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啊,娘子我怕!”
“它们不吃活人的。”
茉莉曾经见过老鼠吃死人,但她活着,老鼠只是从她脚上爬过。
茉莉安抚完人,转头又忙着将老鼠一只只扔出去。
牢房里有好几个桶,有草席有被子,茉莉没敢扔草席和被子,只是将地上的脏污和鼠虫清理了出去。
别说狱卒,就是附近牢房的犯人瞧见她们两人的动作都惊讶得不行。
有一男的喊话:“小娘子这是要在牢里安家?”
茉莉头也不回道:“没错。”
茉莉扔出的老鼠都爬到了其他牢房。见自己的地盘又多跑出来老鼠,有嫌犯骂人:“喂,你家老鼠跑老子这里来了!”
茉莉冷不然回头,站在铁栏前,一脚踩死两只:“踩死不就好了。那位大哥不敢的话,扔过来吧。”
不等对过回应,茉莉又转头忙活去了。
许久后,一个结巴的声音响起:“谁……谁说我不敢?老子杀过人,还怕这些小东西?”
有人起哄:“那你倒是踩呀?”
“你怎么不踩?”
“老子怕脏了脚,你说你敢,你倒是踩哪?”
“吵什么!”
直到狱卒循声过来,四周才又陷入寂静。
总之,狱卒瞧着茉莉,又瞧瞧被女嫌犯整理得可以用一干二净来形容的牢房,狱卒都错愕不已。
其中一个狱卒还是先前和茉莉不对付的那个,他是狱头,见一旁兄弟要开口,狱头摇头。
拉着兄弟走开。
一直过了大半个时辰,狱头才又露面。
狱头冲茉莉笑:“收拾得还挺干净。”
茉莉冷眼瞧着他,不说话。
狱头示意手下兄弟开锁:“出来吧,给你们换个好地方。”
茉莉心中一跳,山茶抱着她的手,吓坏了。
茉莉也不问他们要干嘛,只和山茶轻声说:“别怕,我在呢。”随即和山茶出了牢房。
原以为是狱头看不惯她们,是要对她们动刑或者关一个更脏更乱的牢房。
一直到了新牢房门前,看到里面干净整洁的桌椅床铺,她才知道还真是个好地方。
狱头没说,但茉莉仔细想想也能明白,怕不是因着何从德,就是因着国公爷,京兆府尹不敢怠慢她。
茉莉忍不住笑起来。
眼下的地方也算不得多好,但她很满意。
山茶却笑不起来:“娘子,咱们刚才岂不是白收拾了?”
然后茉莉也笑不出来了。
她一下又明白过来,刚才狱头怕是早接到了换牢房的命令,故意想报复她,才没有及时通知。
是故意等她们忙活完了,才出现的。
茉莉好气!迟早这笔账她得讨回来!
能进京兆府牢狱的,不是犯了杀人重罪,就是曾经是权贵被抄家发落。
左边住着的一家子就是贪污受贿的某个三品官家眷,三品官早早上了吊,家里人则都被关了进来。由于才进来第三天,一家子那是哭哭啼啼没完没了。
茉莉一开始还能体谅他们,但没想到这一家人得寸进尺。
她都到了这里,当然是谁都不惯着。当即不耐烦将人吼了:“有完没完?你们不睡,老娘还要睡呢。再嚎,弄死你们!”
茉莉当然是没办法弄死他们的。她要有办法,她也不能在这里呆着。
但打嘴仗,吓唬吓唬人的本事她拿手得很。
当即,整个周围声音都没了。
正筹谋着给她点颜色瞧瞧的狱头见她不是只和自己作对,是谁都看不顺眼后,决定放她一马。
这之后的几日,那伙家眷都没再大声说过话。
对过的大块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死刑犯,整日里眯着眼打量茉莉不算,还满口不堪入目的话。
茉莉起先没反应,只蹲在角落,用没吃完的米粒吸引老鼠。等老鼠过来,她又拎起尾巴扔进桶里。
其他牢犯当她害怕忍了。也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娘怎么斗得过杀人犯。
又过了两天。
这日,狱卒送完饭离开,牢犯们吃过饭,那大块头闲着没事干,又歪在草席上明目张胆打量茉莉。
茉莉走到铁栏前,问:“您吃饱了?没吃饱要不小女手里这一份您拿去?”
牢犯们还当她是要讨好大块头,大块头也这么以为,不怀好意笑说:“是没吃饱,只不过爷想吃的是你这漂亮娘子。”
大块头抓着铁栏,眼睛都在冒绿光。
凑巧得很,茉莉刚好将手里捏的饭团扔过去,正中大块头的眼睛。
一时混着菜汤的饭团糊了大块头一脸。
大块头正闭着眼擦脸呢,茉莉随即又往过道里撒出去几点汤水,汤水一直挂到对过的的铁栏上。
茉莉这才不慌不忙拎来一只净桶,凑近铁栏,一脚踹倒净桶。顿时里头黑乎乎,饿了两日同样眼泛绿光的鼠虫们往对过牢房蹿去。
大块头眼睛睁不开,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察觉有东西顺着裤腿爬到了他身上,发现时已经晚了。
只见大块头围着牢房又蹦又跳,嚎叫连连。不慎踩到滑倒。接下来的惨状简直吓死人。
就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各牢犯们都不忍直视。
狱头看茉莉的眼神更是变了。
茉莉坐在床上,好整以暇瞧着对过。
没料到她家娘子竟然在牢里都能毫不吃亏的山茶佩服得不行,一边给娘子捏腿,一边冲对过牢房哼哼。
这两日习惯了牢房,她好心情又回来了。眼下心情当然更好不过。
茉莉知道自己会在牢里久待,孩子也会生在牢里。是以不论狱卒还是附近的牢犯们,茉莉能相处则相处,实在不能相处的,直接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五天,茉莉已经和大家相熟了。
她知道对过隔壁都是犯了什么罪入狱,而众牢犯也都知道她。
茉莉丝毫不隐瞒,不仅不瞒自己杀人犯的身份,更将自己说得无比残忍吓人。就比如那人要侵犯她,她直接一剪子,人当场死翘翘。
“不是老娘死,就是那畜生死,那当然畜生死了更好。对吧?”
众牢犯没一个搭腔。
茉莉不仅一脸淡定说了自己犯案经过,更说了她犯案后一路逃,遇到严国公的事。
“你们不是好奇老娘杀了人怎就没判死刑?”
有人嫌她墨迹,忍不住问:“不会是严国公保的你?”
又有人多嘴:“不可能。严国公怎会包庇杀人犯,她只不过是个妾室,又不是国公夫人。”
“是国公夫人,说不定也会被
送官。国公爷人如其名,多严苛严明一人。”
茉莉这时开口:“确实不是国公爷。我在他眼里是骗子,更是杀人犯,他只会恨我。我之所以能逃过一劫,是因我有了身孕。祁国不杀有罪孕妇。”
“那这孩子……”
“孩子当然是国公爷的。不过就算不是国公爷的,老娘也死不了。这孩子,日后还请众位多多关照。”
“……好说。”
“一定……”
今日计划圆满成功。
而茉莉不知道的是,国公爷正在京兆府尹的陪同下默默立在一处角落观望着她。
京兆府尹笑道:“国公爷放心即可,姨娘在牢里还算不错。”
“看出来了。又岂止是不错。”
国公爷之所以跑一趟,是心知牢里阴暗可怖,怕她身子弱,又吓住了,想提前来安抚她。
但眼下看来,他多虑了。
国公爷转头大步向牢狱大门走去,京兆府尹紧随其后。
到了外头,京兆府尹跟在一旁问:“国公爷可是查清了?恕下官多嘴,国公爷若是想救姨娘,可以从此处下手。”
国公爷停下脚步,转眸瞧他:“本公是查清了,有人故意将秦贩子三人接来京都城,故意泄露的……秦百香身份。可不代表秦百香无辜。”
国公爷的后一句话,让京兆府尹提起了心。国公爷这是何意思?
他应当是想救秦百香的,要不然今日绝对不会来,更不会去调查秦贩子三人收好处的事。
今日得闻国公爷上门,京兆府尹别提多亢奋。他以为国公爷是来求他办事的。国公爷说要进牢里看秦百香,京兆府尹二话不说陪着来了。
这眼下又说秦百香不无辜。这人要不无辜,还怎么救?
莫不是用他国公爷的身份,勒令自己放秦百香出去?
也不是不行。作为京兆府尹,这种小事,总归是好解决的。
思及此,京兆府尹又笑开:“国公爷尽管按着心里想的事做就行了,下官定站在国公爷身后,为国公爷效犬马之劳!”
国公爷没料到自己什么都还没说,京兆府尹竟猜到了,更表示愿意配合。
国公爷感慨伸手,一掌拍在京兆府尹的肩膀上:“那有劳府尹大人。”
半个时辰后。
京兆府尹站在了大明殿内,他当然不是自己要来的,而是被国公爷拖来的!
国公爷要干什么,京兆府尹隐隐察觉到,可又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当听到国公爷说,撤去国公头衔,骠骑大将军之职,远离京都,京兆府尹觉得自己幻听了。他一下腿软。
他早知道是来干这事,就算被刀架脖子上也不能进宫呀。
事后陛下必定会责怪是他害得朝廷损失一员大将,他休已!
京兆府尹赶忙帮着懵逼的陛下劝国公爷:“国公爷切莫冲动,有话好说。您可是大祁顶梁柱,百姓需要您,陛下需要您,您万不可呀!”
国公爷表情胜笃望着陛下:“还请陛下恩准。”
陛下索性起身走出御案,与国公爷面对面而站,厉声呵斥:“休要胡言乱语。那不过是个女人,你何必?”
国公爷自觉惭愧,垂眸道:“臣自知对不住陛下,对不住大祁,对不住跟随臣的万千将士。臣有愧。”
陛下气得不行,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才缓声又道:“你既然舍不得姨娘坐牢,那有何难,朕这就下旨放姨娘出狱。”
“万不可。”国公爷肃然瞧着陛下,“陛下乃一国之君,怎好知法犯法。秦百香犯了罪是事实。”
“可你……”
“臣只愿用臣半世功劳换她无忧。请君恩准。”国公爷伏地道。
陛下冷冷俯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字:“你是非走不可?”
“臣意已决。”
再求,他这个君王就失了颜面了。
陛下倒也不怕没脸,可他心知此人是头倔驴,他想好的事,恐怕不会再回头。
陛下气得胸口似要炸开。
许久后。
“滚吧。”陛下背过身再不瞧他一眼。
“谢陛下。”
国公爷谢了恩,行了退礼,快步离去。
京兆府尹飞快瞧了眼正在气头上的陛下,没多犹豫,跟着国公爷撤了。
出宫的宫道上,国公爷停下步子,待京兆府尹上前,国公爷一本正经道:“等本公交接完手头的事,再去找府尹大人。今日有劳府尹向陛下解释来龙去脉。”
京兆府尹好想指责他!您严国公到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他要怎么办?
好不容易京兆府尹才忍下冲动,丧气回:“国公爷自便。”
国公爷点了头,又抬步往前。
此事,自不可能瞒着老夫人她们。国公爷也早想好了,回到府里,将老夫人和几房,包括三爷一家三口都叫了来。
国公府众人齐聚一堂。
老夫人疑惑看着国公爷:“二郎是有何要紧事?”
国公爷开门见山:“子褔下午时见了陛下,提了卸任一事。”
老夫人揉了揉耳朵,还让钱嬷嬷帮着她一起揉,苦恼说:“不知为何,这两日我这耳朵总耳鸣幻听。”
而其他人都震愕不已瞧着国公爷。
大爷声音都变了:“二……二弟说什么?我没听错吧,卸任?卸什么任?”
国公爷再度开口:“卸大将军之职,定国公之衔。”
众人更震惊。
老夫人这回听清楚了。她动作迟缓转动脑袋,脸色青红交加瞪着国公爷:“二郎可是在说笑?”
“子褔是说真的。”
“为何?你为何呀?”
见老夫人激动,国公爷和钱嬷嬷同一时扶住她。
国公爷未提茉莉,只道:“子褔累了,想歇歇。”
老夫人摇头,哭诉:“这国公府眼下只你一人撑着,你若要走,咱们孤儿寡母该如何撑下去?对了,还有你和长平侯府的婚事。那万娘子你也满意,长平侯府断不会容许嫡女嫁给一个无禄无爵之辈。”
“子褔和陛下说了退亲,陛下同意了。明日,子褔也会亲自上门求长平侯府谅解。”
国公爷抓着嫡母的手:“国公府这些年有劳母亲操持,想来日后也要多倚靠母亲。爵位子褔向陛下提了由大哥继任,此后有劳母亲多费心。”
在场又掀起哗然。
大少夫人自是高兴的。听到这话,喊了声“天哪”,抱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大爷又哭又笑又跳。还是在丫头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眼下在哪。
大少夫人紧接着正襟危站,脸上仍是控制不住的喜色。
四少夫人面色生寒。这事竟轻轻巧巧落在了大爷头上。要四爷没进牢狱,爵位定当是四爷的。
她还真够倒霉。
爵位总归不会落在三爷头上,谁当国公爷和他们三房无关。但三少夫人还是十分瞧不上满身铜臭味的大少夫人。期待大爷能有骨气,赶紧踹了大少夫人,早些将外头的莺莺燕燕迎进府。
三少夫人又琢磨着,改日给大爷送两个美妾。她回去就安排。
三爷讶然了一瞬,随即又一副漠然。
老夫人瞥了眼大少夫人,指着大爷,顾不得许多,道:“你大哥素来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好指望他,怎好将偌大的国公府交予他!”
国公爷认真瞧着大爷,和老夫人道:“大哥实诚孝顺,我相信他能做好的。”
大爷不敢置信瞧国公爷,这世上就连自己的媳妇都不信他,老四竟然说信他。
他能感觉到老四是真心的。大爷忍不住红了眼眶,激动不已:“老四!”
老夫人还待再说,只见国公爷后退两步,双膝跪地:“子褔拜别母亲。”
众人只当国公爷厌烦了身上的枷锁,想轻快些。却没想到他也不打算在国公府呆。
“国公爷,是要另府别住?”三少夫人忍不住问。
所有人望着国公爷,国公爷道:“是离开京都城。”
三少夫人若有所思。
老夫人跌坐椅中,伤心欲绝瞧着国公爷,不敢想国公府的将来。
大少夫人开口问:“不知国
公爷打算何时走?”
大爷拉大少夫人,被大少夫人甩开。
大少夫人脸上的期待之色都要满溢而出。
老夫人气得不行。
国公爷却认真回答:“三天后。”
三少夫人不想让大少夫人太得意忘形,开口:“三天……这哪来得及?不说国公府,朝上也总得交接,陛下怕是不能放人吧?”
国公爷:“三天足矣。”
众人是真的太过不解。他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走,还急成这样。
待国公爷离开,老夫人忍不住哭天抢地。
几位少夫人上前劝,尤其大少夫人,一脸喜色表示她日后会和国公爷好好孝顺老夫人的。
大少夫人口中的国公爷自然是大爷。
老夫人懒得说话,让钱嬷嬷和桃儿扶着回了院子。
大少夫人也挽着大爷的手回了大院。她得好好庆祝不可!她以后就是国公夫人了呢。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事,竟然落在了她头上。她也得回去写信跟家里报信,爹娘兄嫂知道了肯定更高兴。
四少夫人觉得这日子没法过。国公爷走了,守边大将军的名号不在,就凭大爷在朝上,又如何和国公爷相提并论。
国公府不出两年,恐怕就得败落。
到时她要怎么办?她还年轻,没有孩子,到时她一无所有。
“爹娘那边可有回信?”
婷儿摇头。
“再去送。把国公府的情况告诉他们。”
三爷见马车是往皇城底下去,忙撩开车帘喊:“走反了。”
车夫:“是夫人要求的。”
三爷猛地看三少夫人。
三少夫人平波无澜道:“我打算去瞧瞧茉莉。”
三爷纳闷:“从前她是国公姨娘,你讨好她就算了,眼下她是个杀人犯,就连老二都不管她,你去干什么?”
“三爷怎知国公爷不管?”
不等三爷说话,三少夫人又轻笑,道:“像我这样利欲熏心的人,当然是有利可图才接近的她。”
三爷不解:“这话怎么说?”
三少夫人:“我怀疑国公爷要离开和茉莉有关。”
三爷正思索着她的话,忽地又想到什么,抬眸凝望三少夫人:“你不是。”
三个字十足的斩钉截铁。
三少夫人瞬然懂了三爷的话,不以为然。“三爷怎知不是?”
京兆狱哪是谁都能进的。尤其茉莉犯的是杀人罪。三少夫人没能进去探望,只打点了看守,问了什么能带进去,然后让看守代为转交。
换洗衣裳,抹脸的凝膏,还有厚实袄子。吃的不能带,三少夫人能想到的就这些。
要到时人还在牢里,等她生之前,她会再过来一趟。
只是才隔了一日,三少夫人又在街头听闻一事。
听到“国公爷”三个字,三少夫人想当然凑过去。然后就听到了不得了的。
国公爷当真是为了姨娘!
为了救姨娘,他才放弃爵位,放弃大好前途。
他疯了?
三少夫人又摇头否认,国公爷不是疯了。他是太过在乎姨娘吧?
虽早想到,但三少夫人仍旧想不明白。对国公爷来说茉莉只不过是个妾室罢了。
为了一个妾室抛弃尊荣权势,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个严珂会干出这种蠢事。
国公爷要放弃职权,远走他乡的事不知怎的转眼在京都城传扬开。
第二日,国公爷打算去长平侯府,结果被百姓给堵在了门口。
百姓越聚越多,请求国公爷收回成命。
“国公爷这是为何呀?”
“国公爷不要走,大家都需要您!”
国公爷站在府门前,心知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是严某愧对大家的厚爱,不配立于人前。”
百姓们面面相觑,不懂国公爷为何这样说。
只听国公爷接着道:“姨娘犯了罪,可严某不舍她此生受牢狱之苦。严某愿用半生功勋换她自由,严某恳求大家答应。”
国公爷说着,竟是伸手弓腰,向着前方深深一揖。
所有百姓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地。
第82章
这个理由算什么理由,百姓们和陛下一样的说辞。
“国公爷可是严国公,是守边大将军,您恳求陛下放了姨娘,陛下肯定答应!”
还有人给国公爷出馊主意:
“您直接闯大狱将姨娘救出来,无人会怪您。只求您不要走!大祁不能没有您啊!”
“您要不愿去,大伙儿替您去!”
国公爷断然拒绝:“万不可!”
国公府众人也才知道,国公爷竟是为了一个姨娘!仅仅是为了一个姨娘,他要放弃所有!
老夫人自打昨日被气到,这会儿还没从床上起来。听到真相,她直接从床上跳下来,冲出去。
桃儿眼疾手快拿着斗篷给老夫人披上。
但等老夫人到府门前时,国公爷已经摆脱了百姓,离开了。
长平侯夫妇在国公爷上门前已然得知发生何事。也才得闻国公爷竟是为了一个妾室自甘堕落,更要与自家闺女退亲。
长平侯夫妇自是不愿给他脸,都想好了要怎么为难他。
他眼下必定得罪了陛下,想来陛下不会为他开罪侯府。
长平侯也不怕他会反抗,反抗了,传出去也是他国公爷不占理在先。反正国公爷马上要当平民了,刚好让他提前尝尝身不由己的滋味。
但长平侯摆开了架势,看到国公爷,正打算先发制人之时,就见国公爷冲他深深一揖,转而又冲他夫人同样行礼。
国公爷问:“不知万娘子可在?严某想亲自向她道歉。”
这么大一个国公爷,且如日中天,虽人家要带着妾室远走高飞,但毕竟还没走。
长平侯想发的火顿时都熄了。
一直躲在后院,耳朵却竖老高的万穗儿,听丫鬟禀报国公爷要见她,忍不住朝外跑。
她想问问他,她究竟哪里对不住他了。他竟要退婚。
长平侯想发的火被国公爷两次行礼浇灭,一直听到国公爷提起万穗儿,他才沉了一口气,要开火。
就被冲出来的万穗儿打断。
国公爷见到人,二话不说行礼。
国公爷冲着长平侯已是纡尊降贵,但好在长平侯长一辈。可国公爷却又冲着万穗儿鞠躬行礼。
所有人都惊诧不已。
万穗儿要说的话哽在喉间。她欲再上前,被母亲和一嬷嬷拖住。
万穗儿眸光渐湿,站在原地问:“我可有哪里对不住国公爷?”
国公爷毫不犹豫道:“未曾。是严某对不住万娘子。”
万穗儿有些难以启齿,可她忍不住不问:“在国公爷心里,姨娘……”
万穗儿的嘴被长平侯夫人捂住,随即两个丫头上前将万穗儿搀扶了下去。
泪水扑簌簌从万穗儿眸中滑落,她被强行拽着往前,只能转过头不甘心瞧着国公爷。
她又知道母亲是为她好。她更知道她不能丢了长平侯府的脸。她只能
配合。
“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万穗儿只来得及听到他说的这一句话。
谁敢打他国公爷呀。陛下不找侯府麻烦,京都城的百姓都得往长平侯府门前扔臭鸡蛋和粪土。
尤其,国公爷太过配合。都愿意自己找抽的人,长平侯府又岂能如他愿。
等将人送走。长平侯又开始生闷气。
长平侯夫人心里自也不痛快,但她眼下还得去安抚女儿。
从长平侯府离开,国公爷又去了趟守备营。傍晚时,和金吾卫统领何德吃了一顿酒,将这两年在守备营得来的心得一五一十告知了何德。
临别时,何德冲国公爷再三鞠礼:“多谢国公爷。国公爷慢走。”
回府时,已是半夜,然而国公府上下所有人都在后院客堂候着。
“你竟为了一个女人?”
人还没进门呢,老夫人冲到国公爷眼前,和他理论。
换了从前,国公爷也是要找些借口的。但眼下,他已经认清了自己。
老夫人不谅解,被埋怨,是他咎由自取。
可就算这般,他也无法阻挡自己去救姨娘。
“这些日子儿子心里很不好受,如蚂蚁啃噬,如铁器锤打。一开始,以为是被姨娘气着了,想着过几日就好了。结果并没有。她走那日,如此,她与何从德定亲,亦如此,她被关牢狱,明知她不好,可儿子心下仍旧不忍。那种无法控制的感觉令儿子很是崩溃。去死只怕也不过如此。”
“你……”老夫人没想到,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小妾室会影响他至深。
他怎会……
老夫人不敢置信。多情的男人她见多了,可只对一个姨娘的,却是少见。
而其他人更是被国公爷的这番话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都要去死了。老夫人又还能说什么呢?
第三日,国公爷毫不拖泥带水,上完最后一个早朝后,将官袍官帽还与陛下。
陛下想用百姓给他施加压力,结果还是失败了。陛下沉着脸俯视着他,至始至终未置一词,等他拜别。
国公爷没走,还想单独和陛下喝杯酒,但被拦在了大明殿外。
国公爷又最后冲陛下磕了个头,转头大步离开。
殿门在国公爷身后打开。
陛下望着国公爷远去的背影,冷笑:“他倒是走在了朕的前边。真真好命。”
这话幺平不敢接。
陛下斜睨一眼他,冷着脸回了书房
茉莉正卷着被子和山茶挨着睡大觉,没事干,更没处去,她也没办法,只能吃饱了就睡。
冷不丁一个声音出现在耳侧,那声音还持续不断地叫她。
茉莉烦不胜烦,反手一耳光甩过去。哇!手好疼!
茉莉被痛醒了,睁眼就看到了狱头憋屈的脸。
“娘子,随卑职走吧。”
茉莉惊坐起:“去哪?”
狱头面无表情道:“出狱。”
茉莉大惊。“这……怎么可能?你骗我?”
狱头不耐烦:“娘子出去就知道了。”
狱头瞧着她的眼神十分古怪,茉莉越想越狐疑。
“你该不会想捉弄老娘?门都没有。”
国公爷的人还在门口等着,为了自己的仕途,狱头也不能再等。当即招来两个狱卒:“拖走。”
牢犯们见状,确认狱头就是要公报私仇。但他们自身难保,更别提救人了。
茉莉一直没回来。牢犯们不由瞎猜:“人该不会已经被他们弄死了吧?”
“谁让她嚣张。我呸!活该。”说话的是今日要行刑的大块头。
只眼下还早。
大块头正说这话,有狱卒来开门。四个狱卒直接将他从牢里拖了出来。
新鲜屎尿的腥臭味在狱卒蔓延开来。
狱卒虽嫌弃,倒也不至于跟一个不到俩时辰就要被砍头的死刑犯计较。
为了让百姓们引以为戒,死刑犯都是从正大街游行一圈,再去往菜市口。
大块头瞧见要上马车的女人,还以为是自己许久没见太阳,晃了眼看错了。他使劲眨眼睛,又用戴了枷锁的手去蹭眼睛。总算确定自己没看错。
大块头大叫:“喂,她也杀了人,她怎么能出狱,老子就得死?不公平,这不公平!”
茉莉看到来接自己的春立,眼下还是懵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国公爷把她救出去了?
听到大块头的话,她下意识瞧周围百姓的反应。生怕他们发现是国公爷的马车,会迁怒国公爷。
马车是普通的马车,春立也换了常服,今日他不是作为国公爷的属下前来,而是作为国公爷的兄弟。
只不过不少百姓也都认得春立,尤其还有人认得她。
其中虽不乏仇恨的眼神,但大部分的人瞧着她都是一脸的善意宽和。
只见大块头才被推上囚车,兜头就被扔了一颗臭鸡蛋。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你这死刑犯杀人不眨眼,一脸凶相,怎么和姨娘比?”
“那是国公爷用半生功勋换的姨娘,你做白日大梦呢!”
“谁不知道姨娘是无辜的!姨娘英勇无畏,被欺负了,反杀天经地义。”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马车旁传来:“姨娘不必往心里去,事情过去了,日后都是好日子,只要姨娘和国公爷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
茉莉探出头去,又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冲她说:“姨娘可不能再惦记何大人了,姨娘可不能再伤国公爷的心。”
不用说,茉莉也懂了发生了何事。
她呆了又呆。
茉莉又探出头,冲那夫人郑重其事一点头:“嗯,放心吧!”
见所有人和她挥手,茉莉忍着激动,同样和大家挥手告别。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完了,谁知道还有活路。
她怎能不激动
茉莉没被送回国公府,而是一路出城。
原以为起码过两日,她再和国公爷一起走。
没想到眼下就要走。
茉莉本想问春立,结果探出头,就瞧见了不远处的她爷。不知何时,马车竟已到了城门前。
茉莉迫不及待爬下马车,跑到她爷面前。要说的话太多,她不知道先说哪句好。
虽然眼前的脸十足冷若冰霜,但茉莉依旧心口发胀发烫。
想来想去,她问:“咱们这就走吗?”
瞧着熟悉的眉眼,严珂心往下沉,道:“你不愿,自可回去。”
茉莉立时摇头。
严珂当她以为是要再将她送回牢里,解释:“你放心,不回牢里。你自由了。”
茉莉头摇的又快又狠。她再忍不住,上手紧紧抱住她爷的腰。任何话她都不想说。
须臾,严珂才又道:“走吧。”
“嗯!”
茉莉松开怀抱,又主动牵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
茉莉眼下能确认,他心里只有她,什么段娘子万娘子,都不及她半分。她当然毫无顾虑的放肆。
严珂要缩回,茉莉紧紧拽住,不给他机会。
严珂无奈妥协。
茉
莉转头,看到山茶和春立在说话,张开的嘴又闭上。轻声问她爷:“春立和咱们一块儿走吗?”
“不。”
严珂没多说,但茉莉一想也知道。春立可是尚书家嫡子,就算不回去继承家业,也得效忠陛下,说不定日后还得重返守边呢。
又怎可能跟着他们做游民。
茉莉又看向她爷。喉头哽咽滚出三个字:“值得吗?”为了她。
舍了半生功勋。她自己都不觉得值得。
严珂不想回她,只也更不想骗人,肃着脸应了两字:“值得。”
就算她不跟着他走,他怕也觉值得。茉莉想到这儿,眼睫挂着的泪终是落下,又一把抱住她爷,脸埋在她爷怀里,泣不成声。
那头,山茶已然冲茉莉跑来。独留春立望眼欲穿。
不用问,茉莉也知,春立定是想留下山茶,但山茶选择了自己。
上马车前。
茉莉拍拍她背脊:“你想好了?要是想留下,以后咱们还可以书信。”
山茶坚定摇头:“京都城不适合我。娘子去哪,我去哪。”
“他还没走。”茉莉放下车帘。
他们的马车离京都城恢弘城门越发远了。
山茶压根不敢探出头看一眼:“他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我说不愿意,他又说求我行不行。我很心动,他真的很好对吧娘子?”
茉莉点头。虽然比不上她的爷。但不和她爷比,春立也很不错就是了。
山茶又说:“可京都城没有娘子,以后被欺负了,也没人帮我,到时叫天天不灵,为了我的小命,我当然只能拒绝。他再难过也没有我的小命重要。”
茉莉瞧见了她眸中的泪光,不戳破她。“想好了就好。”
走了没多久,茉莉提出和她爷共乘一骑,但被拒了。
一直等到到了一个县城客栈,茉莉才有机会靠近他。
茉莉紧挨着他坐。
一张方桌,刚好坐四人。但姨娘偏偏要挨着他。
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他实不愿被人看了笑话。
严珂肃着脸推拒:“你坐旁边。”
茉莉心知晚上有的是时候,她于是听话照做。
挪到了一旁。
私密话不好问,茉莉就先且问能问的。“爷怎带了严浦?”
严浦满面委屈。
茉莉赶紧圆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好奇,严浦你家人都在府里,你跟着出来,岂不是和家人分隔两地。”
严浦笑说:“奴才早年就想跟着爷上战场,只可惜不论奴才怎么说,爷都不答应。这回奴才又求了爷,爷总算答应了,奴才高兴都来不及。爹娘姐姐也很为奴才高兴。”
茉莉瞧他是真高兴,点点头,道:“那以后我和山茶承蒙你多照顾。”
严浦忙摆手:“这是奴才应当的,姨娘不必说这些。”
“你还把我当姨娘?”茉莉瞧瞧严浦,又瞧瞧她爷,抿唇笑。
结果她爷要冲严浦说话,她忙拦阻:“我喜欢严浦叫我姨娘。以后还当姨娘成吗?”
茉莉赶忙又说:“要不然出门在外不方便。爷带着个怀着孕的陌生女娘,别人问起,多难回答对吧?”
严珂一想也是,没再说话。
刚巧掌柜将吃食摆上桌。
严珂嫌她话多,故意提醒:“用膳吧。”
掌柜的听到“用膳”两字多瞧了四人两眼,笑呵呵说,“几位贵客是从京都城来的吧?”
严珂点头:“嗯。”
茉莉紧随她爷身后说:“哎,京都城待不下去,才出来的。掌柜您是不知道京都城有多难混,找活干不易不说,这吃的用的还贵。怎么来的,咱们也只能怎么滚了。”
茉莉操着一口夷州口音的官话和掌柜交谈。
掌柜应了句“那倒也是”,转头又去招呼其他桌。
三张脸同一表情瞧她。茉莉小声解释:“出门在外,总得留个心眼。”
见她爷目光复杂看自己,茉莉心口滞了滞。她不说话,一直等到用完饭,上了二楼客房,关上门后,茉莉将她爷堵在房里和他解释。
“犟儿也不想的,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留个心眼不过分吧?”
他已经许久未和姨娘单独在一个屋里呆过了,尤其姨娘还和何从德有过婚约,如今又怀了身孕。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姨娘与从前判若两人。
他十分别扭,僵硬撇过脸:“不过分。我先出去了。”
抬脚就要走,茉莉挡着门不让。
“孤男寡女一处不合适。”
茉莉给他看自己的怨妇脸,下一瞬扑过去,结果这回没扑成功。
被她爷眼疾手快躲开了。茉莉当即扯起嘴角去追。
狭小的房间,门还被姨娘反锁了。他又能往哪里逃。
茉莉如愿以偿从身后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喟叹良久才开口:“何家已经退亲了,我和何家再没关系。以后犟儿继续和爷在一起,以后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爷说好不好?”
严珂转身问她:“何从德何时退的亲?”
茉莉:“在牢里,何先生写了信给我。”
何先生代何从德,代他们何家给她写的信。何先生语态真挚,在信中写了对她的抱歉,写了何家的为难。更说这不是何从德的意思,是他们夫妇的主意,让她要怪就怪他们做爹娘的好了。
难得的是,何先生在信中没说一句她的不是。何家虽没帮忙,但也没落井下石。
严珂蹙眉问:“你不难过?”
茉莉毫不犹豫摇头:“我巴不得。我和爷说过的吧,我并非真心要嫁给何从德,何先生不说,我还打算说呢。”
先前不得已,眼下茉莉再无顾忌,将她当初为何要答应何从德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那天爷突然到访,还说要接我回去,我要回去,徐氏势必会再来要挟我,我没办法,才答应的何从德母子。不过后来,我想办法搞定了徐方氏。我也抓了他们一个把柄。”
说到这儿,茉莉十分得意。
严珂:“何把柄?”
茉莉:“朝廷可是没有收了他们的商铺码头?他们就用同样的法子,也让其他产业不被罚没。估计还贿赂了官员。我和他们说,国公爷知道来着,徐氏要说出我的事,我也当然能说出他们的事。但具体什么事,我可不知道,纯粹吓唬他们,结果他们还真上当了。”
茉莉更得意。
严珂没料到徐氏这般大胆,连朝廷都敢糊弄。“你替我磨墨,我这就写信给陛下。”
“没问题。”
待信被送走,严珂才转头看她:“离开国公府是为徐氏威胁你?”
茉莉点头。
“为何不早说?”
听他这么问,茉莉满脸委屈:“我怕爷将我送京兆狱。”
茉莉忍不住捶她爷肩膀一下:“谁让爷老是装出一副公正严明,谁说都不好使的样。早知道爷会偏袒犟儿,犟儿就不走了。”
严珂默不作声站着。
茉莉一瞧他神情,忙收起嬉皮笑脸,道歉:“对不住爷,是犟儿的错,犟儿不该说这些没脑子的话。”
她怎么忘了。她爷能走出这一步,可是用了登天的决心。为了救她,他付出了所有。她怎好胡言乱语。
茉莉抽自己。
严珂未料到她有此动作,抓住她的手:“你作甚?”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爷。”
“往后,不可伤他人,更不许伤自身。有事与我说,不可胡作非……为。”
他又被抱住了。
虽救了姨娘,但他其实没想过留她。只不过知道她在京都城呆不下去,带她远离是非,自后随她去留。
但姨娘一如既往的主动,说着露骨的话。话是她说的,他虽不知她有几分真心,但那又何妨。
半晌。
“好。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这段日子焦躁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又觉无比安宁。
茉莉搂紧他,她当然觉更幸福!
既然都说了,她也知道他的态度。茉莉打算多解释些。
“爷相信吗,剪刀是我藏的,但我没想把人杀了。是他压着我,我太害怕,结果没想到剪刀那么锋利,人那么脆弱。”
见他光望着自己,不说话,茉莉再接再厉又说:“犟儿小时胆子可小了,被爹娘不喜,想着从家里逃跑,可他们打我,我不敢跑。更别说故意杀人。”
茉莉希冀望着他,看到他点了头,她才欣喜笑开,又贴上他胸膛。
但两日后,他们赶着路,茉莉突然从严浦嘴里听到一事。
“怎么,姨娘不知道吗?这事就是段尚书嫡长孙段雪所为。好在京兆府尹告知了咱们爷,爷当时就把那三人给逮了回来。有三个人证,又有段雪给三人的银钱作为物证,容不得段雪抵赖。此事爷交给了京兆尹处置,想来那段家嫡孙就算不死,仕途怕也得毁。”
茉莉猜到那三人上京向京兆府告状肯定有幕后指使,她以为是段芷,却没想到是段雪。
眼下,她也管不了段雪,只忐忑不安想着她爷竟然和那三人接触了。又和那三人说了什么?
他会不会知道了更多的事?他怎么不告诉她?
第83章
他们正停在一处风景优美的河边,他说去打水,茉莉遥望着那抹颀长身影,等不及他过来,飞快跑去。
“何事?”严珂狐疑看她。
茉莉激动问:“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那三人可是和你说了我许多不好的话?”
茉莉确定他就是知道了。那三人落在他手里,肯定会主动交代。就算不交代,他又怎可能不问。
果不其然,严珂点头。
茉莉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爷明知道,为何不说?”
严珂淡然望着她:“你既不愿说,我又何必勉强做你不高兴
的事。”
姨娘不肯和他交心,严珂是有些难过的。但他能理解,是以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茉莉却被他漠然神情刺痛,他望着她的眼神不该是这样的。
一定是她再三撒谎寒了他的心。
茉莉抓着他的手,虽觉难堪,却一刻都不愿等。
“他们说什么?可是说我坏胚子烂肠子恶毒?还是说我偷东西?我承认,我往他们吃的水里下了毒草汁,可我只是想逃走,最后我也被逮回去了。爷可知我这只胳膊的旧伤吗,就是当时落下的!”茉莉撸起袖子给他看自己的胳膊。
“我偷拿他们的钱,也是为了逃跑,是他们欠我的,那些年我给他们放羊,整日吃不饱饭,他们打我骂我,都是他们活该!我承认我不止偷拿他们的,我还偷拿别人的,不光偷钱还偷吃的……”
“你别说了。”
当说了开头,后面的说出来竟轻而易举。茉莉心知自己只有这一回的勇气,不带停的继续:“没错,我是很讨人厌。别说这对夫妇痛恨我,就是整个村的人都厌恶我。但我也恨他们!他们看着我被毒打,看着我像牲畜一样被圈着,好几回我都可以跑掉的,是他们发现后又将我送回去!”
“你别说了!”
“对了,我还没告诉爷,我为什么要逃跑。”
“你说了他们打你。”
茉莉摇头:“他们不止打我,我七岁那年,我哥哥竟然脱我裤子,我扎瞎了他一只眼,被他们毒打一顿,一个月没能爬起来。后来我爹也来脱我的衣服,我告诉他,没人喜欢破鞋,到时候肯定没法将我卖高价,他才罢休。可打那时起,每一日都是我的噩梦!”
茉莉紧紧抓着他的手,飞快又说:“我都交代,爷可不可以原谅我?要有的选择我也想像万娘子当个活泼良善的好女娘……”
严珂捂住她的嘴,哑然呵斥:“让你别说了,可是没听见?”
茉莉果然不再说。她正心惊胆战想着,下一瞬已被一只手扣进了怀里。
她听见了一声哽咽。
茉莉又感觉到停留在自己后脑勺的那只手掌,不止用力,还打着颤
严珂只从那三人嘴里得知茉莉做了多少坏事。
“……大老爷,不是小民非得这么做,实在是这丫头坏事做尽啊!大老爷要不信大可以去我们三田村问问,村里没人说她好,她从小偷盗耍赖撒谎,这些不算,她还采毒草想要害死她爹娘兄弟!对了!”
秦贩子浑浊眼珠突出,激动又说:“要不是咱们家供不起这尊大佛,我们也不至于将她卖……许配给二黑,我们好歹把她养大,我们也不舍。”
严珂寒着脸戳穿跪在他面前的秦贩子:“你撒谎,你们若真不舍,又岂会收两家聘金,又岂会让这两人……登堂入室。”
谁都能看出国公爷隐忍的怒火。
秦贩子吓得哆嗦,试图打着磕巴辩解:“大……大老爷可……可不能被那丫头骗了……”
实在编不下去,秦贩子索性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求大老爷饶命!是、是小民这只手贱,去赌博,输了钱,没钱还债,才招惹上两人。但爹娘之命,爹娘让她嫁,她岂敢不从!那丫头也绝对不无辜,她心眼子多着呢。就是故意杀害的二黑!”
秦苦氏连磕了好几个头,紧随其后说:“大老爷啊,她……她不止杀了二黑,她还心狠到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我儿一只眼睛被她捅瞎,我们是养了个畜生!”
跛脚也跟着道:“对对,当时她还想杀了小人,还好小人逃得快呀!她都有胆量杀人,还有什么事是她干不出来,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当时,严珂不认为三人说的都是谎话,也许有夸大其词,但大部分肯定是真的。
毕竟姨娘确实心眼子多,装模作样,爱撒谎。这些都作不得假。
这日在牢里,严珂听了许多关于姨娘的新鲜事,还是他主动从牢房出来才摆脱。
他确定了姨娘就是个作恶多端之人。只是他心里竟也不舍放弃。
确定自己的心,严珂有许久的茫然。
他自小生长在严规森律中,从无行差踏错半步,更为大祁为陛下守着公道规矩。
谁知他有一日为了姨娘破了。
他已然不配做大祁的官,不配为人跪拜
茉莉后来还想和她爷多说一些小时候的事,但她爷十分抵触,命她从此以后都不许再提。茉莉也就真的没再提起。
她搞定了段芷,却忽略了段雪。
严珂得知此事后确认段雪是个睚眦必报的,将此事和段尚书说了。段尚书痛定思痛,却也知无法坏了规矩。
严珂离开前一日,得闻老尚书挑了底下好几个年纪不算小的庶孙,还有两个老幺庶子,打算用两年培养他们成才。
他和姨娘说了段家的事,却没提那三人。
三人只是收受好处,并无犯大过,在问出幕后之人,以及在听三人说了姨娘的一些事,严珂在搜走了段雪给他们的那包银子后,又将人放了。
但眼下,他觉得太过便宜三人。他不喜为难人,但眼下他决定为难一二。
他命严浦将一封信送去了京都城给左贺。
还有好多事茉莉也都没问,关于国公府的,关于万娘子的事。她想也知道,老夫人肯定愁死了,而万娘子肯定不好过。
她爷也一定觉愧对她们。
但谁让她犟儿在她爷心里最最重要呢。
经过这一回,茉莉算是彻底相信,她爷是真的心里有她。
自打跟着她爷出京,茉莉尽量扮乖装老实。但久而久之,她仍旧要露出马脚。
那日,她看到她爷为了她哽咽流泪后,她差点直接放飞自己,好在艰难的忍住了。
她不能再让他心寒了。她必须得让他看到她好的一面。
这几日,严珂要和她分房睡。
她爷的理由是好久没在一起,他觉生分,尤其她又有了身孕。
房间都单独开好了,结果半夜姨娘直接钻进了他的被窝。理由也很充分,陌生地,她怕。
他能怎么办,总不好将人撵走。关键也撵不走。叹口气,只好算了。
这之后,他们又似回到了两人在国公府时。姨娘还是当初的姨娘,好似从来没分开过一样。
姨娘的那些事也只是他在做梦。
赶了几天路,茉莉才有空想起来问:“爷,咱们是要去哪?”
严珂望着她道:“去安东绿水。”
茉莉闻所未闻的一个地。“那地方很特别吗?”
严珂点头。
茉莉也就不继续问了。只要她爷在哪,她在哪就够了。至于安东绿水有多特别,那不重要。
但茉莉万万没想到会那样特别!
他们整整在路上走了两个月,安东竟就是隅国守边。
他们要面对隅国不时的骚扰不说,安东绿水还刚发了大洪,人都是往外跑,只有他们的马车一路往守边去。
刚到地方,来不及歇息,严珂带着人先行救被困的灾民去了。
茉莉不得不
怀疑,这爷是故意的。他一定在故意惩罚她。谁让她是个坏胚子呢。
尽管不喜,茉莉也打算忍了。就当是上苍对她的惩罚吧
两年后。
安东绿水某处村镇。
明月高悬,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顺着人高的草地一路狂奔。
“再快点。”
严珂气都不喘,脚步又稳又快,只可怜了茉莉,被跌跌撞撞拽着跑,要不是被她爷拉着,她早摔趴下了。
严珂这时才反应过来,回头问:“可还能跑?”
茉莉早说不出话,狼狈摇头,喘着气,想告诉他,别管她,她会自己找地方躲着:“爷别管……”
话才住口,她人已经被捞起,两只脚腾空,两边的芦苇急速后退。
一直跑了半个多时辰,身后追赶的马蹄才消散。
“今晚上我们怎么办?”
茉莉缩在她爷怀里问。她其实不怕,有她爷在呢,哪怕被刀架脖子上她都不怕。
但她还是喜欢靠在她爷怀里,她爷要误会她害怕,就误会好了。
他一人,严珂觉得怎么着都行,可天亮,没吃的没取暖的地,要半夜再下个雨,姨娘可支撑不住。
“找户人家。”
“会不会太冒险了?”
他们来这地呆了两年,像今日逃难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四五六回。茉莉经验十足,知道找人帮忙,有可能会被人出卖。
哪怕他们说出自己的身份,百姓哪怕想护他们,但刀架在脖子上时,最后也会乖乖照做。
要不是她爷武艺高强,他们哪还有今天。
“不必担心。”
茉莉还想说过一过二不过三,她爷已经背着她迅速蹿进了一个村子。
当窝进一间农户家的猪圈时,茉莉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他们躲在猪圈,百姓又不知道他们,他们果然没必要担心。
茉莉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胆战心惊张望着。她不敢喊饿,毕竟喊了也没用。
眼角瞥见她爷往嘴里塞了什么,随即她爷往她嘴边也塞了一个。
“张嘴。”
茉莉张嘴。
是一块混着杂碎的菜帮子。
味道苦涩,还磨嗓子,但他们已经饿了一天,逃难到眼下,菜帮子一点不难吃。但这是猪食!
茉莉道他们真是命苦。
又吃了几块菜帮子。茉莉想到猪食,又发现不怎么饿了。但她爷又往她嘴里塞了好几块。
“睡吧。”
严珂躺在猪屁/股下,将里边的位置空出来一片给茉莉。
也许是这几年的日子太好过。是的,不说在国公府那两年的锦衣玉食,哪怕是这两年来了绿水,除了偶尔像眼下时候,她在家里也是吃得好睡得好。
她爷宁是苦了自己,也绝不会让她们母女挨饿受冻。
看着眼前的满堆猪粪,茉莉一时没动。小声说:“我不困,爷睡吧,我盯着。”
下一瞬,茉莉被按倒了。不过她没躺地上。
他爷的两条手臂如铁箍着她,她则躺在他身上。不是很软,但很温暖。
“睡吧。过俩时辰,我叫你。”
“好。”
茉莉昂头和她爷对视片刻,又将脸埋进他怀里,安心闭上眼。
等回到在小镇的家时,已经是大早上了。
山茶正守在家门前团团转,严浦则带着人在外寻了半夜。
严珂前脚回,严浦后脚也赶了回来,看到他爷,当时跪倒在严珂脚下,凄厉一声大喊:“爷!”
“我没事,大家都还好吧?”
严浦的脸色依旧难看。
严珂肃然问:“怎么了?”
严浦:“姚娘子昨晚去了绿水畔找爷。”
严珂表情更凝重。
这两年,隅国虽和大祁签订了盟约,但隅国骚操作不断,就说派奸细混大祁境内都已经不知道多少回了。
照理严珂如今只是平头百姓,抓隅国贼这种事轮不到他们操心。奈何她爷得知隅国奸细突破边防要上京,竟连夜带着严浦杀去。
这之后,隅国贼是被拦下了,他们的日子也彻底没法过了。隅国将领得知严珂在此,还带了家眷,又岂能放过。
严珂没法,只能买了一批会身手的家丁看家护院。
总之,这两年,茉莉时刻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这一回,茉莉之所以和她爷在外遇险,也是拜隅国奸细所赐。
严珂帮着受难百姓重造家园,茉莉怕他吃不好,这段时日,雷打不动去送饭。不巧的是,这一日刚好被她碰到隅国贼。
隅国贼认出她身份,当即要绑她,好在她爷及时出现。奈何她爷再厉害也寡不敌众,再要护着她就更难了。他们一路被追着跑,从晌午一直逃到第二日。
好在逃出来了。
得知他们出事,不止严浦带着家丁连夜找他们,姚娘更是带着自己人将整个绿水捞了遍,甚至人眼下都没回来。
屋内响起满喜的洪亮哭声。
茉莉不再听他们说话,忙不迭跑进屋。
就见腰门处一个矮敦子倚着门框赤脚站着,正张着大嘴哇哇大哭。
“满儿!”
茉莉扑过去将矮敦子抱起,摸她冰凉的小脚丫。“你自己下床的?可有摔着?”
满喜被娘抱在怀里,这会儿也不怕了,不怕自然也不想哭了。
抹抹眼泪,满喜可怜巴巴摇头。
茉莉揉着她的小脑袋,将女儿按进自己怀里,心疼得不行。“不怕不怕,娘在呢。”
“夫人对不住,是奴婢没看好娘子。”奶娘这时也从内室跑来,满脸歉疚和茉莉解释。
茉莉亲着满喜,回奶娘:“不怪你。”
茉莉是真的觉得不怪奶娘,这小家伙的德行,她当娘的最了解不过。
满喜歪在娘怀里正美滋滋嘬手指,看到她伟岸的爹,用湿漉漉的手指指着门口,眼睛晶亮喊:“爹!”
茉莉转头瞧去,犹挂在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一身娇艳娇笑凑在她爷身旁的姚娘时一滞。
但她也没上前,还安抚满喜:“爹爹要忙,我们晚些找他吧。”
茉莉知道她爷肯定要和姚娘他们商议解决发现隅国细作的事。作为一个体贴入微的好夫人,哪怕再想上去撕破姚娘的脸皮子,她这会儿也得忍着。
尤其姚娘是为了找他们。她总不好恩将仇报。
又一会儿,茉莉还是抱着满喜出去了。
边走,边嘟囔:“哎呀,你这小家伙,娘都说了不能打扰爹爹的。你乖了好不好?”
满喜恨不得从她娘怀里跳出来。扯着嗓子,小脸都皱一块去了:“爹爹!”
严珂这时才听到闺女的叫唤,转头时,刚好瞧见小家伙往他这边歪倒的小身子,他眼疾手快接过。
又和姚娘道:“今日多谢你,等有空请你喝酒。”
姚娘嫣然一笑:“将军莫非今日没空?”
严珂肃然道:“严某早非官身,姚娘子不必再称呼我将军。”
姚娘继续掩唇笑,眼波流转问:“不叫将军,那姚娘要叫什么,不如叫严郎吧?”
茉莉难以置信。这人脸皮竟然比她还厚!
大庭广众,还当着她们母女的面,公然勾引她的男人。
茉莉装了两年的老实,早装够了。尤其面对讨厌的姚娘,她又怎能忍。
茉莉轻巧一转身,状似无意挡在了两人之间。
茉莉福身道:“此次我和我家爷让姚娘子受累了,姚娘子不介意,就让我们夫妇今日好好款待娘子。只不过昨日奔波一日,娘子请容我们夫妇失陪片刻。”
“夫妇?你们不是还未成亲?”
姚娘出生在守边,性子直率。要在京都城,茉莉一定觉得这个女娘要找自己麻烦。但茉莉心知姚娘还真不是。
她不动声色答:“是还未成亲,但快了。”
姚娘震惊瞧严珂。
茉莉也忐忑看她爷。
他们来守边两年。心知是自己做错事在先,茉莉心里自卑,从来不敢提。
她爷也始终不提。本来茉莉只急在心里,但一年前,她发现她爷有个年少相识的小伙伴。
就是姚娘。
姚娘明里暗里勾搭她爷,茉莉又怎能忍。她
去送饭也是有这个缘由。
最重要的,满喜都快两岁了,小家伙十分聪明,出去玩听到别人说她是私生女,就回来问她。茉莉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她不想闺女伤心。
今日,茉莉决定豁出去了。
她知道她爷喜欢她善解人意,懂事听话的一面。她发誓,只这一次,等他们成了亲,她会更好的。
她相信,她爷不想她伤心,不想她难堪,或许会认下此事。
那他们顺其自然就好成亲了!一举多得!
茉莉算盘子打得啪啪响。
严珂蹙眉看着她。茉莉生怕他不愿意,忙说:“满喜大了,外面传的那些话被她听了不好。”
姚娘见严珂迟迟不开口,又笑了,转头似笑非笑看茉莉:“原来姨娘在胡说八道呀。姨娘是不是过分了点,满喜又不是将……严郎的骨肉,你凭何非逼着严郎娶你?”
茉莉气极:“你才胡说八道!满喜和她爹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亲生骨肉?”
说着,茉莉撸了把满喜额头的杂毛,掰过满喜小脸,让姚娘看个仔细。
自打他们住在这里,满喜不是严珂骨血的事外头总有人说,茉莉都不知道解释了多少回。每一次她都气得很。
姚娘听到这话,看着眼前的父女俩。别说,还真是很像,但她仍旧不信:“这话是严郎亲口说的,难道还有假?”
茉莉不敢置信转头幽怨看她爷。
严珂还的确说过这话,外头传,姚娘问,对着朋友,严珂没道理说假话。
眼下,严珂也没想骗姨娘,只是瞧着姨娘伤心的小眼神,他有些无奈。
“没错。”
“没错”两字才出口,耳畔响起一阵尖锐的哭嚎。
满喜挺着小胸脯嗷嗷大哭,边嚎嘴里还含糊说着:“没爹,没爹了……啊呜……”
矮敦子虽小,但咱们精明着呢!这点随娘!
茉莉心疼的将满喜接过哄着。母女俩一道哭成泪人。
严珂不知所措。“满儿……,犟儿……”
随即严珂沉了沉气,和她母女又说:“你放心,就算不是,我亦会视如己出。”
母女俩一起幽怨瞪他。
茉莉抱着女儿转身就走。
姚娘得意,拦在严珂面前说:“你养个别人的孩子算怎么回事,她还妄想做你妻子,这种女人留着做什么?”
京都城发生的事,姚娘早在两年前就打探清楚了。
她早年和一伙强盗干架,被严将军所救。本来想抢他当压寨夫郎,谁曾想他竟然是严珂。
姚娘顿觉自惭形秽,她是个寡妇,人家黄花大闺男,又是祁国大将,是祁国最好的男儿,她心知配不上,也就没再勉强。
但姚娘怎么也没想到!这男人竟然找了个还不如自己的女人!
姚娘呕血!她这回下定决心必须要将人抢回来!
姚娘忍不住认真问:“她都可以,为何我不可以?”
第84章
不等他想到拒绝的话,姚娘又说:“你放心,我不会欺负她,她永远是你的宝贝妾室。你总要娶妻,我相信没有人比我姚娘更了解你,更适合你。我们在一起能做的事肯定比以前更多。你说呢?”
严珂无奈得很,姚娘不是旁人,是他的战友兄弟。他能拒绝京都城的女娘,却不好伤姚娘的心。
更何况,姚娘提的意见确实中肯。老夫人这两年没少往他这里写信,信里念叨的最多一件事就是感叹没给他娶上妻子。
倘若回京,势必要再相看,那与其找个陌生女娘,姚娘的确来得更适合。
姚娘见他面有犹豫,当即亮了眼,虎视眈眈瞅着他。
只严珂还未及说话,茉莉又去而复返。
姚娘满目厌烦,狠狠转头瞪视那对母女。
“我与严郎有要事要谈,还请姨娘晚片刻再来。”
茉莉不搭理她,她左手抱着满喜,右手拿着一面菱花镜。她将孩子塞在她爷怀里,拿着镜子给父女俩瞧。
茉莉哄满喜:“满儿不伤心了。瞧瞧,咱们满儿和爹爹长多像,满儿当然是爹爹的亲女儿。”
满喜破涕为笑,鼻孔里还吹出一个鼻涕泡。茉莉没空给她擦,又和严珂说:“爷怎好怀疑满儿不是你的亲骨肉?爷的怀疑从何而来,爷倒是说说?”
姨娘满面羞恼愤懑,一副要和他据理力争样。
姨娘的眼神叫人不敢直视,严珂转开眼,看向满喜手里的镜子。镜子里的一大一小两张脸还真挺像。
但……
严珂不打算当着外人面说这事,和姨娘道:“你抱着满儿进屋,有话晚些再说。”
岂料姨娘拒绝:“不行!爷有话直说便可,藏着掖着,传出去才更糟心。”
“别闹,门外大家都看着呢。”
茉莉又岂能注意不到大门外探头探脑的人,都是附近的邻里。要不是有护院看着门,这些人怕是得闯进来,边嗑瓜子边瞧他们的热闹。
但茉莉毫不在意,更大声嚷:“我不怕,爷怕什么?”
严珂别提多无奈了。他又岂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不堪入耳之言。严珂试图绕过姨娘进屋。
茉莉追上去,伸手拦住人。“有话就在这里说。”
严珂眸光沉沉审视她,点头,沉声道:“那日,南福街后巷,我亲眼所见何从德进了小院。可有假?”
说这话时,他自己也没料到竟带了三分埋怨。严珂当即怔愣。
“不假。”茉莉道。
清晰可闻的两个字。
严珂不再看她,狼狈撇开眸子。
茉莉又大声道:“可那又怎样。小院是他花钱买的,总不能不让人进来。总之,我和他清清白白!”
“哼。你说清白就清白了?”姚娘一旁讽笑道。
茉莉瞪她一眼,只看着严珂道:“大夫都说了满喜是路上受了颠簸,是个早产儿,爷为何就是不信?”
“谁知道你是不是和大夫串通的?”姚娘抱臂又插嘴。
茉莉一脸伤怀望着她爷:“要怎么你才能信满儿是你的骨肉?”
茉莉实不甘心,又说:“你瞧满喜,你可在满喜脸上看到何从德的一点影子?何从德那样的人,再瞧咱们满喜,怎可能生出满喜?”
这话忽然点醒了他。
没错,当初他之所以欣赏何从德,是何从德懂礼守礼,更有股韧劲。像那样的人,又怎会在还未成亲时,轻薄人。
“是,何从德不会。我竟才想到。”严珂自语。
茉莉喜上眉梢。他终于肯信了吗?
虽信她的理由是因着何从德,但那不重要!
姚娘看情形要遭,忙又说:“满喜不像她亲爹,那是满喜性子像极了亲娘。这有何可疑惑的?”
“不是,满喜必定就是我的女儿。”严珂斩钉截铁道。
他这是有多信任何从德?茉莉无语了一瞬。只剩兴奋。
茉莉趁热打铁:“那爷这是答应娶犟儿为妻了吗?”
严珂还没说话呢,就见姨娘竟是一副喜极而泣样。
“太好了。犟儿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严珂又岂有不知她的心眼子。尽管是这样,他仍旧不忍心她难过和失望。
严珂又想起她生产那日,但凡想起,总要心悸。是早产,还迟迟生不下来,那一日如过了半生之久。
又有什么,比之她重要。
望着她认真道:“好,我们成亲。”
满喜不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乳娘和山茶和她解释了,她还是不知道。
直到成亲当日,矮敦子一早起来,被穿上新衣裳,跑出来看到满屋子的人和好吃的,她一下明白过来。
哦!原来“成亲”就是好多人在一起玩好玩的,吃好吃的呀!
矮敦子别提多高兴了。明明才学会走不久,这会儿都会蹦跳了。看到爹,她又连蹦带跳一头扎进爹怀里。
抱着爹的脖子又伸着小胖指头要去找娘。
茉莉今日穿着一身红嫁衣,是邻里百姓自告奋勇给她亲手缝的。比不得凤冠霞帔,甚至这身行头都不如在京时,他爷送她的行妾礼那套。
但特别红!茉莉好喜欢。
看到她爷进来,茉莉除了激动,竟然还有些羞涩。不过打了腮红,瞧不出来就是了。
茉莉起身,扭捏着走上前,问:“犟儿好看吗?”
满喜替她爹回答:“娘好看!”
茉莉忍不住揉揉矮敦子小胖脸。
满喜伸手要娘抱。娘的怀抱比爹的软,娘还比爹香,尤其今日娘穿的好看,她喜欢!
茉莉怕她弄皱了自己的衣服,不太想抱她。“等会儿娘再抱你。你乖。”
矮敦子一挺小胸脯就要作妖。
好在她爹臂力惊人,稳稳托住了她。
矮敦子张嘴就要嚎。茉莉哪舍得。面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小矮敦,茉莉出奇心软。
当下要接过闺女,谁料严珂将闺女往奶娘怀里一送:“和奶娘出去玩。”
奶娘接不住她,好在山茶眼疾手快。两人一左一右托住矮敦子的半边身子,将嗷嗷叫唤的小家伙抬了出去。
闺女回头直叫娘,茉莉心疼得不行。和她爷道:“这可是你亲生的。”
严珂:“爷知道。只今日是你的大喜日,你不必管她。”
茉莉觉得他这话不对:“是咱们的大喜日。”
严珂也意识到说错,知错就改:“嗯,咱们的。”
茉莉害羞问:“爷还没说犟儿好不好看。”
严珂没有及时说话,十分认真的打量她许久。
看得茉莉心惊胆战,直到听到“好看”两个字,才松口气。
“可是打扮妥了?”
“妥了。”
“那咱们出去吧。”
“嗯。”
本来两人没想办多大,奈何不请自来的人许多。有严珂从前的部下将领,还有受过严珂帮忙的百姓,以及住周遭的百姓。
大家得闻严将军要成亲,那是成亲前三日就说好要来讨酒水喝。
他们能怎么办,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吧?
结果到成亲这日,那是真真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想到了人多,没想到这么多。门槛是真的被踏破了呀!
彩霞漫天的这天傍晚,严珂带着茉莉一桌桌的敬酒。
绿水虽也是大祁境内,但因着靠近守边,这里的风俗和其他地方十分不同。新嫁娘都是可以揭了红头盖和新郎一起到处转悠。
比起坐在房里苦等,茉莉更喜欢眼下的。只是在转悠了一个多时辰后,她还是后悔了。
她没想到席面竟摆去了大门外街!
茉莉只怪自己偷懒,热心百姓太多,说要帮着操持,茉莉真的放手不管。导致她低估了来的人数。
茉莉就瞧着桌不够菜不够,立时有人从哪搬出大桌,又上了两桌菜。
还以为结束了呢,结果又遥遥望不到头。
不过,能和她爷成亲,再累,她也觉值得
满喜偏要和爹娘睡,茉莉赶不走,只好亲自哄她睡觉。费了老大劲,总算将矮敦子哄睡了。
茉莉将四仰八叉的矮敦子往里挪了挪,随即拉呆呆站在床下的男人上床。
“相公。”
“……”严珂一个激灵,酒醒了。
茉莉不满他的反应:“相公怎的不叫人家。”
“……夫人。”
“相公。”茉莉喜滋滋依偎进那伟岸胸膛。
不多会儿,茉莉给他更衣,严珂抓住自己的衣领子。“满儿在呢。”
“她睡着了。”
严珂抓着衣领子不放,茉莉只好唤来奶娘。
谁知矮敦子一被抱起就嘤嘤。严珂:“算了,放这儿吧。”
奶娘应了“是”,躬身退下。茉莉重又去给他解衣带,待要脱里衣时,严珂轻声道:“我自己来。”
说着,轻手轻脚绕去了帐后。
茉莉要跟上,又不放心满喜。捏了捏满喜的小鼻子,她不解气道:“都怪你这丫头坏爹娘好事。”
严珂再回来时,已经洗过澡,换了干净寝衣。茉莉伸手搂他,两条胳膊被制住。她郁闷瞪眼。
严珂:“别闹。今日累了一日,睡吧。”
“满儿她还小。”
严珂无奈:“也不妥。”
茉莉妥协了。只在心里庆幸还好就这一日。以前她还心酸满喜只爱粘着奶娘,眼下觉得倒是个好事。
第二日,严珂出门,家丁在院里打扫,茉莉则在屋里和山茶满喜围着客人送的礼打转。
等严珂回来时,茉莉已经数清了礼单。
大部分都是百姓送的。有鸡鸭鹅,有鸡蛋茶叶腊肉,仅有小部分送的特别。好几个将领送的上好兵器。
茉莉心道他们十分不懂事。给新婚夫妇送礼,那能只按新郎喜好送吗?还送的兵器。
但茉莉也知道这些个武夫都是五大三粗的,媳妇又都不在身边,难免疏忽。她也就心里腹诽两句,跟她爷也是没说的。
送来的贵重之物也有不少,就是隅国国主都送来了贺礼。
但所有的礼都没有姚娘来的特别!
姚娘送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结果盒子打开,里头只有一封上了蜡的信,蜡上还有个信戳。
茉莉一瞧就知道,这是人家防止她偷看呢。
越不让她看,她越要看。是以等严珂回来,茉莉亲手将姚娘的信拿给他瞧,谁知严珂打开信,茉莉还没来得及问,人转头又匆匆出去了。
再回来时,茉莉才知道发生何事。
姚娘送他们的贺礼竟是隅国奸细的人头!
昨日姚娘没来,茉莉当她败给自己,正躲在家里伤心。可原来,姚娘昨日是去准备给他们的贺礼去了。
不知怎的,茉莉想抽自己。倒不是觉得错怪姚娘,而是她觉得自己不中用。
在京都城时,她比不过段芷万穗儿,到了眼下,她也远不如姚娘。
她没好的家世就算了,自己又没本事。靠着死缠烂打勾引了男人。她再自认脸皮厚,也自惭形秽。
尤其她爷回来时,那高兴劲。
茉莉酸溜溜说:“那怎的不留姚娘子来家里做客?”
严珂十分惋惜:“我请了,但她不乐意。怕打搅我们。”
茉莉更酸了。但她知道她没道理闹。姚娘子抓住的是隅国奸细诶!
对朝廷对百姓都是值得嘉奖的大事。
茉莉甚至不敢问他是不是后悔了。就算被她逼迫,但后悔也晚了!
她是妻,她是不可能让位的!
茉莉自己难过了两日。茉莉知道这怕就是姚娘的报复,但她也忍不住不难过。
满喜爬上她膝头,捧她的脸,两条和她爹一模一样的小粗眉打成结,喊她:“娘!”
孩子毕竟还小,不会说太多话,但也能感知到亲娘在不高兴。
果然是亲生的闺女。茉莉抱着亲闺女,沮丧嘟囔:“咱们孤儿寡母,真是可怜。”
她也就抱怨了这么一句,谁知不巧,严珂刚好踏进廊下。
严珂脚步顿住,孤儿寡母?不是才成亲?
不用问,他也知道,夫人正在不高兴呢。但究竟为何,他暂时没了解。
严珂知道,比起守边,她更喜欢京都城。
于是将话说了。
“爷……爷说……咱们要回京?!”
茉莉简直不敢相信。
严珂问:“开心吗?”
问完才发现夫人的表情不像开心,只有震惊惶恐。
茉莉脑子一团乱麻,好多问题,一时又问不清楚:“回去做什么?可是府里出事了?咱们到时还回来吗?”
严珂表情肃然道:“老夫人信里说大哥犯了点事,说我若不回去,国公府必定抗不过去。”
严珂没说的是,他这两年在守边做的事也没逃过朝上的眼。陛下也不止一次来信问候他。
“大爷犯何事?”大爷犯的事肯定不小,要不然老夫人怎可能来找他。
三爷已经离开国公府,四爷又在牢里,眼下又是大爷。那国公府总不好落在旁支手里。
不用问,茉莉也清楚怕是回去后,不出大事,他们不一定再回来守边。
原本,茉莉求之不得,但谁让她和她爷成亲了呢!
她可是个京中闻名的杀人犯,
不,眼下估摸大祁国都知道她这号人。
她爷为了她舍了头衔功勋离开,这要回去,别人怎么看她爷,怎么看她?
关键,她还逼迫她爷和她成了亲。
“大哥和徐氏三爷来往走私。老夫人半月前来信,问我如何是好,我回了信。打算等这边的事交待了,再启程回去。眼下是时候动身。”
“半月前?!”茉莉激动抓住他袖子,“爷怎的不早说?”
严珂一张脸十分无辜:“没想起来。”
“那怎的还答应和我成亲?”茉莉欲哭无泪。
严珂:“两件事,并无冲突。”
明知要回京,他还愿意娶她。茉莉突然不感伤了。
忙着收拾回京都的行装,茉莉也没空再想起姚娘。
直到两日后,他们启程回京。
姚娘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她的娘子军来送别。姚娘脸上依旧从往日爽朗的笑,好似从未受影响。
茉莉真心佩服。她第一次发现,其实当女人也不一定要嫁个好夫婿,能像姚娘这般也很是不错。
要没有她爷,跟着姚娘混的话……
茉莉忍不住开始做梦。
茉莉上前和姚娘打招呼时,就十分诚心说:“佩服姚娘子的肝胆仗义,要有下辈子,茉莉定追随。”说着,她还煞有介事抱了抱拳。
姚娘呵呵一笑,道:“夫人下辈子要还是眼前……这样,姚娘怕是无福消受。”
茉莉拳头都硬了,缓缓放下手,咬牙道:“放心,下辈子绝不让姚娘子失望。”
姚娘哈哈笑,看着严珂道:“这辈子得不到你,下辈子得到你的夫人也不错。”
离别的情绪顿时散的一干二净,严珂拱手道:“不送。”
随即扶茉莉上车。
茉莉掀开车帘最后冲姚娘挥手。严珂看在眼里,纳闷不已。
赶路不久,严珂钻入车厢。忍不住问:“犟儿前日何故难过?”
茉莉想想,以为他是指她得知老夫人来信回京的事。说:“也没难过,就是害怕。回京后,要是老夫人知道咱们成亲了,会不会气得昏过去?百姓和陛下又要怎么看爷?”
严珂:“我不是问这事。我问的是再之前。犟儿说什么孤儿寡母?”
茉莉一呆,她一时竟然没想起来他说的何事。“什么孤儿寡母?咱们才刚成亲,多不吉利!爷快往外‘呸’掉!”
茉莉推着他,又掀开帘子,示意他赶快。
严珂没法,只得照做。往外吐了口唾沫。
回过头来,又想难道真是他听错了?他怎么好像没听错?
四年前,茉莉第一日踏入国公府。她从马车下来,参拜老夫人和国公府众人也是这般情形。
不同的是,这回她不是妾,而是妻。还多了一个矮敦子。
在路上的几日,茉莉一直在心里默念,她茉莉是个老实良善的人。
等真的到了国公府门前,茉莉更低调老实。跟在她爷身后,是一步不敢多动。
满喜在乳娘怀里,一会儿要爹背,一会儿要娘哄睡觉。换了从前,茉莉早哄着了,但这会儿,茉莉让乳娘将孩子抱远点。
别让人以为,有其孩必有其母,招了人的眼。
严珂见了,却是伸长臂接过闺女,任由闺女扯自己脸,抱着闺女上前和国公府一众人见礼。
“满儿,这是祖母。”
满喜揉揉眼,扁着嘴想哭,她困了呀,爹娘不给睡觉,还要给她安排任务。满喜小脸一扭,靠在她爹肩膀上,捶她爹。
严珂一脸无奈。和老夫人道:“她就是满喜,淘气了些,母亲勿怪。”
别说百姓们唏嘘,国公府众人也一脸惊恐模样。
国公爷用半生功勋换了恶毒姨娘自由的事大家还都历历在目。
没想到当初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淘气,会是国公爷的嘛?
百姓们瞧着国公爷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国公府众人却是没想到当初重规矩的国公爷,不仅有一日为了一个姨娘破坏规矩,生个闺女也宠得无法无天。关键这孩子还不一定是他的。
严珂心知大家会有所怀疑,是以拍拍满喜的小屁/股,哄她转过头来,和众人道:“都说满儿像我,可是像?”
严珂说着,还转了个圈,好让百姓们都看清他们父女的脸。
然后所有人又都换了个脸色。
尤其大家再瞧老实乖巧立在国公爷身后的姨娘,那哪是个会红杏出墙的。他们就知道这是谣言,孩子肯定是国公爷的无疑!
严珂是才放下心。
老夫人跟着大家一道点头,这会儿她实在没心思多寒暄,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茉莉。
国公府其他人也都勉强撑着笑。
钱嬷嬷提议外头冷,别让孩子吹了风,进屋再说。
一大家子转眼进了府内。围观的百姓被关在门外,许久后方散。
老夫人刚才一直勉强撑着笑,这会儿回到后院客堂,直截了当说起大爷的事。
“二郎啊,咱们这国公府要完了呀!”
严珂扶着老夫人坐下,察觉到老夫人不安颤抖的手,瞧着短短两年,鬓发皆白的老夫人,严珂道:“子褔回来了,母亲有话慢说。”
老夫人老泪纵横:“天杀的,那天杀的说什么做古董生意,实际是去挖人坟头!还是和徐老三一起。眼下徐老三将罪过推他一人身上,搞不好要咱们整个国公府陪葬啊!你可得想想法子!”
茉莉乖巧立于她爷身后,抬眼去打量十分不同寻常的大少夫人。
不爱说话了,笑容也少了,这是被大爷的事打击的?
第85章
严珂问:“挖了谁的?”
老夫人:“谁的都有,有今朝富户,还有前朝。”
不必老夫人多说,严珂一下明白过来。能有价值不菲陪葬品的哪可能是小户人家。
前朝。怕是挖了前朝贵族的坟墓。前朝是没了,但不代表前朝贵族世家也落魄。这挖人祖坟的事谁家能容忍?
大爷于两月前直接被抓了现行,人赃俱获。徐老三被抓时,扬言是受大爷指派。
徐老三有书信作为证据,证明他都是听从大爷的。大爷百口莫辩。
大爷如今是严国公,人赃俱获后,京兆府也没将人关大牢,而是禀报了陛下。陛下派了金吾卫将人禁足于国公府内,扬言查明真相再定论不迟。
京兆府尹愁啊。这不明摆着的事,哪还需要查。京兆府尹心知陛下是打算包庇国公府,怕是要等严珂回来再行决断,好要帮忙拖着,一直到眼下。
陛下也是知道老夫人给严珂送了信,是以没再多此一举。
“此事若真是大哥所为,牢狱之灾怕是免不了。”严珂下定论。
除了大少夫人以外,老夫人和国公府其他人又哪会真的管大爷死活,他们主要是担心国公府遭殃。
老夫人也不装了,直截了当道:“只要国公府安在就成。”
严珂点头:“母亲放心即可。我去瞧一眼大哥,晚些我再去京兆府。”
老夫人连连点头。
自家的爷自己心疼。茉莉这会儿也装不下去,赶忙开口:“爷这才刚回来,不急于一时,要不然用了饭再去。”
老夫人这时也才想起来,他们风尘仆仆赶了一路,可是坐下连水都没喝一口。她还是当人母亲的。
老夫人老脸一红,也忙道:“对对,不着急,先用膳。午膳已备下,只等着你们回来呢。”
饭毕,严珂去看了大爷。老夫人没心情搭理人,回了雅苑,大少夫人就更没心情了,四少夫人和茉莉打了招呼也回了。
茉莉找了丫鬟询问:“大爷如今住哪?”
丫鬟:“回姨娘,大爷住东院。”
被丫鬟叫姨娘,茉莉也不解释。当下点了点头,带着满喜回了主院。
然后一进主院,她傻眼了。
回程的马车上,茉莉还和满喜说她们在京都城的家有多漂亮,她有好多好玩的,都留给满喜。
结果主院光秃秃一片!
对,就是光秃秃!院中的梨花树小鱼小鸟,廊下的彩灯风铃,通通没了。
茉莉抱着满喜进屋,屋里头摆放的各种小玩意,就连她织的地毯都被掀了。
满喜小脑袋都快转掉了,伸着一根小胖指问娘:“娘,啊……”对,她问娘给她留的好玩的在哪呀?
茉莉转眼看到笑得傻乎乎的秀红,不多会儿问了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之后,秀红也和她讲了姨娘走后,国公府发生的一些事。
秀红被满喜拉着手,她惊叹:“小娘子好乖呀。”
满喜很少听别人夸她乖,在绿水时,大家夸她的最多的话,要不是“真是个小机灵”就是“这孩子真活泼呀”。
突然听到一个新鲜的,满喜当然知道这是好话,当下更兴奋了。
还表示要
给秀红抱抱自己。秀红当然也很高兴。
当即抱起她,满喜则搂着秀红的脖子,两人乐得合不拢嘴。
茉莉自己在一旁感慨。
离开国公府后,茉莉一直在想,一直在怕。不止怕她爷会娶妻,更怕他恼恨报复自己去找徐姨娘。
由于胆小,她甚至都没打探过。
眼下才知道,他爷没有。就是徐秋淮送上门,他爷都没有。
秀红说他时常一个人呆坐一宿?还不让点灯。
茉莉朝着秀红指的位置走去,坐上去感受了下。悄无声息孤单寂寞一人。
的确好冷。
茉莉双手捂着脸默默垂泪。
严珂被大爷泼了杯茶,从大房出来后,打算换件衣服再去京兆府。看到秀红带着满喜玩,问:“夫人呢?”
秀红被“夫人”两字惊得说不出话来,手指了指正屋。
严珂径直进了廊下,跨进门槛就看到了正在抹眼泪的夫人。
“出何事了?”
茉莉摇头,展颜笑:“无事。”瞧见他身上的脏污,茉莉赶忙问,“爷出何事了?”
“大爷怪我留烂摊子给他,一气之下动的手。”
“可有烫到?”
听到她爷说并没有,茉莉才放心,拣了衣裳去寝房帮他更衣。
“大爷也真是的,他不想继承爵位可以拒绝呀,有的是人继承。他自己没拒绝,又没本事挣钱,犯了事,又来怪你,岂有此理。”
严珂叹气:“也是我当时走得匆忙。该再等等。”
这事怪她。茉莉不说了。
严珂换了衣裳,没歇半刻,抬步往外。
茉莉将他送到主院外的月亮门前。
严珂从严浦手里牵过马,上马前又转头问:“主院的梨花树和彩灯风铃你问问当时谁拆的,夫人之前在主院何样,眼下你想办法再变回去。别磨蹭。”
“知道了爷。”
严珂这才蹬马,扬长而去。
目送爷走远,严浦才回身进门,去找老夫人身边的桃儿
“动作轻些,仔细叶子掉光了……”
“……诶诶,风铃别太靠里了……”
茉莉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瞧,发现好几个下人正在院子里廊下忙活。
严浦看到她,上前行礼:“夫人,是爷的主意。说是夫人瞧了就会笑。”
茉莉一下反应过来,怕是刚才她爷看到她抹眼泪,以为她是发现原先主院被拆气的。
茉莉忍不住心酸,又忍不住想笑。
下人挖坑埋树,蹬梯子挂彩灯风铃。桃儿带着几个丫鬟抱了一怀的小玩意,都是茉莉眼熟的。
桃儿和茉莉行了礼,道:“老夫人心知这是二爷院里的东西,是以当时只是代替二爷收了,这会儿老夫人说了物归原主。”
“老夫人想的周到。”茉莉回了句,看着桃儿进屋摆放。正被哄睡的满喜一骨碌爬起来,麻溜下床,蹬着小短腿往外冲。
指着桃儿手里的东西叫:“哇!”
乳娘赶紧抱起她:“小祖宗呀!”
乳娘知道这会儿肯定是哄不了的,也不费那心。只抱着她,小祖宗让指哪去哪。
乳娘看到茉莉仍旧有些慌,委屈解释:“夫人,满儿她不听话……”
试问哪个婢子敢说小主子不听话呀。茉莉也知道,那是自家闺女真的蛮横淘气!
但茉莉不觉得女娃淘气是坏事。她宠溺的捏一下闺女的小胖脸,又拿了个梳着双髻的瓷娃娃放闺女手里:“满儿喜欢不?”
满喜使劲往外推,又伸出小胖手指指另一个瓷娃娃。
那是个长发飘飘的少年郎。
“你这丫头还挑上了?”说着,茉莉将手里的瓷娃娃放回去,拿了少年郎递给满喜,“都是咱们满儿的。”
满喜抱着瓷娃娃,乐得只剩一条眼睛缝。
桃儿在听到“夫人”两字时,下意识想掏耳朵。该不会她耳朵出毛病了吧?又想难道是姨娘作妖,非得让人喊她夫人不可?
桃儿觉得一定是这样!回去后,桃儿也将这事和老夫人说了,钱嬷嬷和老夫人一致认为就是茉莉故意的。知道爷们纵容,故意得寸进尺!
过分!真真过分。
但眼下不是处置这种事的时候。国公府攸关之际,旁的事她老夫人是真懒得管了。
严珂没回来之前,几方僵持着,被挖了坟的世家必要陛下给他们一个交代,而陛下要保国公府,国公府当然不想大爷有事,更不想国公府有事。
然后严珂回来后,此案立时有了进展。
继三爷被撵出府,四爷关大狱后,这回又轮到大爷!
大爷被从国公府带到京兆府,见到严珂激动问:“二弟,你能救妾室,为何不能救你大哥我?”
“陛下对你已是法外开恩。”
大爷再接再厉:“你素来严明公正,传出去话可不好听。求你救救大哥吧,大哥求你成吗?”
严珂立于京兆府尹一侧,不为所动。京兆府尹见状,挥手示意衙役将人带下去。
大爷的事已是板上钉钉,严珂此次回来并不是为了给大爷脱罪。
他不能让国公府置于众矢之的,需要给被挖了坟的世家一个交代,再是肃清徐氏。
世家心知严珂此次回来怕是要重掌国公府,没人会愿意得罪他。而国公府大爷确实要蹲十年大狱,严珂又亲自带着礼上门赔罪,世家当下决定算了。
严珂又查了徐氏三爷,确认大爷就是受徐老三诱惑,而非徐老三听从大爷。
此案涉及国公府,京兆府尹当下命自己人去徐州县衙将徐老三带回。
大爷作为从犯被判牢狱十年,而始作俑者徐老三则被判了三十年。徐老三四十有五,再出来又有几年奔头。
总之,所有人都很满意。而其中,还包括徐武侯徐氏二爷。
在徐氏大爷落马后,徐氏二爷坐了徐武侯的位置,此次三爷获罪,徐老二可以正大光明接收老三的一切。
当然被朝廷没收的都没收了,没没收的一些业务由徐老二继承。徐老三虽儿孙满堂,奈何徐氏长老无一看好,徐老三手里的家业可不止是徐老三独有的。
徐氏长老便统一做主交由徐老二继承。
以防牵连自己,徐老二更公告天下将徐老三逐出徐氏。只不忍侄孙流落在外,任他们照旧住在徐氏大院内。
严珂回去时,就将案件进展原原本本和老夫人说了。
老夫人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坐牢的两人,一个是自己的继子,一个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老夫人只恨铁不成钢,过半天,又重重呼出口气。“此事可算是解决了。咱们国公府可算安然无恙。”
“有子褔在,母亲安心即可。”
老夫人目光闪烁注视他:“二郎的意思可是要留下?不走了?”
严珂点头。
老夫人激动不已,赶忙又说:“那我这就上书吏部,更改袭爵书。”
“母亲不忙。”严珂道,“子褔愿留在府里尽孝,但袭爵之事不必麻烦。尤照尤明也大了,交由他们更合适。”
尤照尤明是大爷和大少夫人膝下所出,尤照今年十岁,尤明则八岁。
“那怎么行?”老夫人十分不待见。别说尤照尤明还小,关键两人就不是那根葱!
她不信那样的爹娘能生出好种来。要交给他们,国公府迟早没落!
但严珂主意已定,老夫人见说不过他,想着反正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日后有的是法子。今日便也算了。
大少夫人在听到老夫人说“那怎么行”时,瞬时一颗心七上八下,等听到严珂拒绝,她心才又落回去。
时至傍晚,老夫人开口道:“在守边必然清苦,回来至今也没好好用顿饭,都是我这做母亲的疏忽。母亲叫人备了你爱吃的菜。”
严珂点头,打量一圈,发现茉莉没在,转头吩咐严浦:“去叫夫人。”
“是。”严浦答了话转身就走。
“夫人”两字让屋内众人都震愕不已。
不是说姨娘背着他私下让奴仆喊
自己“夫人”,怎的他也这么说?
老夫人受惊吓不小,开口问:“二郎为何称茉莉‘夫人’?”
严珂这才想起来,回来多日,他还没和府里说他成亲的事。当下将他和茉莉在守边成了婚的事言简意赅说了。
众人更震惊。
老夫人喉中如吞了苍蝇,半晌才又艰难开口:“怎的信中没听你说起?你……这是何时的事?”
严珂:“回京前几日。子褔想着她替子褔生了孩子,这两年又跟着子褔吃了不少苦,便应了此事。”
这话还有何不明白的!竟是那毒妇强迫爷们娶的她!
老夫人脱口而出:“她定是知道你将归京,才这么迫不及待。”
“母亲误会了,她并不知晓。”
老夫人不再多说,只唉声叹气。
严珂心知老夫人不信自己所言,待再解释,茉莉抱着满喜进踏进门槛。
茉莉抱着满喜上前福身,严珂顺手要接满喜,茉莉冲他挤眉,随即将满喜放地上。
“在守边时,满儿就说有话和祖母说。现在见到祖母了,快说吧。”
严珂蹙眉。
满喜转头瞧了眼娘,转回头后,两只小胖腿往下一弯,小胖手抓成拳,一本正经冲老夫人道:“好祖母万安,满喜想祖母。”
才一岁半都不到的小娃,会叫爹娘都是祖上积德。老夫人记得大房俩兄弟这么大的时候只会喝奶拉屎哭,一天到晚被人抱在手里,一不称心就嚎。
哪像眼前的,“祖母”两字喊的那个敞亮清晰。站都站不稳呢,竟然学着大人作揖行礼,还有模有样的。
最最关键,尤其像二爷!
老夫人时常后悔在二爷小的时候没有多关心一些,看到眼前像极了二爷的小矮敦,老夫人那颗心哪,别提都酸涩。
“乖宝,快,快起来!”老夫人眼里蒙了泪光,慌忙掏口袋,从手上脱下一串羊脂玉,将满喜拉到自己身边,塞她手里。
“祖母都没想起给你见面礼,你拿着,改日祖母送你更好的。”
满喜喜欢娘的各种首饰,但娘不给她玩。她没学过更多的话,冲祖母“啊”了声,表示自己很喜欢后,将手串往自己大脑袋上戴,可惜没戴进去。
这一幕让老夫人哭笑不得,但小娃喜欢她送的,老夫人比谁都高兴。
茉莉瞧着老夫人抱着满喜爱不释手,她也志得意满。
其实她没必要讨好老夫人。尤其早撕破脸了,更没必要。但,怎么说呢。
老夫人毕竟是老夫人,是满儿爹敬重的母亲。她在国公府当姨娘时,也是和睦过几日的。
茉莉真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和善大度。不愧是做人妻子的人啦!
茉莉在满喜之后跟着跪下,冲老夫人喊:“母亲安好。”
严珂眉目温柔瞧着她。
而老夫人和四少夫人却被吓得不轻。但大家都很快回过神来。
“起来吧。”老夫人忍不住又说了句,“你倒真是变了许多。”
茉莉始终垂着小脸,也不多话,一副知错就改,谨小慎微的模样。
总之,国公府所有人都信了她,这回真就改头换面了。
直到到了徐州,见了徐氏众人,老夫人等才真的领悟到什么叫“狗改不了吃屎!”
老夫人生怕严珂走了,日日在他面前念叨国公府不能没有他,还明里暗里表示他一定要走,她老夫人也跟着走算了。
严珂有自己的顾虑,他当初是为救茉莉走的,结果没两年又回来重掌国公府,传出去委实难听。
当然他不怕难听,但他怕众人嘲笑国公府,怕众人背后议论她们母女。
老夫人难缠,严珂只好将自己的顾虑和老夫人说了。
老夫人当下也为难起来。
就在老夫人一筹莫展时,陛下来了旨。竟是毫无商量,恢复了严珂骠骑大将军之职,定国公之衔。
理由是定国公在守边没少接济搭救受难百姓,更为擒拿隅国奸细不惜自身性命。这样难得的栋梁,陛下表示自己实不愿失去。
而当百姓们目送送旨公公离去,跪在国公府门前恭贺定国公时,国公府众人也再无顾虑。
老夫人知道严珂在守边怕是吃不少苦,但她没有千里眼,不知道严珂都成了普通百姓,还不忘效忠。
老夫人激动的泪眼婆娑。她深知从今往后,国公府不仅不倒,更会走更远。
回来的几日,严珂忙着见陛下见同僚,而茉莉安分守己,哪也不去,在府里带满喜。
老夫人观察了几日,满意的直点头。和钱嬷嬷感叹:“这人是真的改过自新了呀。”
钱嬷嬷笑道:“可不是。毕竟是咱们国公爷看中的人,再差又能差到哪去。”
老夫人继续点头:“说来也不怪她,任谁在那种地方长大,摊上那种事,都好不了。她如今碰到二郎,算她幸运,也是二郎的造化。”
“回老夫人,徐州来人了。来的是徐二夫人,还跟着几个小娘子。”
门房管事匆匆来禀。
老夫人讶异,瞧钱嬷嬷,钱嬷嬷也一脸懵,急道:“娘子,徐州没送信给我们。”
老夫人沉着脸:“他们这是知道我会拒绝,不请自来的。”
“这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未想太多,当下和门房管事道:“将人撵出去。就说我不见客。”
连理由都懒得找。可见老夫人对徐氏有多深恶痛绝。
“是。”门房管事应下,转身欲退。
钱嬷嬷想起何事,忙往外喊:“等下。”
门房管事又站住,回到廊下候命。
钱嬷嬷想起一事,和老夫人道:“娘子,他们来的刚好。您不是想拿回您的东西,何不利用她们?”
一语惊醒梦中人。老夫人定定望着钱嬷嬷,点头:“没错,的确是个机会。”
“娘,啊!”
“那是花花,你说,“花花”。”
“啊,啊呀!”
满喜一会儿指着边角的花朵,一会儿指着屋檐下的
风铃,一会儿指天上的鸟。小嘴巴一边流口水一边叽里咕噜和茉莉吵架。
茉莉愁的不行,忍不住点她小鼻子:“小傻瓜。”
秀红:“夫人可别这么说,小娘子聪明着呢,都知道跟老夫人请安。就算是您教的,那也是我们娘子学得好。”
山茶叹着气埋怨:“夫人,娘子她虽然小,但能听懂的。”
说着呢,满喜小矮敦嘴巴一嘟,不高兴地瞪着娘。
这还真听懂了。
茉莉赶忙赔礼道歉:“都是娘的错,咱们满儿最聪明了。”
茉莉将她抱到怀里,稀罕得不行:“就算咱们满儿真是小傻瓜,也是娘最爱的小傻瓜。”
满喜只愿被娘抱一下,不多会儿举着手要山茶抱自己去荡秋千。
秋千是回来后严珂新打的。他们在守边的家就有,满喜自己会玩,眼下她已经不满足于坐在上头被人推着,她学了新本领,站在上头,还嫌荡的不够高,抓着山茶的手要她加把劲。
“啊……你怎么敢……”
一声惨叫。
正瞧闺女玩的茉莉耳尖听到,她竖起耳朵继续听。
断断续续又有吵闹声从前院传来。
照理前院客堂的说话声是传不过来的,这么热闹,怕是全无顾忌吵了起来。
茉莉知道徐氏来了人,但她如今是贤惠端庄的国公夫人,得体面。老夫人没让她去,她怎好去看热闹呢。
茉莉十分惋惜,注视秀红道:“去看看。”
秀红应了声,转头去了。
不多会儿,秀红回来禀报。一脸神秘:“夫人可知发生了啥?”
“老夫人没答应他们的请求,闹掰了?”
秀红没料到她一猜就中,泄气点头:“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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