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过了月余,坚哥儿的亲事总算是定了下来,之前说的那三位人选都没有选,选的是长洲县罗县丞的女儿,两家如今也算是门第相当了,一个在府里做经历,一个在县里做县丞。
罗县丞听说官声不错,正房无所出,纳的偏房生了两儿一女,两个儿子和坚哥儿一般大,也都中了秀才,女儿亦是花容月貌,擅长烹饪女红,性情更是伶俐可人。
妙真还在孝中,不好过去,就特地选了些定亲的礼物送了过去。小喜代替她去见了罗家姑娘一眼,回来就夸道:“咱们老爷太太选的这罗家姑娘是真好,人又机灵又和气。”
“这就好,爹爹的眼光素来是不错的。”妙真笑道。
没有选那些官位高的,也没有选那些有钱的,就选合适的就好。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宝珠过来道:“四奶奶,太太那边请您过去。”
婆母请她过去?妙真想了一下就径直走了过去,且看任氏那里摆了三口箱子,她正对儿媳妇们道:“老太太过世之后,她的私产留给我们三房,我也拣了些送给你们。”
原来因为这个,妙真同韩月窈还有楼琼玉都觉得是意外之喜。
等回到家中,妙真打开一看,箱子里面上都是名贵的布匹,一匹蜀锦、一匹大红织金蟒绢、天鹅绒冬夏纱缎各一匹,这四匹布拿来,下面是两匣子香料,一匣檀香,一匣子安息香,最底下又是两个正方形的匣子,一个匣子里装着些零碎首饰,另一个匣子里装的则是一对金壶。
妙真登记好了,让人抬去楼上了,她自己的嫁妆也不少,再加上这些年常常行走宫中,好东西也有,但对于额外给的,看着也高兴。
其余两个妯娌得的也是大差不离的,楼琼玉箱子还没合拢,见刘氏过来,就笑道:“五嫂怎么过来了?”
虽说妙真和刘氏已然闹翻了,但她和刘氏却没有闹翻,且二人在京里的时候关系不错,因此刘氏丧子之痛走出来后,常过来找她说话。
刘氏见里面装的东西,不由道:“从哪儿弄的这么些好东西?”
“五嫂真是说笑,这是婆母给的,说是老太太分给诸房的,我这刚拿回来。”楼琼玉对这笔意外之财也很高兴。
萧家的确有钱,但也无非就是做些四季常服,贵重的还得自己备下,像她就明显觉得自己比四嫂穿的要差不多,四嫂常常隔三差五就换首饰衣裳,就连芙姐儿的衣裳也是一日几新。
刘氏坐下来,有些羡慕道:“我们太太肯定也得了,没说分给我们。”
“这我就不清楚了。”楼琼玉不好说饶氏的不是。
刘氏撇嘴,“定然是我们太太自己收着了,指不定日后又便宜谁了。”
楼琼玉让人看茶,又着人端了些茯苓糕、八珍糕来,“这是苏州城的人喜欢的,你也尝尝吧。”
刘氏笑着拈了一个放嘴里,不由道:“眼看还有四个月,我们孙辈的就得出孝了,到时候不知你们还去京里么?”
因萧景棠知晓楼琼玉对功名执着,若是知晓他不再参加乡试而是直接去国子监肯定会啰嗦,所以都没告诉楼琼玉。
现下楼琼玉也道:“我想应该是要去的。”
“那也要看四房能不能做京官,若是不能,到时候你也要跟二嫂说才是。”刘氏提议。
楼琼玉还没想到这个问题:“且不说四哥之前巡宣大在吏部考评都不错,再说四嫂在京里也有些体面,应该能够留下来吧?”
“那倒也未必,徐氏可不似二嫂那样娘家出身高,又和二哥上峰下级处的好。”刘氏道。
楼琼玉心里认同。
因此,等刘氏离开之后,她就到了芙蓉坞,这个时候还有三三两两的病人,这些人听说等很久了,里面有做针灸的人,但她们依旧不离开,还道:“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徐神医,怎么能走呢?”
还好后面几个的病情都是开药,很快就离开了。
妙真先换了衣裳,又洗了手脸,才见楼琼玉。
“弟妹找我何事?”
楼琼玉道:“还有几个月咱们就要出孝了,我听说隔壁二嫂她们已经差人上京运作了,嫂嫂你们怎么打算的?”
原来是问这事儿,妙真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四哥如何打算的。”
其实萧景时也没什么太大打算,也没有那种一定要留在京里的意思,他现在还年轻,原本就想多往地方去,妙真也赞成,反正到时候夫唱妇随就行。
但楼琼玉似乎比他还急:“若是调任外官,再想回去就难了。”
“你说的没错,你的意见我会转达给你四哥的。”妙真笑道。
楼琼玉又掩口:“四嫂,我就是随便说说,也是为了你们好。”
妙真颔首:“知道,知道。”
这话她当然也告诉萧景时了,萧景时从背后搂着妙真道:“如果我考不上进士举人,你会怎么办呢?”
“考不上就考不上了,到时候咱们俩开一间女医馆,你贩药材,我坐诊,咱们俩还不是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也不比人家差啊。”妙真不觉得有什么。
能够考上当然很好,考不上也有考不上的活法,再说了,就像妙真只能自己管自己努力,管不了别人。
就像很多父母总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鸡娃鸡到崩溃,一幅我为了你吃糠咽菜你还不领情,可自己的穷困本来就是自己造成的,人应该鸡自己而不该鸡别人。
包括她的儿女们都是一样的,只要尽力了,如果不成,女子跟她学医术,男子也有些田亩,至少耕读传家,衣食无忧。
一听妙真这么说,萧景时觉得自己心都化了,他搂着她不放。
妙真转过身看着他:“我总觉得你这两年对我温柔了很多,无论是说话还是举动。为什么呢?”
“因为我喜欢你呀,喜欢你所以就想好好对待你,别的人没这个福气。”萧景时傲娇道。
妙真眼含秋波的看着他,看他还是这般英俊,忍不住心中一动。
萧景时在吏部也不是白干的,他就发现妙真这样的人吃软不吃硬,尤其是自己稍微温柔一些,她就对他好的都快溢出来,也因为如此,他慢慢和她相处,也知道怎么样最好。
却说二房的高氏早已打点好不少礼物,名人字画、一尊玉马、几盒珍珠全部装的满满当当的,为了自己的夫婿谋求一个好官。
金银都是俗物,送的太过显眼,到时候把自己都折进去。
这次她们谋的位置是礼部主客司郎中,这是正五品的官职,在礼部仅次于侍郎的官,就是刘氏的爹快到五十岁了才谋得这个郎中的位置。
萧景添见高氏打理妥当,不由得握着她的手道:“又劳烦你了。”
“这怎么说的?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哦,对了,吏部的郎中是我父亲的门生,我听说他旁的倒好,就是常看疮疡。正好我从四弟妹那里匀了些药膏来,到时候一并送去。”高氏很细心,早就一一问妥当了,准备的礼物。
萧景添见她打点得当,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他从心里非常满意高氏这位贤内助。
高氏让人用签子标好,又都附上信,才去饶氏那里,不妨饶氏给了两幅金累丝的头面给她,高氏很是诧异。
又听饶氏道:“我听说你跟三郎打点,还动用了你的嫁妆?”
“太太哪里话,我的不就是相公的吗?”高氏不以为意。
饶氏满意道:“你这话说的很是,自古夫荣妻贵,三郎好了,你自然好。”说罢,又指着那头面道:“这是你祖母给我们三房的,还有些尺头缎子我另外装了几口箱子,等你们上京的时候拿上。”
在饶氏这里,老太太给三房的,她肯定要分给嫡亲的儿子和媳妇,她是不会分给庶出的儿子儿媳的。
高氏心里觉得不妥,到时候恐怕另外两个妯娌不会恨婆母,倒是恨自己。
可是要她把这些东西出来分,那也不能够,三房不比二房坐着大生意,一个个又讲究排场,如今少了二房这个金主,日子虽然也过得去,可要和以前那般就很难了。
想到这里,高氏也是叹了一口气。
又说年节下,韩月窈忙着过年的事情,妙真和楼琼玉就常常带着孩子们一起在这里陪着任氏,毕竟任氏很爱热闹。
任氏先问起妙真:“听说徐家大舅舅的亲事定下了?”
“定下了,定的是罗县丞的女儿,两家过了茶礼、定礼,只等明年成婚,我爹娘也说让我出孝了,正好去参加婚礼。”妙真笑道。
“你爹眼光不错。”任氏其实根本不认识罗家姑娘是谁,反正和人家聊天,就别说扫兴的话了。
她又对楼琼玉道:“六郎既然准备去国子监读书,肯定是要住在国子监内的,到时候你就别去了,就在家中,以免舟车劳顿。”
国子监?楼琼玉根本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回去之后,让人找了萧景棠来,夫妻二人大吵一架,连在附近玩耍的诤哥儿都回来告诉爹娘。
萧景时正躺美人榻上,妙真正帮他用玉容散洗面,洗完之后还准备帮他清理脸部再敷玉颜散,如此一来,脸就会又白又清爽。
她们听诤哥儿说了,都觉得是意料中事,但到底人家的家务事他们不好直接掺和,萧景时就对妙真道:“这事儿想必她会过来你这里说,你就都推在我的身上。”
“这叫什么事儿。”妙真也是无话可说。
萧景时道:“也没什么,景棠自己的事情自己还不能作主了么?”
“你先起来洗干净脸,我帮你挤脸上的痘子那些。”妙真让他起来。
萧景时听话的起身一顿洗,他是真的喜欢妙真鼓捣这些东西,还有什么采耳推拿的,简直是让他舒爽的大拇指都不愿意动。
这一套做下来,妙真费了些功夫,但看萧景时瞬间入睡,就放下暖帐去了前厅。恰好韩月窈带着礼哥儿过来,礼哥儿还这般小就已经定了一位指挥佥事的女儿做亲。
礼哥儿小小年纪却深受鼻炎困扰,韩月窈正道:“无时无刻不在擤鼻涕,弟妹不知我家里的草纸都快堆一屋子了,也不知怎么样才好?”
“起先是怎么样发的?”妙真问起。
韩月窈解释道:“一开始得了风寒,我们也以为是风寒的问题,后来就这样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有二三年了,妙真看他咽喉有些红肿,甚至面相还有些腺样体面容,这便是慢性鼻炎,她想得帮这孩子推拿一番。
先清肺,再清胃,清胃就是用食指轻快的从腕横纹推到拇指根,又退六腑,用两根食指从肘横纹推到腕横纹,更别说清大肠、揉迎香。
推拿之后,她开了丽泽通气散,又让韩月窈平日多熬些桃仁红枣小米粥给孩子喝。
“弟妹,真不好意思,你今日好容易歇息,我又来。”韩月窈知晓妙真平日看病累,所以每一旬有几日要休息。
妙真笑道:“嫂嫂说哪里话呢,礼哥儿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只是后来我们去京中好些年,我都当自己儿子一样看待。”
有这样一个专门治女科儿科的大夫在家中,医术又精湛,韩月窈多高兴,她有意和妙真说话,就吩咐丫头拿药去煎,又让礼哥儿和诤哥儿去次间玩耍。
“六弟和六弟妹是不是吵架了?”
“这事儿嫂子也知道了?”妙真问。
韩月窈点头:“略有耳闻,方才我的丫头们去厨房拿饭时听六房的人说的,棠弟这个人你别看他平日性情平和,其实颇有主见,他自己要做的事情,旁人未必能说动。”
到底她嫁进来这么些年,对家里的人还算了解。
妙真反倒是不大了解这位丈夫的亲弟弟,当年即便同在一个屋檐下,但她又要进宫,又要交际,还要管家,还有儿子照看,只是给六房份例给足,旁的也不多管。如今听韩月窈这般说,她就道:“这么说来,她们夫妻吵架了,六弟的心愿还是不会更改的么?”
“可不是,说实在的,六弟的想法也没错。乡试多难啊,若是能从国子监科考,到底容易些。”这话是韩月窈从萧景珩那里听来的。
她这么说也是让妙真别管六房夫妻的事情了,到时候别让萧景棠反而恨上了她。
妙真也听懂了,所以楼琼玉过来时,妙真并不应承,只推三阻四,楼琼玉当然很失望。她的想法并没有错,只是希望全家都跟她一样,把萧景棠导上正道,没想到大家都跟着纵容起来。
又说萧景棠心中郁闷,夏仙姐寻到功夫,就和丈夫说请他过来散心,还道:“楼家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名门望族,也亏得是六弟为人仁义,旁人哪里被人欺负如此?”
这萧景砚本来也是个不好功名的,听夏仙姐的话,也觉得如此,遂请了萧景棠过来。
夏仙姐知道孝期不好饮酒,就准备了几样精致的小菜,一些饮子来,出来后对七巧道:“你去告诉秦姑娘,该怎么做她自己思量。”
秦姑娘单名一个樱字,曾经她也是爹疼娘宠,如今却无家可归,听七巧的话,她柔顺的笑了笑,可等七巧出去就冷笑起来。
在一旁的丫头看着很是难过:“姑娘,您别这样,咱们不听大奶奶的话就是了。”
“不听?还有四个月我就得出孝了,即便是大太太帮我主张,可我一个没有嫁妆的人能嫁到什么人家?连个穷秀才恐怕都难的很。”秦樱并不如她的相貌那样的冰清玉洁。
自从爹娘故去,她就饱受穷困欺凌,甚至因为容貌甚美,连有些长辈还想猥亵她。好容易攀上萧老太太这颗大树,百般奉承,千般的伺候,过了这一两年的好日子,再让她出去,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她本来只是勉强攀附萧老太太的,和萧家人没有半点关系,一嫁出去,那和萧家更不会走动了。
如今萧家是什么人家,还不提上一辈人,就孙辈的,两个进士一个举人,家族豪富,她穿的是六两一套的衣裙,吃的是上等的松萝茶,即便是茹素,也是请的上等厨子做的,更别提她住在老太太的偏厢,亦是花鸟隔扇,窗外树木葱葱。
但这还仅仅是大房,二房更富贵,且还有做官的人家,萧景棠又是幼子,人还年轻,自己跟他也算不上不好。
那楼氏也不是什么聪明人,竟然让萧景砚去帮前未婚妻,得罪了夏氏,自己要上位,夏氏也会鼎力相助。
丫头见她打定主意了,不免道:“若不然奴婢替您装扮一番。”
秦樱却笑道:“不,我要反其道而行之。”
……
要说萧景棠也郁闷的紧,但他的郁闷不好和自家兄弟说,且不说萧景珩平日忙碌的很,就是有功夫,那也是个笑面虎,轻易不说什么,四哥平日倒是直抒胸臆,可他拜托四哥荐他去国子监,现在若说妻子和他因为此事吵架,四哥直接不荐他了怎么办?
还好萧景珩请他过来,堂兄弟二人说了会话,他的心情也好多了。
他们从后院准备绕过花亭,再到角门处,直接从角门到二房的园子里回家。
不曾想到花亭那里听到两个女声在说话,她们原本声音不大,可是提到“六少爷”时,就引起了萧景棠的注意。
萧景棠吹灭了灯笼里的烛火,让跟着的下人不要发出声音,自己则走上前去听。
月光下,一位纤细身段的女子道:“反正我来了这里,略站一会儿,应付一下就算了。哪里还真的听大奶奶的勾引六爷去,人家有妻有子,我何必做那样不要脸的事情?”
“可是表姑娘,您若是不按照大奶奶说的做,她万一真的把您嫁给西街的老鳏夫怎么办呢?大奶奶也真是的,她记恨六奶奶让大爷去帮丁寡妇,也不能欺负您啊?”丫鬟焦急的很。
那小姐摇头:“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用美色做这样的事情,大不了出了孝期,我们找个尼姑庵出家去就是了。总不能她还去姑子庙抓人吧……”
“表姑娘,您青年年少,怎么好去那样的地方?再说了尼姑庵也未必是净土。”
“唉,若是如此,那也是我的病不好罢了。快走吧,别等人来了。”说罢那对主仆离开了。
萧景棠听在心里,心想夏氏真是睚眦必报,难道今日喊自己来?虽说他和楼氏起了嫌隙,可是到底楼琼玉是他的妻子,他冷哼一声。
次日,他才真正的见到秦樱,秦樱是过来各房送花的,如今萧家女眷无法出门,难免无趣,秦樱就主动和晁氏说老太太种的花儿颇多,夏仙姐就打配合说送给各房,如此秦樱才有这番。
秦樱自然生的容貌颇美,尤其是身上一股风致楚楚的样子更惹人怜爱,她身边还跟着夏仙姐的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愿意过来。
一个男子开始怜惜一个女子,这便是孽缘的开始。
……
年节下,孩子们都只能在家里玩耍,不免有些无趣,肇哥儿还好他从外公那里拿了许多书来看,在房里、廊下只是看书,仿佛山中无岁月一般。芙姐儿经过几个月的教导,已经能够熟练的书写案头了,平日把脉虽然算不上精通,但也是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
唯独诤哥儿不大安分,又要打秋千,又要投壶,又爬树,把妙真和萧景时夫妻折腾的够呛。
没想到年刚过完,妙真可以歇一歇了,没想到隔壁海棠轩却出事了,因萧景棠见秦樱处境不好,却并不做坏事,就差人同她说了一声,让她安心,日后他能帮忙。
秦樱也差人书信谢过,这些往来萧景棠并不觉得是阴私之事,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子不容易,但这些事情被人捅到楼琼玉这里,楼琼玉想着夏仙姐之前就有前科,如今又故态复萌,就对萧景棠晓以大义,先说孝期男女有私情影响仕途,接着又说夏仙姐不好,把秦樱的所作所为也贬低了一顿。
那萧景棠觉得冤枉的很,他并没有被秦樱勾引,也没有中夏仙姐的计,却被楼琼玉指着鼻子骂。
这还罢了,楼太太过来来了一趟,她想起侄女丁氏如今的处境,觉得都是夏仙姐害的,可现下她没有证据,况且夏仙姐是萧家大奶奶,她不好打骂,因此带着几个人去打骂了秦樱一通,又在任氏面前数落萧景棠就是被狐媚子勾着,才不愿意读书,让萧家把秦樱如何。
任氏一急就有些口吃,楼太太更是发泄了一通,让萧二老爷听到很是生气:“咱们家平日对楼家谦虚守礼,难不成她们真的以为自己骑到我们头上来不成?”
萧二老爷又把萧景棠喊过来,把楼太太如何排揎任氏的事情说了,还道:“因为你的事情,倒是累得你母亲替你受过。”
萧景棠大喊冤枉,便把秦樱的事情说了,又听说秦樱被打,忙道:“真是无妄之灾。”
萧二老爷道:“这秦表姑娘如此深明大义,我看你不如等出孝之后纳她做个妾了算了,如今你内宅里用这个秦姑娘制衡楼家,你也不必这般头疼。”
“啊只怕秦姑娘不肯。”萧景棠有几分意动。
萧二老爷却道:“她肯不肯的,也由不得她了,若是之前她怎么着和咱们没关系。可如今楼太太闹了一通,外面的人不明就里,若是安在你三哥或者四哥头上,他们都在选官期间,被人弹劾了终究是丑事。不如就以你祖母临终托孤,咱们对外就说楼氏女吃醋去大闹,如此一来,谁也说不出什么。”
此事一锤定音,夏仙姐看着秦樱道:“你倒是比我想的更聪明。”
秦樱红肿着脸,只是笑道:“还不是大奶奶抬举。”
原本没有的事情闹成了有,秦樱也没想到楼太太那么蠢,楼琼玉明明是高嫁,却处处跟训儿子似的训萧景棠,如此一来倒都是便宜了她。
楼琼玉当然后悔不迭,忙求助于韩月窈和妙真,韩月窈哪里能撼动公婆的想法,如今长辈们决定的事情,她也无法,再者楼太太常常对萧景棠出言不逊不说,对任氏也不客气,她哪里敢说话?
更别提妙真了,萧素馨上回那事儿就是楼太太挑唆的,还自以为做的隐蔽,妙真没有报复都是好的了,再者刘氏当年污蔑她害了孩子的时候,楼琼玉并没有明辨是非的帮自己,反而之后和刘氏关系越来越好,现在让她去顶炸药包就更不可能了。
第87章
梅氏亲自送了自家腌制的春不老来,还做了排骨包子和梅干菜包子给女儿,妙真咬开皮儿,见排骨包子里还放了鹌鹑蛋,不由道:“娘真会做,说实在的,女儿就想这一口。但我厨艺还是不成,这些年也没太多机会做,还好有娘啊。”
“你成日替人看病,哪里有功夫琢磨吃食,你要想吃,悄悄让人跟我说,娘给你送过来就是了。”看女儿吃的香,梅氏很是欣慰。
妙真笑道:“我这么大了,还这样贪嘴,别人知晓定然会笑话我的。”
梅氏摆手,不太在意:“这有什么,你现在也不是刚进门的年轻媳妇了,行事也有分寸,家里还会说什么。”
“也不是这么说的。”妙真就把楼太太大闹大房打秦樱的事情说了。
梅氏听的咋舌:“以前这位太太架子摆的高一些,如今怎么如此不成体统?莫说秦樱和你小叔子没什么,就是有什么,你也该捉奸拿双啊。”
妙真点头:“她约莫也是好心替女儿出头,想着楼琼玉嫁进来这么些年,早站稳了脚跟,六弟为人随和,她原先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想到我公公出来让六弟把人纳了,孝期一过,就让秦樱进门。”
“这么一来你弟妹就可怜了。”梅氏曾经给萧老太太祝寿,是见过秦樱的,那位姑娘生的雪肤花貌,我见犹怜,且颇有心思,并非寻常好对付的妾侍。
况且她父母双亡,能巴着的人只有男主子,恐怕是浑身解数的要讨好丈夫,楼琼玉虽说平日也无行差踏错,但人老实没什么情趣,和秦樱一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妙真叹了一口气:“是啊,但是妻妾身份有别,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事情总要往好的方面想的。
梅氏却不以为然:“什么不一样,能让男人放在心底的人,那才是他喜欢的人。妻妾还不都是看男人的脸色,咱们女子说来还是指望男子的良心过日子。你看你爹,就是富贵了,也从来都不嫌弃我。”
“娘,您比我爹好看多了,我爹做什么嫌弃您?”妙真想她爹脖子短,人还有点胖乎乎的,娘这个年纪皮肤还白皙,身材苗条,相貌也还不错。
听妙真这般说,梅氏想还是女儿贴心,她便道:“你也别误会你爹爹,他除了写话本子,平日就没什么爱好,写话本子常常熬到深夜,都快要他半条命去,哪里还有功夫想那些。”
妙真吐了吐舌头。
吃了娘做的包子,妙真打起了瞌睡,梅氏见状就道:“你平日也别太累了。”
“没法子,家里过几日就要出去打醮,我索性把病人都喊了过来,全部看完再说。”妙真也是无奈。
母女二人又说了些体己话,主要是操办坚哥儿的亲事,修葺新房,重新换家俬,还得定名厨都得梅氏来。
妙真也跟着出了几个小主意,梅氏就道:“我不打搅你了,你好生歇息。”
“女儿给您的阿胶、燕窝,您平日也炖着吃,别总想着留给旁人,自己生怕吃了。”妙真嘱咐。
梅氏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放心吧。”
那梅氏离开之后,妙真好生休息了一日,到了次日照常去任氏那里请安,如今韩月窈准备打醮的事宜,楼琼玉小恙,倒是只有她在跟前了。
“今儿你还有病人么?”任氏问起。
妙真摇头:“前儿都看完了,打算歇息一段时日,到时候也陪着您打醮去。”说完,又笑道:“我打算今日专门沐浴一番,平日在家里用木盆洗总觉得不尽兴又冷,所以我早早布置了一间专门的浴房,后面烧锅炉,前面沏了一个小小的池子,里面特别暖和,好生濯洗一遍。”
“天儿是冷,春寒料峭的,我都懒得动弹。”任氏笑道。
妙真遂请任氏过来沐浴,还笑道:“我好好帮你搓澡推拿一番,到时候再帮您用玉容散洗面,敷面,保管舒舒服服的。”
任氏其实有些心动了,但还是有些别扭道:“这多不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本来儿媳就应该伺候您,可惜常年在外,一直不得伺候。”妙真心里颇为感念任氏的,当年这桩亲事虽然因为任氏迷信才有得,但无论如何,她也算是许了她进门,对芙姐儿肇哥儿也很好,送首饰给自己。
之前她和萧素馨有矛盾,任氏也没有过后怪罪自己,还因为刘氏的事情,她也站在自己身边跟着说了刘氏不少不是。
任氏被妙真说动了,让宝珠准备换洗衣裳。
妙真则把浴室好生布置了一番,先是里面放炭盆,让屋子里暖烘烘的,又在浴池外添了防水的羽缎做帘子,在浴池前方放了一大束花,还有两篮子玫瑰花。
帘外放着美人榻,燃着甜香。
等任氏过来之后,一进来暖烘烘的,妙真往浴池底下放了井盐,注了热水,又在面上放了花瓣。
“太太,先退下衣衫,您只管闭着眼睛泡着,我帮您洗头发拨筋。”
古代女子颇为保守,即便是任氏这个年纪的人,也无法像男子那般能够大摇大摆的去澡堂享受。但如今有妙真,先帮任氏抹上洗发膏,又用花浇把头发冲洗的干干净净的,更别提敷药拨筋做面膜。
任氏舒服的睡过去好几次,从浴室出来之后,她晃了晃身子:“时哥儿媳妇,我总觉得我这身上和头都轻了几斤,真是舒服的紧。整个冬日,我都是这样耸肩的,没想到放松下来如此舒服。”
“洗澡是最能放松的。”妙真一直扶着任氏。
因为洗澡后太舒服了容易腿软,若是任氏跌倒了,那不是自己好心办坏事了,索性妙真还留婆母一道用饭,让任氏好几日心情都舒畅,悄悄送了自己一套名贵的头面。
很快到了打醮这一日,现下老太太过身已然有一年了,妙真她们虽然出了孝,到底衣衫还是都以淡雅为主。
族中年纪太小的似诤哥儿就不必去了,但是芙姐儿肇哥儿必定都是要去的,芙姐儿妙真也是昨日刚沐浴完出的门,二人身上就是不熏香也有一股自然的清香。
任氏自问她也不是偏心的婆婆,就连先前分老太太的遗物,也是均分,没有因为萧景时做官就多分一些。但平心而论,这三个儿媳妇里,徐氏的确最为孝顺贴心。
长媳韩氏为人很是有些糊涂,常常顾着娘家,楼琼玉则是自己本事不成,倒是怪罪萧家人,常常生闷气,难道做婆婆的还要看儿媳妇的脸色不成?
这么一比较,她的心就偏了些。
如此连萧景时都看出来了:“娘现下对你倒是挺好的,昨儿我过去,她还说你看病很累,要我多体谅你。”
“将心比心罢了。”妙真笑道。
二人说话间,想起回来已然一年了,马上也要除服了,不知京中的人如何?
先说常安公主顺利诞下一位女婴,和驸马感情也好起来,但她多召见一次驸马,蒙嬷嬷等人都觉得不妥当劝说于她,还阻绝内外,章驸马只要使钱才能进公主府来,饶是如此,碰到蒙嬷嬷等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未必放驸马进来,夫妻二人对这些刁奴也是痛恨不已。
但蒙嬷嬷是宫中派出来的,平日里对她的事情照料周到,说的话冠冕堂皇,她们实在是抓不到什么把柄。
再有岑渊在刑部做主事做的不太快活,他刚在户部混熟了,在刑部办那些案子,又得重新熟悉,案牍劳形,常常很累。
又岑父在任上碰到一桩大案,隐约觉得有危险,遂辞官带着老妻在京中儿子的宅子里住下。
萧素音如今还要侍奉公婆,讨得岑夫人一个笑脸后,才回房去。
岑夫人却对身边的人道:“那萧氏就是做面子功夫,昨日她说她亲自下厨,可我何尝喜欢吃什么樱桃肉,我最讨厌吃酸甜的,可见她并不是真的用心。”
因为萧素音和岑渊感情一般,岑夫人如今也是变了态度,对萧素音诸多挑剔,萧素音叹了口气,心中希望娘家人赶紧回来,三嫂四嫂都和她关系不错,她也多个去处。
然而岑渊和岑父说起萧家的事情有些不屑,“萧三倒是罢了,他老丈人是个滑头,谁也不得罪的人,早就把官位选好了。萧四这个人得罪了严党中人,当时是有巡宣大的功劳在,严党不好下手,如今他马上起复,怎地不会给他点颜色瞧瞧呢?”
然而岑父道:“这萧四也算是本乡有名的才子,就是性情不大能够容人。”
“谁说不是呢?且看着吧。”岑渊已经有所耳闻了,但他也不会知会萧景时的,现下的萧景时恐怕还以为他做过吏部主事,在吏部有门路吧?但尚书是严党的人,下边的人怎么可能不听上官的呢?
有时候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想起萧景时可能的境遇,他再想想自己好歹也是京官,到底心下舒服许多。
三房的萧景添出孝之后就已然接任调令,入京为官,众人闻言十分高兴,长房、二房都分别设宴,就连刘氏、卞氏因夫婿要在京读书,都要跟着过去。
高氏一一与众人惜别,暗自问起妙真:“四弟怎么打算的?”
“也没怎么打算,他说要先参加完我弟弟的亲事,到时候再作区处。”妙真笑道。
高氏见她们二人如此不抓紧,自己倒是不多嘴了,就道:“你和四弟素来有主意,我就不多嘴了。”
“三嫂此番进京,我就祝你们一帆风顺了。”妙真道。
高氏夫妻很快启程,萧家的下人不免七嘴八舌起来,有人就道:“怎地三爷的差事这么快下来了,四爷的还未曾下来?”
有人就道:“说起来还是三奶奶的缘故,她是高家的女儿,累世的高官,四奶奶的身份如何比?也难怪人家要娶大家女的,就是这个缘故。”
这些话妙真有所耳闻,但她知道萧景时的缘故,去年萧景时的同年,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杨继盛因弹劾严嵩五奸十大罪”,遭诬陷下狱。萧景时素来崇拜他,为他惋惜非常,可见现在严氏父子多么得宠幸。
高家自己都阿附严嵩,萧景添如今看着风光,将来还不知道如何?萧景时知道自己的性情,在京中就要被迫选择站队,左右摇摆,与其如此还不如外放出去。
地方虽然也未尝没有派系争斗,但凭借他和陆家的关系,一般的人也不敢随意动他。
所以他们夫妻谁也没找,就正常等吏部分派,自然宫里和陆都督的关系她们维持好就成。
既然没有找关系,调令决计没有那么快的。
正好萧景时进京数年,如今在家没有纷繁人事,回来几个月睡眠就养的很好了,人比之前回来看起来意气风发许多。
他的这些主意,只和萧二老爷说过,萧二老爷虽然希望儿子上进,但也知道长久做官的道理。况且,儿子嘉靖二年出生,今年不过刚过而立之年,许多这个年纪的人,可能连举人都没有考中。
萧二老爷不说什么,任氏和妙真相处的极好,也舍不得肇哥儿芙姐儿两个,自然也都不提。
再说徐家这边已经准备迎新人进门,妙真一大早就带着儿女过来,徐二鹏对笑眯眯的对妙真道:“去你娘房里玩儿,那里有好些糖,你分给他们吃。”
“爹爹,我都多大了,还去玩儿呢?”妙真嘻嘻直笑。
徐二鹏很疼女儿,也只是笑。
妙真就带着孩子们先进来梅氏正房,下人们早就端着六七样茶点果糖上来,芙姐儿很黏母亲,跟妙真在一处一点儿不觉得无聊,倒是诤哥儿待不住,肇哥儿常来外公家里,熟悉的很,就自告奋勇带弟弟出去玩儿。
见他们兄弟跑出去,妙真和芙姐儿母女二人相视一笑。
不一会儿,徐四娘一家子还有妙莲等人几乎都过来了,除了她们还有苏州府的一些同侪,徐二鹏的同窗几乎都过来了。
堂姐妹见面,妙莲还过来道:“真真姐还是没怎么变?还更好看了。”
“你怎么样啊?孩子带来没有?”妙真问起。
妙莲道:“都在家呢。”
妙莲和徐四娘以前见到妙真的时候还只是觉得她只是衣裳穿的好罢了,如今气度浑然和以前完全不同,说话不疾不徐,行动间也是慢悠悠的,很有气韵。
妙真倒是觉得家里人没怎么变,徐四娘还是那般喜欢占小便宜,一个劲儿的把自己的儿女往上凑,就是为了讨见面钱。妙莲有些小私心,但比起妙云来,她算是脚踏实地。
亲戚们见面,境遇完全不同,只寒暄几句,就相对无言。她反而和马玉兰、汪榭等人感情不错,这么多年马玉兰还是那般,见着妙真就咋咋呼呼的跑上来了。
“好久不见啊。”马玉兰还是和以前似的。
妙真则问她如今境况,马玉兰就笑道:“我公公五年前从巡检司退下后,我相公调到无锡县户房做事,我也就跟着过去了。”
能中科举者万里挑一,多半的人都折戟,有的选择在本地做吏员,有些小权力,能照拂家族,还会时常有些灰色收入,日子还过的不错,有的则选择从商。
像马玉兰嫁的王家就是如此,看她性情还是没变,就知道夫婿对她不错。
大家说说笑笑,时间过的很快,徐家不算大,就在外面摆着戏台子。到了黄昏时分,坚哥儿穿着新郎服,头上还簪着花,被周遭的人打趣着去接新娘子。
妙真等新娘子进门之后,去新房见了她一面,见她果然姿容甚美,称赞了几句,方才随丈夫离去。
萧景时在途中问起妙真:“你这位弟媳妇如何啊?”
“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还得看以后。”妙真笑道。
终归罗氏是跟弟弟过日子,爹娘都是有手段又果决的人,应该不会过的太差。
比起坚哥儿的亲事,萧景棠纳秦樱为二房就低调了,一顶小轿,四个灯笼,大房派了两个嬷嬷送亲,就把人送到隔壁海棠轩了。
秦樱身边带了丫头,还带了六抬嫁妆过来,据说是大房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帮她置办的。轿子到了门口,楼琼玉却岿然不动,她没想到萧景棠竟然如此打她的脸。
还是她身边的芳云提醒道:“奶奶,您若不出去,到时候六爷出去迎了人进来,反倒是给了人体面了。”
楼琼玉这才咬牙到门口,接了秦樱进门。
秦樱住在海棠轩的两间厢房,韩月窈按照萧家的规矩,又送了一个丫头过来,这些是韩月窈按照家里规矩做的,萧景珩的张姨娘就是身边两个伺候的。
但在楼琼玉看来,如今连长嫂也叛变了,更别提从不出声的妙真,也没有帮她说过一句话。
又说秦樱虽然嫁进来很低调,但她十分满足,新婚之夜就和萧景棠一个劲儿的表白,说自己绝无此心云云。
她如今是萧景棠名正言顺的妾侍,萧景棠在烛火下见她娇艳欲滴,也不是什么柳下惠,二人就亲热起来。
厢房里送水热闹的紧,楼琼玉流了半缸子泪,心里隐约后悔起来,当初若是不招惹夏仙姐就好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被回击过一次,脊梁似乎都被打断了。
妙真这里还是一如往常,她平日帮人看诊,教养儿女,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过的很踏实,再有弟妹罗氏三朝回门之后,便是诤哥儿的生辰,他人小,这又只是散生,妙真只请了娘家人过来。
梅氏遂带着新妇上门做客,罗氏还亲手为诤哥儿做了一套衣裳,说是现成赶制出来的。
“这针脚如今已经很少见了,真真是细密又平整。”妙真看着这套衣裳对罗氏赞叹连连。
罗氏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对这位姑姐早有耳闻,苏州府名医,还进过宫的,如今还是六品安人的身份。如果她对自己的表现否决,那么徐家人可能也会对自己有些看法的。
幸好,姑姐对她很满意,罗氏也是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也是将心比心,妙真自己也是有大姑子小姑子的人,当然不愿意为难,还挑了两匹上等缎子和几样香粉、扇子给她玩儿。
但罗氏并没有因为这般就放松,虽说妙真对她很友好,但是她能看的出来,萧家的规矩很大,尤其是丫头们站着的都眼观鼻鼻观心,做事儿的也都很规矩,敛气屏声,不敢造次,显然这是主人行止得当才如此的。
很快,梅氏问起萧景时起复的事情:“我们不懂这些,但不知道姑爷有没有什么让我们帮忙的?便是小忙也使得。”
“这些事儿他自行处理,如今孙管家带着平安上京了,到时候无论是到哪里,我们都是一家子过去。”这也是妙真从容的地方,反正都是一家一起去,去哪里哪里就是她们的家。
梅氏听了略放心下来。
等芙姐儿陪着罗氏逛园子去后,梅氏才问妙真:“你看你弟妹怎么样?”
“我看不错,生的好好漂亮。”
梅氏莞尔,又提到:“这罗氏虽然是庶出,但是嫡母宽厚又无儿女,把她养在膝下,而她游走于生母嫡母之间,能够明辨是非,人虽然是有些争强好胜,可这对于咱们家也是好事,说起来,总比廖家女儿强?”
“廖家?又有什么廖家的事儿?”妙真不懂。
梅氏就道:“那是你爹府学的同窗,开了馆教几个小学生,从咱们家里买些书本,你弟弟亲自送过去,见到廖家闺女,生的秀美可人也知书达理,便有些动心。但你爹私下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姑娘有意中人,所以赶紧定了位更漂亮的。”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妙真不由问起:“那廖家女儿嫁给她的意中人了么?”
“没有,若是能成早成了,男方家贫,廖家不愿意嫁女,后来把廖姑娘嫁给了龚举人的小儿子了。”梅氏提起来都庆幸。
若是两边成了,那便是怨偶了,梅氏还对丈夫说怕儿子怪罪他们棒打鸳鸯,谁知丈夫道:“不过是见了一面,罗氏容貌更好,家世也更好,才干性情也更好,男人都现实的很,知道怎么选。即便是糟糠妻说抛都抛,更何况是咱们儿子,又不是什么情圣,什么情根深种,到最后都那样。”
当时梅氏还有些不安,如今罗氏进门,儿子也的确热乎的紧,浑然不似之前茶饭不思的样子。
妙真一听,也是失笑,她爹真是个妙人。
第88章
诤哥儿还是个小孩子,大家送的礼物多是几色针线或者把玩的小件,妙真讶异的是隔壁秦樱竟然也送了两双鞋,她的绣功一点儿也不比罗氏的差。
“她也并不知道诤哥儿的生辰,从哪里送的?”妙真还很奇怪。
碧桃道:“我见她问过哥儿的乳母,应该从那儿拿的鞋样子回去赶制的。”
下人们的消息常常互通有无,妙真不免问起:“我如今事情太忙,没太多功夫到隔壁去,说起来秦姨娘和六奶奶相处的怎么样呢?”
碧桃还未开口,站在一旁的红杏道:“依照奴婢看,秦姨娘对六奶奶很尊敬。”
反过来就是说楼琼玉可能对秦樱有意见了,妙真暗自想。
她虽然对六房妻妾那些不甚感兴趣,但同在一个宅子里生活,总得知己知彼才好。自然,这样妻妾相争,也给妙真警示,无论做什么不要太着急,不要太轻举妄动。
原本可能萧景棠和秦樱就是送个书的关系,被楼太太打上门去之后,事情就闹大了,原本没事儿的都成有事了。
平白无故抬了个贵妾进门,还打着老太太赐人的幌子,将来若生下一个孩子,势必还要分庭抗礼起来。
妻妾有别没错,但是一个难缠的妾侍也未必好对付。
却说次日,晁氏请众人过去大房听佛会,团建天后号召,无人敢不去,妙真也是颇为感念晁氏在刘氏这件事情上的处置,一大早就过来了。
晁氏见大家纷纷响应,也是欢喜的很。
妙真到的时候,夏仙姐正在晁氏跟前回话:“太太,香油白米都准备好了。”
“唔,等姑子们讲完,你让人送到她们那里去。”晁氏道。
夏仙姐看了妙真一眼,又匆匆下去了。
佛会很无聊,听化了的故事,妙真正好放空,权当休息。只是讲了大半天后,任氏晁氏,甚至是饶氏都听的更有兴味了,妙真不好离开,只是借着更衣,出去外面走了一走。
倒是很凑巧遇到了夏仙姐,夏仙姐还打了个招呼:“四弟妹,里面听的有些无趣吧?不如到外头坐坐。”
要是妙真说了“无趣”两个字,恐怕立马就被传到晁氏耳朵里,她只是笑笑:“我就是出来更个衣,旁的倒好。”
夏仙姐曾经是很嫉妒妙真,甚至针对妙真的,但是慢慢儿的妙真已经到了她够不着的高度,且妙真绵里藏针,非等闲之辈,夏仙姐对她有些忌惮。
看现下她完全不上套,夏仙姐只好自己笑笑离开。
从外面进来,妙真翻着自己带来的书,权当消遣了。还好挨到下午,大房准备了饭菜,妙真祭了自己的五脏庙,精神才好许多。
任氏听妙真说肚子饿了许久,忍俊不禁,回程的路上抚着她的手道:“我那里还有一碟碧玉糕,你素来不爱吃太甜腻的,到时候我让人送过来。”
妙真笑道:“我是开玩笑的,您还真送啊?”
“可不真送,难道我哄你不成?”任氏只是笑。
韩月窈见她们这般,倒是不嫉妒,因为她知道萧景时迟早要起复的,这一去就是几年,婆母心就是偏些,也实属正常。说实在的,也正是因为四弟做官,如今二房不必求着三房,家里一年省去一笔银钱。
可楼琼玉却想着几时婆母和四嫂这般好了,上回还出了大姑奶奶要结亲的事情,那大姑奶奶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然而妙真只是觉得和睦总比针锋相对来的好。
回到房里,萧景时正烹茶等着她,“上好的明前茶,你尝尝。”
妙真坐下来,品了一口,忍不住眯起眼睛:“你的茶烹的愈发好了。”
萧景时只是笑笑。
妙真又让人备下水,她把头发梳洗了一遍,今日在那里满身的香灰,总觉得不大舒服。梳洗完出来,萧景时还等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今儿出什么事儿了吗?”
萧景时摇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胡说,我日日在这里,有什么好想的。”妙真笑道。
萧景时却叹了一口气:“我吏部有一位关系不错的同侪偷偷给我来信,说吏部想外放我到福建去。你知道的,福建如今有倭乱。我想到时候就留你们在家里,总比跟着我过去强。”
上回巡宣大的时候就遇到打仗了,这次福建亦有倭乱,他就是再不想和妻儿分开,也不会如此肆意妄为。
妙真却摇头:“两宋时,福建路就出了许多科举人才,这样的地方我肯定要去的。”
“真真,听话。”萧景时扶着她的肩膀,很不赞同。
妙真笑道:“其实这倭乱,东南沿海都有,况且咱们多半在城中,不打紧的。再说了,我会医术,我信你肯定会把我们照顾好的。”
萧景时私心希望妻子和他在一处,但是想起福建的事情又拒绝了。
正当妙真想如果自己成了萧景时拖累不好,又见萧景时道:“娘子,我会保护你的。”
这一席话让妙真忍俊不禁,打了他几下:“你呀,真真是个魔星,也学会这样乔张做致了。”
既然萧景时的官位不日就要到,妙真暗自打点行李,又回去跟徐二鹏夫妻透露几句。徐二鹏也觉得好:“自古就连亲戚都是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更遑论是夫妻。”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就是他去的地方有风险,我就不去了,这样太没情义了。”妙真总觉得夫妻应该患难与共,她享受到了萧景时给她带来的荣耀,如今有些困难,自己就退缩,那还别说做夫妻了,做人都有问题。
徐二鹏点头:“你说的也是,况且,福建那么些当官的呢,又不是全部人都被害?不过,姑爷许的是什么官呢?”
妙真摇头:“具体的他未曾跟我说,也只是听了风声而已。”
“既然如此,你就把行李先备下,以免措手不及。”徐二鹏如是道。
妙真又让小喜把这几年的分红送过来,一共差不多一千两银子,再有京城的铺子,妙真既然不打算回去就要退股,都得提前准备好。
韦纨住南京,收到妙真的信之后,送了二千两过来,妙真已然拿了一千两分红,信中只让韦纨退一千两罢了,她却退了两千两,信上自然是劝自己收下,还说她那几个铺子,当时多亏萧景时照拂云云。
妙真素来是无功不受禄,便和萧景时商量送些什么过去,萧景时道:“若是咱们再退钱回去,也就这么点钱,到时候让人家以为咱们撇清,我看你就回信过去,只当领这个情。”
“这不成,我不好占她便宜的。”妙真素来都觉得亲兄弟明算账的。
萧景时家资不菲,自然不把这些钱放在眼里,随时都能还回去,根本不会有占别人便宜的想法,但是妙真是这般的,不愿意如此。
现下萧景时很尊重她的想法,如此,二人从中拿出一千两的银票,托人送到南京。
她自家有事情要忙,一时没留心,等小喜过来说起萧景棠要去南监的事情,妙真一拍脑袋:“这事儿我还真的忘记了。六奶奶那边闹了吗?”
“木已成舟的事情,她闹也是没用的,只不过家里让秦姨娘前去照顾他。”小喜道。
妙真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谁出的主意?”
“奶奶,这也没什么,楼家如今不过是胥吏人家,难道咱们家还看他们的脸色不成。六爷总要有人照顾的,有个正经姨娘跟过去,总比被人家勾着强。”这个道理小喜都明白。
妙真却想这件事情就是萧家不愿意给楼家体面了,萧二老爷听说在外也有什么相好粉头,但是从不带回家中,甚至家里连庶出的孩子都没有。可见他对任氏是十分看重的,楼太太却冲去冲着任氏嚷嚷,想必萧二老爷生气了。
任氏虽然算不得一等聪明人,也没有晁氏能干,但她的确是个良善之人。
萧二老爷既然为妻子出气,旁人就是萧景时他们做儿子的也不好说什么,更遑论妙真这些做儿媳妇的。
海棠轩正收拾行装,楼琼玉看着厢房忙碌着,一股脑儿进了房里。芳云憋着一口气,奶奶当时不抬举自家两个陪嫁丫头,如今倒是让人家偷了家,那秦樱才来了几日,手中散漫的紧,院中不少人都被她收拢去了。
偏偏六奶奶只知道怨天尤人,也没有任何举动。
一样做丫头的,隔壁芙蓉坞的小喜人家管着四房的大小事情,好不威风的管事娘子,书童生的清俊,办事能干,夫妻二人在丁香巷外围住着三间屋子,里面还有伺候的丫鬟哩,看的人好不羡慕。
下人的埋怨楼琼玉未必不知道,但她已然无计可施。
两位嫂嫂装聋作哑,她也不是有钱有势的人,如今只能暂且忍耐了。
萧景棠却是志得意满,即便去金陵一等繁华之地,萧家在那里又有宅邸,若是再读几年书,将来分派个官职,他堂兄和亲哥都做官,混个小官当当顶好,若是不愿意做官,家中财富受用不尽,有甚不好。
他也不愿意去看楼琼玉那个苦瓜脸,说白了,当年她不是也费尽心思的嫁进来的么?嫁进来之后,只会让自己用功,她家靠自家,还想反客为主不成?
其实就是萧景棠如今选择多了,以前他自诩不是沾花惹草之人,上有父母管束,不好光明正大纳妾,现下有秦樱这个选择,他自然也会比较起来。
因萧景棠要去南京,萧景时直接就托他把银钱送到韦纨处,萧景棠忙不迭接了过来,又找妙真道:“我素来有鼻鼽的毛病,每年都是嫂嫂帮我调理,我才得好。嫂嫂能否把之前的方子重新开一张我拿去?”
“这有何难,只是你也不能完全照方抓药,还是得让大夫看诊。这个病说白了,还是肺脏之处的病。”妙真说罢,就开了匣子拿了方子过来。
这些小毛病最是难以根治,家里有大夫最好,萧景棠的病也是找妙真看的,自然,都是在萧景时在的时候才过来。
萧景棠笑嘻嘻的接过,次日就带着秦樱一起出门去了。
而萧景时则外出访友,他本来就是一匹野马,妙真只是叮嘱他留心安全,旁的倒是也不多说了。
任氏在萧景时出去两日后,还问妙真:“时哥儿去哪里了?”
“我听闻是他的一位故交,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妙真笑道。
婆媳二人正说着话,就见晁氏那边请她们婆媳几个过去,任氏立马带着三个儿媳妇过去,晁氏不由道:“这可怎么好?斛哥儿媳妇去了。”
任氏一听也是大惊:“她也不过三十来岁,怎地这般快就去了?”
妙真问起:“这斛哥儿媳妇是谁啊?”
晁氏解释道:“怪道你不知道,这斛哥儿是我们本族一个举子,当年这桩亲事还是你任家舅母说的,这斛哥儿媳妇的娘家便是扬州府贩盐的,那真是个菩萨似的人。偏她娘家无人,现下只堪堪留下一个小哥儿。”
因韩月窈嫁进来的早,又和萧家早认识,知晓当年二房发家也有斛大奶奶牵线,否则茶叶生意哪里做的这般顺利?
只是她不明白道:“斛大哥不是还在么?”
晁氏就露出意味不明的脸色:“他若是个好的,我也不说这些了,原先就有些宠妾灭妻,一家子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却等人家一咽气,就欺负人家儿子。”
众人听了不免气愤,任氏和邹氏关系很好,邹氏原本是她们看好的长媳人选,后来因为韩月窈嫁过来,此时不了了之,就把她嫁给族中读书人家。
当时也是好意,那家是独子,家境虽然算不得殷实,但也过得去,人还算老实上进,哪里知道这人屡试不第,开始沾花染草。
晁氏是个利索的人,她道:“如今我们老爷和景添已然过去了,咱们头七肯定要去的,到时候时哥儿媳妇你帮忙看看这孩子的身体。”
“大伯母吩咐就是。”妙真倒是没什么。
她看向韩月窈和夏仙姐道:“你们帮忙震吓那家不安分的妾和通房,就连斛哥儿的娘那里,算了,那里我去说。”
这样的事情原本也是要喊三房的,可是三房久不在家中,人不亲近就罢了,饶氏除了家世不错,和大家相处的都不是很好,即便大家都知道饶家大不如前,还要看她摆架子,谁都不愿意受这个气。
晁氏这里又和任氏商量:“我已经和我们老爷商量了,邹氏的嫁妆除了他儿子,旁人休想动用一文钱,到时候咱们可不能让斛哥儿拿着邹氏的陪嫁挥霍了。”
夏仙姐本也是父母双亡,但她到底是出嫁后爹娘才没有的,还有丈夫撑场子,饶是如此,也被族兄刮了一层皮,这次自然是摩拳擦掌。
如今夏仙姐因为有了儿子,丈夫还算顺意,不比以前惹是生非,即便楼琼玉的事情,她觉得也是楼琼玉先出手的,她不过回击而已。
如今,她在晁氏教导之下,处处留心族务,倒是难得不徇私。
她还说了不少可行的法子,妙真听了都道:“大嫂这个主意倒是出的好。”
在晁氏的带领之下,大家各司其职,妙真先去看了邹氏留下的孩子,这孩子已然瘦的脱相不说,还咳嗽不止,她带着芙姐儿一起照看他,又让肇哥儿安慰他,让这孩子精神头好些。
芙姐儿也算年纪渐长,知道些眉眼高低,偷偷和妙真道:“我才见着庭哥儿的乳母偷懒去了,咱们自己人熬的汤药。”
“没有亲娘庇护,就是这样的。做爹的若是肯照顾几分还好,可你看你斛大伯除了这个嫡子外,还有好几个庶子呢,有的还是他心爱的妾生的。这些人都指望斛大奶奶的嫁妆过活,这会子哪里还管这个孩子?”妙真看的清楚,林小小当年她爹变卖田产,就是在弥留之际让女儿把钱都带走。
芙姐儿不明白:“斛大奶奶这般能干,怎地让斛大爷置了这么多妾?”
“我私下打听了一番,听说是斛大奶奶进门十几年都没有生育,如此才让丈夫纳妾。算了,别说这么多了,娘有事情去外面的时候,你和哥哥要照顾好堂弟,听到没有?不许贪玩。”妙真郑重对女儿道。
晁氏是宗房宗妇,素来在族里有公道的名声,但是她要把邹氏嫁妆封存,等邹氏儿子长大了给他,这让萧景斛一家子极度不满。
妙真也小声对晁氏道:“这般容易狗急跳墙,若他们为了得到这笔财产,害死了庭哥儿,大伯母原本是一片好心,可如此岂不是让庭哥儿成了众矢之的。小孩子抱着金元宝行走闹市,怕是有些不妥。”
“也是。”晁氏没想到这茬儿。
不过,斛大奶奶的这孩子也真可怜,他留在家中,年纪又小,身体还很弱,怕是讨不到好。
晁氏战斗力非常强,不过片刻,她又以孩子病弱,乃是斛大爷看管不力造成的,因此要把孩子接走,让妙真帮忙调理,至于嫁妆,同意分一部分给斛大爷和几个庶子嚼用,毕竟几个庶子名义上也是邹氏的孩子。
斛大爷不同意,晁氏则骂他还想侵吞妻子嫁妆,到时候丢萧家的脸云云。
至于嫁妆她们宗房也不沾染,寻族中公道的人管理。
这个人选竟然是妙真,妙真都不知道晁氏为何这般信任她,但她迟疑道:“非是侄儿媳妇不帮忙,我们四爷如今刚起复,虽然调令还未下来,但一旦下来,我恐怕得跟着外任。庭哥儿现下身子弱,我能帮忙照料,可是钱财怕是无法打理。”
萧二老爷虽然有些埋怨景时媳妇傻,但知晓她的品行,他们二房原本生意就做的够大了,他虽然也有心,但也怕人家说他侵占孩童钱财,也断了此念。
晁氏却道:“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庭哥儿既然由你照料,他的病症三五年怕是难得好,如此一来,你也帮她当个管家就是。”
妙真还要推辞,任氏替她应下了,又族里把邹氏的嫁妆重新盘算了一遍,留给庭哥儿的单独列出来,族中交由妙真一份、萧景斛家中一份、宗房一份,官府也备了一份。
妙真倏地接手了这么一大笔财产,她自己都有些懵,萧景时知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妙真回来后了。
他不由道:“斛大哥的儿子住哪儿?”
“我安置在肇哥儿那里了,那里宽敞许多,肇哥儿还能陪着他说话,平日我早晚照看一次就好。”妙真如是道。
萧景时见她这般为难,忍不住问道:“你觉得这比你行医还难吗?”
妙真重重点头:“是啊。”
萧景时莞尔一笑:“那我教你就好了。”
“那就太好了,从此我也不叫你夫君,只叫你老师,如何?”妙真打趣。
萧景时当然是妻子有事,自己服其劳,又教她道:“邹氏的这些田庄你就让大伯母的人帮你打理,至于商铺就让我爹和大哥看着,他们做老了的人。”
妙真听了直笑:“这倒是很好。”
她还真的松了一口气,大伯母的为人自不必说,公爹他们也断然不会为了这几间铺子让儿子媳妇声誉扫地,还真是解决了大难题。
庭哥儿如今七岁,等出孝也差不多十岁了,是个少年了,晁氏已经应允到时候让他往晁氏族学一送,平日就住宗房,他家里人想害也害不到他了。
这些天大家都在忙这些事情,徐二鹏和梅氏上门听说了,直夸萧家族人好:“这才叫和气呢,也难怪萧家近来人才辈出的。”
“大伯母行事公道,族里上下都敬服于她,女儿什么都不会,也只有这手医术,帮帮小忙了。”妙真道。
徐二鹏摆手:“你也别妄自菲薄,你们家三房不也是诰命吗?怎么不找她,可见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你平日对族人施药从不收取诊金药费,又怜贫惜弱,你大伯母也是秉公处事,这也是你的好处。”
“唔,女儿想着这孩子就比诤哥儿大这么个一两岁,到时候让他们一并开蒙,也有个伴。”妙真如是道。
这事儿楼琼玉回娘家的时候也说了,如今楼太太不好过来,楼琼玉只好回娘家了。
楼太太道:“你那四嫂平日最会哄人,口蜜腹剑的,如今好处她都得了。分明你在家中,合该是你打理才好。”
“四嫂倒也不会贪图这些。”楼琼玉只是心中有些郁闷。
说完,她又道:“再说了,这都几个月了,四哥的调令还未下来呢。”
楼太太撇嘴:“一个捐监的女儿,怎么跟人家官宦千金比?乌鸦比凤凰罢了。萧家是错把鱼目当珍珠。”
“娘……”楼琼玉知道她娘是帮她出气,也是她娘心气不顺。
但如今木已成舟,她一定要把儿子培养好,才争一口气,也不让人看笑话。
正想着,只见外头萧家的下人过来道:“六奶奶,家中四爷的差事下来了,二太太备下席面,让你们都回去热闹一番呢。”
楼琼玉不由问道:“不知是什么官位?”
“听说是什么福建提刑按察使司佥事。”来人道。
楼琼玉对官称门儿清,正常六部主事外放应该是从州同知做起,转正后才能任这样的官,怎地如今四哥和三哥一样,都是正五品的官位了?
第89章
调令果然是去福建,但并非是起初的兴化府同知,而是按察使司佥事,负责监察司法。提刑按察使司和布政使司还有都指挥使并立,监督官吏,比之前的同知官更大些。
妙真就问萧景时:“怎地换了地方?”
“应该是黄公公帮了忙,我有时候倒觉得人家虽然并不算男子汉,可是帮起忙来没的说。”萧景时道。
“那是因为这位黄公公人不错,有的可并非如此。”
“多的是拿钱不办事的,还有未必能帮忙。”萧景时道。
妙真想:“也是你能为不错,若不然人家也不敢这般举荐于你,我不大擅长这般交际,这些就都要你自己操心了。”
萧景时笑道:“你毋须交际,若非是你,我未必能和这些人有交情。”
这是说的真话,但妙真摇头:“这认识是认识,能让人家赏识你帮你,这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
她不觉得是自己的功劳,没有她的时候,萧景时帮家中打点关系,也是一把好手。且他很得座师看重,未必没有另一条路。
只不过,她们也遇到了难题,萧二老爷听说福建不太平,执意要把肇哥儿留在家中,理由也是现成的,肇哥儿可以去书院读书了。
苏州书院又多又好,这萧家是本地大户,在此地自然如鱼得水。到时候去福建,就很容易水土不服了,语言又不通。
妙真诚然想孩子们都跟着自己,但是即便去福建了,长子也是要送到书院的,根本不在她身边,所以妙真态度也软化不少。
但她也尊重肇哥儿,把他喊过来说了这件事情,出乎意料,肇哥儿愿意留下,“儿子虽然很想跟着爹娘去,但是祖父说的也是,苏州到底乡音我习惯了,去福建却是从头再来。”
甚至,他还提及庭哥儿:“虽说娘调理他是一片好意,但他这些日子也将养的差不多了,去福建若有什么闪失,您岂不是被斛大伯一家埋怨。如此一来,还不如让庭哥儿现下去晁家读书,咱们家多照拂些就好。”
“这事儿到底是伯祖母强行让您管束的,她自然也要负责到底。”
肇哥儿的变化是很大的,他本性就聪敏,既有萧二老爷带在身边教导,也有徐二鹏谆谆教导,还有萧景时也带他出门交际,他已经不能当成一个寻常的十一岁的孩子看待。
做父母的见儿子的意见很中肯,都从善如流的采纳了,只不过,妙真也没有当即就离开,还是帮儿子选好书院,让萧景时亲自送过去,如此才放心。
萧二老爷和徐二鹏都保证会细心照管肇哥儿的,徐二鹏还道:“他就爱到我这里看书,即便不来,我和你娘让你弟弟也上门看他去。”
孩子总要学着长大,尽管妙真有许多不放心,但仍旧同意了。
至于庭哥儿那里,晁氏则道:“你们是去做官的,那些贼匪也没那么不长眼,更何况我听说现下是浙江倭乱严重些。”
“可若是有什么闪失,那我——”妙真踟蹰。
晁氏道:“那就是他的命了,你不知道他家里闹的多厉害,我私心想着也是让他和你们家结个香火情。田亩、铺子的出息,你们如今代持,也拿两成在任上用,就当照看他。”
晁氏此举当然有深意,对于庭哥儿而言,有个德高望重的诰命夫人教导,日后求学顺利许多,而萧景时做官要上下打点,嚼用就从中出,双方互利互惠,如此也算是对邹氏有交代了。
况且,小孩子多病,除了徐氏这样的精通医术的大夫在身边,她上了年岁照顾不了,夏氏更不成。
这些事情议定后,萧景时请了一位绍兴的师爷,又带了两位族中子弟,妙真又与亲友道别,在苏州买了不少药材带上,和芙姐儿一起打点好行李。
这次赴任福建坐的不是自家的船,而是官船,说来也巧,也有一家去福建赴任的,是从北边过来的,妙真上船之后,他们家的下人还引路。
妙真上船之后,就打发小喜谢过,两边夫人都出来见面,原来这是新上任的福州知府蔡大人和家眷。
这蔡大人是浙籍官员,先前在河南归德府任知府,如今调任福州任知府。蔡太太和妙真一样,也是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赴任。
只不过,他的长子已经二十岁,是个高个子的青年,次子和芙姐儿年纪相仿,女儿七岁,正在换牙。
蔡太太和妙真年纪相仿,出自浙东名门,她竟然还听过妙真的名号。
“我有一位表姐在京中时找您看过病,不知您可否记得?”
一问,原来她表姐便是之前一位工部主事的夫人,妙真稍微有点印象,很是谦虚道:“不曾想微末名号,还能传到你们耳朵里。”
“宜人(五品官诰命)也实在是太谦虚了。”蔡太太笑道。
妙真心道以蔡太太的年纪恐怕是无法生出蔡大公子那般年纪的儿子,恐怕是续弦也说不定,因此只说些风土人情。
但蔡太太也知道的不少:“这次福建来了许多勋贵,什么云间侯、南平侯、平江伯,数得上号的都过来了。”
“这也没法子,我们爷也是紧急调过去的。”妙真道。
提起“紧急”二字,蔡太太有些害怕,又似乎自我安慰道:“萧宜人,我们这些人没事儿吧?还有那么些官兵在呢。”
妙真想了想:“应该无什么大事,我们应该是住在城里,不随意往外跑就好。”
蔡太太见妙真镇定自若,有些汗颜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看我从小胆子就小,唉,孩子放老家我也不放心,带在身边也怕出事故。”
浙江如今也正遭倭乱,孩子放老家也未必安全,放在自己身边反而大家相互有个照应。
妙真略安慰她了几句,蔡太太见妙真和气,说话声音脆甜,眉心一颗朱砂痣,很有好感。旅途无趣,二人在一起说说话,日子倒是过的快些。
芙姐儿年纪虽然不大,这几年在女官的教导下,行坐起卧都很有规矩,又读了六年的书,看起来就是大家闺秀。蔡太太一见面就喜欢上了,又听闻她如今跟在妙真身边学医术,就更欢喜了:“到时候,肯定又是和你母亲一样,医术高超。”
“您谬赞了。”芙姐儿忙红着脸道谢,但行止还是落落大方的。
到了夜里,小喜过来了,她正和妙真道:“您知道么,这位蔡太太是续弦,还是原配的嫡亲妹妹。那原配自知身体不成,让蔡大人答应把自己的妹妹嫁过来。”
以前妙真听了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嫡亲姐妹共侍一夫,听起来就怪怪的。
但是她到古代许久,发现不少官宦人家是这样的,这般一来是为了继续结两姓之好,二来也是不让前头孩子受欺负。
妙真曾经翻阅不少话本子,都是写后母害人的。
“那蔡大公子和蔡太太的感情怎么样呢?”妙真问起。
小喜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妙真听了,转念一想,又失笑道:“咱们日后去了福建,多的是功夫打听,你们别露了痕迹。”
小喜笑道:“奶奶说的是。”
“这么晚了,不知道肇哥儿在学里习不习惯?那书院不许带下人去,一应事情都得自己做。”妙真格外想念长子。
小喜安慰道:“其实按奴婢说这是好事,二老爷看中咱们大哥儿,将来分家可不就得多给些体己么?”
妙真摇头:“我倒是不在意这些。”
“您是不在意,可珩二爷、棠六爷那里就未必了。”小喜看的清楚,六奶奶看似恬淡温和,其实最是好强,逼的棠六爷去了南监,如今见妙真她们把肇哥儿送去书院,她又急了,闹着也要把邈哥儿送去。
珩二爷那里就更不必说了,有一回小喜听到四爷同四奶奶说珩二爷请他去看波斯胡姬跳舞,据说他包下那个胡姬,也要帮弟弟包一个,幸而四爷对这些竟然浑然不感兴趣,反而一直跟四奶奶说胡旋舞晃的人头发晕。
这些足以证明留下大哥儿在二老爷和二太太面前奉承,其实是好事,就像庭哥儿在自家奶奶跟前养着,养着养着总比旁人更亲近些。
“好了,累了一日了,你也快去休息吧,我也要进房了。”妙真轻声道。
小喜知道奶奶体恤她,就先福了一身下去了。
这一晚,楼琼玉也在着急,如果萧景棠在家里,这事儿直接让萧景棠办就好,偏他去了南监,孩子要去书院读书的事情,她得先对任氏提起,再让任氏跟萧二老爷提起,还要萧二老爷抽空才能定好。
但还好萧二老爷并非是厚此薄彼之后,他巴不得家里出的读书人越多越好,肇哥儿是读书种子,邈哥儿也不差。
邈哥儿就这样,很快定下去书院,楼琼玉见儿子害怕,就道:“你大哥哥不也是在那个书院吗?到时候你们还能互相照应,没什么好怕的。”
“可儿子在家学也是很好的,四伯请的那位进士不是也教的很好吗?”邈哥儿根本不愿意去。
楼琼玉道:“可人家年底就期满了,我们没有那个脸面,到时候你怎么办呢?”
秋白书院是苏州现下最好的书院,里面的讲郎至少都是贡监、举人这样的身份,学生都是苏州有名的神童,若不然四嫂那样宠孩子的,未必会同意把孩子放家里。
“好吧。”邈哥儿也不愿意让他娘失望。
邈哥儿很快也被送进书院去,也去找过肇哥儿,显然肇哥儿才来三日,就已经很适应了,能自己打饭、洗衣裳、梳头,根本没有不适应。
“大哥怎么都会啊?”邈哥儿原先觉得肇哥儿不过大自己一个月,二人其实都一般大,现在觉得又有所不同。
肇哥儿笑道:“以前我初上学的时候,我娘就让我自己洗帕子叠衣裳,还教我缝补呢。”
邈哥儿支着下巴道:“看来四伯母有先见之明。”
“你别说什么先见之明,你也要慢慢学起,若是不会的,只管同我说。”肇哥儿笑道。
邈哥儿有哥哥罩着,心里也是隐约松了一口气,肇哥儿看着堂弟如此,又想起爹娘,忍不住鼻酸。
其实留在苏州读书,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一来是他不愿意去福建的书院插班,苏州到底是他老家,什么都熟悉,其二便是可以在外祖父的书坊成日看书,甚至书坊没有的,外祖父会帮他搜罗。
以前他完全离不开爹娘,可慢慢的搬到外院之后,他常常随着祖父父亲出门,眼界不同了,人也独立了很多。
尽管他非常想念爹娘,想和爹娘一起,可若是几年后自己没有功名傍身,也是给爹娘丢脸,自己到时候也没脸见人。
一个家族,男子若没有功名,就只能打理庶务,他不愿意如此。
就在肇哥儿勤学之时,妙真等人已经到了福州,从苏州过来顺风顺水五日,他们的船还遇到过一次风浪,也差不多七日就到了。
这对于上京的路程,已经是很近了。
国朝官员不能随意在外租房,如今外放住的是提刑司的廨舍,一共三进大小,最前一进是按察佥事办公的场所,第二进则是书房厨房这些,第三进才是她们的住处。
芙姐儿住西厢,诤哥儿庭哥儿两个住东厢房。
庭哥儿丧母之后身体虚弱,多半是无人看管,如今有妙真照料,又有诤哥儿和他一起玩耍,两个人很是要好,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他的精神也好了很多。
她们家自带的厨子,所以也不会吃不惯这里的菜色。
只芙姐儿过来道:“娘,女儿看外面的窗户破了,要不要找人修缮啊?”
“如果不是你住的地方,就不要管了。”妙真道。
芙姐儿不明白:“娘,这是为何呀?您可是很仔细的人,之前芙蓉坞里的花木不好,您都专程让人修剪,怎地现下这般?”
“因为这是朝廷的,不是咱们自家的,举凡做甚什么事情,就得符合规制,就比方你房里的窗户坏了,咱们补一补就好,若是擅自换了窗户就容易被人参奏一本了。你爹之前就是巡按御史,如今也是监督人家的官员,如若自身都做不好,怎么管别人呢?”妙真如是道。
大到房屋修缮,门的样式、墙上刷什么漆,这都是有规矩的,不能胡乱自己施为,甚至小到书房挂什么字画,都是如此。
芙姐儿听的咋舌:“原来如此,还不如咱们家好呢?”
“可咱们家之所以能够这般富庶,也是有做官的看护啊。”光富有没权势可是不成的,庭哥儿的母亲就是和宗房关系很好,晁氏才愿意为她出头。
芙姐儿暗自点头,她又想都说二伯母和六婶婶是官家女,她娘似乎很少说这些,可她觉得娘似乎懂很多,只是不爱现。
她这般想的,也一时不留心说出来了。
妙真听了莞尔:“人的心思用在哪里成就就在哪里,如今我既然跟着你爹外任,肯定是要了解多一些的。”
她们母女二人说了会话,又吩咐人摆饭,很快萧景时并两个男孩子都过来了,萧景时笑道:“说来也是巧,方才我去拜会上官,又是遇到熟人了。”
“哦,是谁呀?”妙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她们夫妻多半在饭桌上讨论事情。
萧景时卖了个关子:“你在宣大的时候还见过的?”
妙真想了想:“不会是张氏吧?不对啊,他夫婿在西北啊,应该很难这么快调过来吧。”
“是傅大人啊,他如今时任福建巡抚。”萧景时想想都高兴。
这傅大人还真是皇上很信任的人,妙真想起她的妻子小阮氏,不知道她现下如何呢?如此想着,她就道:“我想过几日送拜帖过去,你看备什么礼好呢?重了,怕人家说结党营私,轻了又没诚意?”
萧景时也有些犯愁:“等会我去问问师爷去。”
送礼可是个大事情,尤其是傅巡抚这样的老熟人,他们夫妻都没有随意对待。
之前来福建觉得是个不太平的地方,如今却觉得兴许还能立一番功绩,妙真和萧景时的心情都很不错。
福州和苏州虽然都是南方,可还是很不同,福州给人的感觉像澎湃的海水,苏州给人的感觉像是绵绵细雨。
用完饭之后,妙真帮庭哥儿把脉,见他还好,又吩咐照顾他的丫头道:“夜里你们惊醒些,不能让哥儿踢被子着凉。”
“四奶奶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哥儿。”丫头们不敢不用心。
妙真又道:“举凡他有一点不舒服,就来喊我,别磨蹭。”
又有诤哥儿等芙姐儿和庭哥儿离开后,又闹着要和爹娘睡,还道:“儿子一个人睡不着,儿子想爹娘。”
“同住一个院子有什么好想的,都大了就不能这般撒娇弄痴的了。你可是小小男子汉,对不对呀?”她摸着儿子的小脸蛋。
诤哥儿素来很有个性,但他其实内心很渴望娘亲关注,以前哥哥姐姐都出去住了,他在娘这里过的很快活,后来来了庭哥,虽然也有了玩伴,但是他的宠爱分薄了许多。
妙真看到儿子的眼神,知道他还年纪小,即便她很累了,也拿了小人书来陪着他看,总不能为了旁人的孩子冷落自己的孩子。
看诤哥儿打哈欠要睡觉了,她才让萧景时抱着孩子回房。
很快萧景时就回来了,夫妻俩对视一笑,妙真扶额:“今日还真累,方才我都是强撑着陪孩子的,诤哥儿是咱们家老小,这些时日咱们事情多,忽略他了,等明日咱们多亲香。”
萧景时想真真是真的能体察到别人的情绪,即便是小孩子的情绪,她也能留心,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妻子,都是个很好的人。
如此一想,他就更喜欢她了。
夫妻二人梳洗一番,香炉里点了一根好梦香,妙真从浮沉的船上下来,如今脚踏实地的睡在床上,累极就睡的很沉了。
等再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
小喜让人端了不少福州本地美食进来,碧桃在旁笑道:“这是大人专门吩咐的,让您品尝一下福州的美食。”
“他人呢?”妙真揉了揉耳朵,不由问起。
小喜道:“四爷已经去前厅处理事情了,哦,对了,四爷让人把送去傅家的单子拟了过来,让您备下。”
妙真拿了单子过来,也觉得不错,当即让小喜开了箱笼去备,她自己则起床用早膳。
头一个说是福州肉燕,长的有点像馄饨,但吃起来口感脆脆的,肉燕的皮似乎更劲道,除了肉燕外,还有鱼丸,鱼丸非常的弹牙,但因为方才吃了一碗肉燕了,这鱼丸就只吃了几颗。
旁的她也分了不少给芙姐儿和诤哥儿庭哥儿那里。
送到傅煜府上的拜帖礼物,傅家收下了,很快阮氏就回了帖子请她过去。
“咦?怎么回的这么快?我还以为要好几日呢?”妙真笑道。
小喜在旁道:“巡抚夫人和您是旧相识了,自然与旁人的关系不同。”
妙真心下疑惑,又吩咐芙姐儿照看家中,她则先坐了马车过去。
几年未见,阮氏容颜依旧,十分的美丽,见了妙真也十分亲热,“徐女医,真没想到咱们在福州也见面了。”
“我也没想到,昨儿听我家大人说了之后,心里不知道多欢喜,今儿就送了拜帖来了。”妙真想曾经萧景时是七品巡按御史,如今是正五品按察佥事,数年不见,自己的身份倒是提高了,也算是有小小的进步。
二人正进内院时,却见一男子从里间出来,称呼阮氏为“嫂嫂”,阮氏就对他道:“我现下请了徐女医过来,小叔放心,鹿姐儿肯定会好起来的。”
傅焕连忙行礼:“多谢嫂嫂了。”
原来阮氏请她来看病的,妙真心想难怪这么快就让她过来,进了内院,似乎等人走远了,阮氏才道:“徐女医,麻烦你等会儿替我侄女儿诊治一番,我家小叔和妻子和离之后,已然不打算成亲,膝下便只有这点骨血了。”
“您没说看病的缘故,我没带药箱过来。”妙真道。
阮氏急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想着徐女医你能来,就欢喜的着人请了你过来了。”
“没关系,差个下人回去拿就是了。”妙真行医多年,处理各种问题老道的很。
阮氏便随妙真在花厅坐着,等萧家人送药箱来,她正和妙真道:“我这位侄女自小没娘,性情有些古怪,您可要担待些。”
妙真暗自想若真遇到一个熊孩子,自己该如何诊治呢?
第90章
医药箱很快就送过来了,妙真随着阮氏进门,见床上的傅家小大姐儿正躺着,妙真走进了一看,这孩子出了痘疹。
哪里是什么熊孩子,看她倒是难受的紧呢。
她迅速让人点了苍术,又戴上面罩手罩,对她而言,做大夫的只能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的跟别人看病。
这孩子痘疹有的是红活充肥,按之欲破,有的痘疮是空的,听孩子的养娘说:“我们小大姐儿还不停的拉肚子,这可怎么是好?”
阮氏还问妙真:“徐女医,要不要针灸?”
“不必,孩子能吃得下东西吗?”妙真问养娘。
那养娘摇头:“就是不能呢。”
“唔,既然如此,我先开药,这药要等孩子半饥时喝,用三枚大枣做药引。”妙真很快就开了大补快斑汤,这个汤药是她前世研究古代痘诊的时候见过的,成书于万历二年,如今还未曾有这书。
阮氏拿了方子就让人出去抓药,妙真则对她说这病症会传染,让她们尽量不要在房里留人。就连妙真自己也是匆匆告辞,回去之后先让人送水,洗了个药浴。
她也是有心人,连忙让平安出去抓了辰砂散来,送去阮家,让阮家其他人开始预防。她自己则跟芙姐儿一面说起痘诊的治法,一面熬三豆汤,还备下五瘟丹。
所谓三豆汤是用红豆一升、黑大豆一升、鲜绿豆一升,生甘草三两,再用长流之水熬煮,先把豆煮熟,煮熟之后去掉甘草,再将豆子晒干,晒干后放入原汤,一直这般浸晒,如此给诤哥儿、庭哥儿还有芙姐儿解痘毒。
妙真也跟着喝,同时也拿五瘟丹出来吃了预防传染。
因妙真熬三豆汤,有按察副使的夫人过来串门,听妙真说能防痘诊的,立马讨了回去给小儿子喝。
芙姐儿在一旁看着就想她娘不似别人那样会讨巧或者张罗,但是凭借一手好医术,几乎是花香蝶自来。
她似有所悟,其实有本事的人,就做好自己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成日想着揽事。
“娘,女儿把您方才教的都记下了。”芙姐儿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的跟娘学。
妙真点头:“你记住这些的前提是一定要把自己保护好,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非常宝贵的,来人世间一遭不容易,别成日幻想拯救苍生。”
年轻人心热,因为别人捧几句就恨不得奉献自己,这是不可取的。
芙姐儿听了妙真的话,懂事的点头。
阮氏那边隔了几日传信过来说,幸好有她送过去的防痘诊的药,傅家暂时还未有人传染上,说她家的那位小大姐儿也好了。
妙真又重新看了一次,开了新药,方才舒了一口气。
又说上回因为三豆汤,按察副使的夫人和妙真走动起来,妙真也顺利的同按察使的夫人欧阳氏识得。
欧阳氏其父很有名,她本人也是非常有名的才女,妙真还曾经拜读过她的诗文,原本以为欧阳氏会是那种高冷的人,如今人家又是三品大员的夫人,不曾想欧阳氏性情十分豪爽,好张罗,人还热情。
听说妙真她们带来的米在船上卸下来时,有些陈了,特地送了粳米、白米过来。
萧景时看着妙真道:“我们真真人缘真好。”
“不是我好,是现下遇到的人很好,欧阳夫人长的那么高,脸瘦长的,颧骨有些高,我原本以为她不好相与,不曾想她真的仗义。至于江副宪(按察副使)的夫人,不是那种爱凑热闹的,可也是知书达理,感觉我好幸运啊。”遇到周围都是能够正常相处没坏心眼的人可不容易。
本以为有傅家老熟人在,她们只需要和傅家打好关系就行,没想到意外之喜。
萧景时看到妙真,忍不住心想为何那种谨慎的臣子很讨皇帝喜欢,大概就是妙真这样的,极少翘起尾巴,什么时候都谦虚,让人觉得很舒服,不骄不躁的。
他不知怎么,玩心四起,用手捏了捏妙真的脸。
妙真咳嗽了两声:“干嘛呢?”
又不是刚成婚的时候,这样淘气还算正常,如今还这般。
萧景时有些讪讪的。
江副宪的夫人无子,江副宪在五十岁才纳了两个妾,生了一儿一女,养在江夫人膝下。江夫人视如己出,她平常都不怎么出门,还是知晓妙真通女科儿科,才常常上门请教。
用完饭后,江夫人上门来了,妙真请她进来道:“我正想送些虾饼给您吃,又怕您有忌口就没送。”
“我是虾蟹都不吃,肉从不吃肥的,平日茹素。”江夫人笑道。
妙真心想肉蛋奶是一定要的,但是人家这般是人家自己的坚持,她不好多嘴,只道:“真没想到您也喜欢《金刚经》。”
原本她还想自己学了好几年的《金刚经》没什么用,没想到上峰的夫人喜欢,还能有共同话题。
江夫人是特地过来送念珠的,她对妙真道:“如今外头不是很太平,等到时候若是平静了,我带你一起去听佛会。”
“我一定随您前去。”妙真如是道。
到福州一个月之后,她已然习惯这里的环境了,只是湿气很重,因此痘痘频发,口干口苦,不止妙真这般,萧景时也是如此。
她便开了茵陈篙汤,主要是清热利湿。
吃了几剂方子之后,萧景时就舒坦许多,还帮诤哥儿庭哥儿请了本地一位大儒教他们读书,妙真给他们都是一式两份的准备。庭哥儿经历母亲过世,人懂事了不少,平日都比较让着诤哥儿,诤哥儿听妙真的话说他是小主人一定要照顾好客人,所以他待庭哥儿客气。
有时候其实孩子们不是不懂,是大人以为孩子们不懂。
她并不是庭哥儿的母亲,说什么视如己出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但是让这个孩子衣食无忧受到教育受到关心,身体康健的长大,她还是能够做到的。
傅家那边下了帖子特地设宴请妙真她们过去,妙真带着孩子们一道过去。
因为只是小宴,阮氏也不愿意大张旗鼓,所以在后园廊下早早设下桌椅条凳,她身边还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并堂侄女鹿姐儿。
鹿姐儿好了之后,脸上留有浅浅的痘印,旁的身体倒是很好。
这孩子也有九十岁的样子,年纪不小了,阮氏特地嘱咐道:“徐女医是陛下都赞过医术人品极好的人,她如今是按察佥事的夫人,你要听话些,知道么?”
“那又怎么了?”鹿姐儿并不觉得怎么了。
阮氏知道这孩子的口头禅,要不就是那怎么了?不然呢?
听的都让人一股无名火,但小叔和离,孩子内宅还是多教给她教导,但小叔子又疼这个女儿,轻了不好,重了也不好。
想到这里,外面说妙真过来了,她脸上才重新漾起了笑容,出去迎接。
两边相互厮见,妙真见之前她治病的那个鹿姐儿倒是皮肤很白,眉头上细微的小痘坑并不影响容貌,她也放下心。
阮氏一见芙姐儿就很喜欢:“萧大姑娘生的好不说,光看通身之气派就不一般。”
“您真是谬赞了。”妙真笑道。
芙姐儿因为去年一年常常陪着任氏,在交际上比以前强许多,妙真在旁看着微微点头。阮氏的孩子也不过三四岁大,抱出来见了一面,就让人抱进去了。
妙真因为想多了解一些福建的事情,所以让姑娘们去旁边玩耍,她们自在一旁说话。
可芙姐儿没想到这个鹿姐儿似乎不大好亲近,她只以礼夸了一句:“妹妹家里不知道是什么茶?吃起来清甜的很,我家里常备下虎丘、松萝茶,都是我们本地的茶。”
那鹿姐儿却道:“这茶有什么好喝的,酒才好喝呢?你喝酒么?”
芙姐儿摇头:“我还小,娘不给酒我吃了。”
“你比我老几岁呢,怎么说小。”鹿姐儿皱皱鼻子。
她爹是个武官,自小母亲不在,看芙姐儿备受称赞,觉得她也和那些小姐们一样,表面表现教养良好,其实背地里看不起她,所以她说话不客气。
芙姐儿还从未听到人家这般说她,她性情似妙真,轻易不会直接发出来,只是在回程的时候和妙真说了此事。
“傅家也是累世官宦之家,怎么女儿如此没有教养?既然你和她相处不愉快,日后就别过来了。咱们按察司廨舍欧阳夫人的女儿夏姑娘,江家小姑娘也都不错,况且你平日还要练字做女红,跟着我学医术,原本也没那么些功夫。”虽说傅夫人和她相处的很好,可是女儿的心情最重要。
听妙真这般说,芙姐儿笑道:“娘站在女儿这一边,女儿也就没烦恼了。这傅家姑娘不仅说女儿老,后来还丢了一条虫子在我身上,真的讨厌死了。”
“反正日后你和她也没什么往来,就别理她了。”妙真很能理解芙姐儿的心情。
有些大人们为了自己的裨益,就忽视孩子们的需求,妙真自己也是从孩子过来的,所以能够理解芙姐儿。她还对女儿道:“你两个弟弟如今刚上蒙学,万事有我和你爹爹在,你也不必常常帮他们温习功课,还是以你自己为主。”
“知道了,娘。”芙姐儿没想到娘这么理解她,还有些感动。
她母女二人正在路上,前方却一处嘈杂,一个女子狂言呼叫,疯狂似的奔走,赤着胳膊乱挥舞,看起来很是吓人。妙真看着觉得不对,又听后面追过来的老妇人和男子道:“你才生娃娃两天,还在坐月子呢,你跑什么……”
一听是产妇,妙真知道她是什么问题了,当即让马车停下,让人按住那女子,又对她家人道:“我是大夫,她这是产后病狂,败血之症,你们可放心让我医治?”
周围围观的人一年轻妇人下了马车,她上身着浅紫色金蝴蝶扣的长衫,底下着珍珠兰花纹百褶裙,头上戴着金丝鬏髻并赤金首饰,一看就非富即贵。
小喜则适时道:“你们不要有眼不识泰山,我们徐宜人当年被宫中征召过的,连陛下长女常安公主都拜她为师,若非是我们大人到福建做官,她如今还在京中呢。”
那产妇的婆母和丈夫连忙过来打躬作揖,妙真上前已经帮她把脉看诊了,又问其丈夫情况,说她产后小腹疼痛,身上发热,而是没有食欲。
妙真想她脉弦有力,舌头很红,就道:“这是血虚不能养心所致,要大补心血才行,我这里开方子,一剂就可以了。”
这产妇家住临街的一家六陈店里,夫家算不上大富大贵,也算是小富即安,妙真随着他们进去,等药买来之后,她看了看,让人立马煎服。
就这一剂,产妇安定下来,恶露也随即排除,还能吃下一碗小米粥。
产妇家人都纷纷致谢,妙真松了一口气,方道:“你们照顾好她就好,女子产后很容易郁结于心。”
她自己觉得不过是随手的事情,出来还和芙姐儿说起她开的方子:“这安心汤是用当归、川穹、炒生地、炒丹皮、生蒲黄组成,干荷叶一片做药引。川穹、当归能补心养血,生地、丹皮可以补血的同时凉血,荷叶通窍升阳,蒲黄活血祛瘀,促排恶露。”
芙姐儿回家之后记下症状以及用法,心道学医还真难,可是医术学好了,还真的能够救人。
像娘根本都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是对于产妇一家而言,却是天大的幸运。
晚上用饭时,芙姐儿提起这件事情,她爹倒是看着她娘不放,不过爹爹常常如此,经常动不动就盯着娘。
上回长街救下产妇之后,妙真在福州算是也有了些名声,但她很谨慎,知道现在倭寇未除,非常凶险,所以不似以往那般敞开来,万一混进什么奸细来就不好了。
比起妙真逐渐适应,阮氏却有些不耐烦了,这一日特地过来和妙真吐槽她的侄女儿:“我都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爹爹完全不管吗?”妙真想长辈也得管管。
阮氏道:“我家小叔在外打仗,想管也没功夫管。”
“那我也没法子了。”妙真这里照顾的庭哥儿据说以前也是淘气,倒是丧母之后,懂事了不少。
阮氏叹了一口气:“我原本想着芙姐儿和她年纪差不多大,还能一处玩儿,也让她看看别人是如何。后来,听说她和芙姐儿有些口角,我看不如我设宴,到时候让她小姐妹和解。”
其实阮氏也带着鹿姐儿同别人交际过,但被人偷偷说过她没教养,那鹿姐儿就让人弄了狗血去人家家里洒,完全似个混世魔王似的。
妙真一听就赶紧推了:“快别了,芙姐儿这孩子独,况且如今她跟着我学医,除了我布置的功课之外,还要做女红,料理家务,就是她弟弟们她都没功夫看管呢。”
虽然傅家地位高,但是妙真并不想让女儿为了她爹的前途就这般讨好别人。
“既然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阮氏知晓妙真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人家还上过前线为军士治病,很让人佩服,芙姐儿既然要继承其母衣钵,肯定是勤学苦练,是以自己倒是不好说这些了。
妙真笑道:“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其实如果你真的烦恼,不如跟我似的,当年我就跟芙姐儿找了一位从宫里出来的女官,教她规矩才好的。”
阮氏一听,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当即回去和傅煜商量去。
中秋节前,福建暂时平静下来,欧阳夫人提议大家一起去罗汉寺礼佛,妇女们出入原本不自由,多半以上香为理由,才能松快。
他们从苏州过来,除了去傅家之外没怎么出过门,如此自然同意。
萧景时却道:“今日休沐,等会儿我会去接你们,若是出来看天黑了,也别害怕。”
“怎地你如今越发婆婆妈妈了,你自个儿出去几天,还爬山和狼搏斗,你都不怕呢。”妙真嗔道。
萧景时道:“我身体强壮,你又不是。”说完之后,觉得自己语气有点生硬,又道:“我是担心你。”
看来几年前京中吵架那次真的吓到他了,妙真踮脚,玉臂搂着他的脖子轻轻撒娇:“我知道你不仅仅是担心我,还很爱我,对不对?”
萧景时忍不住点头,又有些脸红:“肉麻兮兮的。”
“那你到底爱不爱我?”妙真有事没事逗逗他,也是很好玩的感觉。
看萧景时小声说“爱”,她才笑道:“我就乖乖等着你来接我。”
欧阳夫人和江夫人一人一顶八抬大轿,妙真带着芙姐儿一起坐六人大轿,俱往庙里去。芙姐儿以前坐的都是小轿,现下坐上大轿,还真是宽敞的很。
很快到了罗汉寺,妙真随着她们一处焚香祝祷听佛会,到了下午还有一场佛会,众人便先去禅房歇息。
一进门,芙姐儿就道:“女儿听的打了几回瞌睡。”
“娘也是,但还得强作镇定。”妙真搓了搓脸。
芙姐儿认真看她娘的脸道:“娘,我看到您的泪痕了。”
妙真有点窘迫,自己纯粹打哈欠打的太过频繁,打到流眼泪了。她低下头对芙姐儿道:“娘这是想你大弟弟想的。”
母女二人说笑一番,吃了些斋菜,准备出去散散步,反正也不走远,就当消食。
罗汉寺的桂花开的很好,但是桂花香太过馥郁,妙真总觉得有些香过头了。前面也有三三两两的妇人聚在一处说话,有一女子正道:“都说福清庵的老尼智胜师太医术好,花了一百两才请她动身,没想到我原本只是脖子疼腰疼,竟然把我治成歪脖子了。”
“你不那样动弹还看不出来,我有个表姐更惨,也是听说她的医术很好,怀孕总恶心找她来看,结果被她的药把孩子吃的小产了,真是庸医遭天打雷劈。”
“嘘,你小点声音,她可是本地大族林尚书的亲妹妹,如今那福清庵也是林家的家庵,我们可惹不起。”
……
这些人说的智胜师太妙真也听说过,甚至还听江夫人说起,说他佛法精妙,也通医术,在本地有些威望。
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庸医。
妙真带着芙姐儿尽快离开了,刚转过一个回廊,见到一位十五六岁的锦衣少年,正身手矫健的从栏杆上翻下来,见到女眷,行了一礼,笑嘻嘻的离开了。
妙真和芙姐儿都被吓了一跳,还是欧阳夫人目睹此事,正过来道:“这是云间侯的儿子,听闻他骁勇善战,这次特地跟随其父作战。”
“看起来倒是很矫健的很。”妙真笑道。
欧阳夫人点头:“这样的勋贵世家,难得出这般上进的孩子,说来林家下手也是快,明年若是这里战事结束,怕就是要回去成婚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妙真笑道。
古代人的寿命短,成亲一般会早一些,妙真看了女儿一眼,心里摇摇头,她还是希望女儿能够先学点东西,至于成婚就不要太早了。
当初她的亲事她无法掌控,女儿的亲事,她不能这么早就下决断,还是要先让她跟着自己把医术学好,至于人选等她稍微大一些再说。
下午听完佛会出去,晚霞绵延起伏,在翠山上藏一半露一半,煞是好看,出去又见到萧景时骑马过来,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到了家后,芙姐儿累坏了,早早去歇息,妙真却梳洗后,靠在床上引囊上说起今日的见闻,当她提起云间侯的儿子时,萧景时皱眉:“他怎么在那里?”
“有什么不妥么?我听欧阳夫人说他们准备打完这一仗,明年差不多就成婚了。”妙真道。
萧景时冷笑道:“还想继续害人么?你可知道近来怎么平静了许多,还往上报军功,我已然收到线报,这些人不仅仅抢别人的功劳,还杀良冒功。”
妙真听了忍不住捂嘴:“天呐,景时,这背后可不是小打小闹。尤其是有些人还是严党,你,你一定要小心。”
萧景时笑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妙真微微叹了一口气,知晓福建恐怕马上要变天了,她这位夫君看起来傲气,直率,其实办事相当能干还能文能武,他如此有把握,必定也是有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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