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如陈言所料，在他说话时，时奕已经安全回到路由器里。
他用手擦拭路由器的外壳，时奕第一次感受到一个不同寻常的磁场从虚无的网络空间中穿过，留下一抹温柔。
他在这份柔和中舒服地游走，那感觉像是在秋日暖烘烘的室外晒太阳，同时恰有一阵微风拂面而过。
他想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又想到陈言肯定会因此惹上更多麻烦事，届时又要和自己置气吵架。
在心中冷哼一声，时奕停下动作，凝神去听外面的动静。
路由器外，元虚道长这辈子都没这么顺利地完成过驱鬼的委托，说话间带上了得意：“贫道早说过，只要我出山，保证药到病除！”
“是是是，”房东阿姨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笑着点头迎合他的态度，用商量的语气问，“道长，我看这个鬼挺好抓的，没费什么力气，也没花多少时间，费用上，您看能不能再打个折扣？”
陈言在路由器旁直起身，推了一下眼镜，默默围观这场大骗子和守财奴的强强对决。
元虚道长觑了一眼房东，冷下脸：“贫道出山向来是这个价钱，在来之前我们就已经讲好了，一千八百八十八元，一分都不能少。”
“现下还差尾款八百八十八元，哔信或蓝宝支付都可以。”
房东阿姨捂住胸口，像是要喘不过气：“道长，抹个零头行不行？”
元虚道长再次郑重强调：“一分都不能少。”
房东阿姨呜咽一声，忍痛拿出手机付掉尾款，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嘴唇颤抖。
元虚道长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收好，甚至连只剩下四分之一的公鸡血也倒回瓶中，拧紧瓶盖，放入布兜，明显是要留着下次再用。
然后他抱拳对陈言和房东正色道：“二位，咱们有缘再会。”
陈言将他送出家门，心想两人应该不会再见了。
转过身，房东还在望着安静的客厅失神。
陈言咳了一声，示意她也应该回家了。
房东听到声音，转头看向他，腾地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玄关处，紧紧握住他的双手，商量道：“小陈啊，现在闹鬼的问题解决了，你看房租是不是要变回原来的六千一个月？”
陈言冷静地提醒她：“程阿姨，我们上周刚签了一年的合同，白纸黑字写着租金是每月四千五，如果一方违约，要赔付三倍的违约金。”
房东原本充满期盼的表情一点点凝固住，几番挣扎，最终死心：“是这样没错。”
“那小陈我走了，你待会把客厅重新打扫一遍，墙上、地上、沙发上、柜子上和桌子上的鸡血和香灰都要擦干净，要不然拖得久了，就弄不下去了，很难看的。”
“如果这些点子下次还在，”她指着沙发上的零星鸡血，“我就让你赔偿。”
陈言微笑应下：“好。”
他住在这里，当然要把弄脏的房间清理干净。
房东接连损失两笔巨款，痛心疾首地离开。
伴随着彭地一声，房门关上，陈言拍拍路由器，笑着问：“宝贝，你还好吧？”
时奕懒懒回答：“当然。”
“你的房东这么紧张钱，要是知道这位元虚道长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轻轻松松骗走了她一千八百八十八块钱，估计要当场吐血，被送入医院。”
陈言将沙发上的防尘布取下来，放进卫生间的洗衣机，又拿了一块浸湿的抹布擦家具，闻言轻笑：“是啊。”
餐桌上，已经来了很久、观看了整场抓鬼仪式的白衣青年看着狼藉的客厅低声叹息：“小黑呀，就是因为人间有太多这种不靠谱的骗子和神棍，咱们灵魂管理局各处室的工作量才与日俱增啊。”
黑衣青年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低声道：“我本来担心他乱来会影响到时奕的气运，没想到……”
他的语气颇有些无奈：“他贴符篆时连我们两个都看不到。”
玻璃杯中的白衣青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路由器里的时奕则用同样无奈的语气感叹：“陈言啊，看来我和你的缘分还没有走到尽头啊。”
“我可能要继续留在你家里，继续叨扰一段时间了。”
陈言嗯了一声，将矮桌上的血迹和灰尘擦掉，又打了一盆水，洗干净抹布，仔细擦拭路由器。
这里是大神目前最喜欢待的地方，一定要认真清理。
他擦了两遍，惹得路由器里的时奕直惊奇：“驱鬼刚结束的时候，你是不是摸了路由器？”
“当时我有种你在摸我腹肌的感觉！”
“现在的话，就好像是你在给我洗澡！”
想到许兆伟白白胖胖甚至可以称为臃肿的身材，陈言好笑地拍了一下它的壳子：“哪里是你的腹肌？”
时奕想了想说：“我的腹肌大概对应路由器的机身，就是你刚刚拍的地方！”
陈言：“……那四根天线是什么？”
时奕咦了一声：“你家路由器是四根天线的吗？”
“那正好对应我的四肢。”
“我没有脑袋，可可爱爱。”
陈言：“噗——你不用再搞怪了，我同意了。”
时奕：“同意什么？”
陈言：“同意收留你呀。”
时奕：“哦，你就算不想收留我，我也不会走的，哈哈哈。”
时奕：“不过还是谢谢了……”
租房危机解除，转眼时间又过去一周。
这一周，时奕没能从袁嘉良那里探听到自己的消息，决定继续从陈言这边着手，再接再厉。
周末，他又一次试探地问陈言：“最近有名人去世吗？”
“网上有没有人说哪个业界大神不在了？”
矮桌上，路由器旁多了一个很好看的描金玻璃花瓶，里面盛了多半水，插着六根翠绿色的富贵竹，让整个客厅看起来多了勃勃生机。
这是时奕强烈要求的，理由是富贵竹可以净化路由器周围的空气，改善一人一魂的心情和运势，让他和陈言都更健康，也更有活力。
此时陈言正在做早餐，听到他的话，奇怪地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路由器和它旁边的绿色，心情不错：“大清早的，你怎么又问这个问题？”
时奕欠揍地回答：“闲着无聊，看看会不会有灵魂来给我作伴。”
陈言这段时间莫名地体验到了养儿子的辛苦，微笑道：“我家有你一个已经够热闹了。”
“我不想要第二个。”
时奕：“好吧。”
“我懂。”
安静没两分钟，他又欠揍地出声：“你能确定这段时间真的没有名人去世吗？”
陈言隐约意识到他在暗中关注什么人，拿出手机看了近两周的热门新闻，告诉他：“可以确定，没有。”
时奕陷入疑惑，彻底不做声了。
自从进入网络中，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
如果他死了，一定会被爆出来。
而如果他没死，身体就应该在医院里治疗，也应该会被记者爆出来。
明明是一条大新闻，现在却一点相关消息都没有，这就很古怪。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总不至于凭空消失，然后被所有人遗忘了吧？
自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时奕开动脑筋，在两分钟后想出一个好计策。
他问陈言：“每个月省下来的一千五百块钱你打算怎么花？”
陈言已经做好早餐，正准备吃饭，放下手中的鸡蛋，告诉他：“不花，攒着。”
时奕不解：“你的工资到手也有几万块吧？至于这么节省吗？”
陈言一口吞掉半个鸡蛋，无奈地看向路由器：“你应该知道临海的房价高得有多离谱吧？”
“小户型的房子首付也要近一百万，我要买房，当然要省吃俭用。”
迂回战术不成功，时奕干脆直接提要求：“你买个白白吧，白泽科技生产的人工智能语言交互机器人，功能强大又适用，一个只要三千七百块钱。”
陈言当然不需要这个语音控制的智能机器人，但他略作思考，就想通了路由器要买机器人的动机。
“你要用他听新闻吗？”他问。
时奕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说辞，包括但不限于卖惨、逗趣、摆事实、讲道理、威逼利诱等等。
但他没想到陈言会这么了解自己，竟然一句话就说中重点。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他激动地问，开心得像一个跟喜欢的女孩子表白成功的少年，恨不得掀开路由器的壳子，从里面冲出来，将陈言举起，原地旋转三圈。
“陈言你实在太棒了！简直就是遗落人间的天使！”
第一次被这样夸奖的陈言满头黑线，想要开口拒绝，又记起大神三番五次跟自己抱怨路由器里太黑，他太无聊，需要人陪。
沉默几分钟，他点头道：“我答应了。”
“正好今天我休息，我们就去白泽科技的官方体验店选机器人吧。”
可以出门？还是去自家公司旗下的实体店？
时奕更高兴了，心想说不定可以在那里听到自己的消息，兴冲冲地保证：“这次我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
“也不会让你为我花的钱打水漂！”
“等我们有了白白，我就用它帮你赚钱，报答你收留我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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