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只怕难以自持
“二位无需我再介绍了吧?”
赵持筠站在她们中间。
“不必了。”
李姝棠矜持地点头,声音像从牙底挤出来。
“甘小姐。”
“新年好。”
甘浔不算热络地回应,也没起身,眼睛更多在赵持筠身上。
看见赵持筠宽慰地对她笑了一笑,又转身,“你喝茶吗?”
这话是问李姝棠。
“好,多谢。”
赵持筠另外去取新的茶叶,李姝棠并未坐下,居高临下地对甘浔表示她的排斥:“我与你说的话你没记住?”
甘浔嗤了一声:“发指令发习惯了你,我是你的下属吗?”
“可你不该再来打扰她。”
甘浔压根不想理,放在之前她会被这些话气到,现在发现是某人一厢情愿,当然就免疫了。
冷静地想,赵持筠不会继续喜欢这种人才是对的。
虽然赵持筠很仁慈地没有批判过李姝棠性格方面的缺点,但甘浔想明白,作为被新时代思想洗礼过的郡主,不再喜欢趾高气昂的相府小姐太正常。
“我若是你,绝不……”
“分开时,我没想过持筠会住在这。”
甘浔打断她的话,“李总,趁虚而入如果那么简单,你今天干嘛还拿取琴当借口?”
“如果不是借口,那你更要闭嘴了,一把琴你都不舍得留给你尊敬的郡主,你也没强在哪里。”
赵持筠回来了。
甘浔立刻就不再说话。
换回温和的表情。
在李姝棠眼里,此人前一秒耀武扬威,后一秒又装起清纯无害,城府不可估量。
持筠再度落入这种人手里,只怕是自讨苦吃。
之后,三个人便共处一室,各自喝茶。
甘浔反击完觉得没意思,也不想再做一些上蹿下跳的事,让李姝棠不痛快。
没有任何必要,保持沉默就够了。
赵持筠作为屋主,跟李姝棠随意聊了几句,客气地询问关于将要进的组,听了些注意事项。
甘浔才知道,这个导演就是之前活动上见到的,说赵持筠像她女主角的那位。
她与赵持筠一起吃过饭,很欣赏赵持筠,便邀请赵持筠去她的组里工作。
甘浔从李姝棠的语气里听出一股担忧,好像怕赵持筠被人家惦记着拐去做女明星了。
赵持筠却不在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对演戏感兴趣,只想做个幕后字画师。
这点甘浔不怀疑。
郡主的傲气摆在那里。
至于她们原先说好的安排,例如一起打球上课,赵持筠就都推了,说不用了。
没有解释,不容置喙。
甘浔中途收到同事的电话,去房间接了电话。
赵持筠看了眼时间,就听见李姝棠问:“是她来找你的吗?”
“非也,我昨晚去找的她,你说要来搬琴,我们才一道过来。”
李姝棠听得直接站起,“你与她和好如初了?”
“尚未。”
赵持筠气定神闲:“不急。”
“一定是她?”
赵持筠颔首,“又何必明知故问,那日我说得不清楚?”
“没有余地了吗,若我与尹哲……”
“李姝棠。”
赵持筠收敛起待客的礼貌,凝眸,沉色。
过了一会,李姝棠才改了话风问,“若回不去,你我以后,还会是朋友吗?”
“总不会是陌生人。”
“但在你心思未消前,不会是朋友了。这一点,从前你不是就这么做的吗?”
赵持筠淡淡地瞥去一眼:“不要这么看着我。至少,我不会劝你一定嫁给尹哲,说出他人还可以,令你不要辜负父母之命的话。”
甘浔接完电话回来,李姝棠已经走了。
“琴还在。”
赵持筠笑了下,“无妨,她另有事,过会有人来搬。”
甘浔乐得轻松,也没多想,重新坐下来,跟她说:“我把钱还给你吧。”
她没头没尾,赵持筠思索了一下才领会,“那是我买断过去关系的钱,你不要了吗?”
“我一直都不想要。”
“那为什么之前收了?一句也不多说,给我发,好的,收到。”
她翻起旧账。
甘浔不自在了一下,“因为不想你有牵挂,觉得欠我什么,不安心。”
“你认为,只要我把所有的钱给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进入新的生活了?”
甘浔沉默了。
赵持筠轻笑了一声,没再说多的话。
甘浔想到她昨晚的话,能上天入地的时代,依然有很多感情里的傻子。
她又想说这个,肯定的。
“先放你那吧。”
赵持筠没有拒绝,“我不会攒钱,等我用再问你要。”
“好。”
又等了半个小时,才有人来把琴运走。
赵持筠颇为满意:“空间都大了许多。”
又通知甘浔,“那架琴价值连城,你往后可再听不到那美妙的琴声了。”
“没关系,我是俗人。”
甘浔一点也不在乎。
赵持筠看见她在回同事的消息,“你是不是要上班了?”
“嗯,虽然不用去公司,但工作要开始了。”
“我也是,明日午后,安排有专车来接我,跟去组里。”
“之后,我们要有一段好长的时日见不着了。”
她拖着音说“好长”,甘浔忍不住确定时间,是三五个月吗?
赵持筠摇头,“暂定半月,之后再议。”
甘浔说:“那真是好久。”
也有点失落,不过她没怎么表现,“我想联系你的时候,是可以联系的吧?”
赵持筠点头:“自然,只是我做功课了,很忙,未必作息正常,可能不能及时回你。”
“没事,你有空再理我。”
甘浔又说:“剧组里一定有很多漂亮的人。”
“是吗?”赵持筠噙笑。
“有没有混血?我喜欢异域的长相,高鼻梁,眼瞳灰,高挑又气质干净的。若没有便罢了,遇到只怕难以自持,芳心暗许。”
甘浔被哄得一直在笑,十分害羞,赵持筠总是很会夸。
她很想上去亲吻,又忍住。
待到晚上,甘浔都没有提回去的事,赵持筠也没有问她走不走的打算。
就这样,在赵持筠家里一起抱着看了部电影,弄了些吃的。
看夜幕覆盖城市,雪色反射出冷锐的光。
洗澡前,甘浔问赵持筠有没有方便借她穿的衣服。
没想到赵持筠开衣柜,拿出了专门为她准备的衣服浴巾。
“你的,新的,都清洗过。”
甘浔闻了下衣服上洗涤剂的香味,惊讶,“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我添置衣物时,习惯帮你也备一份。想着,说不准哪天你就会来住。”
“这么笃信吗?”
“一点都不。但买买又没关系,想着放在那看看也是好的。”
“就像你也没把我的东西清掉。”
那倒是,考虑搬家的时候,也没想过扔。那都是属于甘浔的珍贵物品。
甘浔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进到温暖的卧室,闻见四周属于赵持筠的淡雅清香,感受到切实的安全感。
在床边盘腿坐着,打开工作群的文件,简单阅读起来。
赵持筠洗完出来,靠在墙边发呆,等甘浔发现她时,才缓步走近,蹲在床前。
她伸手理着甘浔腿腕处的睡裤,“你是不是长高了,怎么我按尺码买的睡裤,短了。”
“裤子尺码可能不准,这个年龄段还长高,不太现实。”
赵持筠笑,抬头仰望甘浔,“在习惯只有自己的卧室看见你,好似做梦。”
甘浔被这话说得心里发酸,“一个人住会害怕吗?”
好在冬天很少打雷下雨,赵持筠还怕雷声。
“怕的,我这二十余年,从未独自生活过,刚搬来的几晚夜不能寐。”
甘浔为之沮丧又心痛,“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你是一个人生活。”
“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你分开,就会去跟李姝棠住啊。”
甘浔很不想承认,但是“嗯”了一小声。
“无论与她有无旧情可续,我去做她李总的座上宾,锦衣玉食地被供养,也算找回郡主的荣华。”
“总好过,跟你这个小小庶民挤在一处,过着平凡生活。”
“这可是你赶我走的另一层意思?”
甘浔无措。
这是她最不想被赵持筠知道的心思,她一直企图用别的情绪,来掩饰这个根本目的。
因为一旦把这事言之于口,就挑明了一段感情的不堪。
她是个卑怯的人,也庸俗,她更是一个会因为物质跟身份,放弃感情的人。
她从来没提,是怕这个理由见光,赵持筠就下不来台。
本来赵持筠如果想过曾经的生活,一点问题也没有。
又怕赵持筠本人没想过,听了发现她心思重,一点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淡泊,会对她下头。
曾经她为前者遮遮掩掩。
后来发现赵持筠解释和询问的点都没与物质条件挂钩,又开始怕后者。
本来以为都过去了,不知道赵持筠怎么突然想到这点。
她不说话,赵持筠拽了一下她的衣摆,让她弯下腰来。
闻见她身上舒爽的皂香,就猜到甘浔选了哪一款洗护产品,为之心神一漾。
甘浔单手撑在床边,倾身朝她去,回答问题,“我没把你想成贪图荣华的人。只是想,就算不回镜国,你也应当过得更好,李姝棠刚好是媒介,你在她身边不会更差。”
“我看出她对你不是一般友情,你也……对她很好,那么我的退出是当时最正确的选择。”
“我就很省心了,不用左想右想,自己跟自己耗,你们也都可以规划新的生活。”
甘浔娓娓道来。
她不想装得伟大,说我当时跟你分手都是为了你好。占据道德高地。
不是的。
当时她的情绪真的不再适合恋爱,几乎病态地装模作样,而赵持筠跟李姝棠的过度接近又让她感到危机跟愤怒,她才下定决心。
“现在呢?”
“现在我没想到,你规划的新生活是这样。”
甘浔想跟她平视着聊:“你起来说吧,不要蹲着。”
“这样能看清楚你的表情,甘浔,你有时候说的话跟眼睛里装的东西,不是一个意思。”
“我从前想必没少上当。”
“吃了好多亏。”
第132章 祝词
赵持筠说她以前没少上当的时候,声音几近自言自语,就像只说给她自己听的一样,有种自嘲的落寞。
仿佛一个聪明了一世的人,发现被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骗了,既好笑又彷徨。
更多的还是自责。
虽然用的事“上当”,但没有一点怨念。
她半蹲在甘浔面前,看上去像单膝跪地。
刚洗过澡的睫毛是湿润的,显得眼瞳朦胧,好像破碎又捡起的月光。
甘浔失神,脑子里面空白,心脏却一直很疼。
宛如在办公室加班一整个通宵后,猛然站起来伸展,僵硬的胸腔里撕扯出剧烈的不适。
疼痛中又带着恐慌。
赵持筠离开后,她加过5个通宵的班,平均每周一次,能替同事顶的时候,她都主动提出。
她开玩笑说她的猫走丢了,回去也没有什么事。
她觉得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但不知道为什么,部门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其实是失恋了。
有一次她站在茶水间外面的时候,听到别人在聊。
不是刻薄的语气,好奇里带一点同情,感慨说甘浔怎么还没有走出来啊,这么拼命。
有个上年纪的女同事说,不知道哪个男人这么优秀,把甘浔迷得神魂颠倒,分手了还惦记,臭男人一个也不配。
年轻一点的女同事诧异,说姐你还不知道啊,甘浔应该都不喜欢男人吧。
“之前谈的应该是女朋友。”
甘浔为之困惑,同事们都是半仙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此,在通宵加班后,身体的不适传来时,她也担心自己会猝死或晕厥,还很好面子地想,希望不要死在公司。
不然公司就会传开,研发部最拼命的甘浔其实是恋爱失败后企图自虐导致的。
她抱歉地解释:“没有故意骗过你。”
不是故意说假话迷惑她,只是分得清自己的私心,跟应该做的事情。
就像在领导面前,你明知道自己不想上班,你还是要说漂亮的话,做努力的事。
因为终极目的是挣钱。
至于通宵加班,她不喜欢。
但是目的是为了工作跟回避只有自己的家,猫都走了,她像一个野人了。
所以她不喜欢也做。
而她跟赵持筠交往,终极的目的是赵持筠幸福,她才幸福。
为了这个目的,她可以妥协很多很多。
才不会次次说出内心那些不重要的话,因为那些话在生活里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这点她有经验,她没有问过她奶奶能不能联系她妈妈吗,她没有问过甘骅能不能来接她放学一次吗?
每次都会挨骂。
其实没有人会听你想要的,你要考虑别人想要什么,适当地去换取你要的。
这是一条生存法则。
不是很悲观的甘浔找到这条法则以后很高兴,认为生活也没有太难,只要融入就好。
她只是拿这条法则代入了她的恋爱而已。
没想到谈得这么失败。
让赵持筠难过。
“没有就好,刚刚我看出来了,没说假话。”
甘浔有些畏惧但是坦然地说出来光亮和阴暗面,没有伪装,也没有躲避。
在冬夜里,坐在她的床榻上,跟她说心事。
说完心情就低落下去,赵持筠觉得应该不是自己的问题,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甘浔还是不习惯低着头说话,颈椎也受不了,“你起来,别像参拜我一样。”
庶民还挺受不了这个的,像下一秒郡主要跟她求婚了。
“先别动!”
赵持筠不让她碰自己,非常严肃地跟不解的甘浔说:“本郡主不拜庶民。”
“只不过腿麻了,还要缓一会。”
甘浔错愕后,忍俊不禁,“哪条啊?”
人在俯视时会窄化视角,就容易收获言不由衷。
尝试仰视,果然可以清晰地看清真相。
赵持筠防备着并试探着回答:“左腿。”
甘浔将单脚放下去,想了想,轻踢了下她的右腿。
果然就听到赵持筠痛不欲生的呜咽。
这人还是很坏。
赵持筠千辛万苦地将失控的表情美化住,咬牙切齿,“甘浔,你真没有良知。”
被骂以后,甘浔笑了,很有安全感。
她不喜欢跟赵持筠客客气气地相处,哪怕最初见的时候,她俩也不客气,互相没少呵斥。
这两天,赵持筠对她很客气,也不摆架子,也不发脾气,还频繁哄她,说好听的话。
她安心的同时又有点不安。
总怕是海市蜃楼,会不会转眼就崩塌了。
没有良知的甘浔洗心革面,小心地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并在她的痛苦过去以后,才轻轻给她揉起了腿。
还很好奇,“你们以前,动不动就下跪,要是在皇帝太后面前跪麻了起不来怎么办?”
“也会说你先别动我,让我缓一会吗?”
赵持筠雾水满头,“你这都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甘浔正经:“古怪吗,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吧。”
又看见她领口里的斑驳,“达官贵人们会不会有带着吻痕出席盛大宴会的时候呢?”
赵持筠拢紧了衣领,没法去思考有没有,“下流。”
事实上甘浔笑起来温柔又清澈,跟下流二字不相符合,只是把耳朵凑近她。
“你再骂。”
话像威胁。
语气像说笑。
目光深情得像在表白。
甘浔怎么这样呢。
赵持筠一点都不想分开了。
甘浔见她怔然,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了她。
起先只是想亲一亲她的唇,近距离闻见属于她的味道。
但是在赵持筠躺在她喜欢的深蓝色床单上,环绕着揽住她的后颈,将她往身上压时,甘浔的定力消失。
手摸到衣下,赵持筠的睡衣质感很好,是深色的,看见她穿出来时,甘浔还有点惊愕。
因为印象里,赵持筠并不喜欢近乎黑的颜色,就算外衣偶会买两件黑灰穿,睡衣绝不会选。
好像才一个多月没在一起,很多东西都变了。
平坦的小腹令甘浔的手顺畅自然地攀上了柔软的地方,接着将衣服掀开,看见粉白相间的又毫无瑕疵的漂亮身体。
甘浔俯身,衔住她,手又照看着另外一边。
下午抱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甘浔就想吻她。
想脱掉她用来见客的衣服,高领的,看上去保守又高雅,让人不敢亲近。
现在将她变成自己喜欢并且沉迷的样子,被她像溺水之人寻求浮木一样地攀住,才觉满意。
甘浔最终在这个夜晚里确定一件事,在她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她将不会再放开赵持筠。
除非有一天赵持筠明确地告诉她,我不想跟你在一起,我喜欢上别人了。
否则,只要赵持筠对她还剩一丝感情,没有拒绝她,她就会为之奋力地捧上自己的全部。
不谈伟大跟尊严。
结束后,赵持筠懒懒地趴在她的怀里,“你以后有什么就跟我说什么好不好?”
“兴许我不会都听你的,可你又怎知我不想听?”
“以后”这个词,听上去总有特殊的魅力。
赵持筠像说了个绕口令,但是甘浔全都听懂了。
“我什么都告诉你。”
她说。
“她找到你的那天,我很伤感,我一个人在房间看着海,呆坐很久,想跳。后来我在你口袋你摸到她的手帕,我以为你是故意留下的,因为你们古代人暗恋就喜欢搞暗戳戳,想哭。”
“再后来发现你把手帕还回去了,我又好了起来。”
“我不敢说是因为我很反复无常。”
“今天李姝棠对我趾高气昂地责问,我也对她很凶。她以前说我趁虚而入,我怀恨在心。可我们分开这么久了,她也没能跟你怎么样,还说过来取琴,我就忍不住讽刺了她。她肯定觉得我小人得志,但是她本来就不喜欢我,我不在乎。”
“……”
甘浔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起初赵持筠句句都有回应,后来因为体力早被消耗殆尽,能量不足,就忍不住睡了过去。
隔天一早,甘浔帮着她把行李收拾好,她没经验,家里的物品有限。
不分出差所缺的东西,甘浔让她到时候给个地址,自己帮她寄过去。
难分难舍地吃了一顿饭,送赵持筠上车后,甘浔重新回到公寓,负责把生活痕迹收拾干净。
归置时,她在透明置物柜里的某一角,发现了古代人的迷信活动。
一张类似符咒的黄纸被贴在柜子侧边。
朱笔画了一个手势,这手势甘浔见过,认识不久时,赵持筠在崔璨家里*教过她,叫与愿印。
在图案的旁边写了几列字,不知是什么经书咒术,繁体加上语义陌生,甘浔读不通,只认得自己的名字。
甘浔没有揭下来,也没有去查这是什么。
离开公寓以后,她开车直奔珠宝专柜。
才到,赵持筠的电话跟着打来了,“甘浔,你回家了吗?”
“还没有。”
“那在干嘛啊?”
甘浔挑选着戒指款式,好在赵持筠的手指跟她粗细差不多,尺寸方面不难确定。
含蓄地说,“在逛街啊。”
“买什么呢?”
“没想好。”
“哦,我还在坐车。”
“我知道。”
赵持筠听上去对甘浔的态度不太满意了,“已然分离,你就没有想跟我说的?”
甘浔停下,从听筒里矜贵的音色获得灵感,确定了一款颜色温柔又足够闪亮的。
指了指,又比划“嘘”。
轻声说:“我很想你的,从你离开的那一刻就在想了。”
柜姐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这两天谢谢你为我做的,我会在家等你回来。”
“新年祝词忘记说了,这个现在就要补上,持筠,祝你来年心想事成。”
赵持筠听得满意,含笑问:“你知道我想什么?”
“知道啊。”
甘浔试戴,窄版显精致,又衬得手指纤细,不用猜都知道赵持筠会喜欢。
第133章 礼物
年后,甘浔回到了工作岗位,拿到开工红包。
不久之后,传来她即将升职的消息。
她近半年很顺,跟着前领导进入这家公司后,工资翻了倍,现在继续增多。
她的运气开始好了起来。
各方面都是。
搬家的事被她搁浅,没有再提过,也没有再想过。
如果可以,她希望赵持筠回到她的身边。
她每天都会联系赵持筠,多数时候赵持筠很忙,据说在片场还要做手替。
一想到赵持筠的手可能会出现在荧幕上,甘浔无端很紧张,好像赵持筠不是在镜头里写字而是勾引她。
赵持筠的消息回得不勤,但看见就一定会回,告诉甘浔她正在做什么。
有时候大半天都联系不上,甘浔知道她在忙,就不担心。
几次之后,逐渐让她对联系不到赵持筠的恐惧下降了很多,不再像从前一样歇斯底里。
就像一种脱敏疗法,如果赵持筠以后都从事相关职业,甘浔应该会支持,虽然离别很熬人。
偶尔闲暇时间多的时候,她才会跟甘浔视频。
赵持筠跟人视频的次数应该少之又少,甘浔才打开,就看见屏幕里尚在摸索的赵持筠,美艳的脸庞充斥着整个屏幕。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随即赵持筠就退开了,跟她说“你好”。
甘浔忍着笑问:“还要自我介绍吗?”
赵持筠点头,老干部一样,像在跟陌生的工作人员打招呼:“我是赵持筠。”
“赵老师您好,我是甘浔,叫我小甘就好了。”
这次轮到赵持筠笑了,眉眼飞扬,拖曳出漂亮的风采。
甘浔想,她做女主角也不为过,手是她身上最普通的地方。
甘浔问她:“一个人睡酒店,怕吗?”
“你寄来的枕头很舒服,我只当你在陪我,便不怕了。”
赵持筠如是说。
甘浔奇怪于她怎么像天生就会说这些好听的话。
可惜赵持筠的剧组暂不方便外人去,甘浔开工后的周末又有很多事情,也不去成,否则当晚真的会忍不住去陪她。
甘浔探问:“剧组有你说的漂亮混血吗?”
赵持筠叹惋,“自然是没有。”
“那有莫名其妙的人对你嘘寒问暖吗?”
赵持筠眨了眨眼,似乎考虑了一下,不过还是承认,“有的。”
答案早在甘浔心里,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小声。
赵持筠立即解释,“我说,我有对象了。”
甘浔怦然,心里面就像放了个烟花,很有些窃喜,又不想表现得太理所当然。
“这样啊,好吧。”
她矜持地说。
“哪样?”
“好样的。”
甘浔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赵持筠却心领神会地笑。
于是这样的交流持续了整整半个月,她们小心翼翼地表达着一些克制的思念,做一些约定。
却又没有说很明确的话。
虽然所有人都默认她们复合了——所有人指崔璨、唐思藤、李姝棠。
甘浔想,可能是因为她们在聊开后,还没好好温存加熟悉,就立刻分开了。
而对着手机聊感情,两个人都不是很有经验。
所以都在等见面,几乎把这半个月过成了纯情暧昧期,连不正经的话都没怎么聊,也说不清像谁追求谁。
直到半个月后,赵持筠说,目前的工作即将告一段落,但她会晚两天回去,因为想独自逛逛这个城市。
甘浔支持她去探索新地图,并发现可能是天气回暖了一点,赵持筠在跟她视频的时候,穿了很修身的背心。
她表示诧异,“三月还不到,也没有那么热吧?”
“房间里的温度调得很高,我刚好买来,试穿。”
甘浔道貌岸然地提醒了几句不可以着凉的关切后,忍不住不那么纯情地夸起来。
赵持筠身材真的蛮好,骨感而丰腴,视频里看尤甚。
赵持筠非要问:“如此朦胧?可否具体一点。”
“具体在胸饱满漂亮。”
甘浔破罐子破摔,大放俗言。
本来她还想先夸夸脖子长,锁骨精致,铺垫一下的。
但她觉得赵持筠一定知道她在看什么说什么,两个人睡那么多次,都清楚对方那点爱好。
她说就说了,也不需要在乎莫须有的矜持。
她的坦诚取悦了赵持筠,赵持筠害羞了一阵。
转了话风问她,“那你想不想看看?”
甘浔起初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同时就疯狂拒绝了。
“不不,这样不安全。”
可与此同时,对网络和酒店都没什么防备心的赵持筠将衣服掀开,最直白的画面献给她看。
甘浔愣在当场。
视觉冲击太大,她从没有在镜头里看过赵持筠的身体,隔了一层屏幕,又触碰不到,像一种残酷的延时满足,让她在头昏脑涨的同时坐立难安。
以至于她都没有顾得上嚷嚷不安全,好在赵持筠也没给太久的赏赐,就施施然将背心拉了下去。
“好看吗?”她还要问。
甘浔点点头。
“到你了。”
可能是看出甘浔的惊惶防备跟为难,她没有强人所难,悠悠说了句,“回去看。”
甘浔朝她点头。
夜里发信息骚扰她,因为失眠了,脑子里全是那些画面。
但赵持筠睡得很早很香,理也没有理。
赵持筠一个人的出行很有意思,规律地为还在工位的甘浔发送她的旅行照片。
她起得早,一个人去爬了一座不高却极具盛名的山。
还把照片发到了群里,说帮大家求了财运跟护身符。
崔璨问她:[是单独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人也有。]
唐思藤化身复读机。
甘浔化身复读机。
搞得赵持筠很为难地发了一串省略号出来。
像骂她们神经病。
赵持筠还去打卡了几家店,至于晚餐,定在一家本地菜馆,而发给甘浔的食物照片却不像她一个人吃的量。
甘浔问她跟谁一起吃,她说推荐这家餐馆的剧组朋友。
能交到朋友是好事情,甘浔也没有问是男是女,因为一问就显得刻意又小气了。
跟谁都有吃饭的权利,只是吃饭嘛。
虽然没有提前跟自己说。
但临时起意不要紧。
为了阻碍自己胡思乱想,甘浔稍微加了会班,回到家里,一个人吃了晚餐,洗了澡,赵持筠还没有发她新的行程。
虽然甘浔想多问几句,不过忍住了,不想表现得占有欲强。
给赵持筠一种,原来不管是李姝棠还是谁,你都要这么麻烦的感觉。
甘浔企图找点话说,于是把自己买的新款洗面奶发给她,说这个洗脸有多好用。
过了一会还没消息,她去看自己上面发的图跟文字,像个卖洗面奶的微商,找的话题也太枯燥。
十二分钟后,赵持筠才回复了她,说这个牌子她之前听过。
甘浔才顺势又不突兀地问她有没有吃完,她说吃完了,现在回酒店的路上。
跟没有分开了吗?
自然。
甘浔问能不能视频。
赵持筠说跑了一天,晚上又一直在说话,有点累。
反正明天就能见面了,那就明天见好了。
虽然有点小失落,但甘浔是完全理解的,很爽快地答应了。
赵持筠跟她发,到酒店了。
又发,准备洗澡。
发,洗完了。
然后门铃就响了。
甘浔以为是视频里的声音,竖起耳朵听了听,发现真是自家门铃声,快速想了下自己有没有点过外卖。
在跑过去开门的路上,福至心灵,她忽然就猜到了。
想也没想,打开门,果然是赵持筠站在她家门口。
长身玉立,仪态万千,连笑容都像从古装剧里拓下来的。
“这算什么,惊喜吗?”
她问。
“查岗。”
赵持筠昂起下巴,霸道地说。
甘浔把她跟她的行李箱一把拉进家里,关上门,抱住她。
虽然还不到喜极而泣的地步,可不比任何一次收到惊喜的喜悦程度低。
“你说你在吃饭,洗澡,又突然出现,我有点受不了。”
甘浔说,有点撒娇的意思。
“我来试试你的洗面奶到底多好用,值得你发3张图27个字在它身上,车上睡醒看到时,我笑得睡意也没了。”
“甘浔,谁会发一张洗面奶没冲洗干净的照片给人家啊?”
“即便很可爱。”
她在笑话甘浔。
但是甘浔认为不好笑,就不许她笑了,物理打断。
凑上去啃吻着她带着凉意的双唇,并尝到她在到达前,一定在路上吃了颗很酸很酸的糖果。
酸得甘浔的眼泪跟着一起出现。
赵持筠是在吻了一会后,才发现甘浔在偷哭的。
她不明所以,“现在为何这般爱哭?”
带着自责的口吻。
又问:“我又惹你伤心了吗?”
于是解释:“我才没有与别的朋友一起吃饭,今日独来独往,吃饭照片是前些天跟组里众人一起去吃的。这些天也没有主动联系你不喜欢的人,她倒是问了我些情况,我只答了,你要不要看聊天记录?”
甘浔再度堵上了她的唇,吻罢,跟她说:“谁说我有伤心。”
又说:“别说这些了,我又没怀疑。”
赵持筠道:“想你安心,追人要有追人的样子嘛,你不要哭了。”
舟车劳顿,直到躺在床上时赵持筠才彻底幸福起来。
甘浔扭扭捏捏地凑近,当她以为甘浔想做些什么,甘浔却问:“我能不能送你个礼物?”
赵持筠期待落空,摆起架子,“给我送礼,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资格。”
“你看我够不够格?”
赵持筠看起来,并伸手,从她肩端缓缓摸到了胸下,甘浔没忍住躲了一下,她的笑容色兮兮的。
“够,也不够。罢了,先看看你的礼。”
这次轮到甘浔紧张。
“怎么了?”
赵持筠察觉出异样。
表面含笑,内心惴惴不安,疑心甘浔准备的纠结是不是礼物。
这些天来,她怕变故。她不在甘浔身边,她怕甘浔继续多想,或者反悔了。
可能性不大,但是她不敢良好感觉。
毕竟甘浔都没明确跟她提过复合。
第134章 愿望成真了吗?
已经快三月,但这个夜晚仍属于冬天。
冬天的夜晚是厚重的,萧瑟里带着暖意,让人想到电影场面。至于什么电影,则根据不同的内容触发。
甘浔有点后悔。
早知道不大张旗鼓地铺垫和询问了,她就应该关了灯,把赵持筠亲得五迷三道以后,突然把戒指推进她的手指。
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说:“睡吧。”
这是很流畅的过程。
硬生生被她弄得有点僵,此刻赵持筠看着她,眼睛里没有太多期待礼物的感觉。
像是怕她送一个很烂的东西,正提醒她,如果不妥当就先收回去。
夜声沉寂。
一时间,甘浔也有点冷静了。
这是一个合适的礼物吗?
因为没送过,也没有询问过谁,她现在都不太确定了。
在决定买的那个瞬间,她想要跟赵持筠共度余生,余生长还是短,她都不在乎。
只剩一日的地久天长也是地久天长。
“甘浔?”
赵持筠轻轻地喊了她一声。
甘浔回过神,“我能关灯吗先?”
这理由很奇怪,但不知道为什么,赵持筠不仅没有笑她,反而还像轻松了一些,答应了。
好像她做奇怪的事才是正常。
甘浔把灯关了。
又将藏好的戒指拿出来,抓着赵持筠的手,在安静里等了一会,赵持筠还是没问她话,所以她也没什么可说的。
她就把戒指戴上去了。
一切都很顺利,尺寸没有问题,摸黑能找到无名指。
甘浔没有中途紧张到手抖或者晕过去。
赵持筠也没有忽然拒绝。
戴上以后,甘浔缓缓离开。
黑暗里,赵持筠的轮廓把手抽了回去,低头在研究。
然后笑了一声,过来吻甘浔。
甘浔没有什么非要说的词,只是想看她的反应,现在被吻就够了,于是抱着她躺下去。
半个多月没见,甘浔觉得很久。
似乎把她们之前分手不见的日期也加了上去,有时候会特别难熬。
期待见面,也不能想象,自己之前是怎么做到选择不见面的。
她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凭借熟悉度在解锁赵持筠。
脑海里还有那日视频时的画面,她想着那个画面,吻了下去,听见赵持筠轻而婉转的声音。
不由自主地就进行下去,赵持筠在被探寻时,手不会很老实,有时会描绘甘浔的胸和锁骨,有时则温柔抚摸她的脸。
赵持筠的手在发热,于是很容易感觉到一圈微凉的戒指。
像夏日里尝到的冰块,甘浔在冬夜里,为此微凉的温度格外兴奋。
因此,很快赵持筠抚摸她脸畔的手,就因为过度的感觉而失去移动的方向,停滞在原地。
最后倏然垂落下去,可能在床单还是被面上抓了一把。
甘浔听见了指尖与布料交互时特别的声音。
声音夹杂在赵持筠的起伏和呼吸里。
甘浔问她:“礼物你喜不喜欢?”
“喜欢。”
即便身在黑暗,甘浔也能想象到她此时的表情。
多半微蹙,眼神失焦,带着几分游离,没心思但顺便回答着,高贵的仪容显出几分凌乱,沾染着汗。
甘浔说:“你还没看见戒指什么样呢。”
“戒指总是会好看的。”
赵持筠语气笃信地断定。
挑选人甘浔大受鼓舞,“我想你也喜欢,想开灯看一眼吗?”
“先不看。”
“为什么?”甘浔明知故问,又继续起来。
赵持筠像考虑过,才开口说话,“刺眼。”
甘浔低笑一声。
灯展再度打开,赵持筠抬手,端详着戒指。
“我从未戴过如此闪烁美丽的戒指。”
甘浔疑心她在给情绪价值,古代的那些宝石翡翠戒指什么的,应该也不会不闪。
不过还是超开心,矜持又快乐地说:“你喜欢就好。”
“甘浔,你的呢?”
赵持筠很自然地问:“是一对的吧?”
甘浔嗯了一声,起身,把另一枚拿给了她。
赵持筠就什么也没想地帮她戴上了。
甘浔看她动作这么自然,从戴上到现在也都没有特别的情绪,就忍不住再确认,“你知道戴对戒的意思吗?”
怕赵持筠只以为是普通首饰。
赵持筠正在欣赏,诧异地看她一眼,有些无语跟莫名,“你真当我是古人。”
“我就是没参加过婚礼,也看过电影跟广告。”
甘浔也发觉自己问了废话,如果赵持筠不知道,就不会知道她买了一对了。
哑声失笑,“那就好。”
“何时买的?”
“你出差那天,我收拾完从你家离开,就去专柜买了。”
赵持筠诧异,“你忍了这么多天啊?”
“十几天而已。”甘浔觉得还好。
“你的优点跟缺点都是太沉得住气了。”
赵持筠这样评价。
甘浔继续很沉得住气地说:“意识到了,我以后会注意。”
赵持筠发觉这戒指在广告上时普普通通,便是看别人戴,她也没有觉得稀奇,可戴在她与甘浔手上就如此配对。
她清声问,“你在请求我跟你复合吗?”
甘浔发觉自己还没酝酿好,赵持筠又抢先把话给说出来了。
赶忙抢词,“嗯,我请求你重新做我女朋友,跟我成为彼此的唯一。”
说完,意识到太简略,甘浔搜肠刮肚地想了想,“你想试试吗?”
“试。”
“你彻底原谅我此前的行径了吗?”
“还是,有考核期的?”
赵持筠毫不犹豫地答应,又详细追问她的计划。
摇头,甘浔说:“什么都不用考核,也不检查,我不在乎那些了。”
“我保证,不会再对你凶,对你说很过分的话。”
“对不起。我爱你。”
甘浔郑重其事。
赵持筠用她学的腔调很足的英文说了“我也爱你”和“我愿意”,把甘浔说得感动又好笑。
似乎是为了跟古代人割席,赵持筠在这么关键的节点洋气着。
至于另一个古代人,这半个月里,甘浔见过对方一次。
在她公司附近的餐厅,甘浔跟领导吃午餐,聊了工作跟升职,吃完之后李姝棠过来了。
甘浔的领导认识李姝棠,并对她很客气。
那一刻甘浔晴天霹雳,觉得自己的事业到此为止了,揣测,李姝棠可能要想办法让她滚蛋,工作丢掉,混不下去。
然后考验,当她一无所有时,赵持筠还会不会继续爱她。
但李姝棠只是打发掉闲杂人等,坐在她面前。
两人没有剑拔弩张,但是也没有很想表现出对彼此的善意。
甘浔以为她又来挑衅,说自己配不上她们郡主之类的话,已经蓄势待发了。
但她没说,只是把烟盒掏了出来。
甘浔看见她抽出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立即不满地提醒:“这是室内,注意素质。”
李姝棠面无表情地将烟塞回烟盒,往后一靠。
甘浔看出她不爽,还是要烦她,“少抽点烟,否则哪天回去抽不到了,戒断很痛苦。”
“你还希望我们回去?”
甘浔冠冕堂皇:“跟我希不希望又没关系。如果你们能回去,我为你们开心。”
李姝棠批驳,“在说话上,你跟你父亲很像。”
甘浔礼貌的面色一瞬间沉了下来,“你能聊就不聊,不聊走人,不带你骂人这么脏的。”
李姝棠缓缓地吐了一口不存在的烟雾,似笑非笑了一下。
“看来你不喜欢他,对了,你父亲此前想撮合你跟尹尚文,尹哲没意见。若我愿意推波助澜,他会展开追求。”
“千万不要,不想骂你们。”
尹哲当然没意见,他爸的私生子取了个平平凡凡的女生,他只会更加安心。
李姝棠道:“我斟酌过,谋划过,终而取消,没让他打扰你。我很清楚,被安排婚姻于女子而言,并非好事。”
“还好你没掺和,不然我们俩说不定做妯娌争家产。”
甘浔说笑起来。
可惜李姝棠根本不懂幽默,依然端着架子坐立在她面前,雕塑一样。
她也没有因为这个就觉得李姝棠多好,只是心情松快了点。
“谢谢你,下次甘骅再提,你跟他说我是同性恋好了。”
李姝棠的表情看上去还是不能接受这个词,肉眼可见地回避目光并忍耐下什么。
“他可能知道。”
“你说的?”
“你们分手后,有回我喊持筠观展。她当时郁结于心,对我又有几分不满。只因展览不对外开放,是她喜爱的,于是一道。”
“甘骅受邀在列,见了面,她不算客气,当他透明。在他提到你的名字时,遽尔含怒,让他不要惺惺作态,假关心你。”
“人离开后,我问她是迁怒还是袒护,何至于此。她说看见他那张脸就想到前女友,难受也不许?”
甘浔听到这,无奈笑了。
不知是不是李姝棠转述的问题,她总觉得那个赵持筠跟自己认识的,像又不太像。
“你父亲当时刚好折返,站在旁边,听见,默不作声又走开了。”
甘浔没想到还有这折戏剧,不过也无所谓,“我们太久不联系,他没跟我提。听见了更好。”
“最后这句,跟持筠当时说的一样。”
她好像认了一样,平静地告诉甘浔这个会让甘浔笑起来的事情。
但甘浔听出来她的不理解,她平静下的抓狂。
后来她出去抽烟,撂下一句,“当今日我没跟你说过话。”
由于这次对话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李姝棠不明不白地跟她说了几句闲话,没伤害值,也没看出图什么。
甘浔确实不想提,隔着屏幕招赵持筠焦虑,还以为自己又在乱想了。
此刻甘浔心情很好地逗转着戒指观赏的她:“也谢谢你帮我出柜。”
“赵持筠,你的愿望成真了吗?”
第135章 一场春风
“我的愿望成真了。”
她答。
答完反应过来,羞赧又惊愕地惊呼一声,“你是不是看到了,我的符纸?”
甘浔凑近她,在笑,但没有怠慢的意思,温柔的笑容表示自己知情,且喜欢被人惦记着。
“那天帮你清理公寓,无意间看到了。赵持筠,你老实说,有没有给我施过巫蛊之术?我怀疑你们古人多少藏了一手的。”
不然,她怎么会从第一面见就沉迷了。
赵持筠沉思后,稍带愧色,讳莫如深道:“是有其事,只是没想到这么灵验。”
甘浔本来是开玩笑,看见她严肃,怔住了。
小声问:“真的吗,这种法术都不需要生辰八字跟毛发什么的?”
又更小声地问:“对你本人,或者对我,会有损伤吗?”
赵持筠眼里愧意更浓,“多少是有一些的。”
甘浔被吓到,“对谁?”
“皆有。”
甘浔大惊。
睁大一双瞳色特别的眼睛,好奇心非常重,“是什么是什么?”
她做了很多种心理准备,并开始不安,往往这种东西都是要反噬的。
她一向不信这些,但是遇见赵持筠后,她也变得敬畏、忌讳很多东西了。
赵持筠凝神不语,兀自垂了眸,抬起眼,在甘浔无助惶恐又故作镇定的眼神里,实在编不下去了。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花枝乱颤,在甘浔眼瞳里摇曳,好像一场春风掠过。
赵持筠轻快地说,“笨蛋,你真当古代人都是神仙啊。我哪会巫术,也学不到,此乃皇家王族之大忌讳,若是让人晓得清河郡主习得巫术,我如何能安然无恙?”
好吧,早该想到的,这女人很爱这么唬人。
甘浔被她笑得一点办法也没有,想要咬她一口,又没太舍得,哀怨问:“你干嘛骗我。”
“看见你很怕的样子,很可爱呢,甘浔,怎么这么胆小的呀。”
甘浔将像小动物一样在她鼻前蹭的人固定住,重重地亲了一大口。
“我怕什么,我要是真怕就不会原封不动放在那里,搜也没搜过是什么了。”
“我就是担心,你们以前的东西有些很玄乎呢,不要伤到你自己,划不来的。本来,我的心就会再次走向你。”
赵持筠也亲了亲她,“放心罢,只是一张简单的许愿符,用来求桃花罢了。不具备实质性的功效,全看天意。”
“原来如此,难怪要限定我的名字。”
不是甘浔小气,只是话都说到这里,甘浔就不得不好奇,赵持筠有没有……
一眼看破她的心思,赵持筠不敷衍含糊,立即道:“也是给她写过的,我承认,我反省。”
她说着有些懊恼的样子,甘浔反而不好意思了。
“我没不高兴,是纯好奇,想问一问,没有别的意思。你反省什么,那很正常嘛,我也有在许生日愿望的时候有相关寄托啦。”
“岑?”赵持筠忽然回神。
“咳咳,嗯。”
赵持筠保持沉默,不过还是撒娇般哼哼了两声,表示她的理解和理解下的小小酸意。
甘浔没有跟她互翻旧账,很大度地哄了她一会。
说“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本来就没灵过,现在彻底失效了,不要在意”这样的话。
赵持筠重新变得开心。
“正是因为我写过,不止一张,深知这符纸无用。仅仅是许了愿,而愿望成不成真,既看天,也看对方的心。”
甜腻腻地搂住她说,“我自然晓得,你与我重修于好,并非是这符的缘故,只因你心中有我,愿意让我回到你身边。”
甘浔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心里软塌塌成棉花,还是那种被阳光曝晒之后的。
“郡主就是聪明,我心里当然有你,只有你了,也谢谢你愿意让我回到你的身边。”
“不过都知道用处不大,怎么又写?”
赵持筠低落了些,想到独居的日日夜夜,“我别无他法,只能一试了。”
“甘浔,我的愿望成真了。”
她又强调了一遍。
至于帮甘浔出柜之事,赵持筠则是无心的。
那天她的心情不好,虽如愿看了想看的展,但是亦步亦趋的李姝棠令她心烦意乱。
她问对方今日不忙吗?
李姝棠说,忙,但陪她的时间还是有的。
李姝棠好像听不出来她的婉拒之词,看不出来她更想一个人待着。
展馆有几层,她们逐层鉴赏,李姝棠轻声跟她回忆起从前。
她们也常结伴,混迹于各类铺子和街巷。
也常并肩,如此刻般,谈天说笑。
“有一回,你委屈着同我倾诉,说你阿姐满心只有夫君,重色轻妹,不肯陪你泛舟游湖。”
“我就陪你去了,记得那晚月色极清。”
赵持筠听见过往的事,还是会静下心倾耳,会向往,偶尔还会忍不住发笑。
因为那些事关于这个时空历史线里从来不存在的镜国,关于从前的清河郡主,关于她的父母家人。
而能记得的,能与她一道回忆的,却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赵持筠失落地想,若是自己以前从没有喜欢过她,若是她如今并非此等紧要身份,想来也不会被异化得奇怪,她们还是能做很好的朋友。
像崔璨跟甘浔,忙起来两个人可以许久不联系,想说话时也能聚到一起连聊几个时辰。
绝没有任何情感牵扯,彼此的伴侣都很放心。
而不是像她与姝棠,不知何故,闹得没趣,彼此都不自在。即便想闲聊一番过去,又提不起精神,感到疼痛。
疼是因为甘浔的分手理由里正有这条。
以至于她会反复地想,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分明问心无愧,可对着李姝棠再也不能展颜了,频频想到甘浔的话,又为何想逃离这样话过往的时刻。
也许是过往不全都美好。
李姝棠回忆的那天晚上,赵持筠记得。
正是因为夏初月色动人,清风徐徐,她与几个朋友相约上画舫,才去喊李姝棠。
她阿姐不肯来是真的,以此为由去请李姝棠也是真的。
那晚月色美得把湖水染了光,她喝了几杯酒,听着曲子,挽李姝棠聊起天。
不知怎么就谈到男与女的事情上,她说男人有什么意思,她就只喜欢女人。
李姝棠起先觉得她喝多了在胡言,故意讨人笑的,可笑了一阵,察觉不对,逐渐变了脸色。
她的变脸令赵持筠那点酒全醒了,慌张地把话圆过去。
坐直了,也没再与李姝棠有肢体接触了。
李姝棠又笑,说她孩子心性,似乎也没有真的多想。
可不知是她心虚还是巧合,那之后李姝棠冷淡了段时间,一直很忙,没空出来见她,过了许久才恢复正常相处。
她一直都知道,李姝棠不支持“离经叛道”的行为。
总之,正满心不悦时,被追上来的甘骅打搅。
寒暄也就罢了,偏要贴脸问赵持筠,甘浔最近如何,工作忙是不忙,她们还住在一起吗?
她本来就难受,还被戳心,既不痛快,也想打抱不平,看不惯他在李姝棠面前扮演慈父的模样,所以怼回去了。
当李姝棠不赞成地提醒她时,她没好气地说气话回应了李姝棠,用了前女友这样难过的词。
只是不想,甘骅会去而复返。
其实那一刻赵持筠也生出不安,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全,只希望他没有。
不过她很会虚张声势,李姝棠说甘骅也许听到了的时候,她还是大放厥词,说无所谓。
她知道甘浔不在乎,从不会把甘骅放心上。
甘浔已经彻底过了渴求父爱的年龄,她的内心充盈,对迟到的亲缘看得浅薄。
这点,赵持筠足够相信。
只是她担心会给甘浔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这件事的后续她等了几天,没有后续。
甘浔没有因此找她,后来见面都没提过。
赵持筠猜想,甘骅当时要么没听见,要么也不在意。就忘记对甘浔说了。
没想到李姝棠先告诉甘浔。
意图不明,兴许只是闲聊。
兴许只是想看一看甘浔焦急紧张的样子。
赵持筠了解李姝棠,想来她会以为这样的事见不得光,再让父母晓得,更是死了也罢。
没想到甘浔根本就不当回事。
估计要百*思不得其解。
对此,赵持筠感慨,李姝棠如今身处的圈子,很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与从前差别不大。
所以都没机会接触到真正的新思潮和新社会。
这是她的遗憾,也是自己的幸运了。
当天,赵持筠吃着甘浔做的饭,把戒指发到了群里去。
梓涵妈妈问:[一复合就这么猛?]
秀恩爱的赵持筠不明白,为什么说她们猛。
甘浔在餐桌上给她剥着虾解释,恋爱情况下,小情侣互相送戒指正常,但很少有一复合就买来戴的。
太浓烈也太不理智,像从一个断裂的极端跳转到另一个极端。
赵持筠点头,手肘轻轻撞她一下:“说得是,对啊,你为何如此极端?如此迫不及待地要给我戴?”
她问得一本正经,好像真疑惑一样。
甘浔习惯性地支吾了一声,不过也没什么好躲的,把虾放进她的碗里,大大方方地回答,“因为我太爱你,太想弥补你了。”
赵持筠就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凑过来啄甘浔的唇畔,唇边还有桃子味气泡水的味道。
“我不要你的弥补,只要你喜欢我爱我,足矣。”
“永远永远。”
“永远爱你。”
甘浔终于发觉,自己喜欢这个词。
不再因为“永远”而诚惶诚恐,痛苦不堪,她决定享用它,在结果没有到来前,大度地使用它。
直到它成为结果——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大意了,没想到会被锁,更新以后就没盯着了,傍晚才忙着解锁。删掉的部分重新修改后,放入段评论里,在同一个地方,如果对删减有遗憾,也可以再去看看。
这章写到这里,觉得足够了,特别适合完结。
但是,也觉得太匆忙太临时了,于是撤回一个完结。
第136章 一周年
一晃又到六月。
郡主屈尊在现代生活一周年之际,甘浔决定去订一个蛋糕。
复合之后不久,不喜欢一个人住的赵持筠,还是搬回了甘浔的房子里,又过起之前的同居生活。
有过半年的同居生活,这次业一如既往地和谐。唯有一点不同,随着工作跟薪资的增多,她们都变得更忙碌了,经常轮换着出差和加班。
她们都没有抗拒这种生活,只是遇到一起休息的机会,她们都很珍惜。
总会提前安排好约会行程,哪怕有时候的行程只是写上“在家躺一天”,也不觉得无趣,会共同做一件事。
做饭,或者观影。
失而复得后,幸福的轮廓愈发清晰,也深刻而稳固。
得到这些的甘浔,还是常常觉得自己很平凡。尤其是现在,站在写字楼里,从一个会议室进入另一个会议室,讨论枯燥的方案内容时,她恼火现代人的精力和活力就这样被扼杀在这样的小空间里。
很快她想到赵持筠。
又精神起来,想到拥有一个足够优秀的恋人,她就一点也不平凡了。
她下意识转了转手上精致的戒指,继续投入工作。
起先她们没想过在工作时间戴对戒,不为谨慎,只是不想浪费不必要的口舌。
赵持筠说,她一点都不觉得,不被无关紧要的人祝福是严重的事,谩骂与支持都可有可无,不如省心些。
甘浔一向如此,也就非常认同她。
她们只会在私人时间戴对戒。
有回赵持筠不小心戴去了书苑,因为她亮眼,从此成了已婚身份。
崔璨对甘浔说,她没有很想解释的样子。
赵持筠回来说,被人看见就看见,倒也没有天崩地裂。
甘浔认为,那是因为书苑是学生多,学生大多单纯真诚。至于家长嘛,除了对赵持筠颇为上心的那位会问一问,别人也不会多想什么。
她的同事们就不一样了,一个个太聪明,简直成精了,工作的时候配合愉快,其余时间甘浔不想被他们格外关注。
直到今天。上午她请了半天假在家陪赵持筠,没出任何事,就是想假期多上半天,就是想陪,谁让她之前加了那么多的班。下午来到公司,才发现戒指忘记摘下来。
看见的同时,她没有掩耳盗铃,藏起来好像见不得人一样。于是正常地戴着,开始工作。
她的同事们陆续看见,只夸她戒指好看。去年在一起的那对情侣,跟甘浔说,她戴得像珠宝店的暗广,他们也要考虑这个牌子。
对话都局限于戒指本身,没有一个人来打探她的感情生活,也没有出现什么时候结婚这种无聊但是逃不开的问题。
她把这个结果告诉赵持筠。
赵持筠帮她分析,[担忧问了就要随份子吧。]
甘浔在会议室里憋住笑,假装沉思捂住了嘴巴,受不了这个“外地人”。
入乡随俗就算了,还这么擅长刻薄。
[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甘浔知道原因,边界感是个好东西。
之前所在的那家小公司就没有,那时候,她的同事不琢磨正事,眼睛盯在别人身上,勾心斗角抢那一亩三分地。
连赵持筠陪她去办个离职,都恨不得打探几句。
甘浔更喜欢现在的环境。
晚上她准点下班,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被同样在收拾东西准备撤的同事问,是不是养新猫了?
看来也不是完全不好奇。
甘浔看了下投来目光的诸位同僚,含蓄地微笑说:“是猫又回来了。”
她用词这么隐晦,可是才走出去,还是被几声“复合了”的总结钻进耳朵里。
她都不想说私生活的,但同事们实在太聪明,这就没有办法了。
下了班,甘浔跟赵持筠开车到一家名气大的甜品店,共同选了款蛋糕,样式简洁,像一个毛坯房。
前不久甘浔生日,也在这家订的,收获了朋友们的许多好评。
本来甘浔提议,要不要在蛋糕上写个“1”以作纪念。
赵持筠似乎不喜欢美感被字体破坏,果断否决了,“也没这么缺1吧。”
甘浔噎了噎,镇定自若地点头,说也是。
心里无声尖叫了会,有时候感觉自己更像一个古代人,在某郡主的各种烂梗之下无力招架。
这天晚上,赵持筠接到李姝棠的电话。
几句聊完后她挂断,走到正在忙工作的甘浔面前,往桌角一靠。
“姝棠说,明日是我们身在异乡一整年。她百感交集,想邀我晚间一同用餐。”
甘浔的注意力在桌面她的睡裙上,拿手摩挲着上面的暗纹,这才想起,李姝棠也来这里一整年了。
她不确定地问:“那你要答应吗?”
“不曾,我说我跟甘浔已有了计划,无法相见,让她改日再定时间。”
甘浔放松下来,站在李姝棠的角度,她应该会伤感。
不过这些又没办法,自己也没那么伟大,这么重要的节点退让。
“她又说,若你无妨,她可以跟我们一起吃。”
“啊?”
甘浔又紧张起来,一边震惊于李姝棠的脑回路,一边很不放心地问,“你又答应了没有?”
“也没有,我说我不喜欢,要过二人世界。”
甘浔高兴地对她展示笑意,还是有点不忍,“那她肯定表示很难过吧。”
赵持筠是心软的人,即便甘浔相信,她现在对李姝棠没那种想做恋人的感觉,但过去怎么也算是朋友,不可能完全没有情分的。
她在坚定拒绝的时候,一定会有恻隐。
“还好,她并未说什么,只说改日再约了。”
自从赵持筠搬回甘浔家,李姝棠得知消息后,与她的联系就几乎断了。
偶有要事需要联系时,她会让她的助理联系赵持筠。看上去也没有太需要赵持筠了。
甘浔想了想,“你们为什么不约在中午呢?”
赵持筠道:“不知,兴许她中午有事。”
“那你可以约她一下嘛,问一问她。”
“甘浔。”
赵持筠坐在桌子上,将腰半弯下来,“你什么意思啊?”
“我只是想,如果你觉得她是普通朋友,以前的熟人,也许跟她聊聊天不是坏事情。”
甘浔也是才想明白,她是在高高兴兴地庆祝跟赵持筠的相识一周年。
这对她是喜事,所以她要订蛋糕庆祝。
可是,对赵持筠而言,这又不是真正的好事情。
她身在异地,已经一年没有见到父母了。
不会有书信,照片,也没有语音或视频通话。
哪怕是现代人,有一个亲人离世,尚且还要痛苦多年。
何况是失去所有的赵持筠。
赵持筠偶有闲暇时,开始画她父母阿姐等人的画像。
甘浔一张张看过,知道他们都是怎样的风姿。
她问:“那你自己的呢,你以前什么样?”
“与如今并无二样。”
“也给自己画一幅吧。”
甘浔想看。
赵持筠尝试自画,可是废稿无数,始终无法成稿。
她沮丧地告诉甘浔,“她不见了。”
赵持筠开始画像,是怕自己以后对他们的记忆会模糊。
画不出自己,是因为她的心里,清河郡主已经不在世间了。
不想在蛋糕上看见具体数字,是不想以后被一年一年地提醒,不能离开的事实。
赵持筠现在不会像以前一样哭泣和说想回去了,但是不代表她就不难过。
她爱甘浔,不代表不爱过去。
甘浔忍不住想为她做点什么,也许李姝棠很讨厌,但是能帮她回忆一点过往,能让她不要太快忘记过往。
“一顿饭,说说话而已,我又不会生气,真的。”
赵持筠在她的建议之下答应了,说会去问问,没时间就罢了。
这件事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睡前她抱着甘浔,卷着甘浔已经长过肩的直发,“去年这个时辰,我睡不着,点着灯,趴在窗前看外面。那时觉得王府好生无趣,想从墙上翻出去。”
“没想到,走得这样远,翻不回去了。”
她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嘴角却带着勉强的笑。
“想哭就哭。”
甘浔不想她忍耐,将她搂在怀里,哄着,感觉到衣衫被浸湿。
甘浔跟着难过,落泪,安抚了她好一会,在她睡去以后,许久都没有睡意。
只好翻阅手机,看见崔璨妈妈发了朋友圈,又在哪里修行,于是想到了那位大师。
因为太忙,忘了这茬。
最近她的手头还算宽裕,付得起一切费用。
她咨询了一个她潜意识里就不想知道的事,可是她爱赵持筠,她不能逃避,不能自私,要面对命运而不是只会吃蛋糕。
她问大师,提过的这个人,有没有办法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过了半个小时还没睡着,又拿起手机,跟因为夜深没有回复的大师说:[没有就算了。]——
作者有话说:浔,敢于面对,但不多。
抱歉,今晚更得晚了一些,最近家里有事,无法固定具体的更新时间。谢谢包涵。
第137章 家
早晨醒来,六月的空气清爽得甘浔在阳台深呼吸了几口,把昨晚纠结的心路历程给忘了,她做完早餐才想起这件事。
打开聊天框,看见那位大师凌晨六点就给了她回复。
[此事纷繁,天机不可轻易泄露,还需见面详谈。]
理智的甘浔从字里行间感觉到有一点故弄玄虚的意思,每次赵持筠藏心思,不跟她好好说话的时候就这个语气。于是不太敬畏地发送:[要是回不去您直说,也别见了,我省点油费。]
半小时后她刚出门收到人话回复:[别啊,话不是那么绝对的,不见我不能确定。]
[多少钱?]
甘浔坐进车里,没时间聊就直接问了。
本来以为大师还要云里雾里客气几句,没想到这次秒回,还给了两个具体得有零有整的数字。
两个数字相差有五六倍,可见,是根据面谈结果来定的。
能接受,看着数字本身,甘浔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是她阔绰了,与人能不能在她身边相比,当下金钱的意义则少了很多。
去年这时候,她几乎没什么钱,跟赵持筠过得还是很开心。
台风要来了吧,那时候。
恶劣天气赶在盛夏前,心急火燎,早得不同寻常,连着几座城都没做好准备。
她也没多少准备。
茫然的心却定了下来,不再惶惶,耐心拉扯着一个娇气得不肯踩水让她背的姑娘,在停电的屋子里躲得很安心。
自从毕业,搬出宿舍后独自生活后,她头一回住得这么安心。
她想想都很惭愧。她自诩为独居高手,从不觉得一个人会无聊,不向往所谓的二人生活。
可当她的生活里挤进一个人,她没排斥,也没舍得送走。
思绪回到车里,此刻甘浔情绪复杂,没工夫心疼钱,爽快地答应了,说会尽快约个时间。
赵持筠询问李姝棠中午有无时间,李姝棠很快回复她有,但是时间不多。
因此,她们吃饭的地点定在了李姝棠在公司的休息室。
到了时间,李姝棠的司机来接赵持筠过去,她的司机还是之前那个,任劳任怨,沉默寡言。
因为来过公司多次,几个月没再踏足,赵持筠也不陌生。对着办公室外的助理点了点头,娴熟地进去找李姝棠。
李姝棠正跟下属沟通工作,看上去对人家不是很满意的样子,面色不虞,直到抬头,看见赵持筠在门口时才稍稍缓和。
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稍等。
赵持筠兀自进了休息室,不大的空间装修简约,温度也适宜,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焚了香。
但她仍旧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烟草味道。
方才她浅看了眼,李姝棠的面容比从前凌厉了许多,多半是工作令人憔悴跟易怒。
也不知甘浔如今升了职,有没有学会这样唬人。
不多时,李姝棠踩着高跟鞋进来,对赵持筠微微弯腰,算作行礼了。
她笑了一下,安然自若地坐下,迎着赵持筠的目光:“在想什么,想我怎么这么凶吗?”
“工作时候自该严肃,怎算凶呢。我只是想,甘浔有没有这样训人或挨骂的时候。”
“她的职位,应当没机会操劳烦心事,不必大动肝火。”
“这样,看来只会挨骂了。”赵持筠无奈接受事实。
李姝棠在她脸上看到了名为心疼的情绪。
虽从未间断过对郡主安危和近况的关心,但李姝棠着实有一段时日没跟赵持筠这样面对面谈笑。
她那些突如其来的情愫三日五日消不下去,同时也清楚,无论她是恳求还是强求,郡主的心不会在她身上。
从赵持筠搬回公寓,将对戒发在社交平台的那时候起,李姝棠就决定让自己冷静冷静。
长久不见,正直初夏,赵持筠穿一条明丽的长裙,漂亮的肩颈线与裙身相得益彰,妆容清雅。
戴了一对珍珠耳饰,温润而婉约,将五官修得平和,不再是从前明艳华贵的赵家郡主。
可还是美极了,这样尊美的脸庞上,出现一道心疼时是一眼就能看出的。
李姝棠摆了摆手,“罢了,别来我面前秀恩爱了。”
赵持筠从善如流:“好嘛。”
本以为定在这里,只是简单吃顿工作餐,不想,推车里的菜品端出来摆了满桌,除冷菜外还都冒着热气。
上餐期间,李姝棠问:“你约我,她知道吗?”
“自然晓得,正是她让我跟你改约中午,想来觉得,这个日子我们若不见一面,是个遗憾。”
“遗憾的事不胜枚举,多一件两件也不算什么。可你今日愿意来,我已满足了。”
她起身为赵持筠斟上新启的酒,赵持筠顺势看瓶身,笑盈盈道:“洋酒,李总雅兴,不是还有工作?”
“喝几口,不碍事的。”
说着用过去端酒杯的礼仪姿态端起高脚杯,“这杯敬你,为我此前的莽撞与失礼赔罪。”
“赔罪二字也太重了,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你是这样想的?我还以为,你会恨我拆散你跟甘浔,便是和好了,也会记我的仇。”
“也不全是你的错,自然没有全记在你身上。”
赵持筠克制地说,也没有故作大度,多少,她还是推波助澜刺激过甘浔的,总不是值得嘉奖之事。
点到为止,若给她扣上一顶大帽子,也就不会放下了。
最好的告别方式,是绕过去,不留下太多痕迹。
“近来一切可好?”赵持筠问她。
“骆家的局面稳了下来,公司的事也顺利许多,若是从这些来说,我一切都好。”
“那,何时结婚?”
赵持筠记得她春假期间谈过婚期。
“不会结了。”
李姝棠迎着赵持筠的错愕:“并非因为你,还请放心。只是你说得对,从前是逼不得已,如今何必委曲求全呢?”
“我想试试,为自己活上一世。”
至于李姝棠是怎么把婚姻推掉的,她没有明说,赵持筠却感觉出来,费了好一番力气。
却很为她高兴。
李姝棠好像开始接上地气了。
之后她们聊了些无关痛痒的往事,从彼此的家人,聊到京中的奇事趣事。
赵持筠不尊重地说起一些贵人的窘事或丑态,就像跟甘浔聊天那样随意,也不管李姝棠会不会打断,让她慎言。
聊到哪家续弦之事,赵持筠说,以现在的目光想来,夫妻之间年龄差太大才是害人呢,白白耽搁人家小姑娘。
“你说我们陛下,年近半百还在选妃,从前没觉得不妥,现在想来,他真是个色老头。”
赵持筠只抿了一口酒,就没再沾,肺腑之言却不少。
李姝棠闻言顿了顿,平静而淡淡地跟赵持筠说:“你竟才发现他色。”
赵持筠懵了一下,之后忍俊不禁,喝了口水压下去。
李姝棠不紧不慢地跟着笑了笑。
离开前,她问赵持筠:“我问你,若我找到回去的法子,你可愿意一道回去?”
赵持筠定了定神,“这需要两个条件,首先是确定能离开这里。其次,是确定能回到过去,而非别处。你有把握?”
“我会想办法确定。”
“那便等你确定再说。”赵持筠没有多耗神,干干脆脆地离开了。
甘浔如约提前下班,在大厅看见一抹靓影。
这次她没有理会旁人的搭讪,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里,举着本随身携带的书看。
甘浔走过去,弯腰,不太熟地问:“你好,是找我吗?”
赵持筠合上书本,看向她,“你很聪明。”
“找我有事情?”
赵持筠将书放进包里,“晚上有安排了吗?邀你吃饭。”
“抱歉,我有安排了。”
甘浔一脸为难:“要陪女朋友呢。”
赵持筠起身,挽住她朝电梯走:“那就推掉,陪我。”
甘浔笑,演不下去了,“当然只陪你。”
路上,赵持筠把今天跟李姝棠聊的信息都告诉甘浔,着重提到了皇帝色这件事。
“为老不尊,简直色中饿鬼,她说得对,你居然才发现!”
甘浔按着方向盘正义地喊说。
赵持筠辩驳:“九五之尊,又是我伯父,我最是守礼孝顺,如何去编排尊者长者?”
“……那你现在这是?”
赵持筠理直气壮地自洽着逻辑,“如今我已是现代人了,不讲礼貌又无伤大雅。”
“你就是个黑子。”甘浔点评。
好的不学,坏的一学一个准,还要甩过给他们。
不过甘浔对李姝棠取消婚姻这件事很震惊,也有点危机,心想李姝棠到底是不是还没死心啊。
算了,她操心不着,赵持筠死心了就好。
取了蛋糕,她们一道回家。
甘浔进厨房,着实做几道赵持筠爱吃的家常菜,她的秩序感强,做饭期间不需要任何场内援助。
赵持筠闻见香味,站在玻璃门外,巴巴地看着她,将手掌按在玻璃门上。
甘浔隔着门朝她笑,将自己的手掌合了上去。
赵持筠就把门开了一小道缝:“我好饿。”
“快好了,十分钟。”
甘浔从门里探出来,亲了亲她。
赵持筠的眼睛笑时会扬起来,绽得太美,甘浔都联想不到她哭泣的样子。做完好像是一场朦胧的误会。
本来打算吃蛋糕时再说的话,现在就忍不住说了,“等到可以尘埃落定,我们就买个属于我们的家吧。”
从赵持筠搬回来,她就在盘算了,岑向蕊还给她的款项,她这一年来的收入和奖金,还有赵持筠以让她保存为由放在她这里的钱,凑一凑也有首款。
赵持筠眨了眨眼,饥饿感让她没反应过来甘浔怎么突然宣布大事。
“好啊,我们一起买。”她先答应。
“阿浔,你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我一直都有家的。”
第138章 蝉鸣,喧嚣,风声
吃过晚餐,她们把蛋糕一分为二。
甘浔单腿盘坐着,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端着蛋糕盘,不紧不慢地叉了块里面的水果吃。
吃蛋糕就是吃蛋糕,虽然是周年蛋糕,她没有刻意回忆去年初见的细节。
怕又像昨晚一样,勾起赵持筠的愁绪。
今年她生日时,买的蛋糕要更大一些。
因为多请了崔璨跟唐思藤,唐思藤的妹妹还顺道一起来了。
五个人把生日蛋糕吃得干干净净,一致认可了这家网红甜品店。
唐思漫精于手作,送了一套手工手串和项链给她的学姐。
女孩子的审美很好,当场拆开的时候,甘浔真心觉得好看,真情实感地哇了出来。
唐思漫见她喜欢,“我帮你戴上看看吧,学姐。”
她大大方方地询问,没有多想什么。
甘浔要机敏些,第一时间看了眼赵持筠。
赵持筠的眸光静静的,嘴角半噙着笑容,似乎没有不开心。
但甘浔看出来了,弧度已经有点勉强了。
不等她拒绝,唐思漫就很有眼力见地将饰品盒子推过去。
“持筠姐,还是你来吧。”
在赵持筠站在甘浔身后,为她戴项链时,唐思漫告诉她们:“春节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见你们说话怪怪的,还以为你们不和,问了我姐她们,你们是不是有过节。”
赵持筠弯唇,调整着项链的长度,“她们怎么说?”
崔璨乐不可支地看戏,早都忘了,“我们说什么了?”
“崔璨姐你说,算有过节。”
甘浔看过去,不愧是你。
“不过当时都分手了,还真算是过节。”
唐思漫反省,“抱歉,可能我太直了,不习惯八卦女人,一点没感觉到你们有这层关系。看你俩在那夹枪带棒,互相冷眼,我当雌竞呢。”
大家哄笑。
唐思漫说得更起兴了,“我还想雌竞也正常,你们俩都这么漂亮,聚在一起难免有冲突。”
赵持筠笑得上身轻晃,从后将手搭在甘浔肩上。
弯腰问她说:“你要不要跟我竞一竞?”
这问题怪怪的,甘浔笑了,疑心她不知道雌竞什么意思。
那时赵持筠身上笼罩着奶油蛋糕的气息,甘浔很想吻她,但是不方便。
今晚,在蛋糕吃到一半时,甘浔终于能凑过去与她接吻。
赵持筠的味道像奶油跟水果糅合一样甜,她一只手搭在甘浔肩膀上,另一只手还稳稳地端着蛋糕盘子。
因为姿势不是很方便,亲了一会以后,她就不肯要了,有些撒娇地说手腕酸死了。
甘浔的表情变得古怪。
赵持筠知道她什么德行,剜她,“我端盘子端的。”
吃完,收拾了桌子,赵持筠自告奋勇洗了碗,说是一周年给甘浔的一个礼物。
等她洗完,甘浔给她喷了些驱蚊喷雾,带她出门散步消食。
夏天的夜晚不擅长静,蝉鸣,喧嚣,风声,像一个在排练的演唱团,乱乱的,默契不多。
她们牵着手,靠路边走着,话音不断被其他声音覆盖。
又对推着婴儿车遛娃的夫妻不只因为什么吵了起来,路过时正互相攻击,小孩子紧跟着哭了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从方言里听清了几句,无非是家长里短的琐事,意见不同,都有些忍无可忍。
待吵架的人走远后,她们相视一眼,也没做任何评价。
只是互相笑了笑,驱散那点不快的气场。
赵持筠道:“我有两个快递在驿站。”
“那过去拿吧。”
“你今晚有心事吗?”
赵持筠问这话的时候,没有很咄咄逼人,她目视着前方。一个骑着小型自行车的儿童撑在道旁,用电话手表联系家人。
赵持筠看上去迷你版的自行车情有独钟。
“除了买房。”
甘浔心里诧异她的敏锐,以至于没说话。
赵持筠等不来回答,“跟我说说,应当不是因我今天见了李姝棠就不高兴,是因我跟你说,她不准备结婚了?”
有了前车之鉴,现在赵持筠在相关事情上会多考虑一步。
甘浔一向对李姝棠的情感婚姻话题尤为敏感。
“跟她没关系,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夜风吹拂着赵持筠的发丝,她的长发在肩后随意低扎着,转过头,看着甘浔,“快说。”
“记得之前我们搬家,崔璨妈妈介绍的那个大师吗?”
“记得,同我说既来之则安之的。现在想来,说得对。”
能不能回去,的确跟地点没关系。
她跟李姝棠同时入的水,却分散在不同位置,即便她守着那座屋子,也未必能回去。
“他怎么了?”
赵持筠缓声问。
她们抄了条近道,避开了有婴儿车跟自行车的路,从绿化小径往快递站去。
月光照得小径上半明半暗,甘浔就刚好走在暗的一旁。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用很轻松的语气聊:“昨晚,我帮你去问了问,你回到镜国的可能性有多大。大师都不喜欢直说,他让我们过去,见面再详谈。”
赵持筠的脚步停了下来,微抬起波澜不带的凤眼,直勾勾地盯着甘浔,“昨晚?”
“你睡了后,我知道你很想家,就尝试着问了,他今早才回复我。”
“然后?”
“我想问问你的意思,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价钱你不用担心,我有数。”
赵持筠站在明亮的一边道,仍旧看着甘浔,轻声而固执地问:“倘若我不想呢?”
甘浔下班后换了一件黑色的磨毛水洗短袖,衣服上有红色的字母印花。
宽松的版型将她的人藏在衣服里,看上去反而更加清瘦。
又怕热地将头发都夹起来,休闲中还带一点赵持筠很喜欢的温柔和成熟。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甘浔无措了下,“干嘛不想呢?”
“你不是说想跟我一起买房,给我一个家?”
说到这,赵持筠忽然想到她的原话,是有限定词的。
这才明白了,甘浔当下的意思就是,如果她回不去,她们再去买房。
“我想啊,可如果你能回到自己的家……”
甘浔隐去了后面地话,有些抱歉地说:“我不应该先提买房的事,当时我没忍住。”
很多时候情感会突然喷发,促使你去沸腾,把计划表里的某件事突然给泄露了,只为换得那一刹的焰光。
无论是买房还是帮她询问能否回去的事,这都无可厚非,赵持筠也清楚,只是不知自己在犯什么情绪。
她不做声地走着,甘浔从她的右手边走到左手边。
“是不是我没跟你提前说,让你不舒服了?”
赵持筠想可能是这个原因,正色道:“正是,这是我的事情,你既然打算帮我,也该与我商量。你这般先斩后奏,让我想到之前,你与我分手,如今倒又像要赶我。”
“怎么可能!”
这样的话真是太大的罪责,甘浔比谁都希望她留下,甚至昨晚问完就后悔了,急得都想把联系人删除。
不过她的理智占了上风,让她在挣扎后,平和地接受了。
“我才舍不得再赶你走,是不忍心你流眼泪,想为你做点什么。”
“回去我就不要流泪了吗?”
“那……”
“你就不流泪了吗?”
甘浔静默着,脚步也沉了些。
“总归,你在哪都要流泪,难两全的。我一个人流泪就流了,换得你家人们的幸福,也值。”
赵持筠心里难受得要命,听这话又想到最初跟甘浔相处的感想,无奈且佩服,“真是菩萨。”
甘浔清醒地分析给她听,“你认为回不去了,有你论断的基础,我信你。”
“我也想留住你,跟你一起安心生活。”
“可是昨晚看见你难过,我不能熟视无睹。临时想到,可以再问问。我想到我就去做了,我不可能想到假装没想到,我过不了自己这关。”
“可是这事没准的,大师有没有本事还是一说,能不能帮忙又是一说。我们需要抱着最悲观的预期去见他。如果真说回不去,我们就死心,以后你哭我就安静地抱着你陪着你,不乱出主意了。”
“如果你能回去……那就算这次不*去问,说不准哪天你就不小心触发了,你离开了,那对我来说,打击更大。”
她急得额头都沁出了汗,“我从来都不是菩萨,是个普通人,我只是不想违心。”
“我也忐忑,也不想你去。可是你该去见一见,这是个好机会。”
赵持筠垂眸,知道她的话句句在理,就连李姝棠也在做最后的确认。
“你都安排好了,我自不辜负你的心意。我问你,若是大师真有法子送我走,你还买不买房?”
甘浔立即被精准刺痛,呼了口气出去,“那就先不买,我想多住一段时间。”
住到整个屋子都失去赵持筠的味道,住到她都没有那么想赵持筠为止。
赵持筠收敛了心绪和情绪,撂下一句“多谢”进了快递站。
快递站快到了关门时间,赶着最后,居然有些热闹,取快递的人不少。
门口停着几辆快递车,老板的猫在冰柜上打盹,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模样。
只有赵持筠,她真实又朦胧。
甘浔站在门口等她,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自己没有顾得上去做失去的心理准备。
只是想为赵持筠做点什么。
赵持筠取了一个纸箱一个小的快递袋出来。
甘浔上前接过,一摸就知道,了然一笑:“买书了对吧?”
“是。”
回去路上,赵持筠走得快,话也不多,说生气她倒不生气。
可是甘浔还是知道,气氛被打散了。
到家以后,她就先斩后奏的事再次道歉。
不管她的出发点是什么,惹赵持筠不快了,还是要哄的。
果然赵持筠还是委屈,掐腰表示不满:“讨厌,原本很开心,为什么一定要今晚告诉我?”
甘浔沉默了后,用不挑衅但实事求是的态度说:“你先问的。”
好像是这样。
赵持筠哼了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
第139章 穷极良夜
赵持筠开始洗澡,不肯理她了。
甘浔若无其事地把家里又收拾一遍,心头有些闷沉,却不是因为赵持筠的态度。
她清楚,持筠不是不愿意去,只是难以接受她们再次面对这个课题而已。
就像自己,昨晚问完以后,也后悔了,心道不问也就当做没这回事了。
相反,赵持筠同她别扭,忍耐着不快,她还好过些。
甘浔也有同她家人分庭抗礼的一天。
这真是个好事。
如果她在提出的第一时间,赵持筠就感兴趣,高高兴兴地说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迫不及待地定见面日期。
甘浔想,别说菩萨了,今晚她的样子应该很丑。
甘浔洗过澡,把头发简单擦拭到半干,最后确认了没有没做完的事情,就关灯,回了房间。
屋子里有清新的草木味道,像是来自桌上的绿植,又像来自于赵持筠本身。
她似乎已经睡了,正对着墙壁,手机也不在看。
不过甘浔知道她不可能睡着,就轻轻上了床,爬过去问她:“尊贵的郡主,气消了吗?”
甘浔刚好挡住了灯光,使得赵持筠可以安然地躺在她投下的阴影中。
如果睁眼,也不会难受。
但是赵持筠不理,甘浔便笑。
亲亲她的脸颊,又去吻她朝着自己的耳朵。
赵持筠翻过身来,推了她一把。
“没消,正琢磨抄你满门。”
她没力气,甘浔纹丝未动,只是跟着挑了眉,不可置信,“干嘛奖励我?”
赵持筠眨眨眼睛才反应过来,有些想笑,又有些恼,“甘浔,你就是想让我走。”
甘浔柔柔地看着她,没做辩解。
赵持筠的眼睛是红着的,像悄悄哭过一场,她这话也不是论断,只是一句无可奈何的赌气。
或许自己的安排是很残忍。
这是赵持筠的一道伤,原本就算不能痊愈,也不会太疼,现在被她揭开了。
无论到时候的结果是能回还是不能回,对赵持筠而言都是伤害。
要么白期待一场,要么,她们好不容易安定的生活即将被分别再度打破。
她有点想道歉,眼尾跟着垂下来,也丧丧的,强忍。
很怕赵持筠再流泪,自己应该会比她哭得更凶,甘浔怎么就爱上一个古代人呢。
她真希望跟赵持筠青梅竹马,认识对方家人的是自己。
赵持筠就捧起她的脸,贴在脸前端详了,即便甘浔一句话也不解释,但她能看出眼底浓浓的眷念。
像要流淌出来,把暗灰色的瞳仁洗刷得带了蓝调的光。
她愤愤道:“如果真能回去,我就加酬金,倾尽所有,让大师把你也捎上。”
甘浔猝不及防地笑起来,“听上去大师像个开货车的。”
赵持筠也笑起来,忍不住埋怨,“你嘴里就没好话。”
甘浔情不自禁地低头吻她,像躁动不安的蝉鸣渴望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月光,躲过捕蝉人的围剿,借以重生。
吻势愈来愈凶,她们浸在彼此的情意里。
如果分隔两地,赵持筠以后会爱什么样的人?
自己呢,要用多久的时光去忘记一场蝉鸣和一汪体温。
她心里没有任何答案,只有重复和探寻,穷极良夜。
赵持筠于最后的最后,在她肩头咬了一口,不可谓之轻,是有痛感的,宣泄着暑气肆行的夏夜。
欢愉与痛觉之后,是平复下来的两颗心跳,无声地互诉爱意。
翌日,甘浔约了大师的时间,询问地址,却被告知在当天清早五点钟才会收到。
甘浔立即把截图发给崔璨她妈妈,并打了电话过去,言下之意是这人是不是搞诈骗的,有没有非法索取过大笔财物。
“这么神秘,他不是算命的,像逃亡的。”
崔璨妈妈说这大师与她相识数载,人品贵重,绝没有甘浔担忧的事情。
“多少人求着想见一面,还见不到呢,大师不是所有人都肯帮,万事凭借缘分。”
是吗?甘浔想到了对方报价的速度,跟干销售的一样。
崔璨妈妈额外给甘浔透露了个信息。
不出意外,地点多半在在镜山下的一个镇子里。
镜山就是崔璨原定初五要去爬却被大雪搅和的山,不高,足以俯瞰一城山河。
这镇子一半繁华,一半绕在山里,好在也不算很偏。
等到周末一早,甘浔五点的闹钟响起,她查看,果不其然,发来的地址正是嵩下镇。
她们开始朝着一个未知的地方前进。
这条路像偶然,也像必然。
天色尚早,天边云阳悠然而升。高速路很
好开,谨慎多疑的甘浔还是共享了位置,让崔璨跟唐思藤随时准备救援。
崔璨打来语音电话,带着刚醒的慵懒:“放心吧,你俩今天回不来,我今晚就把我妈给送进去自首,不让她再害人了。”
甘浔被孝到了:“你不说还好,一说我都不想去了。”
一直安静的赵持筠附和道:“我也不想去了。”
“那你俩回来,咱们晚上吃火锅去。”崔璨的声音像又要睡过去了。
甘浔挂断。
“不想去了?”
“我追的剧还没大结局呢,下个月的工作才商定,剧组跟书苑都需要我。年底,有本郡主玉手出镜的电影才可能上映,我们说好要去看的。你说,他要是今天就不让我走,今天就把我走回去,我怎么办?”
赵持筠越说眉头越皱。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操心她的剧跟工作。
甘浔只能装得没事,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说。
“还有你,甘浔,我们还要再去看一次大海的。你答应过我的,对吧?”
赵持筠的焦虑和恐惧像是突然发作一样,几乎带着哭腔,跟甘浔说她后面的安排。
以至于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十五公里时,甘浔停了车。
带她在路边的小便利店里转了一圈,赵持筠挑了一筐,光是饮品就拿了五瓶,从酸奶到枸杞茶,好像要去郊游。
结账时,她们又一人买了一只冰淇淋。
店里没有休息的地方,她们回到车上,安静地吃完,冰凉的甜度充斥着车内的分寸空间。
然后继续出发。
甘浔有想过,如果赵持筠还是很难受,她就掉头回去。
再大的事情也以后再说吧,人如果把什么事想明白,也没好处,她就做个糊涂人好了。
起码把剧追完,把电影看了,把大海拍下来再说。
但这次赵持筠没再多说什么,她像彻底平复了下来,沉静地挑了个喜欢的歌单播放。
沿途看见她没见过的稀奇东西,她还跟甘浔说。
进镇的路都是上坡,最终在一处院子前停下,这条街都是居民区,看样子不热闹也不像诈骗区,还算安全。
门前种了两颗大树,有一颗是枣树。
院子的门敞着,看见车子,立即有人出来,指挥甘浔将车停在指定区域。
停了车,赵持筠拿着瓶酸奶下车,她们穿过种了花草、挂着鸟笼、铺了石子路的前院,进到一座只有两层的古楼。
大堂门前挂着个牌匾,甘浔也没看懂。
这座楼看样子像是会客区域,生活区应该在楼后面,装修是赵持筠很喜欢的,非常古色古香,像哪个历史人物的老宅。
盘坐在垫子上喝茶时,听见鸟鸣和风声,甘浔怀疑自己真被捎上了。
可能过会一推门就是镜国了。
一百个侍卫跪在门口说恭迎郡主。
两人边喝边等,都没什么话,甘浔仔细地观察了赵持筠的脸色,见她没有特别的不安,只是兴致不高,心才放下一些。
分明自己是有可能被留下的人,可今日的持筠比她还要难过。爱是奇妙的物质,把人变得脆弱,坚韧,又矛盾。
却不想,等了片刻后,进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李小姐,这边请。”
甘浔听见刚才接待她们的年轻女人在外说话,紧接着,李姝棠走进来,穿得像来宣誓。
看见她们,李姝棠的脸色也变了,很是不解,还防备地看了眼引她进来的人。
看样子不像演戏。
甘浔于是在这时候感觉到,那个谈价积极的大师,不只是一个销售,他不是一般人物。
李姝棠走近,谨慎而不悦地扫了眼屋内,像在找摄像头一类的东西。
低声问:“你们是自己来的还是被喊过来的?”
“自己来的。”
茶桌不大,四方四正,李姝棠在赵持筠的右手边坐下,正对着甘浔,“来做什么?”
“问还能不能回去了呗,跟你一样吧。”
李姝棠不语,眼神看上去似乎不相信她会做这件事。
甘浔为自己正名,“你少看不起人,我可没那么自私,持筠在我这里永远是自由的。”
“你倒是个菩萨。”
李姝棠说。
还是不带讽刺的那种,甘浔连忙摆摆手,更受不了了。
“你还是喝茶吧。”
第140章 悬而未决
赵持筠环顾道:“我原以为会是个山野道观,却不想这小院甚是精巧,像是私家住宅。”
李姝棠观察后解答:“从陈设来看,并非寻常人家,倒也像术士所居。”
“你们瞧,墙上的这些符纸,乃是镇宅辟邪专用。”
甘浔诧异:“这你也知道?”
李姝棠颔首,没有谦虚也没有解释。
甘浔想到赵持筠之前在公寓贴的符纸,怀疑古人什么都会。
赵持筠问:“你今日来怎么没同我说,早说便一起了。”
李姝棠瞥见她们手上同款的戒指,招摇撞市,闪烁异常。
目光垂了下去,轻声答:“你那日让我确定再告诉你,我既然打听到,先来看看情况。”
“你也没有同我说你要来,不是吗?”
甘浔静静地喝了口茶,扭过头去,望着窗外庭院的绿意,尽量不去管她们的对话内容。
这里空气很好,呼吸了几口,跟给身体做清洁一样。
不过三个人坐在这里等着莫名很尴尬,所以她还是有一点呼吸不畅。
这地方待着难受,不知道那些符纸究竟是不是辟邪的。
不多时,她的手机震了震,她低头查看。
是赵持筠发来的消息。
告诉她,刚才所说的话,发生在那日见面时的闲聊。
李姝棠是问过她,如果有回去的法子,她走不走。
而她呢,以为李姝棠又在问这些无聊的诛心问题,来考验她的心意,就没放心上,说等真的确定再聊这些。
[却不想,她也找来了。]
甘浔读完抬起头,看见赵持筠正看着她,用目光告诉她,解释的话句句是真,不曾有过刻意隐瞒。
甘浔心底才升起来的那点不舒服,顷刻间烟消云散。
空气再度清新流畅。
原本她也没有真的介意,毕竟都到可能分别的份上了,再去计较那些也没用。
只是心里奇怪,在自己不知情时,她们近期才聊过一起回去这件事,既然如此,当自己擅自做主问询时,赵持筠又为什么表现得很不能接受呢。
她因此而不舒服。
现在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她弯起唇角笑了笑,示意赵持筠自己知道了。
赵持筠眼眸微漾,无声对她散出情意。
她们的对视被一道更为强势的目光干扰,甘浔偏过头,看见李姝棠也在看她。
表情很淡,谈不上有攻击性,但也不是很痛快。
像第一次见面,看她吞云吐雾的样子。
她穿了一身深色套装,正式场合才会穿的那种,感觉胸前缺了个徽章。
甘浔心想,李姝棠这样的人,别说可能不喜欢女人,大概也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就面相来看,她是个对情感关系淡漠的人。
又莫名其妙地庆幸起来,还好,当时掉在她家里的是金枝玉叶、骄横高傲的郡主,而不是难以捉摸的李姝棠。
否则,别说有机会谈恋爱了,甘浔多半觉也睡不着,谁被这么盯着能舒服啊。
又等了一会,甘浔实在受不了三个人在这没话找话了。
想聊,又话不投机,又不敢多聊深聊,怕这里不是能说话的地方。
“我出去看看。”
甘浔先起身,离开茶桌前,跨过门槛,走到廊下,看见刚才接待她们的年轻姑娘正在给鸟雀喂食。
头发高高竖起,像个道士。
穿了一套藏蓝色的裙装,不像少数民族,也不像国风,但花纹跟款式极具韵味。
甘浔倚着柱子站了一会,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看过来,“有事没有?”
被气笑了,甘浔扬声:“我们又不是来茶室喝茶的,这位大师,你真不打算进来跟我们聊聊吗?”
说着回头,看见里面的二位古人都惊讶了下。
李姝棠摇了摇头,表情像是想跟她说她认错了。
因为大师从履历来看,应当是位男性,且年岁不轻。
却不想那位年轻姑娘笑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甘浔走下台阶,“我蒙的,这里没有别人了。”
直觉。
院门关上了,她从对方的肢体语言里感觉到一种,在刻意晾着她们的状态,而不是单纯地在等某个人过来。
“前几天跟我联系的人,是你吧?”
“你觉得呢?”
甘浔想了想,“字里行间不像个中年男,我猜是你。”
她笑,甘浔的不笨似乎让她挺高兴,于是走到室内。
四人围着矮桌盘膝而坐,她自我介绍:“我姓彭。”
“彭大师正是你?”
李姝棠确认。
“是我,也不是我。你们预想的人应该是我师父,但天机深不可测,总有反噬,他老人家也不能事事操劳不是?”
李姝棠不买账,冷声打断:“我付的卦金,不足以让他亲自出面吗?”
“不是不足,我师父会的我都会,所以我来。年长些的客人只听得进我师父的话,可咱们都是年轻人,有话岂不是更好说。”
她也不恼,“难道你们不看本事只看年纪,只有年纪大的叫大师?若如此,你们唤我小师吧。”
“不妥。”赵持筠客气道。
甘浔推敲出来,那个所谓的彭大师名声在外,镜城这边的业务快被他垄断了。
于是他有了几个徒弟,也就是助理,业务接得多,但本人不是很常出面。
赵持筠看这姑娘如此年轻,说话间又好玩笑,心中也质疑,但不能说出口。
她与甘浔跟李姝棠分别对视了眼,三个人都选择了沉默,静观其变再说。
李姝棠又问:“也罢,既然如此,为何又晾着我们?”
彭大师烧了张符在杯子里,自顾自喝了下去。
当场三个人脸色都变了,齐刷刷看向茶壶,都怀疑刚才喝的东西不对劲。
甘浔心理作用,觉得是有些犯恶心了。
她们真是太不警惕了!
万一里面有迷药,再醒来都不知道在哪个山村。
“莫怕。”
“想让你们休息休息罢了。你们都在城区,一个嘛住河西,另外两个筑巢在东,一早开那么久的车来不累?”
“先喝喝茶聊聊天,多好,顺便解一解你们之间的宿怨,我们才好细细聊嘛。”
她话一出口,三个人又是一怔。
甘浔先开口:“我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家庭住址。”
“无需你说,我还看出来你不痛快她,是也不是?”
她指着李姝棠。
甘浔一阵尴尬,心想有事吗这位,存心的吧。
赵持筠与大师对坐,笑着解围:“何以见得?”
“为了你。”她直接说。
一语中的。
赵持筠跟甘浔又同时看向李姝棠,李姝棠当即分辨,“我与她说这些做什么?”
大师笑了两声,没再多说。
从身后的玄色柜子里随意翻出一沓白纸,一支极其原始的圆珠笔,按了一下,不假思索地把两个人的八字给写了。
没有甘浔的,她很清楚甘浔不是主角。
八字肯定都是发过的,甘浔不奇怪,只是佩服她的好记性。
“甘小姐,此事暂且与你不相干,不如回避?”
甘浔握住赵持筠的手,“我不说话,听听也不行吗?”
“不可。”
得到赵持筠的示意,甘浔只好暂时离开。
还不放心地问她:“你不会直接把人送走吧?”
彭大师微笑:“放心,我不是魔术师。”
甘浔没见过这么爱冷幽默的高人,只好出去,在廊下找了个石墩坐着。
观察了下周围环境,给崔璨发去现场照片。
约定好每半个小时一张。
里面聊了得有一个钟头,期间甘浔无聊得想去车上休息,又不放心,正想推开门确认她们人还在时,门从里开了。
吓了甘浔一跳,她镇定下来问:“好了?”
彭大师道:“她们今晚需要留在这里过夜,你若不想等,就先回去,明天再来。”
“为什么?”
“夜里会有提醒,若没有,不必再问了,你们离开就是。”
甘浔觉得这人不可靠,说话特别故弄玄虚。
又觉得她们可能是让人给做局了,听李姝棠那个意思,她的价格绝不是甘浔收到的数字。
赵持筠走过来,温声跟她说:“阿浔,不必担忧,我们信得过她。”
李姝棠看上去也很淡定,又喝起了茶,好像都不怕茶里面有东西了。
甘浔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试探着讨价还价问:“那我可以在这住吗?”
“也行,但不能离开此地,如果离开,就不要再过来了,我不会开门。”
甘浔点点头,“那我能喊朋友来吗?”
“我这里不是民宿。”
大师转身,朝楼后走去。
甘浔回到桌边,看见桌子上点着只剩下灰烬的残香,其余没有任何东西。
“你们真信她的话?咱们会不会……”
“不会。”李姝棠说。
赵持筠点头:“不是骗子,她无所不知。”
甘浔低声问李姝棠:“她跟你要多少?”
李姝棠手指比了一下,似乎跟甘浔的差不多。
甘浔按自己的说了个数,李姝棠摇摇头,另外报了个数字。
甘浔倒吸一口凉气。
赵持筠也倒吸一口,诧异地问甘浔:“你不会也给这么多吧?”
又想到,把甘浔卖了也没有。
李姝棠收到的价格,足足是甘浔的一百倍。
连改命都要看人下菜碟。
甘浔认了,问她们刚才都聊了什么,两个人都没说。
说离开这里再讲。
三个人还能不能一起离开,对甘浔来说是个未知。
一切又悬而未决。
好在,她们还有一个夜晚。
甘浔给崔璨打了电话:“我们今晚不回去了。”
崔璨风风火火:“懂了,这就报警,先抓我妈,再救你们。”
赵持筠乐不可支,跪着趴在甘浔肩上,对那边说:“尚且不必,我们是心甘情愿留下的。”
“我不信,你发誓。”
“我发誓。”
“以甘浔的美貌发誓。”
“以我自己的吧。”
甘浔笑:“你还真让她逗。”
李姝棠坐在一旁看她们,热闹得聒噪,持筠的心性看着比从前更加活泼。
或许,她并不想要回去了。
为了她的甘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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