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陆明霖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看见楚颂,他是极为不齿这些每天无所事事吊儿郎当、只知道抽烟打牌的街头混混的。
但和众多溺爱熊孩子的家长一样,他不会觉得是自己孩子的错,反而认定是另外三人带坏了楚颂。
才进城三天不到就染上这种恶习,足以证明交友不慎、近墨者黑。
楚颂同样没想到会撞见陆明霖,人海茫茫,这得多小的概率。
她有些头疼,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可不能让陆明霖把她的鱼塘炸了。
于是双方都陷入诡异的沉默。
梁家耀嗅到一丝不对劲,他首先看人脸,微微起了忮忌,长得居然不比他差,他可每天都在保养他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呢。
肯定比他先衰老,啧啧。
“喂,你谁啊?”
梁家耀心底升起股危机感,他扭头用眼神询问楚颂。
楚颂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似是而非道:“你想什么呢,他可算是我亲哥哥!”
如果细想,就能发现其中不少漏洞,比如“算是”,比如两人相处不像兄妹,再
比如两人长相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但梁家耀没多想,他只是个头脑简单的单细胞生物,顿时变换了脸色,笑容谄媚地迎接人。
“哥,哎,您老别生气,我是看妹妹在医院待着无聊,带她出来解解闷,您放心,我们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干。”
还想干出格的事?陆明霖听完脸色更差,看来不仅居心叵测,还油嘴滑舌,倒是符合他对这种街头混混的刻板印象。
“等等!”楚颂像是突然想到,一副抓住人小辫子的表情,“我还没问你,你又怎么在这?不会也是来玩的吧?”
话音刚落,老板从里屋拿了沓报纸出来,他看上去和人很熟,不是第一次交易了,“喏,这是最近一个月的报纸,我都给你留着呢。”
陆明霖接过:“谢谢。”
楚颂:“……”行叭。
这是真高雅小仙男。
梁家耀见状跟着叫哥,拍马屁道:“哥,你也喜欢看书啊?一看就是文化人,哈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几局?你放心,都是正规游戏,绝不是聚众赌博。”
陆明霖这会儿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好啊。”
楚颂诧异地看了他好几眼,总感觉崩人设了,他不应该拿上报纸礼貌告辞吗?
怎么还玩上了。
陆明霖也不懂自己怎么就同意了,这会儿坐上桌,也不好意思再后悔,于是只能听梁家耀给他讲规矩,他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但好在脑子活络,不一会儿就摸清套路。
楚颂闻到了修罗场的古怪气息,发觉不妙后自愿退出,改为一旁观战。
打起来了,她先跑。
陆明霖手上摸着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哦对,我还没跟哥自我介绍呢。”梁家耀傻呵呵地笑着,“我叫梁家耀,家业的家,荣耀的耀。”
“做什么工作的,无业?”
“没,不是无业,我有正当职业,我是警察。”
陆明霖多瞧了眼,光看样子,实在不像个正儿八经的警察,他又问:“警察?那怎么工作时间在这里打牌?”
“哈哈,我这不是胳膊受了点伤,在家养伤嘛。”
“怎么伤的,不会是和人打架吧?”
“不是,我就是骑摩托车的时候不小心摔的。”梁家耀暗想楚颂这个哥哥怎么跟查户口一样,还总是恶意揣测他,他长得很像坏人吗?
有他这么帅的坏人?
他转念一想,可能是对自己不够满意,所以处处挑刺。于是态度愈发恭敬热切起来。
楚颂眼见陆明霖快把人家家底都问出来了,终于看不下去,她捂嘴咳嗽两声,转移话题说道:“老鬼,你怎么又要输了?”
她的话让众人注意力重回牌局,老鬼欲哭无泪,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会玩!还要不要人活了。
梁家耀:“哥,你玩得真不赖,你们兄妹俩不愧是兄妹,一个比一个厉害。”
陆明霖:“……”
他默默看了眼楚颂,楚颂无辜地挪开眼。
他在心底又给梁家耀打上个“疑似先天智商不足”的标签,没有拆穿谎言。
四个男人一台戏,楚颂足足看了半个下午的戏,可比打牌有意思多了,她很缺德地想着。
然后探出脑袋看了看陆明霖手腕上佩戴的手表,已经下午五点了,她提出离开,再不回去,叶秀枝又该唠叨了。
她一走,牌局自然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当着人家哥哥的面,梁家耀不好意思送人回去,于是矜持地目送两人离开。
楚颂和陆明霖走出茶馆,楚颂好奇地问:“陆大哥,你是来城里取包裹的吗?包裹呢,还没拿吗?你要抓紧时间,再晚一点邮局就要下班了哦。”
她倒是比他更在意他的包裹,陆明霖一下子猜中她心思,摇摇头说:“不是,没有包裹,再过几天,我要回城探亲一趟,这次只是来取报纸刊物的。”
“什么,回城?我好舍不得陆大哥啊。”楚颂很是失落,她忘了知青们年底是有探亲年假的。
陆明霖有自知之明,觉得她恐怕少说了“的包裹”三个字,他将手中报纸分了一半给她。
“给我的吗?”
“嗯,如果在医院待着无聊,可以拿来解闷。”
“好吧。”以后就是她的茅坑读物了。
陆明霖说:“如果这些看完了,我那边还有很多新的,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借。”
“好呀。”楚颂点点头,没有手机,她每天确实很无聊,之前想找点小说看,结果发现一是没钱,二是稍微有点意思的都成了“禁书”,剩下的,唉,还不如回去看小学语文课本呢。
楚颂在心底为自己的手机办追悼会,联想到自己突然穿书,手机里各种记录都没来得及删,就更痛心了。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陆明霖看着她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莫名感到心虚,说什么随时来找他借,难道不是刻意给楚颂制造接触机会吗?
明明说好要远离的,他在心底唾弃自己片刻。
“那,我先回村了,你自己注意安全,不要和某些不三不四的人过多交往。”
说罢,他有些不敢去看楚颂反应,点点头,转身急匆匆走了。
楚颂:“等一下,你好像走反了,回村不是那个方向!”
陆明霖脚步一顿,随即调转方向,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似的,步履匆匆。
奇奇怪怪,楚颂很肯定陆明霖嘴里“不三不四的人”是指梁家耀,至于为什么对人那么大恶意……她懒得猜,反正打不到她头上来。
楚颂回了医院。
叶秀枝见她回来这么晚,随口问了几句便去照顾柴雪琪,见她没缺胳膊少腿,也就顾不上多盘问,
柴雪琪现在肚子坠胀得厉害,还隐隐见红,估摸着马上要生了。
果不其然,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她被推进手术室。
楚颂和叶秀枝在手术室外候着,她等得无聊,便戳戳人胳膊:“娘,你希望是孙女还是孙子呀?”
叶秀枝白她眼:“少贫,我现在紧张得很,当初生你的时候就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你以为当娘是那么轻松的?”
楚颂安慰说:“放心吧,娘,大嫂会母女平安的。”
“你咋就知道是女娃?”
楚颂煞有其事道:“你看看我,多机灵可爱,所以大嫂肯定也得生个女孩儿,把咱们家优良基因遗传下去。”
叶秀枝:“……”
不过她这么插科打诨,叶秀枝心里的紧张情绪确实消散了很多。
两人又等了快一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叶秀枝推了推楚颂,之前说好的,她去照顾柴雪琪,楚颂第一时间去看孩子,必须做孩子睁眼后第一个见到的人。
楚颂虽然不理解这种封建迷信,但选择尊重,行吧行吧,反正就是看看人,又不会少块肉。
手术室内,柴雪琪正躺在床上,模样有些脱力后的虚弱,脸上汗津津的,成功生下孩子,她却没多少喜悦,反而一见到她们进来,就颤着哭音说:“娘,孩子好像一直不哭,该不会是……”
说到后面,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叶秀枝心一沉,不会哭,该不会是哑巴吧!
楚颂心里奇怪,不会哭?明明原书里这个孩子很正常啊,她凑到床边,刚生下来的小婴儿,紫不溜秋,还皱巴巴的,完全就是个变异的小老头。
她嫌弃地“咦”了声,脱口而出:“好丑的紫薯精。”
话音刚落,小婴儿就像听懂了似的,哇哇大哭起来。
楚颂:“……”她都要怀疑这小孩是被胎穿了!
柴雪琪喜极而泣:“哭了,哭了!”
会
哭就好,会哭就好,健健康康的。
刚才医生拍她屁股都一声不吭,不哭也不闹,她心已经凉了半截。现在被小姑子一句“好丑”说哭了,她感谢还来不及,哪有空计较那么多。
别说骂孩子,小姑子骂她都行!
叶秀枝也松了口气,哭了就好,她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幕,用力拍了下楚颂后背:“小孩子刚生下来都这样,你小时候比这还丑!”
楚颂不肯信。
总之,这事完全成了场闹剧,有惊无险,后面还变成全家人的饭后闲谈。
柴雪琪被推回之前的病房,半靠着给孩子喂奶,她现在母爱泛滥,连带着看楚颂都一副慈爱的目光。
楚颂被她盯得后背发凉,便问:“大嫂,你们有没有给孩子取名?”
“取了,我之前和孩子她爹商量,如果是男孩就叫楚金龙,如果是女孩就叫楚金凤,好听吗?”
楚颂:“……”救命。
土得耳朵都要聋掉了。
作为亲姑姑,楚颂觉得她有必要挽救下侄女的名字,于是她诚恳地回复:“大嫂,真的不考虑换一个吗?这也太土气了吧。”
柴雪琪没生气,楚颂作为楚家文化最高的人,在这方面还是很有权威性的,她虚心请教道:“那你有什么好名字吗?”
楚颂沉默,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想不出来什么,于是陆明霖给她的报纸拿出来,没有字典,只好用报纸替代了。
她坐在窗口翻了会儿,终于见到一个还不错的名字,“大嫂,怀瑾握瑜,嘉言懿行,瑾瑜怎么样?寓意也不错,金凤可以作为小名。”
柴雪琪点点头,她是不懂这些文绉绉的成语,“那我回家和你哥商量商量。”
楚颂没什么意见,反正不是什么金龙金凤就好。
鉴于她成功把小紫薯精“骂”哭了,叶秀枝和柴雪琪一致认为她是小福星,旺侄女。
刚出生的婴儿还很娇弱,叶秀枝之前警告过她,她下手没轻没重的,不许她随随便便抱小侄女,更不许把人当玩具玩。
楚颂乐得清闲,正好,她还不愿意带娃呢。
但那是之前,自从叶秀枝给她扣了个“福星”的帽子后,柴雪琪就时不时把孩子塞给楚颂,说来也怪,小紫薯精精力充沛,闹腾得厉害,但每次被楚颂抱着,就变得乖乖巧巧了,不哭也不闹。
“金凤还真喜欢你这个姑姑呢。”柴雪琪都有些吃醋了。
楚颂十动然拒。
第一,她天生没那么喜欢小孩,第二,小紫薯精长得丑,用叶秀枝的话来说就是没长开,第三嘛,小紫薯精未来可是她死对头———项宝姝的头号迷妹,她怕养出个小白眼狼。
项宝姝!提到这个名字楚颂就恨得牙痒痒,她头号死对头!她未来二嫂!她的对照组!
算算时间,等到年后,项宝姝就该下乡,然后被分配到芦花大队了。
楚颂磨刀霍霍,露出一个万分邪恶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真正修罗场什么的,还在后面
现在都还互相不认识[垂耳兔头]
第32章
叶秀枝一扭头,就看见自家傻闺女捏着报纸,阴恻恻地咧嘴,不知道又在折腾什么邪恶主意。
她上前拍了拍闺女狗头:“傻乐什么?还不去食堂打几份饭来,等吃完,下午我叫的车到了,一道回村去。”
“知道啦———”
柴雪琪这边稳定下来,叶秀枝就琢磨着回家坐月子,反正回去也是一样的,在医院多待一天还要多花一天的钱。
楚颂揣着钱去医院食堂买了三份饭菜回来,一个是刚生完孩子需要补充营养的儿媳,一个是嘴馋什么都想尝一口的亲闺女,叶秀枝难得大方,所以每顿饭都带了荤腥。
临近下午,还一人泡了杯麦乳精喝,甜甜的,带着一股浓郁的麦香,楚颂咬着杯子,发出朴素的感慨。
“真好喝,如果有人能每天给我泡一杯麦乳精,我愿意……”
叶秀枝:“嫁给他?”
“下辈子给他当牛做马。”
舍不得孩子又想套白狼,叶秀枝见怪不怪,嗔骂道:“你什么都想吃,就没你不爱吃的。”
“没办法嘛,食色性也。”
吃过饭,楚颂又被叶秀枝使唤去买炒货,说是留着过年吃,她买完东西,拐进一家杂货店。
“老板,你这里有卖信纸吗?”
“有,十张一分钱,你要多少?”
楚颂略作思考,大手一挥道:“先给我来一百张。”
老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一百张?你确定要这么多?”
楚颂点头:“嗯嗯,我要寄给出版社。”
多亏陆明霖送的报纸给了她启发,她看见版面上连载着各种小故事。
既然别人能写,她为什么不能?
楚颂自认为她还是极有才华的,文学界没有她,是文学界的一大憾事。
老板问:“你是作家?”
楚颂想了想,非常矜持地表示:“虽然现在还不是,但迟早会是的。”
老板乐呵呵地给她数了一百张信纸,又额外多送了她三张,她看人准,这丫头就算成不了大作家,当个靓丽女明星也绰绰有余。
“那邮票你要不要?我给你便宜一点,你要寄去哪?”
“首都。”
“首都邮票六分钱一张,你要几张?”
楚颂比划了个三,在她的不懈努力、一顿拉扯后,总价格被她讲到两毛三分钱。
老板哭笑不得,摆摆手,埋怨道:“你这丫头,牙尖嘴利,我这单生意,可是赔本生意!”
楚颂信誓旦旦:“大娘你放心投资啦,等我成名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老板听不懂什么叫“投资”,她无奈地说:“行吧,那我可记住了,我等你成名啊。”
楚颂眨眨眼,窜到柜台前,又捏着嗓子甜甜地说:“大娘,我还需要信封,你能再便宜点卖给我吗?”
老板:“……”
最后,楚颂美滋滋地抱着信纸信封和邮票回到医院。
叶秀枝见她抱了一堆东西回来,眉头一蹙:“这都是啥?又买啥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手里有点钱就乱花,没了又哭唧唧来找我。”
楚颂:“才不会。”
叶秀枝哼了声,不信。
“娘。”楚颂腆着笑脸说,“我没花我自己的钱,我花的是你的。”
叶秀枝:“……”
反了,反了,反了天了!
隔了两三秒,叶秀枝满屋子找扫把,没找到,她气得扬起巴掌,楚颂见状不妙,果断滑跪认错。
“娘,我知道错了!不要问我错哪了,我哪都错了!”
叶秀枝冷笑:“老娘信你个鬼,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看,像认错的样子吗?”
楚颂:“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努力奋进,不该想着为娘分忧,更不该想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成就事业。”
叶秀枝噎住,有点受不了这种阴阳怪气,她问:“什么事业?你要折腾啥?”
巴掌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地放下了。
柴雪琪眼皮都不抬一下,自顾自喂孩子,她以前看小姑子不顺眼的时候,还经常期待婆婆能教训下小姑子。
现在嘛……累了,一个比一个会演。
婆婆护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要是哪天真狠下心教训小姑子,柴雪琪愿意改成和小姑子姓。
另一边,楚颂丝毫不知道柴雪琪又在心里疯狂吐槽,她笑眯眯地凑上去,然后亲热地挽住叶秀枝胳膊,开始给人画饼。
“娘,你目光要放长远点,我准备去给出版社投稿,然后把我的故事刊登在报纸上,全国人民都能看到,说不定还能拍成电影呢。”
叶秀枝表示饼吃得有点撑,于是又问:“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我是芦花大队最聪明的人,这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叶秀枝:“……我就是随便说说。”
“我不管,我信了。”
叶秀枝:“……那你怎么不花你自己的钱?”
“嘿嘿。”
楚颂死死捍卫自己好不容易从扒手那里夺回来的七毛钱,叶秀枝面对这种一毛不拔的小气鬼也没办法。
打又舍不得打,骂又骂不听,最后只能不痛不痒地教训人一顿。
她最后一个字才刚落下,脸皮堪比城墙厚的楚颂已经拽住她袖子:“娘,嘴巴有点空,我能先吃点炒瓜子吗?”
叶秀枝闭上眼睛:“……”
楚颂凭本事挨了一巴掌,后面就老老实实不再作妖了,她抱着安静睡觉的小紫薯精,叶秀枝收拾东西准备回村。
小紫薯精最近长开了点,皮肤白白嫩嫩,一双大眼睛像颗水灵灵的紫葡萄,人见人爱的,楚颂比较缺德,经常扮鬼脸把人吓哭。
但小紫薯精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像叶秀枝说的那样,因为第一眼见到的是她,所以天然有好感,不管楚颂怎么“欺负”她,她都喜欢黏着人。
叶秀枝安排的拖拉机把她们一路拉回村,楚家其余人早在村口等着了,同时还有几个爱凑热闹的大娘大爷。
“男娃女娃啊?”
“孩子呢,让我们看看,长什么样?”
“哎呦,这模样,跟雪琪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其中最心焦的应该是楚大哥了,接连肘击了好几人才“杀”出重围,亲眼看见全家人平安,他才算真正放下心。
“乖乖,乖乖儿。”楚航从楚颂手里接过闺女,他刚晋升为新手奶爸,动作小心翼翼的,就像是在抱什么易碎品。
楚颂:“大嫂,照顾孩子是不是很辛苦啊?”
柴雪琪点点头,照顾宝宝是一件又辛苦又幸福的事情。
楚颂贼兮兮地凑过去,压低声音说:“我教你一个小妙招,教小紫薯精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先教她说‘爹’。”
“为什么?”柴雪琪有点不乐意。
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凭什么先叫别人,第一个学会的应该是“娘”才对。
楚颂高深莫测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晚上睡觉的时候,孩子哭了闹了,你就可以告诉大哥,快去看看孩子,孩子在叫你呢!嘻嘻,然后你自己睡觉。”
柴雪琪:“……”
竟然也有点道理。
楚颂见柴雪琪面露赞同,更来劲了,又嘀嘀咕咕“教授”了许多宝贵小妙招。
楚航抱着闺女,一早就发现妹妹和老婆头挨着头,似乎在说悄悄话,但他不知道两人是合起伙来“对付”他的,只在心中感到宽慰。
妹妹和老婆关系好,他松了口气,要不然夹在两个女人之间,帮谁都不是,可把他愁死了。
凑热闹的大娘大爷们,一路跟回楚家,叶秀枝正谈起楚颂是福星的事,楚航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就差把妹妹当他女儿的救命恩人了。
“哎呀,这都不算什么。”
楚颂很有芦花大队流量女明星的自觉,她挤在人群中央,骄傲地接受赞美,还不忘把她在医院智斗扒手的事经过番艺术渲染,再传播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楚颂又成功火了一把。
—
楚颂回村后闲了几天,她原本准备构思自己的惊世巨著,但想来想去都没想好方向,她之前看过的狗血小说倒是不少,但在这年代,恐怕前脚刚寄去出版社,后脚就该抓去吃牢饭了。
罪名是传播□□色情和耍流氓。
楚颂可不想社死,她没忍住咬了口笔头,写不出,实在写不出。
但她很快安慰好自己,没关系,既然是惊世巨著,势必要多多打磨,然后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
“娘,我出门玩会儿。”
叶秀枝正在院子里剥花生,随口问了句:“去哪儿?”
“去找翁奶奶。”
“惦记衣服了?行,那你去吧,早点回来。”
“嗯嗯。”
楚颂其实是心情不佳,所以想去逗逗小房同志,开心一下。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房清容由于脾气太好,任由楚颂揉搓,一度被她列为最佳受气包。
心善能受罪,就一直有罪受。
楚颂轻车熟路地穿过小路,摸到房家,然后拍拍大门,“小房,小房,快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房清容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披了件外套,头发湿漉漉的,清水出芙蓉,看样子应该是刚洗完澡。
楚颂嘴里没个把门,嘴角一勾,调戏人的话差点就要蹦出来了,然后被她用强大的意志压下去。
房清容隐约觉得楚颂的目光有些火热,他感到莫名羞耻,下意识拢了拢外套,然后问:“楚颂,你怎么来了?”
楚颂笑嘻嘻问:“奶奶呢?”
“奶奶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刚睡下,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楚颂摇头:“没什么事,我只是想来看看衣服。”
“我带你看?”
“好呀。”
房清容领着楚颂进了堂屋,楚颂东张西望,一不留神就被门槛绊了下,她猛地向前扑去,好在她反应快,凭借着超高的身体灵活度和核心力,硬是踉跄几下后站稳。
真女人,从不需要任何搀扶。
房清容默默收回想要扶住她的手。
虽然没有摔跤,但被创到的大脚趾还是有些痛的,楚颂龇牙咧嘴,开玩笑道:“小房,你家门槛太高了,我不配。”
房清容下意识摇头:“是我配不上你。”
话音刚落,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涨红脸,支支吾吾地解释半天。
楚颂没听清他具体说了什么,但不难推测,这家伙恐怕每晚睡前都心思百转千回,翻来覆去,为情所困。
唉,祸水如她,引人犯罪,楚颂美滋滋地自恋了一把。
然后装傻充愣,点点头,巧妙地避开这个话题。
两人之间其实只差一层窗户纸,但楚颂不想捅破。
谁让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呢,而轻易得到的,通常不会珍惜。
第33章
翁凤威的手很巧,两匹布料在她手中化腐朽为神奇,一件鹅黄色娃娃领开衫,一件水蓝色圆领毛衣,余下布料,看样子是准备再给她织副手套。
虽然都还没完工,但能看出主人审美和手艺都属上佳,楚颂拿起衣服,在身上比划了几下。
“小房,好不好看呀?”
房清容小幅度点头。
楚颂故意问:“那是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呀?”
房清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但被她“调戏”惯了,他勉强稳住心神,说:“都很好看。”
堪堪及格的答案,楚颂放下衣服,没再逗他,翁凤威在休息,老人家觉浅,应该是好不容易才睡着,所以她没好意思打扰人。
“对了,小房,你现在有空吗?”
房清容其实要做的事很多,他几乎没有一刻空闲。
“有空。”
“那我们去摘鸡爪梨吧?近处的都没了,我上次找了好久,得往山上找。”
“好。”
鸡爪梨是当地冬天的特色野果之一,一般是打霜前后成熟,现在时间有些晚了,但正是味道最甜的时候。
楚颂喜欢和房清容一块儿上山,要是叶秀枝安排她上山里干活挖野菜,她嘴巴保准瘪得能挂油壶,但和房清容一起,性质就不同了。
大概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种地和偶尔得趣去体验下农家乐的区别。
两人在小路上走着,途中遇到同村几个小孩。
“仙仙姐姐!”
村里小孩都很喜欢楚颂,长得漂亮脾气又好,身上永远香香甜甜的,还会特别大方地给她们买糖吃。
楚颂弯起眼角,点兵似的挨个点几个小孩名字,被点到名的小孩纷纷挺起胸膛,满脸骄傲的样子。
楚颂虽然不喜欢小孩子,但不妨碍她享受被小孩追捧的乐趣,她从小就是孩子王。
“你们几个,要去哪里呀?”
几个小孩争先恐后抢答:“去山上挖野菜!”
“我要去挖笋!”
“我陪姐姐去挖笋!”
“……”
小小年纪,已经被迫学会为家庭分忧了,楚颂心道幸亏叶秀枝不在,不然又该叹气了。
她点点头说:“我也要去山上,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换作以前,几个小孩早就欢呼着拥过来,但这会儿,几人你看看我,我看
看你,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楚颂不解:“怎么了,不顺路吗?”
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小女孩,鼓起勇气说道:“仙仙姐姐,你不要喜欢他,也不要和他结婚,好不好?”
楚颂:“?”
她话一出,其他几个小孩纷纷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逼婚了呢。
楚颂问:“你们说的‘他’,是谁?”
几个小孩不说话,眼神却一致去瞄房清容。
楚颂立刻就懂了,但她没想到房清容人缘竟然差到这种地步。
楚颂真想把造谣者揪出来,暴打一顿,她问:“是谁告诉你们,我喜欢他的?”
小女孩答:“我娘说,女孩子长大后就不能单独和男孩子一起玩了,除非你喜欢他,想要和他结婚。”
小女孩表情认真,几乎成了楚颂的毒唯粉,“可是我不想让仙仙姐姐喜欢他,仙仙姐姐只能嫁给天上的神仙。”
楚颂汗颜。
这年代,纯情得可怕。
难怪房清容整天把“流氓罪”挂在嘴边,搞不好她真犯罪了:)
楚颂独自消化了会儿,才解释说:“好啦好啦,你们不许瞎想,我们只是好朋友。”
“可是……”小女孩还想再说,被楚颂眼疾手快塞了颗水果糖,她双眼一亮,立刻珍惜地闭上嘴巴,生怕张嘴说话会让水果糖掉出来。
“没有可是。”楚颂说,“小嘴巴。”
“不说话!”
“小耳朵。”
“仔细听!”
“谁是乖孩子?”
“我是!我是!”几个小孩一眨不眨地盯着楚颂,很乖巧地举手。
“很好。”楚颂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我是大人,你们还是小孩子,不会懂这些,现在,我要提问:我和我身边这位哥哥,是什么关系?”
小女孩眨眨眼:“朋友?”
楚颂拍拍她脑袋:“恭喜你,答对了,下次见面,我奖励你一颗糖!”
小女孩好哄得很,立刻心花怒放地点点头。
“行了行了,不耽误你们,干活去吧。”
楚颂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虚汗,好在都是些小孩子,三言两语就被哄走了。
她瞄了眼房清容,见他垂着头,虽然看不清神情,但可以预料到必然是落寞的。
“小房,童言无忌啦,你别放在心上,我们走吧!”
房清容抿唇,语气又沉又缓:“不,她们才是对的。”
“什么?”
“你和我待在一起,不好。”
房清容一副要碎了的样子。
楚颂深深叹气,有时候太完美也不好,看吧,身边人总是容易自卑。
“小房,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
“不,我明白!”楚颂真诚地说,“这不是你的错,有时候太完美,也是一种罪过。”
房清容:“……”
他有点不明白了。
房清容拧眉,目光转而落到枝头一捧新雪上,洁白无瑕,纯净美好。
如同楚颂一般。
而他就是底下乌黑的烂泥。
新雪跌落枝头,就会被烂泥染黑。
房清容顿了顿,连村里小孩都明白的道理,他却在自欺欺人,有些苦涩地抿唇,连眼角都氤氲出一层薄红。
“楚颂,我们以后……”
“不行!”
楚颂已经猜到他会说什么,像这种“你值得更好的,我配不上你”不走心渣女发言,她再熟悉不过了。
但都是她对别人说,还没人能渣到她头上!
楚颂深吸口气,不仅捅破窗户纸,还一脚踹翻了窗户。
“房清容,你问问自己的心,你真的想和我分开吗?”
“我……”
楚颂故意道:“房清容,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只要你现在亲口说一句‘我讨厌你’,我就会永远消失在你眼前,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房清容一下子慌了神,下意识说:“不,我不讨厌你,我、我、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话说出口,他却觉得轻松多了,直面自己内心。
“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房清容缓慢而坚定地说,一双黑黑亮亮的星眸中,尽是真挚的神采。
楚颂听过的告白有很多,但这么淳朴的告白,还是第一次。
她感动了整整零点三四秒。
“你眼光真好,我也喜欢我自己。”
房清容目光温柔。
楚颂灵机一动,脑子里闪过个绝佳计划。
“小房呀,你看,既然我和你如此心意相通,不如,我们假装处对象吧?”
“……假装处对象?”
“对!假装处对象。”
楚颂表现得格外体贴:“就是我们偷偷处对象,但不告诉任何人,是地下恋情。”
房清容迟疑,私相授受,成何体统?
万一被人发现,对她的名声更不好。
他摇头,一副老实人作派:“我喜欢你,但不奢求什么,只要能让我远远地看到你,就够了。”
楚颂捂住脸,然后偷偷打了个哈欠,霎时,眼里蓄满了晶莹的泪花。
移开手,她委屈地瘪瘪嘴:“小房,你怎么可以辜负我的心意?”
老实人瞬间慌了,指腹擦去楚颂眼角的泪花,触及一片湿润,他心中五味杂陈。
“你别、别哭。”
楚颂说:“我知道你觉得配不上我,但我们可以保持地下恋情呀,这样既能在一起,又不会破坏我的名声,你也没有心理负担。”
说着说着,楚颂把自己都骗过去了,“我那么善解人意、那么委屈自己,你居然还不珍惜!”
房清容沉默。
愈发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
楚颂叹气:“唉,但谁让我喜欢你呢,我原谅你了。”
她就是会把一分情意掰扯成十分的多情人。
房清容嘴笨,只说:“我珍惜。”
这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楚颂弯起唇角,像摸小狗似的摸摸房清容,如愿见他红着耳根。
“小房,我们偷偷处对象吧?”
房清容怔怔地看着她,被莫大的惊喜包裹,整个人都陷入云端之中,手脚绵软,飘飘乎不知所踪。
他用尽全部力气才抵抗住这种诱惑。
“我、我会更加努力,能配得上你,然后去向叶婶提亲。”
楚颂坏心眼地问:“如果还是配不上呢?”
房清容表情有些沮丧,“那我只盼着你好,你过得好就够了,一定是我还不够好。”
楚颂震惊了。
这是什么天选恋爱脑,够挖个二十年野菜了!
她感动地握住房清容的手,情真意切道:“小房,你放心,我一定会幸福的,绝不辜负你的心意。”
房清容俏脸微红。
楚颂心里痒痒,在他脸上啾啾两口。
房清容眼睫颤啊颤,没躲,他现在是有对象的人了,整个人都是她的,亲两口算得了什么?
他脸上烧起来,甚至有些不真实感。
“楚颂。”房清容顿了顿,有些害羞地说,“我好喜欢你。”
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却包含着他灼热的真心。
楚颂就比较油嘴滑舌了,笑嘻嘻道:“我也喜欢你,不,爱你爱你,爱你一万年不变,爱你天长地久。”
房清容说不出更多的情话了,他低低咳了声,转移话题:“我们,去找鸡爪梨吧。”
楚颂拉住他的手,两人手牵手。
房清容比较矜持,虽然做不出主动亲密动作,但他脾气好,格外纵容楚颂,几乎是任她蹂躏。
鸡爪梨的学名是拐枣,因为树高不好攀爬,所以才能在堪比蝗虫的小孩嘴里幸免于难。
房清容摘了两大捧。
楚颂率先掰了一块尝,口感有点像甜梨,但果皮略有些涩,拿回去多放几天,等熟透了就不会再涩了。
收获了两
大捧鸡爪梨,楚颂心满意足。
“小房,你对我真好,我太感动了。”
房清容浅笑,眸光潋滟如晴。
楚颂目光带着鼓励:“以后也要对我好一点哦,不,要再接再厉,对我更好一点。”
房清容认真承诺:“我会的。”
两人相处颇为愉悦和谐,倒也称得上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找完鸡爪梨,两人又手牵手回家,不过等走出小路,回到人多的大路,楚颂就和人保持距离了。
或许是楚颂表现得太自然了,房清容的底线竟然也一退再退,一切以楚颂为主,她开心就好。
楚颂带着两捧鸡爪梨回家,率先洗了一点去柴雪琪跟前献殷勤,无他,柴雪琪娘家人得知柴雪琪产女,特意过来探望人,还带了十个鸡蛋和一罐红星牌奶粉。
甜甜的奶粉嘛,几百个月大的宝宝也想喝:)——
作者有话说:不是感染病毒,是我的扁桃体有话要说[笑哭]
现在好多了,我努力更新!
第34章
“噢,我滴———老天鹅啊———”
“这种脏活累活怎么能让我亲爱的大嫂干!”
“大嫂,你快休息,放着我来!”
柴雪琪正在给宝贝闺女冲奶粉,远远就听见楚颂矫揉造作的声音,她笑脸一僵,内心飙过一百零八句脏话。
也是服气!不,晦气!
明明属虎的,偏偏鼻子和狗一样!
每次她给女儿泡奶粉的时候,楚颂闻着味儿就来了。
“大嫂?”楚颂丝毫看不懂别人脸色,眨巴着大眼睛,已经快贴到柴雪琪脸上了。
柴雪琪只能尬笑,奶粉是紧俏物,是她娘家人特意给孙女买的,据说营养价值高得很,就这么一罐。
上次在医院喝了她几次麦乳精,楚颂就蹬鼻子上脸,美名其曰麦乳精和红星奶粉不同口味,要换着喝,结果她麦乳精藏得好好的,反倒是天天来骗她奶粉喝。
想到这,柴雪琪十分不满:“没事儿,仙仙,你自己去玩儿吧,我给我闺女冲个奶粉。”
楚颂一副听不懂好赖话的样子,“真的不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玩去吧。”柴雪琪心道帮个屁的忙,帮忙是假,想分一杯羹才是真。
“那好吧。”楚颂点点头,又萌萌哒地说,“大嫂,你记得也给我泡一杯哦。”
柴雪琪没顶住这记直球,她表情再次僵住,说话也没忍住夹枪带棍的。
“仙仙,你也喜欢喝这些吗?我还以为只有奶娃娃才喜欢的。”
楚颂:“嘿嘿。”
“我娘也说我像奶娃娃。”
柴雪琪:“……”
奶个鬼啊?!是夸吗?!
婆婆明明是骂她干啥啥不行,整天只知道吃喝拉撒像巨婴好不好!
柴雪琪原本对偏心的婆婆有些怨言,只是不敢表现出来,这会儿却诡异地同情了人几秒。
楚颂见柴雪琪迟迟没有动作,愣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戳戳人:“大嫂,你怎么又在发呆啦?快点去泡吧,我等你哦。”
柴雪琪回过神,看到楚颂灿烂无比的笑脸,一股郁气闷在心头。
她讪笑:“行,我给你泡,你去找婆婆拿个碗来吧。”
“好嘞。”
楚颂开开心心去了。
没过多久,柴雪琪听到叶秀枝一声暴呵,“一天天的,是没给你吃饱饭吗?!啥你都馋,怎么连你侄女的奶粉都惦记上了!”
然后是叶秀枝经典语录:“我扫把呢!”
一阵兵荒马乱。
楚颂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叶秀枝嗓门渐渐小下去,然后柴雪琪就听不见外面动静了。
大概过了两分钟,楚颂端着碗笑眯眯进来,还不忘卖了个惨:“大嫂,你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柴雪琪假笑,不,她知道,而且她是故意的。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柴雪琪觉得她天天被小姑子“折磨”,小发雷霆一下,无伤大雅。
虽然阻止不了那饕鬄,但听她挨顿骂,心里也舒坦多了。
楚颂在那儿叭叭:“唉,娘也太凶了,我刚刚去拿碗,还被她骂了一顿,她竟然说我只知道吃吃吃。”
柴雪琪在心里吐槽:难道不是吗?
“还是小紫薯精好,有这么温柔的亲娘,不像我,整天挨骂,要是我娘能像大嫂这么温柔就好了。”
柴雪琪:“……”
小姑子虽然好吃懒做、惹是生非、招猫逗狗、游手好闲,但偶尔说话还挺中听的。
柴雪琪自己小时候也是日常被爹娘骂,所以立志要成为一个温柔体贴的娘,绝不打骂自己孩子,而是以理服人。
她和颜悦色道:“碗拿来吧,我给你泡。”
楚颂乐呵呵端着碗上前,叮嘱道:“大嫂,你多冲点哦,上次的就有点淡了。”
“……”柴雪琪内心狂翻白眼,她收回之前的话,中听个鬼!
真是上辈子欠她的!吃不了想兜着走。
最后的最后,楚颂还是美滋滋地喝上了冲泡奶粉———七十年代简易版奶茶,然后才献宝似的拿出鸡爪梨,嘴巴很甜地哄人说:“大嫂,看,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摘到的,你第一个尝哦!”
柴雪琪看了一眼:“鸡爪梨?”
“嗯嗯。”
“这都下完雪了,我还以为已经吃过季了呢,你去哪摘的?”
鸡爪梨是打霜前后才有的。
楚颂回答说:“本来是过季了,我特意去山里找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嘛。”
也就这方面比较上心了,柴雪琪听不懂她后半句,只点点头:“你摘了多少?”
“好多呢!”
“那多的可以去泡酒。”柴雪琪不乐意吃这些,因此没多少兴趣,随口道,“鸡爪梨没什么吃头,还是泡酒香。”
楚颂好奇:“咦,还能泡酒吗?”
“是啊,泡出来的酒可香了。”
楚颂自己不喝酒,所以没关注过这些,她才不要贡献自己的零嘴去泡酒呢。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马上过年了,走亲访友必不可少,楚颂更加不可能错过这次光明正大薅羊毛的机会。
村里头无论男女老少,大部分人都会喝酒,说是什么二两酒下肚,种地都更有力气了。
楚颂小算盘打了半天,送礼又回礼,回礼又送礼,终于下定决心。
“这样的话,我还是不当零嘴了。”楚颂信誓旦旦,“都拿出来泡酒吧,既然大嫂喜欢喝,说什么我都要泡一大桶出来!”
柴雪琪:“?”
遭了,略微感动。
柴雪琪:“算了,家里白酒也没剩多少,还是别浪费了吧。”
楚颂:“这有什么,你可比酒宝贵多了,酒没了我再去打!”
柴雪琪恨恨咬牙,遭了。
小姑子怎么一会儿这么讨厌,一会儿又这么讨喜!
她忍不住反思自己之前是不是太斤斤计较,仙仙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单纯而且没心眼,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唉。
自己都多大个人,怎么还跟一个孩子瞎计较!
于是,在楚颂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柴雪琪已经深刻反思上了。
这头,楚颂说干就干:“大嫂,那我先去买酒,你等会儿教我怎么泡酒,好不好?”
柴雪琪哪有不同意的,连忙应好。
这年代的白酒,价格对比后世是相当便宜,几块钱就能买到一瓶茅台,普通粮食酒更便宜。
但说贵也贵,八毛钱能买到一斤二两散称白酒,楚颂全部身家才七毛钱。
楚颂扒拉了下自己存款,觉得不太够,于是又腆着脸去找叶秀枝,两手一伸,要钱。
结局显而易见,她挨了顿骂。
叶秀枝原话是:“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还泡酒,你哪里懂泡酒?老娘天天给你端热水泡脚,没见你孝敬过我一回,倒是先泡上酒了,我看你就是……”
后面的话,楚颂没听下去,她捂着耳朵灰溜溜走了。
叶秀枝,pass!
楚颂一计
不成又是一计,然后把主意打到其他人身上,这次她作了番准备,还打了腹稿,说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
于是,她爹友情赞助了一块一毛。
二哥赞助了八毛。
大哥赞助了五毛。
加上她自己的,楚颂总共有三块一角钱!整整三块钱!
忽得巨款,楚颂平复了会儿心情,然后才翻出个军绿色小布包,斜挎上肩,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她在粮油站买了三斤六两白酒,还剩七毛钱,楚颂觉得真巧,她身家刚好也是七毛钱。
哎呀哎呀,上天安排的最大嘛。
于是楚颂乖巧地吞了。
柴雪琪见楚颂真买酒去了,在家洗了个陶瓷大罐,用开水消完毒后晒干水分,泡酒其实没什么难度。
乡里乡亲,有的喝就不错了,大家都没那么挑。
“大嫂,这酒要泡几天呀?”
柴雪琪笑着回答:“几天哪够,最起码得泡一个月吧。”
楚颂:“……”天塌了。
她以为泡个四五天就差不多的!
楚颂苦着脸问:“没别的办法了吗?能加速吗?我想在年前泡好。”
“这咋加速?加不了,就让它慢慢泡着呗,我们又不急这一时,啥时候喝都一样。”
不一样!根本不一样!楚颂心里泪汪汪,她是想小鱼钓大鱼,过年期间拿去送礼薅羊毛的!
再等一个月,能不能回本都是个问题。
“多等几天,酒放在这又不会坏,你别这么沮丧,你的心意,我们大家都懂的,年后喝也一样。”柴雪琪笑着安慰她。
她没好意思说,楚颂现在满脸绝望,像活不到明天似的……
楚颂悲愤:“不,你根本不懂,我已经破破烂烂,补不起来了!”
柴雪琪:“……”
得,又开始满嘴跑火车,胡说八道了。
楚颂怀揣悲伤,溜回房间偷吃了点零食,晚上又多吃了半碗饭才缓过来。
随后她开始构思自己的惊世巨著,思索半天,最终决定写奇幻冒险故事。
严肃文学,她硬凹不出。
狗血文学,她怕自己刚写到男女主一夜情就被请去“喝茶”。
思来想去,少年冒险故事最适合她!
楚颂又开始咬笔头,瞎编乱造了一堆设定,故事的主人公叫楚不凡,小名是书礼,因为父母都希望她不同凡响又知书达礼。
可惜,十二岁的书礼,始终平平无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她既没有非同凡响,又不够知书达礼。
直到十三岁生日那晚,偷偷躲在书房看连环画的书礼看见窗外有颗巨大的流星砸向院子,她大着胆子前去查看,发现了一条来自外太空的小蛇。
小蛇通体鹅黄色,有两颗红通通的大眼睛,能口吐人言,它还有一艘太空飞船,里面有很多不可思议的高科技产品。
小蛇告诉书礼,它来自MZ-2077星球,执行任务时突发意外,不幸坠落地球,它现在需要帮助,需要尽快找到丢失的能源,然后重启飞船,继续执行任务!
书礼摸了下这条会说话的蛇,然后问:“哇,你的任务是什么?我要怎么帮你?”
过了会儿,她又问:“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你见过嫦娥仙子吗?”她今晚刚看完了嫦娥的故事。
小蛇:“……”
“我没有见过嫦娥,但飞船修好了,我就能带你去看月球,不,应该是月宫。”
书礼:“哇哦!”
小蛇:“我的代号叫女娲,你可以称我为女娲大人。”
书礼:“哇哦!”
小蛇:“我能感应到,我丢失的能源就在这座城市,但我需要地球人帮我找回它们,你是第一个发现了我的地球人。”
书礼:“哇哦!”
小蛇:“我的任务很重要,我要消灭邪恶的大魔王,维护宇宙和平。如果我的任务失败,你生活的地球也会遭到破坏和入侵。”
书礼:“哇哦!”
小蛇:“……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啊?!”
书礼:“哇哦!”
书礼:“太酷了!我愿意!”
“对了,可以不去上学吗?”
小蛇:“不可以!”
最终,书礼和女娲大人定下契约,约定要早日夺回太空飞船丢失的能源,维护宇宙和平,保卫家园!
书礼抱着小蛇偷偷溜回卧室,她的父母仍沉浸在美梦中。
这一晚,她觉得自己是普通又不普通的楚不凡、楚书礼。
……
楚颂放下笔,看看自己开头,满意得不得了,很好,一气呵成,简直就是完美。
楚颂提笔,准备继续写第二章 ,叶秀枝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过来,一张狰狞的面孔印在窗户前。
“这么晚还不睡!又在浪费我的煤油灯!”
楚颂:“……”可恶!
灵感都吓没了。
楚颂起身,做了个气死人的鬼脸,然后默默拉上窗帘,挡住叶秀枝的脸,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总之眼不见心为净。
叶秀枝被她的举动气笑了,她无语地敲敲窗户,叮嘱她早点滚去睡觉。
楚颂:“知道啦———”
结果还是熬到半夜,楚颂一口气写了三章,然后剧情恶意卡在书礼身穿战甲,全副武装地和被魔王附身的同学战斗时。
她伸了个懒腰,没良心地放下笔,等明天把手稿誊到信纸上,再寄给首都出版社。
一切都将完美。
当晚,楚颂做起了美梦。
她的拐枣酒一夜之间就泡好了,酒香四溢,吸引了不少人来买。
喝一口红光满面,喝两口延年益寿,喝三口羽化登仙,更有神秘富婆重金求购她的泡酒秘方。
楚颂赚得盆满钵满。
与此同时,她的惊世巨著一经发表,立刻引起全国轰动,她一跃成为华国最受青少年欢迎的畅销小说家,并霸榜三十余年。
名利双收,美得做梦都笑醒了。
第二天一早,楚颂是真的笑醒了,她猫在被窝里回味美梦,直到叶秀枝处于暴怒边缘、第七次叫她起床,并且表示再不起床家法伺候时,她才磨磨蹭蹭起床。
———今天轮到她吃蛋羹了!
是的,这已经成了楚家优良传统。
鉴于柴雪琪月子期,她吃蛋羹的频率被叶秀枝额外提高为三天吃两次,楚颂依旧不变,两天一次。
叶秀枝本来以为臭丫头会闹着“不公平”,没想到她居然乖乖接受了,甚至大方地表示大嫂身体健康最重要,生完孩子后营养一定要跟上,她自己少吃点也没关系。
……太难得了,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终于说了回人话。
作为亲妈,叶秀枝虽然对孩子自带滤镜,但还是被触动了,她甚至有些感动,傻闺女还不算“无药可救”,至少明些事理!
楚颂穿好衣服,起床,活力十足地打开房门,然后气沉丹田。
“这位拥有全世界最优秀闺女的叶女士,早上好呀。”
叶秀枝已经习惯了,眼皮都不抬,扔给她一条扫把。
“别磨唧,赶紧吃完早饭扫屎去。”
楚颂表情一下子裂开了,觉得自己从香香小仙女沦为铲屎官。
她要清理的粑粑还不是其他鸡鸭乱拉的,而是她从“好二叔”家里牵回来的大肥鹅。
楚颂原本计划过年杀了吃肉,邪恶的爪子已经伸出,没想到大肥鹅的求生欲非常强烈,居然当场下了两个鹅蛋。
两个!
不仅是楚颂,楚家上下都惊呆了。
楚衡拍手夸道:“小妹真厉害,看把这鹅吓的,都连生了两个蛋。”
楚颂:“……谢谢,不会夸可以不夸的。”
楚颂决定看在鹅蛋份上,多留它一天,结果第二天,大肥鹅又下了两个蛋,于是楚颂准备再等等。
结果很奇妙,大肥鹅跟成精了似的,每次楚颂起杀心,它就生蛋保命,而一旦收敛起杀意,准备放过它时,它就开始摆烂,一个蛋都不下了。
周而复始,久而久之。
楚颂被折腾得没脾气了,大肥鹅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一人一鹅互相折磨着。
叶秀枝有点看不下去了,她觉得这鹅和楚颂差不多,都鬼精鬼精的,于是心中悲悯。
“得了,得了,不缺这口肉,翻了年再给你买几只小鹅,你一道养着吧。”
楚颂:“你发誓,不能骗我。”
叶秀枝:“我发你个大头鬼,你过来,看我收不收拾你!”
楚颂:对,没错了,是这个味道。
于是楚颂放弃杀生,干脆把鹅当宠物养了,甚至给取了个名字,项天歌。
项是死对头项宝姝的项:)
项天歌有没有向天歌,楚颂不清楚,它满地拉却是真的,并且晋升为宠物后,项天歌整只鹅都有些飘了,鹅仗人势,天天欺负家里其他鸡鸭。
叶秀枝没办法,觉得不能再把它和鸡鸭关一起了,给它单独做个窝,更不现实,于是就把它散养在院子里。
项天歌不瞎跑,却有了新毛病,它喜欢满地拉。
“小妹,你的项天歌又拉了!”
从此,这句话快成了一句魔咒——
作者有话说:大家除夕快乐哦[比心]
携仙仙给大家送祝福,大家都做个美梦并且美梦成真哦[比心]
第35章
楚颂掐住项天歌的脖子,面目狰狞,咆哮道:“项天歌,你再乱拉,信不信我立刻把你噶掉,一锅炖!”
项天歌嘎嘎叫两声,豆大的眼珠子转个不停,然后谄媚地拿头去蹭楚颂。
在这个家,它知道最该讨好谁。
楚颂没好气地推开它,还嫌不够解气,铁拳又邦邦锤了几下才罢休。
项天歌埋着脑袋,一副逆来顺受的怂样。
叶秀枝说:“行了,你跟一只鹅计较那么多,它还能听懂你说话不成?”
“怎么不成,万一呢。”
叶秀枝懒得理她,往背篓里装了一篮子鸡蛋,又放了块腊肉和一截香肠,说:“走吧。”
楚颂才发现全家人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她好奇地问:“去哪?”
叶秀枝:“去哪去哪,看你外婆去,还能去哪?”
楚衡笑着说:“小妹又糊涂了,连今天要去看外婆都忘了。”
“噢。”
楚颂想起来了,每年这时候,叶秀枝都得带他们回趟娘家,然后一大家子人一起吃个年饭。
她嘀嘀咕咕道:“不知道外婆今年会给我包多少红包呢。”
“我警告你啊。”叶秀枝听见了,她唬着脸,“去你小舅家里,给我放矜持点,人家一家人也不容易,别看到什么就要,逮到什么就吃。”
楚颂乖巧脸:“嗯嗯,知道啦。”
叶秀枝在家里排行老二,上有大哥,下有弟弟,叶外婆现在跟着小儿子生活。
叶外婆住在隔壁村,哪怕是走山上小路也要走两三个小时,楚颂出门时还是个高高兴兴的阳光开朗大女孩,等走到叶外婆家时,已经累得半死不活、整个人都蔫巴了。
叶外婆今年七十三岁了,满头银丝,沧桑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痕迹,但见到几个小辈都来了,尤其是看见楚颂,她露出菊瓣似的笑容,一寸寸绽放,目光浑浊,但又充满慈爱。
“仙丫头,过来,快让外婆来瞧瞧。”
叶秀枝笑着推她一把:“去吧,叫外婆。”
楚颂乖巧道:“外婆,我好想你。”
“哎。”叶外婆笑着应了声,她现在眼睛不好,看不太清人,便抱着楚颂,还是像抱小孩子一样,伸手摸她面颊。
“一眨眼,仙丫头都长这么大喽。”
叶外婆的手很粗糙,干瘦,像枯树皮,还有老人斑。
楚颂盯着叶外婆的手,她的手从她眼角摸到鼻梁,又摸到下巴,因为过于干瘦,虽然很温暖,但还是有刺痛的感觉。
“外婆。”
“哎———”
楚颂突然意识到,她不是原主,这也不是她的外婆。
她真正的外婆,是个时髦的老太太,并不喜欢她。或者说,只是没有那么在意她,不好意思啊,没有很喜欢,也没有很讨厌,只是单纯没那么在乎。
包括她的父母在内,她们一家人,血缘亲情淡薄,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楚颂只是商业联姻的产物。
父母生下她时还很年轻,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各玩各的,哪里想得起来自己还有个至亲女儿。
爱,或许有一点,也或许没有,反正他们每个月都会按时往卡里打钱。
楚颂自然也不会在乎这对陌生的父母,在保姆的溺爱纵容下,她不负众望地长歪了,浑身是反骨,说话尖酸又刻薄,活脱脱一个好逸恶劳、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
她没见过“原主”的这家人。
叶秀枝嘴硬心软,但对孩子是掏心窝子的好,自己舍不得吃穿,好东西都要留给别人。
楚耀国沉默寡言,却默默扛起整个家,大嫂和两个哥哥,同样如此。
楚颂难得思考这些事情。她忍不住皱眉,一开始,她是极不适应七十年代生活的,现在却融入得异常顺利。
顺利得有些可怕,她到底是真正的楚颂,还是七十年代的村姑楚颂?
“坐在这干嘛,又饿了?蚂蚁可不能吃。”
“……”楚颂正在墙角深沉地思考人生,被叶秀枝这么一打岔,什么氛围都没有了,她无语道,“我才不饿!”
叶秀枝满脸写着“不信”,“哦。”
孩子静悄悄,多半在作妖。
大家都在那边聊天嗑瓜子,叶秀枝没看见楚颂人影,心道要糟,出来才发现臭丫头蹲墙角不知道在干嘛。
“娘。”楚颂问,“那如果我变成一只蚂蚁,你还会爱我吗?”
叶秀枝:“爱……吧。”
“螳螂呢?毛毛虫呢?武装扫把呢?”
叶秀枝微笑,给了她一个爱的巴掌,“你以为你是会七十二变的孙猴子啊?变变变的。”
楚颂:“那如果我不是我呢?如果我被什么孤魂野鬼附体,你会怎么办?你会认出我不是我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
楚颂瘪嘴,这有什么听不懂的,就是不想回答。
叶秀枝哼笑:“我是你娘,要是有什么孤魂野鬼上你身,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楚颂:“……”呵。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叶秀枝:“怎么,你不信啊?”
楚颂阴阳怪气:“信啊,怎么不信,我哪敢不信。”
叶秀枝:“……”
最终,楚颂被叶秀枝揪去叶外婆那,友情客串了一把彩衣娱亲的工具人。
临近下午两点,小舅一家做好饭,朴实无华的农家饭,满满当当摆了两桌,喝酒的男人一桌,女人和小孩一桌。
两个舅妈一个劲招呼人吃饭,侄子侄女们闹成一团,楚颂溜达到男人们那桌,留下一句“资本主义实在太可恶了”,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几个大男人,红着脸高声争论。
叶外婆乐呵呵地看着,深陷的眼窝中,目光温润祥和。
一年也就热闹这么一回。
吃过饭,众人又该走了,尤其是楚颂一家,离得远,不走早点就天黑了。
叶外婆拄着拐杖,走进里屋又走出来,从怀里掏出几个红包,挨个发。
几个舅舅舅妈见状,也跟着开始发红包。
楚颂假模假样地推辞几番,笑嘻嘻地收下。叶秀枝也早有准备,给其他小孩一人发了一个红包,来的时候带了一篮鸡蛋和腊肉,走的时候又带走了小舅家的鸡蛋和腊肉。
楚颂觉得自己见证了一场大型置换现场。
叶秀枝说:“傻子,不懂了吧?送什么东西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心意。”
楚颂:“不,最重要的是收红包。”
“红包拿来,交公。”
楚颂瞪圆眼睛,这什么魔鬼发言,她把所有红包都拆了,总共才两毛五角钱!
叶秀枝:“你那什么眼神,开个玩笑要你红包,就成你仇人了?”
“哪有嘛。”楚颂假惺惺说,“娘想要,说什么我都给。”
“哦,那你给我。”
“但我觉得我娘不是那种人。”
叶秀枝:“……”
等一行人慢吞吞地走回村,天已经暗了。
叶秀枝停步,突然问:“哎,你们看,咱们屋前是不是有人?”
众人看过去,远远地,真有一个人影在徘徊,见到他们,那人又转身走了。
楚航说:“是有个人,谁啊?”
“不知道,没看清,走错了吧。”
柴雪琪:“身形也不熟悉,应该不是村里的吧。”
众人都没当回事,芦花大队民风还是比较纯朴的,很少出现恶性事件。
只有楚颂有些疑惑,刚才那个人,怎么有点像……梁家耀呢?
大家都走累了,到家后,叶秀枝先去灶屋烧热水,准备泡泡脚。
楚颂说:“娘,我出去玩会儿。”
“你刚刚不还吼累吗?”
“我现在不累了嘛,我就出去转转。”
叶秀枝:“随便你吧,长了两条腿,天天往外跑。”
楚颂得了令,挎着小包出门,她没转多久,听到旁边小树林有人在小声叫她名字。
……果然,就是梁家耀。
楚颂问:“你怎么在这?”
梁家耀桃花眼垂下,有些委屈地说:“我来找你玩啊,我在医院蹲了三天,结果你一声不吭就走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来这,结果你们家,一个人都没有。”
楚颂:“哦。”
“你看,你看,这么挺的鼻子都冻红了。”
楚颂:“谁让你穿那么少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梁家耀被她的冷漠刺痛,才几天不见,就对他这么冷淡了。
他捂着受伤的小心脏,不甘心道:“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楚颂立刻喜笑颜开,可爱地眨眨眼:“哎呀,你看你,手都冻红了,这么漂亮的手,真心疼。”
“对了,是什么礼物呀?”
梁家耀傲娇地哼了声,没有对她“认礼不认人”的行为表示不满,说不定是爱屋及乌呢。
“喏,这是我买了好久才买齐的。”
袋子打开,楚颂惊讶了一瞬,梁家耀这么一个花孔雀大直男,竟然懂这些!?
袋子里不是别的,而是一些村里很难买到又格外实用的东西,蜂花香皂、忍冬花牙膏、友谊洗发香粉、百雀羚雪花膏……
楚颂抱住袋子,心脏扑通扑通的,糟糕,又要变成死恋爱脑了。
“谢谢你,梁家耀,你真是个大好人。”
梁家耀脸红了,头一次觉得自己名字一点都不土,相反,格外悦耳。
“那……”
“不行。”楚颂拒绝,“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梁家耀瞪大眼睛,眼神飘忽,“你想什么呢,我、我不是那种人,我只是想请你看电影。”
楚颂叹气:“哥。”
“啊?”叫哥哥什么的,好羞耻……
楚颂:“大哥,如果你想追求女孩子,是不能翻来覆去只会看电影这一种手段的。”
尤其是电影质量普遍一般的情况下。
梁家耀:“啊?”
楚颂轻哼:“这样吧,我可以当你的恋爱导师,这些礼物,就当学费了,怎么样?”
梁家耀觉得不怎么样。
楚颂在梁家耀面前比较放得开,嘚瑟道:“喂喂,你居然还不愿意,知不知道我可是有名的恋爱大师,多少人跪求我开课呢。”
梁家耀一下子抓住重点,“什么意思,你很会……恋爱?你谈过很多吗?”
恋爱两个字像是烫嘴,他在嘴里胡乱滚了一圈。
楚颂:“不多,也就十七八个吧。”
“哦。”梁家耀放心了。
她肯定是在开玩笑,怎么可能谈十七八个嘛!
梁家耀捏捏衣角,有些忸怩道:“我、我还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楚颂拍手:“哇,那你真是好清纯好不做作哦,你和别人一点都不一样。”
嘁,楚颂表面笑嘻嘻,心里不屑,装得和真的一样。
她一向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像梁家耀这种富家公子哥,没谈过恋爱?骗鬼呢。
以己度人,她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要和笨蛋帅哥交朋友了,贪财好色是刻在基因里的。
梁家耀挠挠头,觉得楚颂语气不太对。
但确实是夸他的话没错,于是,他只能当自己太敏感了。
“我不要你当我的恋爱导师,我确实在追求一个女孩子,我想约她看电影,但她说我翻来覆去只会这一种手段。”
楚颂假装听不懂,“这样的话,下次约她别的试试?不要灰心,女孩子是很容易被金钱腐蚀……呃不,我的意思是被真心打动,你多送她一点有意义的礼物表达心意,说不定还有机会。”
梁家耀忙说:“那个女孩子就是你!”
楚颂:“……”可恶。
说好的交闪不杀呢!
梁家耀认认真真说:“我喜欢你,想和你处对象。”
“我……”
“等一下,你先不要拒绝我。”梁家耀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的,他憋了个大红脸,眸光却是一片赤忱,“你别误会,我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我活了二十年,第一次遇到会让我心动的女孩子,我喜欢你,所以想和你处对象。”
“如果你接受我,我什么都可以做,如果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我会努力让你接受我。”
楚颂没忍住问:“那如果我已经有对象了呢?”
梁家耀表情坚定,“我会等你们分开。”
“如果分不开呢?”楚颂以为他会说“尊重祝福、默默守护”这类屁话。
没想到,梁家耀表情比刚才更坚定了,他严肃道:“没关系,我还可以从中作梗,努力挖墙角。只要锄头挥得好,就没有挖不倒的墙角。”
“……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道德了?”
楚颂汗颜,感觉梁家耀会是一脸骄傲自豪地说出“啊,我是三”的人。
“不。”梁家耀否认,“爱情是没有先后顺序的,爱情是盲目的,没有道德可言,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局外人。”
楚颂瞳孔地震,不被爱的才是三?!
梁家耀竟然如此超前吗?——
作者有话说:梁家耀:
别人当三,自甘下贱
朋友当三,别被发现
自己当三,倾城之恋[比心]
ps:晚上12点还有一更,大家新年快乐
第36章
楚颂缓了缓心情,继续好奇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发现我脚踏两条船,你会怎么做?”
梁家耀表情一下子就不好了,他自动代入他和楚颂甜甜蜜蜜,结果被歹人插足,于是恨恨道:“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男人,就是下贱,就该千刀万剐,然后浸猪笼!”
楚颂:“……”
没想到这位的道德底线还挺灵活,宽以律己,严已律人。
梁家耀见她不说话,暗想自己是不是自己太凶,把人吓到了。
他握拳抵在唇边,低低咳嗽两声:“总之,你不要多虑这些,我一定好好对你,给足你安全感。”
楚颂委婉道:“我是怕我给不了你安全感。”
都想到要给他安全感了,梁家耀心里喜滋滋的,看楚颂哪里都可爱,担心不能给他安全感的样子,更可爱了。
他目光直勾勾地凝视着她,视线赤忱又灼热。
“你不用考虑什么,安全感,我会自己争取,如果我没有安全感,那一定是我自己的原因,不会怪你的!”
楚颂可耻地心动了,这是什么天选情人体质啊,会自己pua自己,有钱还大方。
“对了,你喜欢手表吗?”梁家耀乘胜追击,把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取下来,“这是我新
买的,只戴过今天一次,如果你喜欢,就送你了。当然,如果你喜欢别的款式,我再给你买。”
“这太贵重了,这不太好吧……”楚颂一边说着,一边扛不住诱惑,手伸过去。
手表啊,还是梅花牌,大品牌,起码得百来块吧。
楚颂的心理防线一下子被突破了,三转一响的一转,他都拿出来了,还不够表明心意吗?!
她最怕辜负别人真心了!
楚颂感动得泪眼汪汪:“耀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帅呢,简直帅到我心坎里了。”
梁家耀被夸得脸红,其实他是小心眼,上次在城里打牌,楚颂没有手表看不了时间,就凑过去看她“哥”的手表,姿态亲密得他吃醋。
就算是亲兄妹,也该有边界感。
所以梁家耀第二天就买了块手表戴着,他自己其实不喜欢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嫌硌着手不舒服。
倒是适合装模作样,就像他喜欢戴□□镜配衬衫,主要是帅。
“你喜欢吗?”梁家耀仔细地给楚颂戴上,银白色表带,意外地合适。
楚颂嘴巴甜甜:“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没有手机在身边,楚颂又学不会看天色辨时间这项技能,失去了时间观念,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梁家耀一下子就飘了,他含情脉脉道:“这是男款,我戴过的,过几天我再送你女款的,好不好?”
是不是有个时髦的词儿,叫什么“情侣手表”?
四舍五入,他也是和对象戴上情侣手表的成功男人了。
楚颂:“好嘟。”
梁家耀一脸痴汉笑,要不是担心会让自己显得居心不良,而他是纯洁的爱慕,都想拉拉小手了。
想到他们刚互通完心意,连约会都还没约,他又该走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梁家耀心里就无限酸楚和遗憾。
“等我回去,我就把现在的工作辞了,然后留更多时间来陪你。”
楚颂暗道恋爱脑真可怕,城里的公职,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他居然想主动辞职!
“耀耀,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楚颂问,“难道你不想为我们的未来,再奋斗一下吗?”
梁家耀被“我们的未来”吸引了,他傻笑两声:“我明白,我都懂,我会努力的,所以我准备回家继承家业了。”
楚颂:“……”靠北。
烦死这种米虫富二代了。
梁家耀:“怎么了,你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楚颂深吸一口气,没关系,她努努力,梁家耀的,就是她的:)
“没事,我们家耀耀真棒。”
梁家耀挺起胸膛,又挨夸了,他现在浑身充满动力,燥得能绕着山头跑两圈不歇气。
两天又聊了会儿,眼见天暗下去,再不回家,叶秀枝该拎着灯出来找她了,楚颂终于和人提分开,约定下次再见。
“好吧。”梁家耀依依不舍地望着她,目送她回家。
……他居然有对象了!
梁家耀至今有种飘飘乎的不现实感,他深吸口气,然后握拳:从明天开始,他就要为他和楚颂的未来努力了!
梁家耀!加油!-
楚颂溜达到天黑才回家,楚家人已经开始吃饭了,她没让人招呼,主动端着饭碗加入。
之前大家还会等她,不过楚颂没事就爱瞎溜达,最严重的一段时间,天天晚归,叶秀枝一气之下就没等她了。
———爱吃不吃,不吃饿死!
这是叶秀枝原话,不过楚颂要是真回来晚了,赶不上吃饭,她又比谁都心疼闺女,早早留好饭菜,温在锅里。
叶秀枝端着碗,问:“今天又去哪鬼混了?”
楚颂心虚摇头:“哪有鬼混,就随便转了转。”
她不好意思说,她刚刚又给叶秀枝找了个好女婿,怕她吓死。
看在过年的份上,叶秀枝没多说什么,数落了几句就闭嘴,更多的是觉得说也没用。
之前哪次不是?她口水都说干了,转头一看,好嘛,楚颂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正摸着肚子打饱嗝呢。
叶秀枝:看开了,爱咋咋。
第二天,楚颂睡到中午才起床,她昨晚熬夜把惊世巨著前几章全誊到信纸上,累得她胳膊都酸了。
潦草吃了个午饭后,下午又赶到村口,戏班子在那搭建了临时舞台,千等万等,终于等到了戏班子来唱戏的日子。
楚颂自然也是期待的,这可是她出风头的好日子!所以一吃完饭,她就急匆匆赶到地方,赵盼嫂子早就等她了。
“仙丫头,这里,这里!”
楚颂露出大大的笑脸:“婶子,我来啦!”
赵盼:“几天不见,又水灵了,喏,你的衣服在那,等会儿试试还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我再改几针。”
“好嘞。”
楚颂抱着衣服去后台试衣服,她掀开帘子,看见里面还有半裸的男……女……男……总之还有个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为里面没人的。”
楚颂尴尬得退出,立马又拉上帘子,她在门口连连道歉。
“没事,你进来吧,我快换好了。”声音倒是女生的声音。
楚颂掀开帘子,发现是个清瘦高挑的女生,丹凤眼,高鼻梁,薄唇,身上穿着戏服,看样子是反串小生的。
对方看了眼她手上的衣服,笑着问:“你是今年的观音吗?”
“嗯嗯。”
“早就听赵婶说今年会有个漂亮妹妹来扮观音,原来就是你呀,我叫简莫娥,你叫楚颂,对不对?”
楚颂故作娇羞,夸张地摸脸颊:“原来我这么出名吗?哎呀,不愧是女明星。”
“女明星?”简莫娥愣了下,然后笑起来,“确实很像天上明亮的星星呢。”
“好了,我不耽误你,你快去换衣服吧。”
楚颂点头,进去换衣服,说是戏服,其实只是一条厚厚的白裙子,层层叠叠,上面绣着祥云和柳枝,裙摆垂着流苏。
很厚实,冬天穿也不会觉得冷。
楚颂换好衣服走出去,赵盼问:“怎么样?还合不合身?”
简莫娥说:“看着还行,就是腰身有些紧。”
赵盼也点点头,掐了一把楚颂的腰,“哎呦,看看,这肉真紧实。”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伸手“耍流氓”,边摸边夸。
楚颂无力招待这种热情,只能低头故作矜持。
说是加入戏班子,表演扮观音,其实也就相当于cosplay,表演者只要不ooc,当个吉祥物送祝福就行。
没什么好排练的,所以楚颂一下午都在围观别人排练,因为是民间小团体自发组建的戏班子,所以大家唱功都很一般,主要图个热闹。
一行人中,就简莫娥唱功最好,楚颂还以为她是专业的。
简莫娥笑着摇头:“没有,我也是业余的,我妈妈会唱,我也喜欢唱戏,从小跟着她学的。”
楚颂:“那真的很有天赋呢,以后说不定能成为戏剧大师,我们大家都叫你简老师,简大师!”
简莫娥“扑哧”声笑出来,她外表英气十足,性格却是软软的,看上去很好欺负。
“哎呀,什么简大师,我可称不上,以后干完活,能给大家唱唱戏就很好了,不像我娘……”
剩下的话她没说,停滞片刻,她表情微微黯淡下去,随后把话题转到其它地方。
大家都识趣地没有多打听。
时间一晃而过,夜幕降临。
村民们早早吃过饭,带着瓜子花生,搬上小板凳,坐等看戏,小小的场地挤满了人,来得晚的只能远远站在后边土坡上,还有身手好的,选择爬到树上看。
楚颂特意给家人朋友留了排vip位置。
“小妹,你这身装扮真好看啊。”
“是啊,仙仙,真像观音。”
“绝对是我见过最像观音的观音!”
楚颂一点都憋不住,见到楚家人来了,立刻提着裙摆过来,转圈圈显摆了一波。
叶秀枝也觉得漂亮,心里很自豪,但转念一想,大冬天的,就穿这身裙子,好看是好看,不得把人冻坏了?
“外面冷,你不嫌冻?赶紧进去,别在外面闲逛,后台烧着柴火,要暖和一点。”
楚颂飞吻:“娘,我就知道你最担心我
了,么么。”
叶秀枝满脸嫌恶:“滚滚滚,肉麻死了。”
很快,锣鼓接连敲了几声,戏班子今晚的表演正式开始。
今晚的主持人还是和往常一样,是赵盼,她穿了身红袄子,喜庆极了,口才也好,麻溜地用一大串吉祥话作开场白,引得台下人纷纷鼓掌。
今晚总共要唱三大段戏,分别是《铡美案》、《龙凤呈祥》和《四郎探母》,都是些经典曲目,爱听爱唱的人很多。
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唱着戏,楚颂在后台听着,还没轮到简莫娥唱,所以她正在给楚颂描妆。
“好了。”其实也没画什么妆,七十年代还没流行彩妆,所以简莫娥只是简单地给她抹了粉,又在额头点上朱砂痣。
“这样就画好了,真好看。”
楚颂对着镜子欣赏了半天,也觉得好看,怎么看怎么完美。
“哎呀,你的描妆技术配上我的脸,简直无敌了。”
简莫娥被她逗得捂嘴笑,忽然听见外面好像有响动,她掀开帘子去看了眼,又什么都没看见。
“奇怪,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有是有……可能是老鼠吧。”
简莫娥点点头,便没多在意了,有老鼠很正常。
两人又聊了几句,简莫娥被人叫走,过了会,戏班子的小丫头进来说:“楚颂姐,简姐姐叫你陪她去上茅厕。”
小丫头是赵盼捡回来的女儿,小时候因为高烧,烧坏了脑子,虽然称不上是傻子,但总像缺了根筋,发育迟缓。
“上茅厕?那她人呢?”
小丫头摇头:“不知道,外面有人让我这么叫你的。”
楚颂:“……谁啊?你认识吗?”
小丫头依旧摇头,呆呆地说,“不认识,好像是个男娃。”
楚颂扶额,如果这都看不出不对劲,那她就白混了。
不管是恶作剧还是真有人想使坏,她都同情这人的智商,骗她出去的理由也太拙劣了。
“好了,我知道,你忙去吧。”
小丫头点头。
楚颂摸了摸头上的木钗,放心了,她将计就计,掀开帘子往村里旱厕走去。
她倒要看看,这第四场戏是唱的哪一出。
夜晚静悄悄的,配合着戏台上哀婉悠转的戏腔,平添了几分骇人。
“简莫娥?你在吗?简莫娥?”
楚颂提着灯,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什么异样都没发现,于是她便准备返回,或许是恶作剧吧。
结果刚一转身,旁听玉米地里就有个醉醺醺的酒鬼朝她扑过来。
楚颂汗颜,发什么神经?她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里。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脚底下人的脸,脸上的麻子比五官还突出,她压根不敢多看。
“你是谁?就是你让我来这里的?”
楚颂自觉她没有得罪过人,更没和眼前这个酒鬼有过交流。
酒鬼老头已经喝蒙了,浑身酒气,被楚颂踹进田里后,他努力爬了几次才爬起来。
楚颂一身白裙,额间一点朱砂痣,虽然漂亮,但浑身上下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
何况那一脚,踹得他屁股现在疼。
老头有些胆怯,但想起那人对他说的话,还是贪婪占了上头,色欲熏心,他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试图解裤腰带。
“你别怕……别怕,媳妇,跟了我,我……我会好好疼你。”
只要过了今晚,这么漂亮的女人就是他的了。
楚颂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她默默后退几步,老头以为她是退缩害怕了,更加兴奋,拉着裤腰带就要伸手去拽楚颂裙子。
下一秒,老头发出声惨叫。
楚颂是真觉得这种人,打他都脏手,她一边嫌弃,一边抓住老头稀疏的头发,“砰”地一声按进地里。
瘦瘦弱弱的老头,身高还不到楚颂肩头,楚颂一只手就能像拎小鸡似的把人拎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虐待老人呢。
楚颂实在瞧不起这种战斗力为负的东西,当她是病猫吗?耍这些小手段。
“我看你是癞蛤蟆追青蛙,长得丑玩得花。”说完,楚颂又觉得不妥,疑似把自己也骂进去了,于是改口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去吧!”
老头吃痛,一边哀嚎一边挣扎,楚颂捡了根棍子,对准他下身不起眼的某处。
“你和我有仇?还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老头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了什么,酒醒了大半,再看楚颂,哪是什么圣洁漂亮的女观音,简直就是女魔头。
他立刻求饶:“不、不,放过我,是我自己被猪油蒙了心。”
“谁给你的胆子,敢来算计我?”楚颂一棍子敲下,满意地听人惨叫声,“说,除了你,还有谁参与了?”
她记得很清楚,戏班子那小丫头可是说传话的是一个小男娃。
“没、没有了。”
还不老实,楚颂也不跟他多废话,扬起木棍,刚要落下,她就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低头一看,人竟然吓尿了。
楚颂:“……”
今晚还是对她造成伤害了,很遗憾,是化学攻击。
老头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吓得抖成筛子了,“别打我,别打了,我都说!”
“说吧,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
“是你二叔,是他教我的!我喜欢你,他说只要这么做,就能娶你当媳妇,然后我就……啊!”
楚颂听不下去了,她气笑了。
她的好二叔啊。
这是又欠打了。
第37章
“没有镜子,总能撒泡尿照照自己吧?尖嘴猴腮的老河童,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和我眼睛道歉了吗?啊?!”楚颂越想越生气,“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白菜和粉条。”
老头哆哆嗦嗦地蜷缩在地,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只敢小声哀嚎,不敢多说话。
生怕又被揍一顿。
楚颂这段时间吃的干饭可不是白吃的,她爱偷懒归爱偷懒,力气却不小,连叶秀枝都调侃她像头横冲直撞的小牛犊子。
“爬起来,老老实实跟我走。”
楚颂一把揪起人,没走几步,简莫娥急急忙忙带着人赶来了,她得知有人假借她名义骗楚颂出来,顿时感觉不妙,于是悄悄通知了楚家人和信得过的村民,大家一起出来找人。
“仙仙!”
叶秀枝冲得最快,三步并作两步,她上上下下打量楚颂,急道,“没出什么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楚颂摇头:“我才没事呢。”
叶秀枝松了口气,这才有空看旁边鼻青脸肿又满脸心虚的老头,再看他松松垮垮的裤头,她气得两眼一黑,当场就掐住人脖子,面目狰狞,活似一头发威的母豹子。
“刘老瘸!狗日的东西,你后背梁长疮骨脐眼流脓,你个坏透了的狗玩意儿,老娘今天不掐死你我跟你姓,把你剥皮抽筋,看你还怎么去祸害人,天生太监命的东西……”
楚颂目瞪口呆,她娘原来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等等,娘,你快把人掐死了。”
“掐死就掐死,大不了老娘给他偿命,今天就要出这口气!”
刘老瘸是该死,但楚颂觉得为这种货色,还不值得脏手,于是她示意楚航楚衡拦下叶秀枝,兄弟俩一个抱住母亲,另一个从楚颂手里接过刘老瘸,趁机又给了他几拳。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小妹又没受到什么伤,所以他们存有几分理智,不然,早就套上麻袋把人往死里揍了。
“老实点!”楚衡把人结结实实捆起来,然后问楚颂,“小妹,现在该怎么办?你准备怎么做?我现在把他送镇上,让这老不死的吃几颗枪子儿!”
听到“吃枪子”,刘老瘸浑身一僵,要不是刚才已经尿过一回,恐怕又该被吓尿了。
他双手被绑着,于是狼狈地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认罪,“别,别,放过我!我什么都还没做,我连碰都没碰到她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要不你们打我吧,再打我一顿!”刘老瘸涕泗横流,多委屈似的,“都是楚良材,是他逼我的,是他出的馊主意!我只是一时喝多了!”
楚颂忍不住笑,他不是知道错了,而是知道自己要得到相应的报应,所以怕了。
他只是坏事没做成功,而已。楚颂身强力壮,还练过几年空手道,一般人都奈何不了她,但今晚换个人,或许就是一桩惨案。
“刘老瘸。”楚颂弯起眼角,笑容异常可爱,眉间一点朱砂痣却红艳如血,“我也想放过你呀,但……”
她以手作枪,往脑门一指,“砰”。
刘老瘸大瞪着眼。
那滴鲜红的朱砂痣突然变成枪毙后的血印子。
他一哆嗦,紧张之下,隐约看见牛头马面来索命,于是翻着白眼晕厥过去。
楚颂感叹:“承受能力也太弱了。”
叶秀枝这会儿也缓过来,见闺女生龙活虎的,非但没有惶恐不安情绪,反而还能皮一皮,彻底放下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没忘记刘老瘸刚才提到的“楚良材”,心里恨得咬牙,骂道:“背后竟然是楚良材在搞鬼,这个杀千刀的,简直丧尽天良,能想这种损招!亏咱们之前还是亲戚!”
楚耀国更是寒心,别说亲戚了,两家现在就是仇家!
楚颂:“不急,楚良材我自有收拾的办法,先把刘老瘸关起来,明天一早送进警察局,不能耽误今晚唱戏,我还得回去扮观音呢。”
叶秀枝既佩服她的“心大”,又庆幸,她已为人母,年长几十岁,考虑的自然也更多更全面。
虽说今晚没发生什么,但传出去,不知道被人怎么嚼舌根,平白无故惹一身腥,谁都嫌晦气。
“各位,今晚什么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刘老瘸我们会带回去,明天一早就报警。剩下的,我没有别的奢望,就希望大家都能说句公道话,还我女儿一个清白,别让某些人暗地里看笑话!”
简莫娥道:“叶婶你放心吧,我们都懂,不会乱说什么的。”
其余几个村民纷纷点头,表示不会乱说,该是什么就是什么,造谣可是会犯口业损福报的。
大过年的,他们不干那种缺德事。
楚航把刘老瘸关进楚家柴房里,其余人又重回戏班子,台上的戏仍在唱,观众们注意力都放在台上,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简莫娥匆忙回后台换了戏服,预备登台唱戏。
一晚上热热闹闹的,最后是舞狮表演,楚颂扮着观音在舞台中心,她身后跟着两个可爱仙童,像模像样的。
“好!”台下人纷纷鼓掌。
楚颂挎着竹篮,为了接地气,观音的净水瓶被换作竹篮,“净水”也变成瓜子花生糖,她撒下去,一堆人抢着捡。
“观音娘娘保佑我!”台下有脸皮厚又玩得开的人喊道。
“好啊。”楚颂挑了颗糖,对准他方向扔过去,“福气给你,看你能不能接着。”
那人接住,然后欢欢喜喜地吹了声口哨,大家都被逗笑了,就连叶秀枝也微微展颜,心情放松多了。
楚颂扮演的观音很受欢迎。
以往的“观音”虽然也好,但毕竟都是些脸皮薄的小姑娘们,有所拘束,不像楚颂是个人来疯,人越多,她越起劲。
竹篮里代表福气的瓜子花生,在楚颂手里赫然变成武器,她挨个“送”过去,“送”到后面,愈发如鱼得水、得心应手。
反倒是村里一些年轻小伙,变得羞羞答答起来的,楚颂敢送,他们还有些不好意思接呢。
楚良材混迹在人群中,和热闹的周围格格不入,打从楚颂露面开始,他表情就不太好了,心里把刘老瘸骂了一万遍,没用的废物,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他还以为刘老瘸已经得手了呢!
该死的!该死的!
“二叔。”
楚颂不知何时冒到人背后,幽幽开口,“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呀?”
楚良材有些心虚,正想说话,楚颂先捂着嘴笑道:“死了三天的,恐怕都没你白呢,嘻嘻。”
楚良材表情扭曲一瞬,这不就是咒他死吗?!
“二叔,你难道不好奇刘老瘸去哪了吗?”
楚良材僵住,感觉从头到脚一股恶寒升起,一瞬间,他后背浸出冷汗。
刘老瘸那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刘老瘸去哪儿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楚颂不意外他会抵赖,她笑笑:“我的好二叔,你就先等着看刘老瘸下场吧,你说,他要是死不瞑目,会不会来找你呢?”
楚良材手一抖,安慰自己楚颂是故意吓唬他。
楚颂阴恻恻说:“我保证,你的下场只会比他,惨烈百倍。”
楚良材目光看她跟看鬼一样,又想起之前被扁担支配的恐惧,屁股开始幻痛。
他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老瘸怎么样,根本报应不到我头上!”
楚颂:“好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相信二叔肯定不会怕的。”
楚良材:“……”
两人说话声音小,楚颂又一脸笑眯眯,别人还以为她们叔侄叙旧,只有叶秀枝脸色一变,防狼似的把闺女拉到身后。
要不是被拦着,她现在只想抄起两把刀,一刀结果刘老瘸,一刀结果楚良材。
“你等着,这仇,我们迟早得报!”
楚良材现在反而安下心,如果真要报复,哪还用得着等以后,没有证据,谁敢动他?
“大嫂。”想到这里,他阴阴笑起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之间,哪有什么仇啊?”
叶秀枝气得够呛,好在楚颂及时拦住她,说来日方长。
楚颂没在这和楚良材打多少嘴炮,刺了人几句就走了,她扫圈人群,发现陆明霖和房清容都来了。
前者隐在人群中,后者没有靠太近,远离人群落在大后方,要不是楚颂眼神好,差点就以为他没来了。
楚颂自然是一视同仁的,她略作思考,准备先去找陆明霖。
陆明霖余光一直注意着楚颂,见她提着裙摆施施然过来了,慌乱几瞬后故作没发现,眼神忙碌地左看右看,又不知道该看什么。
“陆大哥,子慕哥。”
人群浑浊,月色清朗。
而比月色更清更朗的是楚颂,声随人动,她宛若月下小仙子。
陆明霖有些晃神,然后看见小仙子“嘎嘎”笑了两声,豪放地撩起裙子蹲下,开始“卡嚓卡嚓”嗑瓜子。
陆明霖:呼。
岑子慕就坦然多了,听到后只是有些不解:“等一下,怎么你叫他‘陆大哥’,叫我子慕哥?”
明明之前称呼还是一样的。
楚颂道:“亲疏有别嘛。”
“谁亲谁疏?”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和陆大哥更亲啊,我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不过,你想的话,我也可以叫你岑大哥。”
楚颂伸手。
岑子慕:“干嘛?”
“改口费啊,咱们明码标价,只要你给得够,我叫你亲娘都行。”
陆明霖想,他是极讨厌这种见钱眼开势利小人的,但楚颂不同。
她坦诚得让人讨厌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今天的,我争取早点更新[爆哭]
第38章
岑子慕沉默,幻想了下自己给楚颂当娘的样子,他一阵恶寒,连忙拒绝。
“大可不必!你还是就叫我子慕哥吧,这种福气留给他。”
岑子慕摇着头,拍了拍好兄弟陆明霖的肩膀,被他嫌弃地躲过去。
“嘁。”楚颂瘪瘪
嘴,她认真的呢。
有奶就是娘。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我表演呀?我扮的观音,是不是很像?”
陆明霖答:“没来多久,看见了,嗯,很像。”
他矜持地笑:“很好看。”
岑子慕一言难尽地扭头,不是,没来多久?
到底是谁饭都没吃就硬拽着他来占位置啊,鬼吗?还不敢占前排,左选右挑,只找了个不起眼的中排。
再说,别以为他傻!今年年假他们早该买火车票回家探亲了,陆明霖非要多留几天,为的什么?还不是不想错过楚颂心心念念的“扮观音”表演。
两人一个大院的,岑子慕总不能自己先回家,于是只能舍命陪君子。
看着吧,他在心底暗暗吐槽,估摸着撑不了多久,好兄弟就该成楚家上门女婿了。
楚颂煞有其事地点头:“真有眼光,我也这么觉得。”
“我今晚还戴耳坠了呢,可惜没有相机,不能把我的美定格在这一刻,太遗憾了。”
陆明霖说:“我家有一台闲置的相机,如果你喜欢拍照,年后我带过来?”
“真的吗?陆大哥!”楚颂激动握拳,她眨眨眼,双眼亮晶晶的,陆明霖再一看,原来是灿烂的光影倾泄倒映在她眼底,月光碎碎。
“真的要送给我吗?陆大哥,你人真好。”
陆明霖收好人卡已经收习惯了,“好事”做得多,更不差这点,“没关系,你喜欢就好。”
“喜欢,我特别喜欢!”
陆明霖勾唇,完全没有被占便宜的样子,反而像是中了大奖,露出迷之笑容。
做了散财童子还那么高兴,岑子慕看了半天,又想了半天,决定尊重祝福。
等人走后,他才心情复杂地问:“你真的……”
陆明霖:“没有。”
岑子慕:“我还什么都没问!”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陆明霖看他一眼,“先不提我,我父母也不会同意的,我答应过他们,不会在乡下成家立业。”
岑子慕:“我看你都快贴成人家上门女婿了……行行行,你瞪我干什么,我不说、不说行了吧?”
“我心里有数。”
岑子慕狐疑地看着他,真有数?总感觉是在嘴硬。
好歹从小一块儿长大,他还算了解人,论精明论算计,谁能算计得过他啊?何况人小村姑都称不上算计,张张嘴巴、笑一笑而已……就眼巴巴地捧着东西送上门了。
岑子慕叹气,得,还是早点准备份子钱吧。
不对,他又摇头,“剃头挑子一头热,搞不好你是单相思呢……OK,我这次是真闭嘴,我不刺激你。”
陆明霖:“……”
哑口无言。
楚颂和陆明霖走动完,莫名其妙捡了个相机,她喜滋滋地赶赴下一场。
为了早日躺平而努力奋斗鸭!
“小房!”楚颂趁周围人不注意,溜去后面找房清容。
“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刚有没有看我表演呀?我扮的观音,是不是很像?”
房清容干完活就来了,他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人很多,他站在最后面,一直等到楚颂出场。
“好看。”
配上他那双湿润的眼睛,倒是显得很真诚。
楚颂喜欢被夸,臭屁道:“我今晚还戴耳坠了呢,等我的相机到手,就可以拍照了,然后把美定格。”
房清容倒是不在意这些,美不美的,反正楚颂在他眼里怎么都好,他盯着楚颂耳垂上落下的观音流苏耳环,有些心疼。
“疼吗?”
“不疼。”楚颂以前是没有耳洞的,她之前书房的四面墙壁,字画没贴多少,大大小小全是她自己的人生照片,但因为太溺爱自己,怕疼,一直没有打耳洞,所以很遗憾不能尝试各种稀奇古怪的耳环。
结果穿书倒是让她无痛拥有了一对完美耳洞,她问过叶秀枝,叶秀枝什么都不记得了,比她更惊讶,像第一次知道原来她有耳洞。
楚颂决定短暂地原谅死对头两秒钟,不,三秒钟。
感谢设定。
楚颂摸摸耳垂,很满意,又打量了房清容几眼:“漂亮的男孩子才招人稀罕,这么好的耳朵,不戴耳环可惜了”
凭心而论,房清容五官也是极优越的,浓眉大眼,鼻梁挺直,和他秀气的名字不同,是一副混血浓颜长相。
楚颂大手一挥:“以后什么绿松石、珊瑚还有金银耳饰,我通通给你安排上。”
房清容喜欢听她说“以后”,心内涌上股暖乎乎的温情,但老实本分是他一贯作风,“这些很贵,我们还买不起,以后你戴贵的,我戴便宜的就好。”
“只是,穿金戴银的,不好。”
在这个敏感的年代,没人敢穿戴金银首饰招摇过市,就算家里有,也是偷偷藏起来。
楚颂:“……”悲。
又忘了她现在只是个穷鬼了。
房清容见她表情蔫下去,以为她是被打击到了,连忙从兜里掏出两个红艳艳的柿子,软软的,还沾上了他的体温。
“柿子,甜的。”
他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是嘴笨地承诺,“以后,会好起来的。”
他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吃穿不愁,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楚颂笑眯眯收下,“哪来的柿子?”
“之前干活时,和别人换的。”
楚颂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刨根问底。
叶秀枝一会儿没见到楚颂人影,就开始着急,一边叫她名字一边找人,偷偷约会是不行了,楚颂果断松开房清容的手,不忘揩了两把油。
“我得走了,下次再来找你玩。”
房清容点点头,知道她不能再待下去,他有些沉溺其中,更多的是不舍。
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叶秀枝找楚颂没什么事,单纯没看到人心里慌,见她不知道从哪又冒出来,吐槽道:“一天天的,长了腿就知道四处乱跑。”
楚颂:“哼。”
长腿不就是用来跑的?
才不和她一般见识。
戏班子的表演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就结束了,但群众热情高涨,热热闹闹的,一直玩到十点才三三两两散去。
楚颂随大流回家,第二天一早,她坐上拖拉机去城里,楚衡和叶秀枝陪着她。
刘老瘸昨晚在牛棚冻了一宿,这会儿神情恹恹,提不起半点精神,他喊冤,喊得嗓子都哑了,但楚家上下除了只嘎嘎叫的大鹅,没一个搭理他的。
不仅没人搭理,还把楚颂招来了。
楚颂半夜被他的喊冤声吵醒,憋了一肚子火,拎着扁担,不由分说把人揍了顿。
后半夜,刘老瘸不敢再叫了,他又饿又冷,在心里诅咒楚良材祖宗十八代。
更埋怨自己脑子不清楚,信了楚良材的教唆,早知道楚颂这么难对付,他招惹她干嘛啊!
进了城,叶秀枝揪着刘老瘸直奔警察局,接待几人的警察是伍文,听完事情经过后,他气道:“婶子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负责到底,还你们一个公道!”
刘老瘸当场被关押起来,等进一步调查,他被戴上手铐,没法再心存侥幸,这时候终于慌了,六神无主地想下跪认错。
他又没有真的做什么!连楚颂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过!
何况,他已经知道错了!
“老实点吧!”押着他的警察虽然见多了这种场景,心里也极为不齿,现在下跪道歉有什么用?
她低声骂了句,“畜生。”
楚颂懒得和刘老瘸浪费时间,证据确凿的事,伏法只是时间问题。
叶秀枝是恨不得亲自把人凌迟,问道:“伍警官,刘
老瘸做的这些事,能枪毙他了吗?”
伍文张张嘴,不好回答这个直白的问题,他想了想,委婉道:“婶子你放心,刘老瘸寻衅滋事、侮辱妇女还涉嫌破坏公共秩序,等我们调查取证后,一定从严处理!”
叶秀枝懂了,放心了。
伍文立即派了人开展调查,出面作证的人很多,几乎立刻坐实刘老瘸的罪名,最后他被判枪决,缓期半月执行。
楚颂没见过那场面,但据说听到结果那一刻,刘老瘸当场吓尿了,哆哆嗦嗦地、痛哭流涕说后悔。
后面或许是认命了,他认罪,同时不甘心只有自己倒霉,闹着还要把楚良材抓起来,一切都是他教唆的!
楚良材被抓进局子,心里慌得不行,他在心里骂刘老瘸连个女人都搞不定,还把他拖下水。
面对审问,他倒是硬气得很,知道一旦认罪就完了,所以一口咬死他什么都没说,就算说了,也是酒后胡言。
实际上,他确实教唆过刘老瘸,但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天知地知,后面的事,他可一点都没参与!
伍文心知他是什么样的人,却也无可奈何,办案是讲究证据的,楚良材是动了歪心思没错,却没真的参与,所以还真不好判他的罪。
最后,楚良材和他假传话的小儿子都被关了一个月,牢里接受思想改造。
叶秀枝他们都对这个结果不满,楚颂接受良好,不急,等楚良材出来,她会让他知道什么叫人间炼狱。
这一个月,进去不是惩罚他,而是在保护他:)
大过年的,好好一个家,儿子孙子都被关进牢里,在家的楚大根听了消息,差点没气晕过去,他一边念叨着家门不幸,一边去找楚颂讨公道。
他自己不如意,过不了一个好年,也要闹得别人家不如意。
楚颂不语,默默拿起放在一边的扁担。
楚大根哪里打得过楚颂,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打不过,骂也骂不过,最后实在扛不住,他不敢去找警察,就不要脸地纠缠队里干部。
几个干部也是满脸为难,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大过年的,他们只想家人孩子热炕头,于是各打五十大板,都批评了顿,凡事要以和为贵。
楚颂乖乖巧巧接受批评,深表忏悔,打人是不好的行为,她下次一定不这么冲动了。
叶秀枝笑呵呵地送走干部们。
人一走,楚颂转头就变脸了,凶神恶煞地盯着楚大根,又拿起扁担。
“我告诉你,打你就打你!谁来都没用,有本事,你就把你的‘靠山’天天栓裤腰带上,别让我找到你落单的时候!”
“真把你打出好歹了,大不了我赔钱,赔钱不够就坐牢,反正老娘还年轻,等出来以后还是个娘们!”
“有本事,走着瞧!”
楚大根目瞪口呆。
他一家做惯了地痞流氓的事,无理也要争三分,但头一次,他直面“地痞流氓”的可怕之处。
他甚至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
叶秀枝更是两眼一黑。
第39章
叶秀枝咬紧牙关,再怎么样,都是亲生的!
虽然有点难以接受水灵灵的闺女变异成地痞流氓,但!叶秀枝强行安慰自己,变成流氓以恶治恶,总比被恶人欺负好!
叶秀枝忍了又忍,忍住了。
楚颂收拾完楚大根,心情倍爽,见叶秀枝持默认态度,于是更加嚣张,追着杀,每天打卡一样往楚大根家里跑。
空手去,满手归。
楚良材和他那不成器的儿子都被关进大牢里接受思想改造,家里只剩楚大根孤零零一个老头子。
柔弱、可怜又无助。
“爷爷,我来咯。”
远远听到这小恶魔的声音,楚大根就一哆嗦,然后往茅厕里躲,只要不亲眼目睹,他就能催眠自己受到的伤害减少一点,哪怕只是一点。
楚颂在楚大根家里转了一圈,能薅的她都薅得差不多了,最后抱了捆柴和两颗大白菜回家。
“爷爷,今天我先走啦,年后再来,祝您过个好年!”
楚大根呕得要吐血,望着几乎空荡荡的家,咬碎一口老牙,好年?他还怎么过好年!
强盗一样,见什么拿什么,偏偏他还什么都做不了,因为都是这些年,他们欠楚家的!
等着,等着,这仇……就算报不了,他楚大根也永远诅咒楚颂。
诅咒她一辈子!
楚颂快快乐乐地回家,千盼万盼盼到过年,翁凤威赶在新年前给她做好了新衣服,非常合身,她免不了又是一阵得意。
没办法,嘻嘻。
衣架子,就是穿什么都好看。
叶秀枝打断她的“孤芳自赏”,吩咐她去自留地里摘辣椒,楚颂懒得动弹,装听不见,叶秀枝又说摘了辣椒晚上给她炒香肠,楚颂可耻地屈服了,辣椒炒香肠实在太下饭了,她每顿能吃三碗!
楚颂挎着小篮子去自留地,辣椒摘到一半,她看见梁家耀鬼鬼祟祟往她家走,看见她在摘辣椒,又鬼鬼祟祟过来。
楚颂无语了会,小三圣体么,天生这么重的偷感?
梁家耀委屈道:“我还不是怕被你家人发现嘛,我快一礼拜没见到你了,茶不思饭不想的……”
楚颂想,没办法,没有网络没有手机,两人一个在乡下一个在城里,和异国恋没什么区别,她和小房就是异地恋。
这种交流频率,楚颂敢立flag,她再谈十个都不怕翻车。
梁家耀戳戳她:“当然,如果你……”
楚颂:“不行!”
梁家耀的脸一下子垮了,很失望,他无非是想见家长、争取个名分!
居然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
“好啦好啦。”楚颂余光瞥见他背着的小包袱,猜测应该是给她的东西,于是又拉他小手,甜甜哄道,“不是我不想,只是时机还不成熟,被我娘发现了,她会打断我双腿的!”
“我就这么拿不出手吗?”梁家耀郁闷。
楚颂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开始反击:“好啊!你只关心你自己,根本没有考虑过我,就算我断腿也无所谓是不是?你就只在乎我有趣的灵魂、高贵的精神和漂亮的皮囊!”
她啐了一口:“人渣!流氓!”
梁家耀傻眼了,他不是!他没有!
“而且,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楚颂把小篮子扔给他,“不知道主动帮你亲爱的女朋友干活吗?”
这点还是小房好,踏实肯干能吃苦。
梁家耀接过篮子,被“亲爱的女朋友”几个字甜到了,他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摘辣椒。
不过他是第一次干这种活,显得很生涩,生拉硬拽,折了不少枝叶。
楚颂骂道:“笨手笨脚,一点用都没有。”
梁家耀不敢吱声,默默挨骂,他摘完辣椒,这才讨好似的把小包裹拿出来,里面都是零食,还有楚颂心心念念的肉罐头。
一瞬间,梁家耀变得帅气逼人起来。
楚颂嘤嘤嘤:“笨手笨脚也是我最最亲爱的男朋友,全天下最好的对象。”
梁家耀顿时心里软乎乎的,觉得什么都值得,“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是提前给你的新年礼物,新年快乐。”
楚颂非常感动,于是让他低头,在他右脸吧唧一口。
“这是我的新年礼物,喜不喜欢呀?”
“喜欢。”
“感不感动?”
“感动。”
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完全一副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样子。
楚颂不敢跟人聊太久,她是出来摘辣椒的,摘辣椒摘这么久,叶秀枝该起疑心了。
“我回去了,下次……以后我们每周或者半个月见一次面吧,约定好时间。”
梁家耀其实更想三天见一次面,但频率太高容易引起旁人怀疑,于是他只能改为每周见一次面。
“那我走了……”
“哦。”
“我真的走了……”
“走吧,一路平安。”
梁家耀:“我真的真的要走了……”
楚颂:“……”
她突然福至心灵,于是满脸不舍道:“好舍不得你啊嘤嘤嘤,但是没办法,耀耀,下次见面的机会一定要早点来啊。”
这也是梁家耀的心声,他心碎叹气,为了让自己显得刚强可靠,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冷酷地点头。
“回去吧。”
楚颂咬牙,看在肉罐头的面子上,原谅了这种显然是第一次经历热恋期、过于上头的行为。
可惜她还是回去晚了,被叶秀枝弹了弹脑门,吐
槽道:“我还以为你是掉茅坑里了,准备去捞你呢。”
楚颂:“……哼。”-
楚颂以前没觉得过年有多让人期待,但穿回七十年代,她却实打实地期待了一回,乡下年味儿足,最重要的是,一年到头,餐桌上最丰盛的时刻莫过于此。
楚颂只恨自己的碗不能再大一点。
吃过午饭,叶秀枝在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摆了几盘瓜子花生,还奢侈地加了碟水果糖。
楚颂眨巴着眼,问:“娘,你这是祭哪位神啊?”
祭祀手法怪新奇的,楚颂猜测可能是这年代太穷了,摆不起好的贡品。
叶秀枝白她眼,“走走走,我跟你这种傻子没什么好说的。”
楚颂:“……不说就不说,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过了会,楚颂知道是她狭隘了,哪是祭神啊,明明是叶秀枝未卜先知,招待过来拜年的七大姑八大姨的!
不一会儿,各种远亲近邻上门,楚家大院热热闹闹的,大家不可避免聊到楚家新生儿小金凤,又自然而然歪到催婚话题。
作为楚家唯二的两只单身狗,楚衡和楚颂被推到人群中央,其中,楚衡抗住了大部分火力。
楚衡人长得一表人才,个人能力也出众,楚家又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虽然楚颂并不觉得。
简单来说,楚二哥其实是个香饽饽!想给他说媒的人很多。
大家七嘴八舌,楚颂在一边拱火:“就是啊,二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天仙?”
楚衡被调侃得俊脸通红,支支吾吾道:“我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些,以后再说,缘分到了,自然就会遇到那个人。”
楚颂算了算日子,感觉快了,二哥楚衡的官配可是女主,年后女主就该下乡了,然后两人遇到,擦出火花……
虽然,原著中楚衡的戏份还没有她这个极品小姑多,是成功大女主背后的男人。
几个亲戚逮着机会把人狠狠调侃了一番,然后把炮火对准楚颂,哎唷,这位,可是比楚衡还香的香饽饽!
村里适龄男孩儿们,十个有八个对人有好感,尤其是那些婆婆妈妈们,十个有十一个想楚颂做干女儿!
有大娘问到楚颂有没有心仪对象,楚颂半点不露怯,不让她们找到调戏的机会,点头说:“我的要求很简单,恪守男德手册就好。”
“男德手册?”
“就是以妻为天,以贞为命,学习传统新思想,德颜容功不可缺少……”
叶秀枝脸一黑,女孩子家家的,在家里说说就算了,这是能当着外人讲的吗?!
“去去去,不害臊,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楚颂不满:“你们非要问的嘛,真回答了,你们又不高兴,再说,大婶又不是什么外人。”
叶秀枝瞪了她一眼,赔笑说:“臭丫头就是人来疯,你们听个乐就行,别放在心上,我还想多留她几年呢,那么早嫁人干啥?”
几个大娘笑道:“咱姐妹几个,你还不放心?仙丫头的新思想也没错,凭啥都是女人三从四德啊,男人们也该学起来了!”
楚颂:“就是!”
尽管如此,在叶秀枝的淫威下,楚颂还是乖乖闭嘴,没办法,她掌握着楚家财政大权,楚颂不得不服。
等把远亲近邻送走,楚颂才问:“娘,你真打算多留我几年吗?”
村里十七八岁就嫁人的,多的是,普遍都是这个年纪出嫁。
叶秀枝冷哼:“骗你的,我想现在就把你扫地出门。”
“不信。”楚颂贼兮兮地撒娇,“我就知道娘舍不得我。”
叶秀枝想维持冷脸,但没绷住,被逗笑了。
傻闺女,没长大似的,说到底,还是个单纯的孩子。
她怎么忍心把人嫁出去啊?
但她迟早会老,养不了人一辈子。叶秀枝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挑个值得托付的女婿!
既不能太傻,也不能太精明!要老实,也不能太老实,要能吃苦,但光能吃苦也不行……
叶秀枝愁上了,脑子里划过好几个人名,又都被一一否定,不行不行,都不够完美。
唉。
愁啊。
要是楚颂知道叶秀枝心里想法,恐怕会不嫌命大地补充一句:“一个不行来两个,量变引起质变嘛。”
然后被叶秀枝教训一顿,老实了——
作者有话说:前段时间身体不太舒服,断断续续更新,先磕头道歉。
今天开始恢复日更,之前断断续续更新也没有请假,再次道歉。
现在应该是可以日更的,如有意外,会挂上请教条。
ps:评论区留评,小红包致歉
第40章
这个新年,楚颂吃吃喝喝,足足胖了八斤,整个人都圆润了一圈。
叶秀枝闲着没事,伸手捏她腰间软肉,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嗯,算是没有白吃肉。”
从一头小牛犊子长成猪崽子,还是小胖猪。
楚颂哼哼:“……干嘛,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又不是养肥待宰的猪。”
在她心里可不就是小猪仔,叶秀枝心虚了几秒,“翅膀硬了是不是,还管上老娘眼神了!”
楚颂:“……”
算辽,好女不跟娘斗!
楚颂撇撇嘴,朝叶秀枝做了个鬼脸,然后在她发怒的前一秒,窜到楚耀国身边。
“爹,你这是在写什么呀?”
楚耀国正坐在桌前写写涂涂,楚颂给他倒了杯水,乖巧道:“爹,你别累着了,多喝水。”
这个家,楚颂第一不能惹的人是叶秀枝,因为她掌握着财政和伙食大权,第二不能惹的就是楚耀国,年一过,又该下地干活了。
虽然有房清容在,但有时候远水救不了近火,楚颂总得为自己争取一份轻松的工作。
楚耀国抿了口茶水,对这个贴心的小棉袄很满意,然后才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在安排新来的一批知青。”
“新来的知青?”楚颂有些兴奋,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了死对头下乡!
“嗯,大队马上要迎来一批新知青,总共八个人,知青大院最多能住四个,剩下四个……只能临时住村民家里。”
“那就住呗,反正村里空房间多的是。”
“哪有那么简单,不是房间的问题,这次总共来了五位女同志,怎么算,都得安排女同志住村里,住谁家,又是一个问题,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楚耀国是担心有些村民心思不纯,明里暗里欺负人,女娃娃大多脸皮薄,受了欺负选择忍气吞声。他作为大队长,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
楚颂听完,搓搓手,憋了个坏主意。
“我们家还可以安排一个,我把堂屋旁边的小房间收拾一下,能住人!”
至于住谁,不必多说,嘻嘻。
叶秀枝点头:“是能住个人,住咱们家,也不会亏待她。”
她心底怜惜这些知青,半大孩子,千里迢迢背井离乡的,恐怕得吃不少苦,所以她能帮衬就多帮衬点。
妻子孩子都这么善解人意,楚耀国心里暖暖的,更没什么意见,他在簿子上划了一笔,剩下几人,他后面再安排。
总之,得选几个信得过的村民。
冬去春来,气温渐渐回暖。
新知青们还没到,前面放年假回家探亲的知青们倒是陆陆续续先回来了,因此,这段时间,楚颂去知青点的频率直线上升。
“娘,我去知青点玩啦。”
叶秀枝有些无语,真不知道知青点到底有什么吸引她的,恨不得一天跑三趟。
“还下着雨呢!家里是容不下你了!”
“这雨又不大嘛。”楚颂不听不听,她是通知不是商量。
她换了双方便踩泥坑的胶鞋,又戴了挡雨的斗笠,极有兴致地冲向知青点。
能让她这么勤快的,也没别的了,当然是知青们从家里带回来的包裹啦!
最近,知青大院可天天飘着肉香,院里知青们也一个比一个阔气。
楚颂宛如饿狼,一头扎进羊群里,乐不思蜀。
陆明霖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来,踏进大院,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他脚步一顿,迈不动步子了。
楚颂双手托着下巴,腮帮子鼓起,不知道在嚼什么东西,坐她对面的是另一位男知青,颇有孔雀开屏之嫌,正在讲述他的“丰功伟绩”。
楚颂吃人嘴软,时不时点下头,嘴里一个劲“嗯嗯”“哇哦”“天呢”,双眼也亮闪闪的。
男知青受到鼓舞,挺起胸膛,讲得愈发起劲。
陆明霖:“……”
他收回眼神,莫名地,看人哪哪都不顺眼,相当刺眼!
矫揉造作、夸大其词、恶意显摆。
“哎哟,累死我了,终于到了。”
岑子慕落后几步,这会儿也吭哧吭哧扛着行李进院子,他累得气喘吁吁,顾不上突然发呆不动的兄弟,绕过人,卸下行李,然后瘫在椅子上大喘气。
不是他体虚,而是沉甸甸的行李,全是过载的母爱和父爱啊。
楚颂才注意到两人回来了。
划重点,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来了!
毫不夸张,陆明霖发觉她眼神亮了一个度,俗称……眼里存着光?
“陆大哥!子慕哥!你们回来啦。”嗓音也甜甜的,小鸟一样扑棱着翅膀过来。
楚颂虽然不懂陆明霖为什么要在院子中间一动不动地淋雨,但不妨碍她扮演知心好妹妹,殷勤地拿起墙边的斗笠给陆明霖戴上。
“陆大哥,身体要紧,不要感冒呀。”
然后体贴地接过他手里的包裹,虽然有点重,但她可以!
“陆大哥,我帮你吧!”
“不……”
陆明霖想要拒绝,楚颂已经扛着包裹转身走了,他顿了顿,只好默默跟上。
刚才的男知青神色有些尴尬,同时还有些委屈,听他讲得好好的,怎么一转身就找别人去了……
虽然他也清楚,比起自己,楚颂和陆明霖岑子慕两人的关系更要好些。
楚颂帮着陆明霖搬好行李,才记起人,她向来是一视同仁的,笑眯眯道:“那我们下次再聊,好不好?和你聊天很有意思!”
男知青默默红了脸,“好的。”
他、他又可以了!
当然,楚颂重点还是放在了陆明霖身上,他可是知青点最冤大头……不,楚颂换了个形容词,对待这种衣食父母,要虔诚要尊敬。
是整个知青点最大方的人才对。
“陆大哥,虽然有点晚了,但我还是想说,新年快乐呀!”
陆明霖微笑,“新年快乐。”
“哎呀,感觉陆大哥又帅了一大截呢。”
她说得顺溜又自然,陆明霖不敢接,他咬了咬舌尖,微笑着保持沉默。
楚颂没有在意,继续道:“陆大哥,新年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呀?你不在,我还是很想你的,感觉心里都缺了一块。”
这话,楚颂起码对五个以上的人说过。
陆明霖继续沉默,甚至有些心虚。
对他来说,新年和往常一样,平淡安稳地度过,唯一不同的是:今年,他的确有了思念的人……
甚至家人团聚时,年夜饭的餐桌上,他看着丰盛的饭菜,第一时间想的却是:如果楚颂在,她恐怕会吃得开开心心,让人看了便心情大好。
她是肉食主义者,相比素食,更喜欢一些肉类,而且挑剔得很,和他一样不喜欢村里腊肉喜欢新鲜肉,喜欢甜食,还喜欢吃鱼,最喜欢鱼腹上的肉……
他频频走神,以至于连亲戚朋友都注意到了,已经结婚的大哥调侃他:“该不会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吧?茶饭不思的,和我当年一模一样。”
“真不容易啊,我们老陆家的铁树也会开花了。”
大哥只是随口调侃,谁都没当回事,陆明霖脸上却烧起来,被戳中隐秘的心思。
他窘迫地反驳:“没有,我只是不太饿,还不想吃饭。”
最后,一顿团年饭,陆明霖吃得心里极不是滋味、五味杂陈。
饭后有亲戚试图给他说媒,说对方姑娘是书香世家、知书达礼,和他很相配,他也有些失风度,连客套话都没有,干脆冷硬地拒绝了。
这很不对劲,陆明霖想,明明相隔千里,楚颂却还是能跑进他脑子里,她不仅来了,还嚣张地上上下下四处蹦跶。
赶都赶不走,陆明霖失眠了一整晚。
“陆大哥?”
楚颂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她身体无意识地略微向前倾,“你怎么又在发呆?”
坏了,动不动就陷入自己的世界,这好像是老年痴呆的前兆!
陆明霖回过神,见到楚颂放大的脸,他反应夸张地后退半步,更加心虚。
“对、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呀?”
陆明霖抿紧嘴,难以启齿,他刚才想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告诉楚颂的。
“好吧,不说就不说。”楚颂觉得陆明霖性格越来越拧巴了,不过嘛,他给东西的时候倒是很坦诚很大方。
陆明霖不想再继续这种危险的话题,于是转移注意道:“你呢,这段时间,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
“有!”
“是什么事?”
楚颂自然不能说她顺利谈了两个男朋友,她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快乐分享出去就会变成双倍快乐,陆大哥,我分享给你,会有奖励吗?”
小心思偷偷藏不住。
她为的什么,陆明霖其实心知肚明,他无奈地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几罐罐头。
楚颂惊呼:“居然是海鲜罐头!”
她又羡慕了,这年头,普通的肉罐头都是稀罕品,陆明霖竟然拿出了海鲜罐头,上面还是英文,外国牌子!
“陆大哥,你真厉害!”
陆明霖心里有些滚烫,火热热的,他对海鲜过敏,所以这是特意给楚颂准备的,他就知道,她是不会放过他的包裹的。
陆明霖矜持地表示:“嗯,随便挑了点,你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特别喜欢!”楚颂欢欢喜喜地捧着罐头。
她是真的喜欢,芦花大队属于内陆地区,别说海鲜了,平时吃个河鱼都很难得。
楚颂目光真挚:“陆大哥,我真的太喜欢你的海鲜罐头了!”
陆明霖品出了点不一样的甜味,这些东西,其实岑子慕也有,但楚颂一心只惦记他的。
怎么称不上特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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