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意还在犹豫,徐纯菁已经快要走到门口来,朦胧雪幕都遮不住他那张讨人厌的脸。
糟糕,眼睛已经开始发酸!
而且怨气表又开始跳了。
跳得太快了!
下降的时候一次才一百,往上一跳就是一千!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简意咬咬牙,“二十就二十!”
哼,等哪天他要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看她不把这些钱十倍百倍赚回来!
她话音刚落,重晏已经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又大又暖和,把她冰凉的手攥在掌心里。
怨气表嘎然而止。
简意的眼睛瞬间舒服了,冷眼看着衣冠胜雪的徐纯菁走近。
*
赵员外不认识徐纯菁,但是认识万剑门的宗服。
他立刻迎上前,恭敬作了一揖,“敢问是万剑门的仙师?”
徐纯菁却并未搭理他,锐利的目光盯着屋檐下十指紧扣的两人,冷冷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自然是除妖邪,”简意扬起眉稍,“怎么,徐少主来得,我就来不得?”
徐纯菁皱眉,“此处危险,你如今灵力溃散——”
“这跟徐少主有什么关系!”
简意轻笑一声,“既然都是来除妖邪,咱们就各凭本事!”
如果没记错,原主当初最喜欢的就是原主身上的傲气疏狂。
她要用原主最狂的一面,打最狠的脸!
果然,徐纯菁听到这话愣住。
仿佛间回到很多年前,手持天问剑的红衣少女是那样耀眼夺目,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徐纯菁,既然是除妖邪,咱们各凭本事!”
她似乎,又变回从前的样子
*
这时一旁的赵员外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徐纯菁的身份,心中又惊又喜。
毕竟比起两个来历不明的修士,显然万剑门更靠谱。
他感激涕零之余又开始呜呜呜哭起来。
“谦儿可是我赵家九代单传啊!徐仙师无论如何可得救救我家谦儿!”
简意心想这人是npc么,就不能换句台词?
“回去了!”
简意一转头,对上一张精致漂亮,却透着不耐烦的面孔。
她瞬间秒懂:小晏晏这是入戏了!
又开始演大醋坛子了!
不得不说,眼神太到位了!
她心里的沉闷感减轻不少,看来原主的怨念在弱化。果然,人人都爱打脸。
她乖顺点点头,任由他牵着手走向漫天飞雪里。
*
直到雪幕里共撑一把伞的两人消失在街角,徐纯菁才收回视线,冷冷道:“他们可有查到什么?”
赵员外见他面色难堪到极点,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一场年轻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他小心翼翼回答:“什么都没查出来。他们,怎么能跟徐少主比呢!”
多拍拍马屁总没错!
可是对方却并没有他想象中高兴,只冷冷睨他一眼。
赵员外腿一软,差点没跪下。
这,他说错什么了吗?
*
出了街角,简意立刻松开重晏的手。
这次怨气值竟然往下降了2000.
这个钱花得太值了!
重晏摊开手掌,“结账。”
“还能赖你帐不成!”
简意仔细数出二十块给他,生怕自己给多了。
重晏见她一脸割肉的表情,转过脸去,嘴角止不住上扬。
看来,也不是没办法收拾她!
她瞪他,“你是不是笑了?”
“简师姐有什么值得我笑!”
再转过脸来,少年面无表情瞥了一眼她的钱袋,“怎么,简师姐的前未婚夫还不值这二十块灵石?”
“怎么可能!”
果然是要借他气气那人!
他轻哼,正说要先回去,却见她跟只小猫一样用洁白的面颊蹭蹭自己钱袋,娇声娇气,“他怎么配跟我的小宝贝相提并论。”
重晏:“……”
财迷!
她把钱袋收回去,“时间还早,咱们去钱婆婆家走一趟?”
重晏板着脸:“也好。”
*
钱婆婆住在城北,比起城西就跟贫民窟似的。
尽管如此,依旧是随处可见各色蔷薇花。
因找不到人问路,两人在鳞次栉比的矮小瓦舍里转悠大半个小时,直到天都快黑了,终于在巷子尽头,一座格外破旧的瓦房前看到一个头发银白,满面风霜,大约五六十岁的老婆婆。
她穿一件肩上打着补丁的破棉袄,左手拄着一根拐杖,右手拎着一盏煤油灯,边走边哑着嗓子喊:“小宝,你快回来……”
黑暗里,那豆丁大小的火苗或明或暗。
简意上前扶住她,您可是钱婆婆?”
看她刚才像是招魂,应该就是丢了孙子的钱婆婆。
钱婆婆借着手里微弱的灯光打量着眼前两个金童玉女似的人物,疑惑,“姑娘是?”
简意道:“听说镇上有人被妖邪掳走,我们是来捉妖的。”
钱婆婆一听就激动起来,浑浊的眼泪溢出眼眶。
“仙师,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小宝,他是这世上最乖的小孩了!”
说着,就要给简意下跪。
简意跟重晏连忙把人搀扶起来。
“外头冷,咱们回去说。”
进屋前,简意瞥了一眼像是硬生生从墙角钻出来的蔷薇花。
看来,无论贫富,开出来的都是一样漂亮。
*
屋里,钱婆婆赶紧招呼简意跟重晏在只剩下灰烬的火盆前坐下,道:“我去给仙师烧点热水。”
简意连忙把人拦下来,“不如婆婆跟我说说小宝失踪前发生了什么事儿?”
“也对,也对。”
钱婆婆挨着简意坐下。
重晏却并未坐,“我出去下。”
简意以为他不惯呆在这儿,也就没在意。
屋子里冷,钱婆婆身上的棉袄根本不御寒,冷得牙齿打颤。
简意正准备取一张符纸给她短暂取暖,这时重晏回来了,手里拿着几根树枝。
他把那几根树枝丢到已经熄灭的炭盆里,伸手一指,树枝成了正在燃烧的银碳。
家徒四壁的屋子里很快暖和起来。
简意不由地多看他一眼。
他安静坐在那儿烤火,白皙的脸颊上映着橘红的火光。
钱婆婆见到仙师竟然点柴成碳,激动道:“那天夜里突然下了好大的雪,小宝怕拴在羊圈里的羊冻死了,就想着把它牵回屋子里。我叫了好几遍都没人应我。小宝他,他——”
说着说着又开始恸哭起来。
简意连忙安慰她,好说歹说,她才止住眼泪。
简意接着问:“那失踪前,家里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
钱婆婆想了又想,有些不好意思,“失踪前几天,小宝说他看见了一个手捧蔷薇的女子。”
又是手捧蔷薇的女子。
“可是撑着红色油纸伞的红衣女子?”
“我没问。小宝今年都十八了,因为家里穷,连个亲事都没有,我以为他是想要成婚了。”
看来也只有这些了。
简意见天色不早,起身告辞。
钱婆婆一把抓住她的手,哽咽,“我知道请仙师捉妖要供奉,这是我攒的一些钱。”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绣着“福”字的钱袋硬塞进简意手里。
简意垂下眼睫看着手里干瘪的钱袋没做声。
钱婆婆以为她嫌少,哭,“我知道还差得多,可是我老婆子只有这些了……”
简意问:“家里可有吃的,我饿了。”
钱婆婆愣了一下,忙不迭道:“有,还有几个土豆!”
她拄着手杖走向灶台。
简意从自己的钱袋里拿出十块灵石放到干瘪的钱袋里。
重晏不由地看她一眼。
少女神色平静,丝毫没有给他灵石时的肉痛。
钱婆婆这时已经端着一碟子土豆出来。
简意拿了两个小的,把钱袋子塞回她手里,道:“我既吃了婆婆的东西,那便是应了婆婆的事儿。”
钱婆婆知道自己遇见了天大的好人。
她哭道:“我家小宝的命,就交到仙师手里了!”
简意却没把话说死,“我尽力而为!”
*
仙师走后,钱婆婆觉得自己干瘪的钱袋似乎比以前重很多。
她连忙伸手在里面摸了摸,似乎摸到冰冰凉凉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屋子里闪烁着光亮。
竟然是灵石。
他们这样的人就算是忙活一辈子也不可能赚到这么多灵石!
一定是仙师给的。
她连忙拄着手杖追到门口。
外面早已经空无一人。
她吵着黑夜一脸虔诚地拜了又拜。
仙师这么好,一定会救出小宝!
*
从钱婆婆家里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虽然没人出门,可还是燃着零星灯火。
越往客栈方向走,游离在雪夜里的橘红色灯火越密集,给冰冷的夜增添不少烟火气息。
简意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忍不住道:“给人生火,不像你的风格。”
他一向冷冰冰,而且十分娇气,没想到有这么细心体贴的一面。
重晏睨她一眼,“没赚到钱还倒贴,倒不像你。”
明明爱钱如命,大方起来眉头都不皱一下。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哄得他从前一次次上当受骗。
他本以为她会谦虚几句,谁知她突然停下脚步,捂着胸口道:“快别说了,我心疼!”
重晏愣了一下,轻笑出声。
他平常总是冷着一张脸,眼下这一笑,好似冰雪消融,说不出的好看。
简意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张笑脸来。
笑起来眉眼弯弯,单纯稚气。
长得一模一样也就算了,笑起来也相似。
她顿时结巴起来,“你,你上次说的故人是谁?”
少年敛了笑容,冷着脸向她跨一大步,靴底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吱”声。
简意吓得后退,谁知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去。
他眼疾手快,伸手圈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拉回怀里。
明明这么寒冷的天,他身上却暖融融,叫人忍不住想要缩到他怀里。
简意睫毛轻颤个不停,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也是这样的冬天,也是同样的场景,她不小心滑倒,被病娇小跛子伸手卷进怀里。
他在她腰上捏了一把,明明占尽她的便宜,嘴上却道:“这世上再也没意奴更笨的人!”
如今也是同样的一张脸,漂亮的少年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她,一对波光潋滟的含情眼在这样寒冷雪夜里似生出几分勾人的情丝来。
“想知道啊……”
他低沉的尾音拖得长长的。
“意奴想知道啊,叫哥哥就告诉你。”
简意整个人都哆嗦起来,生怕他说出同样的话。
少年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得加钱。”
人走远了,简意这才反应过来。
淦!不带这么大喘气儿的!
她气不过,悄悄从地上团了一个雪球,疾步追上去塞进他后衣领里,朝他做个鬼脸,撒丫子就跑。
哼哼,活该!
谁知没跑多远,她脚下一滑,扑通摔了个屁股蹲儿。
不等爬起来,两条被鹿皮靴子绷得笔直修长的腿已经追到跟前。
呜呜呜,救命!
“怎么不跑了?”
重晏蹲到坐在地上,一身雪粉,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少女面前,心情愉悦地把玩着手里团好的雪团,想着塞哪里好。
她苦着脸道:“扭到脚了。”
“简师姐该不会骗我吧?”
话虽如此,他还是手里的雪团丢了,要替她检查。
“不是特别要紧。”
她拒绝检查,借着他的胳膊站起来,“啊呀”一声又跌回去,娇声娇气,“重晏小师弟,我这算不算恶有恶报啊?”
他轻哼一声,“简师姐知道就好。”
嘴上这么说,人却已经蹲到她面前,“上来。”
简意看着他的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掏出一张符篆,悄悄团了一个更大的雪团塞进他的后衣领,迅速念咒,风似的跑了。
哈哈哈,他又上当了!
雪地里的少年才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把衣领里冰凉雪团抖出来。
他瞥了一眼身后的白衣男人,嘴角泛起一抹讥诮,道:“徐少主跟了一路,累了吧?”
*
简意回到客栈时一楼大堂只有围着炭盆烤火的欧阳久久。
她一看到简意,赶紧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给她取暖。
“重晏师弟呢?”欧阳久久问。
简意故作惊讶,“还没回来吧?”
她说完,怨气表竟然又往下跳了2000。
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不成徐纯菁在偷偷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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