经过身了,她身体反而比之前要好一些,膝下的孙儿比他爹懂事,平日除了读书就是打理族务,孙媳妇也是端庄贤惠之人。
她的孙儿仁哥儿正过来道:“祖母,大哥哥的牌坊都建好了,好些人走过去还要下马行礼呢。”
晁氏笑道:“咱们家如今也算是能摆脱之前的身份,成为诗书传家的人家了。”
仁哥儿道:“是啊。”
看着少年老成的孙子,晁氏对她招招手:“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仁哥儿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往前:“祖母可有何吩咐?”
晁氏就道:“我们长房人丁单薄,你是三代单传,你爹无家无父,从不听我的话,自己一走了之,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你祖父已去,祖母年迈,将来你想过如何自处吗?”
仁哥儿一听就有些害怕,他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很是怕,立马上前:“祖母不会有事儿的,祖母肯定没事。”
晁氏伸手阻止:“祖母再好,也抵抗不住生老病死。来,我今儿就教你,这族里我们家和二房三房最为亲近。只三房做官做久了,架子摆的大,和族人总生嫌隙,二房倒是不错。”
“孙儿和礼哥儿的关系素来好。”仁哥儿忙道。
晁氏却摇头:“礼哥儿娇生惯养长大,他爹没怎地管他,只知道带着他交际应酬,他人也不坏,就是没磨炼好,他娘很有些愚钝,他爹又太过精明,日后等你二叔祖还有二叔祖母不在了,他爹未必像你二叔祖父那般。”
当年二房供着当官的三房,可是毫无怨言,即便二房自己的儿子当官了,那笔钱也没断过,后来还是三房辞官,二房才断掉。
萧二老爷算是有格局的,可萧景珩就未必如此了。
“除此之外,还有你六叔,你六叔人倒是活络也还不错,可他能力有限,你娘之前和邈哥儿他娘关系很僵,这条路也行不通。咱们家唯一靠得住的还是你四婶。”晁氏道。
仁哥儿不解:“不应该是四叔吗?”
“你四叔这个人恣意,他心中有一团火,从来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许多人许多事情都是他路上的荆棘,能踏平则踏平。这种人睚眦必报,有时候甚至无法控制自己,但你四婶不同,她这个人深明大义,只要你对她好,她就会对你好。你看你庭哥儿,如今不就去京里了么?”晁氏从一开始就觉得妙真不错,后来从庭哥儿的事情上以及她个人的发展上,更证实了她眼力不错。
仁哥儿若有所思的点头:“孙儿知道了。”
可他到底还是个少年,所以恳求晁氏道:“那孙儿自长大也很少见到四婶娘,您说该如何交好呢?”
晁氏笑道:“你就守好这方田地,当年我们长房替三房打理田务,所以三房还帮你爹运作过一个官位。将来你四叔和你大堂兄他们肯定在外做官,二房分家之后,他们的田地还不是要交给族人打理的?到时候你争取过来,再好好读书,最起码中个秀才,做个富家翁,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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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端午,妙真因为芙姐儿送来的锅巴太好吃了,忍不住吃了一袋,头火又重了,头上长了一个大的火疖子,她自己熬了绿豆汤解毒,可是往榻上一靠,还是头疼。
萧景时没好气道:“之前我让你吃大排面你不吃,非要吃锅巴,说什么放纵餐只能二选一,现在看,还不如吃大排面呢。”
“就是特别想吃可以嚼的。”妙真也后悔呢。
他就喜欢看她露出来的这些小儿情态,这些年她是完全没变的,但总有些恐慌,如果当年稍微有差池,他可就娶不到真真了。
人生的缘分真是十分的奇妙,他又看着妙真道:“我打算明日休沐去爬山,许久不出去,感觉骨头都生锈了。”
丈夫素来好动,胆子奇大,妙真则保守谨慎,但她并不干涉他:“那你就去吧,我明日就不等用饭了。”
萧景时笑道:“你自便就是。”
次日,丈夫出去之后,妙真把韩若贞找过来,看着她道:“今日你公公还有庭哥儿媳妇诤哥儿都不在,我喊你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因我数年游走于内宅,知晓女子出嫁一年,若无身孕容易着急,我是想说你们若是觉得年轻,暂时不要孩子,我这里有避孕之物,不伤身体的,但若是你想有孕的话,万万别吃什么生子方,只管找我调理就是。”
韩若贞的确非常着急,她嫁过来时年岁也不算小,虽说她父亲是武英殿大学士,可是萧家父子二人皆为官,丈夫如今探花郎了,她的优势变得小多了,更有甚者,嫁进来这一年,娘家人就一直在问。
没想到婆婆竟然这般开诚布公,韩若贞看向妙真:“您真了解儿媳,儿媳确实有些着急了。”
“不打紧,这不是有我在么?你若是哪里不舒服,尽管和我说,放心,你身体的一切异样,我都和其她病人一样,随即封存。”妙真道。
韩若贞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道:“儿媳也没有别的病,就是自从成婚之后,出恭时那里总是刺痛,有一次还尿血了……”
妙真一听就知道是尿路感染,她道:“这就是淋症了。是不是房事之后,喜欢憋尿?”
虽然和婆婆说这些不太合适,但现在妙真说完并不看她,她就道:“是啊,因为相公他看书看的很晚,每次回来的时候就太晚了,我们还要说会儿话,再要水。甚至有时候太倦怠了,就没叫水。”
“这可不成,房事前后一定得清洗,如果之后不能及时清洗,也一定要小便才行。没关系的,我现在给你开药,你现在也是在急症期间,既然还有尿血,就先服用小蓟饮子,不过你也得多喝水。”妙真一一嘱咐。
又要帮她扎针,韩若贞虽然时常也过来诊室,但是没有亲自治疗过,还有些害羞,但见诊室帘子后面的病床换的干净的床铺,薰着茉莉香,其中摆设也特别雅致,倒是想难怪京中贵妇人怎么都找婆母看病的。
妙真一边让药童煎药,一面下针,先取穴中极、膀胱俞、三阴交、阴陵泉、太溪等穴位,韩若贞见她下针并不是很疼,还奇道:“娘怎么刺都不疼的。”
“要是很疼,岂不是说我医术不好了。”妙真笑道。
韩若贞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扎完针之后,就觉得自己好了不少。还有婆母说隔几日就帮她针灸一番,她道:“我该早跟你说的。”
妙真摇头:“你不说我也能理解,有时候自己的事情本来是一些正常的事情,被人家知道了,还要拿出去说嘴,那多不好。再有,你是新媳妇,在我的面前总是不好自曝其短,这没什么,只是日后有问题,就找我就是了。”
再也没想到婆母竟然这般好,韩若贞本来也是聪明人,十分拎得清,她不仅没有婆媳矛盾,反而婆母这样理解她。
韩若贞很是感动,妙真很是慈爱的捏了捏她的手。
当晚,萧景时也没回来,诤哥儿晚上过来陪妙真用饭,还道:“爹爹也学会夜不归宿了?”
“没大没小,敢说你老子,仔细他捶你。你爹如今为官这么多年,已经是好多了,我记得以前他是想出去看雪就去看雪,想打狼就打狼,可不定性了。”妙真笑道。
诤哥儿感叹一声:“爹也真是的。”
“别说你爹了,还有三个月,大宗师提调,你就要参加院试了。九月又是你的婚期,若是你考不中,到底美中不足。是不是?”妙真道。
诤哥儿道:“若是去年参加院试我肯定害怕,但今年我也多读了一年多了,颇有些心得,您就放心吧。”
妙真笑道:“没考过,那也不必难过,就怕你诗文输给柳姑娘,看你羞不羞。”
“嘿嘿。”诤哥儿傻笑。
“行了。天色已晚,你快回去吧,娘也要歇息了。”妙真正在看《徐女侠探案集》中册,这样的书籍,忙完一天看,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这一看就看到过了子时,秋蝉和夏云来催了好几次,妙真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书,脑海中想着书里的刀光剑影,高山密林。
等早上还没醒,突然见有人拼命敲门,妙真掀开帐幔,才发现是萧景时回来了,还满身的酒气,她不由道:“你喝了半夜的酒啊?”
“我晚上就睡在山间,听到山风呼啸之声,一时兴起,和友人烤肉吃酒,还作了好些诗呢。”萧景时想起来都兴奋,要把诗拿给妙真看,妙真打着哈欠,赶紧去床上,“你放那儿吧,我想先睡会儿。”
妙真睡下之后,萧景时却只想和她分享:“娘子……”
“你先去沐浴吧,等你沐浴完,我再听你说。”妙真还想趁此机会多睡一会儿。
萧景时嗅了嗅自己身上,也确实不像话,赶紧让人烧水安排,等他沐浴完,再从诗袋里拿出自己的诗词,非要妙真欣赏,还好妙真现在已经醒了,打着哈欠看了看:“的确写的不错,挺好的。”
“是吧,山风的呼啸真是猛烈。”萧景时就喜欢这种感觉。
妙真看了他一眼:“我打赌你今日肯定会头疼。”
萧景时不以为意,吃完早膳就去了衙门,不曾想路上头就疼起来,他的确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应该让真真帮自己热敷一下的。
另一边也有人头疼,其实楼琼玉在凤阳府那是过的风生水起,到底这里的人知晓萧景棠的哥哥是萧景时,有什么功劳当然也都想着他,这次还推荐他为正七品的推官。
可偏偏邈哥儿乡试不中,年岁也不小了,这可怎么是好?
萧景棠还和她道:“你也该为邈哥儿说一桩亲事了,人家诤哥儿今年都要成亲了。”
“可凤阳府没有看得上的姑娘啊?比方那个许通判的女儿,大字不识一个,家里说话也十分的可笑。”楼琼玉根本看不中。
萧景棠不由道:“那不如让四嫂帮忙说一桩亲事如何?”
楼琼玉则摇头:“庭哥儿也是在四嫂膝下长大的,最后还不是只说了一个商户,不是我说,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会那般上心。况且,你的官职已经很麻烦他们了,若是事事指望,人家也未必愿意。”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可楼琼玉想着肇哥儿中了探花,娶了宰相女儿,连诤哥儿一点功名都没有的人,也能娶原国子祭酒,现任鸿胪寺卿之女,可自家儿子乡试不中就算了,能够娶的顶天了竟然是知府庶女。
要么就是那等毫无风骨的小人,即便是官家女,嫁妆不过二十抬,还嫌弃相公突然非科举正途出身。
她可不就头痛么?
过了端午之后,韩若贞的病情好了不少,妙真又帮肇哥儿和她一起调理,毕竟他们夫妻都是想要孩子的,就需要一起调理。
还好八月份诤哥儿院试顺利通过,九月柳荷娘进门时,韩若贞就有了身孕。
柳荷娘其实是知道詹老太太背后拆散她亲事的事情,也怕萧家人有芥蒂,不曾想婆母拉着她的手还夸道:“你看你多有福气,一进门,你嫂嫂就有了身孕。”
这让柳荷娘一下就放松下来了,昨夜新婚,丈夫虽然比他小一两岁,但热情坦诚,英武不凡,婆母嫂嫂也很好,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殊不知妙真想的是,妯娌之间即便不能做闺友姐妹,也应该和平相处,否则内斗就是乱家之源。
第133章
柳荷娘三日回门,家里人也免不了要问她和姑爷相处的如何,她脸上有些羞涩,但还是道:“他和我想的有些不同,完全是赤子之心。”
柳老夫人颇通人情,遂道:“姑爷在家中是小儿子,父母哥嫂难免疼宠些,你初进门,千万别几句话不对就吵起来了,要先摸清楚人家的脾气才好。”
“您说的是,我听婆母说公公这次特地为我们二爷请了名师,准备参加三年后的乡试,萧家对学业十分看重,恐怕他也不常待在内院。”柳荷娘她爹也是科举出身,当然知晓读书人家这些事情都不能抱怨。
便是她娘柳夫人也道:“这是正经,你们夫妻都还年轻,平日你在婆家多听你婆母的话,这才是根本。”
柳夫人本人就是跟婆母相处的很好的典型,当时柳老夫人得了怪病,也多是由她亲自伺候,这柳老夫人当时还是寡母独子把柳大人养大的,因为婆媳关系处理得当,柳夫人自己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柳荷娘明白:“婆母倒是很好相处,也不让我们站规矩,大嫂如今有了身子,她常和我说起一些家中的规矩,也还不错。”
柳家人见柳荷娘气色很好,倒也不多问了,那诤哥儿在柳家被灌了许多酒,他平日是不怎么吃酒的,但今日陪新娘子回门,就是不能喝,也要喝,否则新娘子脸上过不去的。
但喝完之后,很是难受,回到家中就让人去妙真那里讨解酒汤来。
妙真亲自送了酒癥丸过来,让人给诤哥儿服下,又对柳荷娘道:“他平日极少饮酒,即便吃酒,也只吃些甜滋滋的果酒。今日为了你,特地饮酒的。”
“都是儿媳的不是。”柳荷娘压根不知道这些。
妙真笑道:“我说这些并非责怪你,而是觉得夫妻之间就是要这般互相体谅,诤哥儿成婚的年纪比他哥哥早一些,虽然心性算不得十分成熟,但他是很喜欢你的。”
柳荷娘脸一红。
既然儿子服下丸药,妙真也就不耽搁了,她可不愿意做妨碍人家感情的电灯泡。
且不说百炼钢如何化作绕指柔,妙真也得回去照看萧景时了,此人自从数月前去听什么山风之后,拼着头疼了好一阵子,昨日又被人拉过去,据说他不愿意去,但是他大胆冒险的名头出去了,被人家激将法一激,又出去了。
故而,又回来找妙真。
妙真特地帮他热敷艾灸了一阵,才道:“上回我吃锅巴长了火疖子,被你念叨之后,这几个月我是上火的吃食一概不吃,你倒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既然你不听我的话,也不必找我了。”
“下次有人找我,你就帮我挡了吧。”萧景时挥挥手。
“我也不愿意做坏人。”反正妙真就是不答应他。
萧景时忙道:“你可是徐女侠啊,谁敢不听你的话?”
“看你求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妙真没好气道。
萧景时好了之后送了一扇药柜给她,妙真才开颜,新的药柜更大,可存放的药品种类更齐全,还分了成药丸和生药区。
“看起来不错嘛。”妙真笑道。
萧景时点头:“我看你那个药柜都用了十几年了,正好现在换一个新的,那旧的当劈柴烧了算了。”
妙真兴致勃勃的让药童收拾,还不能让他胡乱弄错药材,萧景时就在一旁帮忙。
不知不觉中,二儿媳妇已经进门半个月了,柳荷娘平日喜静,多在习书画,但为人也颇善解人意,很懂人情世故,在家不抢韩若贞的风头。尤其是她和诤哥儿相处的颇好,诤哥儿本和常人想法不太同,柳荷娘也不是那等拘泥之人,妙真很满意。
十月初一是民间岁腊之辰,虽然不能如往常一般出外上坟,送寒衣,但也关着门自家聚在一处用饭。
妙真和萧景时一起在上坐,两个儿媳并儿媳妇一边一对,坐在一起吃锅子,诤哥儿最喜欢围在一处吃锅子了。尤其是因为妙真爱吃麻辣烫,所以她特地仿照麻辣烫的习惯,把吃食都串在签子上,一边是清汤,一边是红油的。
诤哥儿可爱吃这个了,但这个做起来费时费力,毕竟处理食材就要不久,所以妙真一边冬日才做。
他吃的是包心鱼丸,还一下烫到嘴了。
“快喝些饮子,千万别烫着舌头了。”妙真递过饮子给他。
诤哥儿不由饮了几口,才道:“怎地外面没有人做这些好吃的呢?娘亲平日不怎么做菜,但是每次做的都是我爱吃的。”
妙真笑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啊。”
别看萧景时这个大的个子,但人家吃清淡的,妙真则是吃红油辣的那一锅,自然,也不是特别辣,只是比清淡的多了些味道。
没办法,她平日都吃的很清淡,也只有节日时,才能吃多一些。但她喜欢这样,如果日日吃那些,肯定多油多盐,胃口重,人就很容易浮肿。
萧景时还在桌上问起诤哥儿:“给你请的新先生如何?自己跟着学,有没有听不懂的?”
虽然请的是名士,但并非一定能教好,若是教诤哥儿不上心,萧景时也会客客气气的送走人家,再寻一位来。
诤哥儿听萧景时问话,放下手中的筷子:“儿子都能听懂,爹爹放心。”
“好,这就好,乡试不比那些府试院试,更难了,若是不沉下心来读书,将来一辈子就止于秀才这一步,就是外人不羞你,我也看不起你。”萧景时看着儿子道。
诤哥儿是被这样教训惯了的,因为他知道爹爹其实对他很好,可柳荷娘听了就很不舒服,因为她和丈夫很好。自己想吃什么,他听了一句,就会偷偷潜伏出去帮她买回来,得知自己喜欢画画,就主动要把两间屋子辟出来给他做书房。
但她是儿媳妇,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用完饭之后,和诤哥儿一起回房时,她看着他道:“不管郎君能不能考中,都是荷娘心目中的英雄,况且郎君还年轻呢。”
诤哥儿听她这样夸自己美滋滋的,但是又道:“我还是要好好读书,要不然等到头发花白了,那我就没劲儿了。”
“哪里会那么久,郎君现下年纪还不大呢。”柳荷娘暗中想着让他爹传授一些心得给丈夫才是。
韩若贞出怀之后,身体多坐一会儿就发酸,妙真就让她交付一部分给柳荷娘管着,她们将来都是要做主母的人,总得管家才是。
十月底,芙姐儿生了个女儿,萧家送了洗三礼去。这芙姐儿倒是想的通,对妙真道:“若我头胎生的女儿,这一胎怕是着急,可头胎生了宣哥儿,这一胎,无论生男生女,我心里都惬意。”
妙真想自己在家从无重男轻女之意,但是女儿从小就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长大的,又嫁到这样的人家,想一切都自在,也是很难。
所以,妙真道:“你还是赶紧把身子养好,坐月子就要调养好,那张坐月子食谱我重新写了一份,到时候你让厨下照着做。”
“娘,您真好。”芙姐儿想有亲娘在身边就是不一样。
妙真笑道:“我以前也是这么跟你外婆说的,虽说女孩儿家自立自强很好,但若是有家人宠爱,总归觉得有了后盾。”
芙姐儿不禁点头,又问道:“弟妹现下也出怀了吧?”
“是啊,一开始还有些害喜,这些日子胃口又好起来了。”
芙姐儿想自己再有孝心,到底出嫁了,回娘家不是很方便,还得弟妹们照看,所以又道:“我这里人家送了好些燕窝花胶来,我一个人哪里吃的玩,娘拿些回去给弟妹吧。”
“不必了,家里也有不少,哪里还要你给。”妙真摆手。
芙姐儿却坚持:“实在是太多了,不吃也放霉了,您就拿回去吧,好歹也是我的心意。”
见她这般说,妙真应下,回去之后分了些给两个儿媳妇,还拿了些给陆氏,都住在府上,不好厚此薄彼。
陆氏现下有妙真介绍的固定病患,她虽然不缺钱,但是能够借着看病交际顺便提升自己的医术,也是很充实。
平日没有病人的时候,去找柳荷娘或者韩若贞说话,她们年纪相差不大,都能说到一起去。
很快到了十一月,朝野传来消息,严世蕃被判斩首,严嵩被削职回乡。曾经震慑朝堂数年之久的严党终于落幕。
不少曾经阿附严党的人都遭到了牵连,这一次就更狠了,萧景时当然算不上,他当年去宣大的时候,就是因为针对严党的关系。
萧家三房的姑太太萧素音的丈夫岑渊,原本靠着严党做官,如今也成了打严一党。
“这个人的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些。”妙真皱眉。
萧景时笑道:“他这么多年混的不温不火的,不出格一些,怎么出头?但此人也太不地道,他告的这人,以前曾经和他关系不错的,甚至人家混的比他好多了,还提携过他。”
妙真皱眉:“一开始我就不喜欢此人,素音多能干的人啊,人还漂亮知礼,他倒好,宠妾灭妻。”
“就是,有妾的人都该死。”萧景时立马义愤填膺。
妙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倒也不必如此过激。”
岑渊这次也算是彻底投靠裕王,毕竟景王过世了,他又在高尚书的老家做官,高尚书是裕王老师,情分与别人不同。
自然,妙真和裕王府的关系不错,尤其是和世子颇有情分在,即便世子十岁了,还是找她看病。
不过这种裙带关系,随着世子逐渐长大,身边的人愈发不会让外人占到便宜,说穿了,还得自家的男人们本身有真才实学。
就像萧家的这些晚辈,即便和她们关系再亲近再好,若是举业不成也不行。
人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妙真和萧景时说完话,萧景时在内室看书,又等着妙真帮他拔火罐推拿,当然,这也是他求了许久的,到底昨日晚上他那样体贴。
却没想到外面急急忙忙有人过来说裕王世子来了,妙真有些惊讶,要知道,藩王是不能随意结交重臣的,据说裕王生次子的时候,都不敢告诉宫里。
如今裕王世子出来,妙真欣喜归欣喜,却很担心世子卷入争端。
“先把世子请过来正堂。”妙真扬声道,又进去内室:“快同我一道出去。”
萧景时赶紧穿上衣服,他平日非常注重仪态,即便是出去玩,看似随意,也是着意打扮过的,现下裕王世子过来,他懊恼的紧。
“这燕居服好好地,你怎么不穿方才的那件?”妙真还奇怪。
“有点皱巴巴的了。”
“先穿上吧,人马上就要到了。”
萧景时看妙真似乎嫌弃他不识大体,有些委屈的把衣裳穿上了,二人在门口候着,等裕王世子过来,先上前请安。
裕王世子连忙道:“妙大夫,快别多礼,莫惊扰了众人,我是微服出来的。”
“世子,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怎么能微服出访呢,若是出什么事情,这可如何是好?妾身让外子送您回去吧。”妙真道。
裕王世子本来就是专门出来玩儿的,见妙真要送他回去,脸马上垮下来,但他也知道妙真劝他的是对的,所以就道:“妙大夫,我肚子饿了,吃完饭再回去,好不好?”
妙真看了萧景时一眼,萧景时当即应下,裕王世子笑嘻嘻道:“那就麻烦妙大夫了。”
“既然如此,那妾身就下去准备,今日就请世子品尝一下我的手艺。”妙真笑道。
裕王世子搓手等着,他又看看萧景时,连声夸着妙真:“妙大夫的医术可好了,少司寇,是不是?”
萧景时点头:“世子说的对,只是世子吃完饭了,臣得安排人送您回去,若不然王爷王妃肯定会担心的。”
裕王世子坐下来和萧景时交谈,萧景时本身就不是特别柔和的人,虽然言语间听起来恭谨,但仍旧藏不住锋利。不过,裕王世子多听他说几句话后就十分佩服了,因为萧景时不仅仅信手拈来,且本身潇洒的风度,很让这个年纪的少年崇拜。
萧景时看到小世子的眼神,心想自己也是常年吃真真的软饭,小世子也是真真的人脉,可裕王一旦登基,他就是太子了,这可不是一般的交情。
……
厨房的一边,妙真做了一道筒骨藕汤和一碟碧螺虾仁,又让厨房的人同时做松鼠鳜鱼、苏式酱鸭、蜜汁火方等等。
她又做了自己最擅长的船点和带骨鲍螺,自然也有白案的师傅帮忙。
很快一桌筵席端上来,妙真换了一身衣裳,和萧景时一起陪着裕王世子用饭。
果然小孩子都爱松鼠鳜鱼这道菜,妙真也没想到他最爱吃的竟然是这道菜,身后的内侍连连布菜,他还爱吃带骨鲍螺,完全是一口一个:“真好吃啊,妙大夫。”
“世子若是喜欢吃,妾身就常常进献便是。”妙真看到他仿佛看到了诤哥儿似的。
裕王世子重重点头:“妙大夫和本世子天下第一好。”
萧景时有些讶异,因为裕王世子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非常成熟,很有少主风范,但是在妻子面前却显得很“可爱”。
他看妙真似乎没有察觉,还笑的很开心,他想这皇家出身的孩子果然非同凡响,都如此有心机。
自己现在从大理寺卿平调刑部侍郎,算得上朝中重臣了,有没有可能是小世子拉拢他们呢?毕竟他和儿子俩人都不错,妻子更能帮他调理身体。
妙真倒是无所觉,只问起裕王世子的起居,平日喜欢什么,问的都是非常琐碎的事情,裕王世子似乎也特别享受这种关心。
等裕王世子用完饭,萧景时连忙让心腹送他回去,他却依依不舍的看着妙真:“妙大夫,过几日要来看我呀。”
“您放心吧,到时候我做好点心上门去,就是您现在可不一般了,又要读那么多书,我怕打搅您。”妙真见他还不想走,又带着他到家里逛了逛,裕王世子还去妙真的看诊室看了看,似乎对什么都好奇。
好一会儿才送走裕王世子,等他平安到达后,妙真才累的倒在床上不起来了:“今日做了好几道菜,真累啊。”
“裕王世子好端端的过来做什么?”萧景时打算考较一下妙真。
妙真笑道:“没什么好担心的,裕王子不类父。”
做当今皇上的儿子会非常辛苦,裕王却是个宽和的人,只要他上位,世子身体健康,必定会被立为东宫,她们这些人既有才干,又有情分,必定会高枕无忧啊。
萧景时指着她道:“没想着真真你是大智若愚。”
“有时候别人想表现出什么样子,只要不涉及原则的情况下,咱们配合就好了,何必戳穿呢。这孩子也是命运多舛,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涅槃重生了,将来肯定会很好的。”妙真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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