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茉莉:“我堂堂国公夫人,怎么可能?给我三日,等着吧。”
茉莉先去找了四爷。既要和离,四爷那肯定得点头吧。
茉莉不用问,也知四少夫人没找过四爷,在被老夫人和吴府拒绝后,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果不其然,四爷震愕愤恨,恨不得从牢里跳出来。
狱头敲了敲铁栏,四爷才冷静了,又退回小床盘腿坐着。
“和离她休想。除非我写休书。”四爷恶狠狠说。
茉莉也不气,就这样盯着他许久。盯到四爷忍无可忍,又没办法,直接躺下睡觉。
才躺下,牢门丁啷响,狱头拿着手臂粗的木棍来敲他床板。
“起来,干活了!”
四爷不得不睁开眼,就看到了地上好几捆竹条。
“什么时候干完,什么时候吃饭。”狱头丢下话,走人。
狱头从眼前走过时,茉莉递了个感恩不尽的眼神。心想着出去后不能忘了给狱头送些酒肉。
茉莉:“四爷为何痛恨四少夫人?痛恨老夫人说得过去,毕竟她不认亲儿子,心里眼里只有二郎。但……”
“你少胡说八道!”
“你说我哪句胡说八道?痛恨四少夫人?还是痛恨老夫人?”
四爷不说话,只熟练的折着竹条。
茉莉板起脸:“你这不是痛恨是什么?你觉得老夫人老来得子,又九死一生生下你,就是为了让你恨她的?就是我该恨她,也绝不是你。旁人误解她为了你这个亲儿子,故意利用国公爷,别人能误解,你却不能。毕竟老夫人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做的。你去外面听听大家都是怎么议论老夫人的。难道旁人都傻,就你聪明?”
“可严珂深信我母亲也对他好!”
茉莉一言难尽道:“一个武夫能看出来什么?他都看不出来你这个四弟要谋害他。就算我提醒他,他还当我挑拨你们兄弟关系。你以为他对你这个兄弟不好,却不知反省自己做错事,被罚是应该。换了任何一人,哪怕是我是老夫人他也照样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四爷本来词穷了,听到这话,又来了精神,冷笑道,“要真一视同仁,你如今能是国公夫人?”
这回,茉莉哑巴了。
也就顿了一下:“我今天来可不是跟你说老夫人的。不管你认不认老夫人这个娘,她也是国公府老夫人,国公爷会照料好。我就问四爷,能不能给四少夫人一条活路?”
茉莉的语气在说到四少夫人时,软和许多。有点求他的意味。
四爷只听到了“活路”两个字。他只觉可笑,“活路,什么叫活路?难道嫁给我是什么死路一条的事吗?”
茉莉:“四少夫人要真的觉得这是件死路一条的事,她又怎么会嫁给你?一个女娘最开始嫁人一定是期待的欣喜的,她一定是受了无数的委屈,失望透顶才会离开你。”
四爷想到什么,厉声问:“她可是找了相好的?”
“没有。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就这两个字。”
四爷若有所思。
茉莉瞧着他,继续说:“四爷可是以为她离开你是出去过好日子?”
“难道不是吗?”
“你大错特错。你猜四少夫人为何来求我帮忙。四爷犯了错,原该尚书府上门将人接回去,哪轮得到我。”
四爷一下猜到:“是我岳家不答应?”
“哪是不答应,是他们直接将四少夫人弃了。”
四爷费解:“那她为何?”
茉莉知道他问的是四少夫人为何都孤立无援了,还要和离。
“不知道。她大概觉得一个人在外头过辛苦日子,也好过在国公府。”
四爷不知想到什么,一脸怔忡。
茉莉瞧着眼下的四爷竟觉得莫名可怜。她当初在牢里时,国公府众人估摸也是这么看她的吧。可怜又可恨。
“四爷可是觉得自己没错,错的肯定都是别人?我以前也跟你一样,怨天尤人,每天都气得很。但后来仔细回想,我装良善温柔时大家都对我挺好的。也就后来被人揭穿,大家才变脸。可为什么变脸呢?还不是因为我骗人。承认自己错了后,我突然瞧见每个人都很高兴,四爷要不然也试试?或许日子会好过。”
四爷在发呆半晌后,终于肯松口了。
“和离书让她写吧。到时拿来我签字。”
话落,四爷就看到了她从袖中掏出的信纸。四爷噎了下。当下恨不得反悔。
茉莉:“既然答应了,不如早些了断,何苦彼此折磨。”
四爷愤愤接过信,凑近灯下仔细瞧。
字是她的字,四爷一眼认出来。笔迹凌乱锋利,上头还有好几处晕开的皱褶。
她很急,还哭过。是觉得要彻底分开了吗?不,怕是哭她自己太可怜吧。亦或喜极而泣。
四爷脑海中走马观花,闪过少年时和吴明乐初相识,那时候一切都是真的。从几何时,却都变了。
对了,是从成婚后,他厌烦她的虚伪骄傲,更觉得通房和花满楼的妓子乖巧会来事。她气他不守诺言,于是句句带刺。
可明明他们成婚没多久,青梅竹马相识相知却有好多年。
四爷眼眶发红,信中写了什么,他只觉得满脑子都是乌黑的墨迹,他瞧不清楚。索性一闭眼,在吴明乐名字后签上自己的大名。又盖了手印。
一滴浊泪落在手印上,瞬时手印变成更刺目的一点红
国公府虽给到吴府的聘礼贵重,但茉莉不觉得老夫人会小气到要让吴府将聘礼退还。
毕竟这事太难看。就是吴府送还,老夫人也是要去府门前推辞两句的。
只可惜四少夫人当局者迷,老夫人也就随口说了句:“你想和离,先将聘礼退还回来再说。”
四少夫人便回了趟吴府,找吴夫人要。但吴府早前就落魄了,先是吴家依仗的大树二皇子被圈禁,后吴尚书被新皇嫌弃,三年前吴尚书病故,几个嫡子庶子在吴尚书死后的第三日一起商量着把家给分了,至此作鸟兽散。
这些话,吴夫人又和大女儿说了一通。且不说她没有,就是有,吴夫人心想自己也是不可能交出来的。
毕竟她不止有一个女儿。
四少夫人压根就不信,缠磨着吴夫人给她凑聘礼。吴夫人不耐之下,说了两句狠话,又让人把四少夫人送回了国公府。
茉莉心知这份聘礼没必要了,是以没去通知吴府,从牢狱回到国公府后,她直接拿着四爷签了字盖了手印
的和离书去找老夫人。
老夫人将和离书拍在桌案上,冷眼瞥她:“我竟不知你还有多管闲事的毛病。”
伸手不打笑脸人。茉莉一脸谄媚说:“都怪四弟妹,我问了她吴勋的事,结果转头她要挟我帮她。做人可不能言而无信,母亲您说是吧?”
“你这人何时言而有信过?”
茉莉又一脸委屈:“母亲这话,着实伤了媳妇的心。”
一个奴婢转头张口闭口喊她母亲,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老夫人急得摆手:“少说这些没用的。就算老四答应,我也不可能同意。是她吴明乐要和离,当初进门时国公府出去了多少聘礼,眼下她说走就走,做梦。”
“要聘礼?好说,媳妇这就去趟吴府。”
茉莉说着转头就要走,老夫人和钱嬷嬷互瞧一样,都心知这人恐怕真能办到。
要吴府真的搬着聘礼来国公府,国公府怕是又要闹大笑话!
老夫人推钱嬷嬷,钱嬷嬷赶忙上前拦人:“夫人!这事不着急。”
茉莉疑惑转头。
钱嬷嬷福了下身,笑着又说:“这事也不是聘礼的事。老夫人也是为四少夫人着想,这吴府的门她定然回不去,一人孤苦伶仃自生自灭,老夫人实在瞧不过眼。夫人要是真为了四少夫人好,就该劝她别动那歪脑筋。”
茉莉瞧老夫人:“国公府留得住她的人,却留不住她的心。与其防备着四弟妹闹腾,不如放她走。四爷回来时也不算老,母亲再给四爷安排个填房就成了。”
“你说得轻巧。以他如今,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娘当填房何其艰难?更何况,要让外头的人知道是老四媳妇主动提出的和离,你让外人如何看待老四?你个坏了心肝的!”
老夫人说着,操起身旁的花瓶就要扔茉莉,好在钱嬷嬷眼疾手快拦下。
“使不得,可使不得!”
钱嬷嬷转头又劝茉莉:“夫人行行好,就当老奴求您,可别说了。”
茉莉赖着不走。再加把劲就要成功了。这时候走了多划不来。
“母亲,可您留着四弟妹又有何用呢?四爷回来,两人还是整天吵架。到时再和离,马上找个填房可不容易。不如眼下,将四弟妹赶走,咱们也好早点挑选,等四爷出来,府里就好办喜事了。您说是不是?”
这话也对。老夫人被说心动了。
钱嬷嬷也觉有理,不由看向老夫人。
茉莉再接再厉道:“母亲要是担心外头人说四爷闲话,咱们对外可以说是四爷不忍四少夫人独守空闺,才要放她自由。”
四少夫人捧着和离书,又哭又笑。哭完了,她去叩谢拜别老夫人。
老夫人不许她进门,也不露面。四少夫人就在廊外磕了三个头,说了拜别的话。
毕竟她在府里好几年,对待几个媳妇,老夫人看似一视同仁,但四少夫人心知老夫人只将她当成了儿媳。
私下好东西也尽数都是给她的。要说国公府谁对她最好,当属老夫人。
“明乐心里知道老夫人是真的为了明乐着想。是明乐和老夫人无缘,明乐在此拜别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寿安康,永享太平!”
老夫人至始至终未出声。
国公爷是一点不知道他夫人竟还做了这么一件缺德事。
直到西院当日傍晚闹出动静。四少夫人拿了和离书,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决定眼下就收拾东西走人。
严珂询问下人,才知何事。
第102章
茉莉解释了缘由,严珂心知她说的有道理,只是瞧夫人的目光依旧充满了无奈。
“日后少惹是非。”不痛不痒的训斥一句。
茉莉自是点头:“遵命!”
严珂更无奈摇头。转而问起她是怎么说服老四,还有怎么和老夫人讲的。
茉莉知无不言,一一答来。
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许久,茉莉送四少夫人出门。
见四少夫人搬上马车的东西不多,茉莉好意提醒:“四……吴娘子搬新家要用的东西想必不少,你大可以都带走。等四爷回来,娶了新媳妇,也不可能给新媳妇用。”
四少夫人一怔,随即摇头:“不了。聘礼没还回来我已是很不好意思。”
知她脸皮薄,茉莉也不再多说。
四少夫人住哪,以及她从吴府带回的几个丫头去留,茉莉都没过问。
毕竟她和四少夫人没好到无话不说的地步。严格说起来,两人之间还有嫌隙。
但数日后,茉莉跟着她爷去西郊办差时,偶遇四少夫人带着婷儿在街上卖花。
四个丫鬟,如今只剩了一个。不过确实养不活。
山茶小声和茉莉咬耳朵:“我果然没看错。婷儿这丫头是四个中最忠心耿耿的。就是没奴婢命好。”
山茶说着瞄茉莉,茉莉也刚好瞅见她。两人得意的相视而笑。
“瞧着她还挺高兴。”
山茶:“暂时的。等到没钱吃饭,你猜她们会不会后悔离开国公府。”
茉莉十分赞同的点头:“我也觉得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要我,就算赶我走,也死赖在府里。”
“谁死赖在府里?”
严珂眸光清澈凑上来问。
茉莉问:“对了爷,梁武侯那些家妓,爷打算怎么安排?”
梁武侯就是第三家要杀鸡儆猴的权贵。他们眼下刚从梁武侯府出来。
梁武侯和梁武侯夫人皆不肯配合,茉莉总觉得梁武侯夫人不是个善茬,一打听果然听到很多侯夫人打杀婢子的传闻。
茉莉不觉得这是传闻,极有可能就是真事。
严珂得知后,彻查了侯夫人。
结果牵扯出好几桩血案。
都是梁武侯夫人及她身边的几个心腹嬷嬷狼狈为奸,梁武侯有把柄在他夫人手里,自也睁只眼闭只眼。
以至于被埋在侯府后山的家妓婢子多达十余人。
总之,梁武侯夫妇前脚还嚣张不行,转头京兆尹带着人直接将侯府封了。
除了左府,吴府,梁武侯府外,国公爷还探查了好几户百姓家。
都是有了妾室,嫌弃糟糠。在权贵府中,好歹妾室越不过身份显贵的嫡妻,权贵也要权衡利弊。
但普通门户就不同了,男人一家上下直接将妻子当仆人使唤,嫡妻还得反过来伺候娇妾吃喝。
一户妻子受不了离家出走,又一户,妻子直接把家里的妾和男人一起杀了。
总之,因宠妾灭妻之祸,几家最终都妻离子散,家道中落。
敢问诸位,还敢视女人为无物,宠妾灭妻否?
先是京都城传遍朝廷在打击纳妾过多及有妻妾纠纷的府邸,京都城人人自危。
两个月后,祁国各州紧锣密鼓,各州州牧开始在自己的范围协助严国公调查宠妾灭妻人家。
从官员到百姓,无一幸免。
实在太过分的官员可以被抄家罢官,但问罪百姓就是不可行。
是以各地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起到一个威吓的作用。
总之,经此风波,祁国宠妾灭妻之风在之后有了收敛,纳妾人家都少大半。
国公爷和陛下都知,有些事是没有办法完全遏制的。眼下能警醒众人也算达成目的。
国公爷被陛下宣进宫犒赏。陛下得闻国公夫人也忙前忙后为他奔波,是以单独备了份给国公夫人的礼。
陛下道:“听闻此次,你的夫人协助你功劳不小,这些是赏夫人的。”
“臣替臣妻谢过陛下。”行礼后,国公爷又道,“臣有个问题,想请问陛下,不知可否?”
陛下笑道:“你我之间,国公但说无妨。”
国公爷:“陛下为何不喜皇后,偏爱贵妃?”
陛下前一瞬还笑容和煦,转眼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
国公爷还在继续:“若是偏爱一点,臣也便不问,但陛下自打登宝,未曾留宿中宫。皇后端庄大度,虽容颜不比贵妃,但也尚
可,陛下为何不能为社稷着想,配合些?”
陛下脸已是沉得可怕。
国公爷迎刃而上,不卑不亢与陛下对视。
须臾,陛下道:“国公又为何三番两次拒婚?”
国公爷:“形势不可为。”
“国公倒是说说,何形势?”
“罗氏女心胸狭隘,段氏女虚伪狠辣,至于万氏女,是臣不得已而为之。”
陛下掷地有声道:“朕只知,三回,国公都是为了那秦氏!”
国公爷一时怔愣,半晌无声。
陛下道:“朕请问国公,若是今日朕迫你娶贵女平妻,你娶是不娶?”
国公爷硬着头皮回话:“臣已有妻子,为何要娶。”
陛下冷笑,毫不迟疑,更斩钉截铁道:“你之所以不愿,只是因为发现秦氏不是个好相与的。此女心思重,嫉妒心更重,国公怕她。”
严珂走出皇宫时,脑中仍旧盘旋着陛下最后的话。
他怕茉莉?他怕他夫人?
可明明是茉莉怕他才对。
严珂回忆和茉莉的相处,确认是茉莉怕他。他一个大男人又怎会怕个小妇人。
陛下真是胡说八道。
回到府里,尚未进主院,茉莉抱着满喜兴匆匆向他跑来。
严珂瞧着母女走近,站着不动。等人到了跟前,又顺手接过孩子。
“抱着她多累,在院里等着就行。”
茉莉:“可是我们听到爷的脚步声,迫不及待想出来迎接,不可以吗?”
严珂无奈笑,心里却只有高兴:“可以。”
“爷瞧着不太高兴?可是有事?”
严珂没料到会被她一眼看出来。他的夫人果然是个心思重的。
严珂不瞒她:“和陛下发生了一些分歧。”
茉莉好奇望着他:“爷方便说吗?”
严珂望着她片刻,才徐徐道:“陛下说要给爷许个贵女平妻。你可答应?”
茉莉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她半晌没反应过来,许久后,才咬了下唇,说话:“陛下赐婚,妾身说答应不答应有何用?”
严珂:“你是不愿的对吗?”
茉莉咽个口水,方问:“犟儿说不愿,爷会答应吗?”
严珂瞧着他的夫人,眸中有疑惑,有纳闷,有释怀,随即道:“爷答应你。”
听到想要的回话,茉莉高兴的跳脚,又和满喜一人一边靠在她爷胸前。
严珂展望四下,忍不住弯起唇角。他原来真的变了。
难怪陛下都看出来。
想到陛下,国公爷又在心里叹气。
罢了。他日后再不多管闲事便是。毕竟,他自己也没区别
茉莉拿了不少赏,不仅有陛下给的,还有贵妃也借着满喜陪伴二皇子的由头给了茉莉一份厚礼。
只有她们两边知道只是达成了心照不宣的交易罢了。
茉莉帮着国公爷办差的事,又被陛下赏赐的事早传遍了京都城。
以至于她眼下的名声空前绝后高涨。
更有百姓说她和国公爷是天下鲜有的贤伉俪。
茉莉听到后别提多高兴。恨不得装两箱铜板出去街上撒去。
茉莉没撒铜板,但也做了差不多的事。东城义仓在两年前,朝廷将难民们安顿好后,就撤了。
但听闻黔州一带又闹了饥荒,东城义仓又要开起来了。
趁着高兴,不至于太心疼,茉莉决定从自己的口袋里掏一些出来支援朝廷。
当然,为了避免碰到何从德,茉莉没有去,而是从国公府下人中挑了十余人带着钱和粮去东城。
总之,此事被百姓们知道后,国公夫人的名声更响亮就是了。
“做好事比做坏事轻松,还高兴。”山茶感慨道。
这话说到茉莉心底里。“那以后咱们都只做好事怎么样?”
“嗯!”山茶激动到抹眼泪,“娘子以前常自嘲自己不是个好人,但我一早知道娘子是个好娘子。娘子!”山茶抱住她。
茉莉回想起了很久远很久远的事。久到仿佛那是上辈子的事。
“可我以前没人说我好。我听到的都是,‘臭丫头,贱丫头’,‘坏心肠’,‘烂了心肝’,‘没娘养,野种乞丐’。听得越多,我心里越愤恨,然后不是这家被偷了粮,就是那家的井里被泼了粪。”
茉莉得意,笑着又说:“那时候,他们说我坏,我就怼回去说他们不是东西,三田村没人说得过我。”
茉莉遥望着三田村的方向,面庞平静又说:“人在愤恨的时候很难想到别人的难处。但自从跟了爷,尤其是从守边回来后,我时常能想到小时候的事。我偷了这家的粮,这家的孩子恐怕会饿的哇哇哭,我给那家井水里泼粪,那家至少好多天没得水喝,还得清理,一不小心掉井里,我手上就又添一条人命。但眼下后悔也晚了。”
山茶惊恐问:“夫人该不会也想施舍三田村的人吧?”
“你想多了。”
山茶拍胸脯:“那就好。那些人可不值得,夫人你做的远不及他们对你的伤害大,顶多算扯平。”
“我也这么觉得。”茉莉感慨,“咋俩果然投缘。不枉费我费心思讨好拉拢你。”
“那咱俩一辈子在一起。山茶就当夫人一辈子的跟班。”
茉莉忽的清醒:“你真的不打算嫁人了?”
山茶:“不嫁了。”
茉莉想到一事,想了想还是告诉她算了。“有件事,我觉得你必须要知道。”
山茶又不傻:“你要是想说某个人的事就别说了。”
第103章
茉莉:“我觉得你还是知道比较好。那日我说了你不当妾后,回去春立就和家里闹掰了。之后没再回过韩府,住在客栈里。韩夫人也不知道真病装病,但春立就觉得他娘装的,死活不肯回去。”
山茶气得不行:“这人,可真会为难人的。”
茉莉:“我帮你劝过他。”
“什么时候的事,夫人怎么不说?”
“我这不现在告诉你了嘛。别打岔,听我说。”茉莉神情严肃,“我问他喜欢你什么,我说那丫头长得一般,性子急,人也傻,关键和他不配呀。”
“夫人和他说这些干嘛?”
“别打岔。你猜他怎么说?”不等山茶说话,茉莉又接着道,“他说‘可我的心不受控制’。”
山茶不语。
“你现在好说了。”
但山茶仍就不语。
茉莉:“对了,他还问‘夫人,您说怎么办’。你说这人。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茉莉倒也不是想撮合两人。要两人真在一起了,不说两人最后怎么样,山茶走了,她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
但也有几年了吧。春立从没退缩过。茉莉觉得春立还算可靠。
“跟着我,日子再好过,也是奴仆。可嫁给春立不一样。再说,你嫁给春立,你也可以成为我的靠山。咱们相互靠,多好。”
山茶不说话,但茉莉知道她是想的。毕竟一开始可是她这丫头先勾引的人家。
果然,山茶难得扭捏问:“可我现在……要怎么做?直接去找他?”
茉莉点头:“那不然呢。你说你伤了人家多少回,大可以趁此良机生米煮熟饭。”
山茶捶了茉莉一拳,恼羞成怒:“夫人你说什么呢?你怎么狗改不了吃屎。”
“你好大胆子,我可是国公夫人,岂容你没大没小。”
茉莉飞快又说:“我是说真的,我想过了,只有这么办,到时候韩府才奈何不了你,韩府是贵重高门,你和春立发生点什么,又是春立亲口承诺,更何况你的背后还有国公府。韩府到时只能应下这门婚事。”
茉莉又说:“既然左贺能申请副将府,那春立肯定也行。到时我让爷帮忙,春立从韩府搬出来,你们小两口自己住。就算逢年过节要拜见长辈,也就一两日的功夫。”
山茶点头:“那就听
夫人的。”
本以为事情板上钉钉,山茶去找春立,春立禀报家里,韩府再吃下这个哑巴亏,她只要等着喝喜酒就成了。
但茉莉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没有败在韩夫人头上,竟然韩春立先闹上门了。
当日休沐的韩春立头顶冒烟去找尚未下职的国公爷,山茶一路追在后头道歉也不管用。
总之,茉莉得知这件事,是她爷和韩春立一起回国公府质问她。
几个大男人堵在主院院门前,各个神情严峻。她爷看她的眼神别提多冷酷。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好如此大胆,教唆山茶?”严珂肃着脸质问。
茉莉头一垂,就道歉:“妾身知错了。”
国公爷更气:“你每回都是轻而易举说错了,结果转头又犯同样的错。可见你压根没有知错。”
茉莉跑上前,求饶:“我保证没有下回。我没想到韩副将会不答应。我想着他俩两情相悦,这事成了,谁都分不了他们。我也是好心嘛。”
严珂:“你这哪是好心?”
春立面色仍旧难看,却不忘拱手行礼道:“夫人许是好心,但夫人可想过客栈来往皆是人,此事若被传出去,我无碍,但山茶的名声就毁了。”
这事茉莉有想过的,但她也是几方考量,觉得这么干最有胜算。而且她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山茶见不得这么多人围攻夫人,急着说话:“什么名声我不介意。我还坐过牢呢,名声也早毁了,你不愿意直说就是,没人强迫你。”
春立比她还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有不愿意。”
茉莉一脸稀松平常道:“男欢女爱实属正常。又不是通奸。”
一句话,把几个男人都噎住了。
左贺春立脸红成刚出炉的铁。
严珂满面错愕瞪着他夫人。
茉莉忍不住乐呵:“难道妾身说错了吗?这男未婚女未嫁,干柴烈火,实属人性。谁要传闲话,是那些人迂腐虚伪,见不得别人快活。”
这下,别说几个男人,就连院子里的下人都垂着烧红的脸尽量躲得远远的。
左贺春立一拱手,话都不说,落荒而逃。
国公爷也想走,但这是他家。
国公爷踌躇着不动。茉莉上前拽他,他才亦步亦趋入了院子。
茉莉一笑:“爷可是觉得犟儿刚才的话不好听?那下回我尽量说得委婉些可好?”
严珂还能说什么。
茉莉:“爷别气了。咱们不然说说撮合韩副将和山茶的事吧。”
“撮合?”严珂似这才回过神来,“此事不妥。韩府不会答应的。且韩夫人在病中。”
茉莉瞧一眼垂着头的山茶,说:“可韩副将乐意,为了山茶,韩副将都从家里搬了出来。是韩副将娶妻,又不是他家里人。他家里人反对,他就要顺从吗?凭什么?”
这话又让严珂沉默了。他震惊瞧着他夫人,迟迟不言语。
茉莉又说:“妾身一开始还不乐意将山茶交给他们家磋磨呢。还不是看着韩副将整日消沉。妾身都看出来了,爷怎么就看不出?难道在爷心里,规矩比兄弟的一生快乐幸福还重要吗?”
自打有了这么个夫人,严珂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就像眼下,他竟然觉得夫人放肆的话有些道理。
他怀疑他是因着这话是夫人说的,才觉得对。
他沉默着不说话。
茉莉:“爷都能让我当国公夫人,山茶为何就不行?还是爷觉得我其实也不配?”
“没有。”
严珂心知这个问题不能耽搁,利落回答。
茉莉高兴了。“那咱们说说这事!”
严珂虽觉得夫人的话有几分道理,但她出主意让春立自己去和家里说已经和山茶在一起的话,严珂没有答应。
结果茉莉这边一筹莫展,正想着别的馊主意,转头严珂挑着两担礼亲去了一趟韩府。
韩府一府人错愕不已。
春立被叫回府,得知发生了何事,当下跪下给他爷磕了好几个响头。
有国公爷厚着脸皮担媒,韩府也不好再说不。
韩夫人都被气得活蹦乱跳。
得知韩尚书应下婚事,她还打算闹,只是来到客堂,还没来得及找国公爷辩解,以为母亲也答应了的春立当下抱住跑出来的母亲,一边道谢,一边又给母亲磕了好几个头。
“儿子多谢母亲成全!日后儿子会和媳妇一起伺候好母亲,不让母亲再这般替儿子伤怀!”
韩夫人想说的话便哽在喉间,再难出口
茉莉一连吃了两场喜酒,先是在左府,三日后又到了韩府。
春立的副将府也没能批下来,陛下一视同仁,没给左副将,又给了韩副将算怎么回事。
国公爷十分能体谅陛下。毕竟这京都城寸土寸金,尤其在皇城底下的府邸,能占的都占满了。
山茶一听婚后要住尚书府,都不想嫁了。
茉莉本想贴她一笔不菲的嫁妆,临时又改为送她一个院子。当然没有官宦府邸大,但也是一个有照壁和水池的三进院落。
关键离国公府近。
只给属下送了两坛酒的国公爷感叹他夫人可真阔绰。
山茶迫不及待去告诉春立这一好消息!他们可算是有新家了!
春立也十分惊喜,当即和山茶一起去叩谢夫人。
只韩夫人得知后,却在家里闹翻了。
堂堂尚书府嫡长子怎好住女方的房子?他韩春立不怕人笑话!尚书府还怕呢!
心知无力阻止后,韩夫人在两人成婚前半个月买了一个现成的宅子。就在茉莉给山茶那宅子一旁,只是比茉莉那大了好几圈。
然后,所有人都高兴了。
当然除了韩夫人。赔了儿子,还搭一宅子!
韩尚书被折磨的不行。
“你说说,生小子有什么用?两个都不是东西!”
韩尚书却觉得两个儿子都有出息。虽说娶的媳妇都没办法在事业上帮助他们。但韩家的儿郎不需要!
山茶成婚后,只是不守夜了,但白日春立上职,她也来国公府陪着茉莉。
一早夫人没醒,山茶就过来,然后盯着她的前胸看。
茉莉低头看自己衣服,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看什么?”
山茶不说话,只羞红了脸,咯咯笑。
茉莉后知后觉懂了她在笑什么。然后和她一起笑。耳提面命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说给夫人我听听?”
“哎呀夫人,这种事怎么好说嘛。”
“这有什么,哪个娘不生娃,哪个媳妇不上炕。快,快说,你别逼我去问韩副将……”
五年后。
“听说国公夫人在东城督建新义仓?”
“那可不,从前是用茅草盖的,这回是用木头。我很晚去外城卖货回来,总能看到国公夫人带着国公府的人忙活。”
“听说盖了义仓后,不止收容灾民,无处落脚的百姓都能住上?这可是大好事。要每个地方都能有个义仓,那街上乞丐都会少很多。”
“是啊,国公夫人真是有善心。和国公爷简直绝配。”
“我怎么听说那以前还是个杀人犯?”
一群赞颂中忽地出现一个不同寻常的声音。小摊前静了静,摊主问背着包袱的男人:“你从外地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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