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回国
午后阳光丰沛,阳光炽烈,蝉鸣如同涨潮时的海水。
难得有个安逸的午后,上午刚刚下过雨,空气里还泛着潮,阳光懒洋洋的,透过咖啡馆大片的落地玻璃窗,映在人身上。
店内在放一首很柔软的歌,倪歌望着窗外,道路上车水马龙,异国他乡,景物倒是大同小异。
“倪?倪。”
她走了一会儿神,被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轻轻拍醒。
“倪。"Arthur语气担忧,用蹩脚的中文问,“你病了吗?”
倪歌有些抱歉,赶紧摇摇头:“没有。”
微顿,她又软声道:“不好意思,我刚刚走了一下神请说法语吧,没关系,我听得懂。”
“倪,我的新书什么时候都可以谈,如果你今天累了,我们可以改天。”然而Arthur非常坚持,用中文继续道,“或者我送你去酒店,你先睡一觉?”
“别别,就今天吧。”
“倪。"Arthur很执着,“你可以回去休息,我们明天见。”
“”
倪歌头痛欲裂。
她捂住脸:“明天我不想见你。”
外面阳光正好,日光流泻在Arthur肩头,明亮的光芒一束束照进来,灰尘浮动,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进去,温暖而模糊。
他沉默半秒,妥协:“那就来谈谈实习的事吧,你愿不愿意留在巴黎?”
倪歌想起来了。
刚刚他就是问了这个问题,她才情不自禁,开始发呆。
她想了想,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挺直背脊,语气柔和而坚定:“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留在巴黎。
一这是她来巴黎的第三年。
平心而论,回顾这几年的交换生活,倪歌非常庆幸自己出了国。
她在巴黎不仅学到很多东西,也极大地扩充了朋友圈。无论是在翻译技巧还是在语言熟悉程度上,她的收获都很大,明显感觉自己迈上了新台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但是。
在巴黎遇见《地平线之外》的作者Arthur,并且这人竟然是她实习报社的老板,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的事。
在倪歌的印象里,《地平线之外》的作者非常冷门,别说在中国,就是在他们自己的国家,也没什么人看他写的书。
以至于她偶尔在脑海中勾画他的形象,想到的都是范进一类的人,一生郁郁不得志,凄苦无依、漂泊不定,又愤世嫉俗。
结果完全不是这样。
Arthur家有一个家族企业,他是唯一合法继承人。只不过他的心思全在写书上,不怎么打理生意,才偶尔开家报社来玩一玩。
一一好巧不巧,倪歌在巴黎的实习单位,就是他开的报社。那是巴黎最大的传媒单位之一,是留学生们趋之若鹜的地方。
但是因为倪歌最开始在心里给Arthur树立的人设过于穷酸,所以她完全没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只以为是同名。
直到她在实习一个月后的某天傍晚,在公司门口,遇到小心翼翼的、怕吓到她的、不敢大声跟她讲话的公司老板:)
倪歌才知道。
当初黎婧初的事情被爆料出来,连带着Arthur的书也小小地畅销了一阵子,这场跨国侵权案在网上闹腾了一年多,才渐渐平息下去。
于是Arthur非常好奇,最初是谁发现了这些事。他顺藤摸瓜,摸到了倪歌。
倪歌得知这一切后,内心卧槽极了。
她非常委婉地问:“您已经家财万贯,为什么还笔耕不辍?”
“因为一直没能靠写书出名,我很遗憾。”Arthur非常正经地道,“再不写出点名堂来,就要回去继承家业了。”
倪歌:“”
他转过来,摊手反问:“这样很没意思,不是吗?”哦,反正你有钱,随你便吧。
于是,倪歌在公司里除了实习,也兼职帮Arthur译书。
他开出的价格是市价的五倍,倪歌往往只拿正常价格那部分。虽然以前就很喜欢他的书,但这家伙总让她想起自己之前在JC时,那位一言难尽的翻译部上司。
因此私下里,她一直很小心地跟Arthur保持距离。如果不是为了公事,她连饭都很少跟他一起吃。
Arthur大概也察觉到了,但在他眼里,女朋友没合适的还能再找,可翻译没了,很难找到第二个顺眼的。因此为了不回去继承家业,他也非常礼貌地,与倪歌保持着距离。
只在眼下这种谈公事的时候,才把她叫出来一
Arthur不懂,“为什么?”
“我马上要回国了。”倪歌解释,“我已经定了下周的机票,只要拿到实习证明,就可以顺利结业回国。”
“你这样说,会让我不想给你实习证明。”Arthur坦诚,“我不希望你离开巴黎。” “即使我离开巴黎,我们也可以继续合作。”
“但你离开巴黎,我就见不到你了。”
咖啡馆里沉寂一秒。
倪歌笑了:“我们可以视频通话,如果以后有机会,也欢迎你到我的祖国来做客。到时我会和我的先生,一起招待您。”
Arthur意外:“你结婚了?”
“回去就结。”
“那就是还没有。"Arthur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走,一下子有点急,“倪,巴黎有什么不好?你留下来,世界会比现在更加和平。”
倪歌被最后一句话逗笑。
Arthur见她发笑,心里更加一头雾水:“也许老板和职员的身份给你造成压力,但有钱不是我的
错,你不应该歧视我。”
倪歌笑着捂住脸。过了一会儿。
“抱歉,Arthur先生,我刚刚有一点点失态。”她眼里还漂浮着残存的笑意,光芒星星点点,明亮极了,“可是你知道吗?在我们国家。”
"?”
“破坏我和我未婚夫的婚姻。”她一本正经,“是要判刑的。”
“??”
她放下咖啡杯,抬起眼,云淡风轻地笑道:“说吧,你想坐几年牢?”
倪歌如愿拿到实习证明。
走出咖啡馆时,夕阳西下,步履都轻快起来。
她的学分早就修满了,拿到实习证明,就可以回国。她想现在立刻跑回去,亲亲容屿。
或者让他亲亲她。
倪歌越想越开心,一路小跑回宿舍。进门之前,收到容屿的视频电话。她与国内时差七个小时,这边黄昏,那头已经是深夜。
容屿大概刚刚洗完澡,穿着柔软的家居服,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有几缕碎发塌下来。低头看屏幕时,眉眼深邃,棱角分明,英俊而不失硬朗。
有种明亮的清俊。
他叫她:“倪倪。”
“嗯。”
“吃饭了吗?”
“吃啦。”她故意把两个字的读音都拖得很重。
容屿眉梢一挑:“你不是不能吃辣?你吃什么辣?”
“”
倪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眉眼弯弯,两只眼笑成月牙:“好端端的,你卖什么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容屿眼底也浮起笑意。
傍晚时分,盛夏蝉声千鸣,天边的云朵被染成霞色。
倪歌一边说一边推门进屋,室友们都不在,她干脆就在桌前坐下,将手机放到小支架上。“你今天还好吗?”
“嗯。”容屿点头,老实播报,“非常健康,有起有落。”
一一容屿是在倪歌离开半年之后,被批准复飞的。
她知道那是他的梦想,所以尽管她很不放心,但同时也为他高兴。
他们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因而这两年来,尽管聚少离多,他们也不约而同地,从来不提异地恋的困扰。
反正
容屿想。
她很快就要回来了。
脑海中一浮现这种念头,他就觉得屋子里很空。
舔舔唇,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身后的宿舍里:“我给你那个罐子,你放哪儿了?”“放在书架上。”倪歌将镜头转过去,给他看,“我没有扔。”
“嗯,我看见了,把镜头转回去。”容屿潦草地看一眼,发现还有接近五分之一瓶,眉头立刻皱起来,“我不是让你一天拆一个?怎么还剩这么多。
“我就是每天都拆啊。”倪歌不知道他写了多少张,但她偶尔会拆到“如果今天天气好,我就允许你多拆一张如果不好,那你再多拆两张”“今天吃花椰菜了吗?没吃的话,多拆两张”一一这种内容。
所以
“有时候还不止拆一张。”
“是啊。”容屿突然觉得烦透了,“你怎么不再多拆点。” 拆完那一罐,就能回来了。
“”
倪歌有些无措:“我挺听话的”
容屿微怔,狼狈地道:“我没有怪你。”
一心里的小玻璃人正跪在地上,懊恼地捶着地,恶狠狠地爆哭。说这种话有屁用。
如果在身边就好了。
好想放到怀里亲一亲。
倪歌见他不太开心,想了想,开心地道:“容容。”“嗯?”
“我”我马上就能回去啦!
一一话到嘴边,倪歌突然想起。她出国那天,他是不是说过。回去的时候
他要向她求婚来着?
倪歌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我,我今晚不能跟你聊太久,我要去收拾东西了。” “怎么?”
她故作平静:“我要出去郊游。”
容屿眉梢一挑:“哦,跟谁?”
“跟公司的朋友。”
“你还在实习吗?这次的实习期好长。”容屿没有多想,“工作会不会很累?要等回来的时候,才能完全结束吗?’
“嗯,其实还好,工作很轻松,同事们人也都很好。”倪歌很少撒谎,有些紧张,“我的导师特别欣赏我,公司高层也对我很满意,如果最终考核能通过,我就不回去了。”
“
容屿脸上的笑明显凝固住。
然后她清晰地看到,那个笑脸上出现裂纹,接着一寸寸剥落,掉下来。
倪歌:“”
她几乎一瞬间就后悔了。
尤其是一抬眼,又看到那个玻璃罐子。
那里面还有很多她没有拆的胶囊,安静地躺在里面,像少年尘封的心意。她赶紧:“不是,我刚刚是想说”
“嘟嘟嘟”
容屿已经挂了电话。
倪歌:“”
第72章夫人
倪歌赶紧将视频电话打回去,可容屿没接。
她愣了两秒,蔫儿唧唧地垂下小羊耳朵,想了想,戳开宋又川的头像:“又川哥。”
“稀罕啊,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发消息了?”宋又川秒回,笑着道,“你那儿几点了,还没睡?”
倪歌也笑了:“我这儿还没入夜呢。”
微顿,她又道:“又川哥,我是想向你请教一件事,刚刚我好像不小心把容屿惹生气了怎么哄他啊?”
宋又川:“你哄他?你为什么要哄他?他是个男人吗他哪儿来的脸让女孩子哄?”倪歌:“’
她舔舔唇,解释:“我跟他开玩笑,说自己不回国了,要留在这边。然后他挂了电话就跑了,我再给他打,他也不接。”
宋又川沉默两秒,云淡风轻:“哦,那没事,他可能找个地方躲着哭去了,等他哭够了,自己就会回来找你的。”
倪歌:“??”
宋又川笑吟吟:“倪倪,你是不是明年就能回来了?”
“不不,下周我就能回去。”提到这个,她又开心起来,“我已经修满学分,实习证明也拿到了,可以提前走。’
‘哇,那你能赶上这次阅兵了。”宋又川眼睛一亮,“我跟你说啊,这次阅兵”
两个人聊了很久。
直到室友回来,倪歌才挂断电话。
摘下耳机,她望着玻璃罐子,有些发怔。
按照宋又川的说法,容屿这段时间既要带兵又要训练,应该忙得脚不沾地才对。但这家伙只字未提,大概是以为她回不去,连阅兵要参加飞行表演的事也没跟她说。
她拿起玻璃罐,旋开盖子。
胶囊有四个颜色,他曾经提醒过她,绿、黄、橙、蓝,分别对应着春、夏、秋、冬。她捉出一只黄.色。
轻轻掰开塑料暗扣,里面掉出一个小小的纸团。她用手指抻平,上面写着:
“不可以再偷偷吃冰淇淋了,你知道的,红糖水和热水都没什么屁用。难受的时候,就得来找我揉一揉。”
一一可我不在你身边,没办法揉一揉。
一一只能告诉你,不要吃冰了。
她默不作声地垂着眼看玩,将纸条夹进辞典,又拆了一枚黄.色的。
“这个季节的确适合穿裙子,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涂防晒霜一你一年四季都白得发光。但你经常忘记带伞,需要我去送。”-
可我不在你身边,没办法去送伞。 -所以你出门时,不要忘记带伞。
倪歌一口气拆完了剩下的胶囊。
台灯清淡的光线打下来,彩色的塑料空壳像小孩子握在手心的糖果,零零散散地铺满整桌,竟然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
如同宝藏。
倪歌忍不住,抱着抱枕,将下巴压到桌上。
脑海里又浮现出今天下午,Arthur刚刚问过的问题。一巴黎有什么不好的?
巴黎没有容屿啊。她在心里叹息。
隔得再远。
她都想回他身边。
夜色沉沉,宿舍里安安静静,绵羊姑娘突然感到惆怅。
下一秒,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来。
她眼皮一跳,划开锁屏,容屿的语音信息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
“我刚刚接了个电话。”
“就”
“是部队上的事。”
“因为很急,所以就先去回那个电话了你还在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倪歌正想回复。
又见他一本正经地道:
“倪倪,我不干预你做选择。”
“但我坦白地说,还是希望你能回来。因为你知道的,我没办法出国。” 讲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突然有些丧气。
“也许以后,有机会去那边做任务但最近大概不行,我刚刚问过了。”
倪歌:“”
你刚刚不是联系部下讲正事去了吗。
她张张嘴,几次三番,想打断他。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他的消息宛如流水,连气都不带喘的:
“所以如果你真的想留在那边” “我.
他卡在这里。
他怎么办呢。
他并不能怎么办。
他只能抱着尾巴孤苦伶仃地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捶地爆哭一场。今晚哭完,明天站起来,继续工作。
然后明晚回来
再接着哭!
容屿想到这里,一口气突然就上不来了。
于是倪歌本来还在斟酌,怎么告诉他,自己刚刚只是说着玩的。就见刚消停了没几秒的屏幕,突然又开始疯狂地弹语音:
“不行,你还是回来吧,真的”
“倪倪你回来吧我求你了你不要留在巴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真的难受。 ”
“我一个兄弟前两年结婚了,逢年过节,老婆就去看他。他天天嘲笑我,说别的小朋友都有人接,就我没有。’
‘我说不想你,才是在放屁。”
“事实是一”
容屿深吸一口气。
“我他妈寂寞得快要死掉了!!” 倪歌:“
倪歌听完语音,花了几秒钟来消化这些信息。
半晌,小心地将电话拨回去,告诉他:“那个. 其实我,我下周就回去了。’ 容屿:“?”
突然愣住。
但愣住里,又掺杂着点难以置信的惊喜与开心。
“我刚刚跟你开玩笑的。”她摸摸鼻子,“没想到你咳,会当真。” 容屿怔愣半晌,这才反应过来。
他咬牙切齿:“我刚刚还在跟部下策划。”
“?”
“要从留学生里抽条锦鲤,回来体验部队生活。”
“对不起。”她小声,“我没想到你这么较真。”
“”容屿刚开始确实有点生气。
他的确不是较真的人。
但他和倪歌现在异地,她在屏幕外有什么情绪变化,他一点都捕捉不到。偶尔视频聊天,她在那边皱皱眉头,他都要担心好久。
所以乍一听说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较真。
只不过短暂的怒气过后,立刻便被巨大的惊喜击倒了。容屿的声音硬邦邦:“你不是还要一年?’
“是呀,但是我想见你呀。”倪歌垂眼看着满桌彩色胶囊,软声道,“因为今天下午,忍不住把之后一整年的胶囊都拆掉了。’
微顿,她笑道,“所以,只好提前回国咯。”
灯光洒在倪歌身上,她眼底亮晶晶的,好像宿着漂亮的小星星。
容屿屏住呼吸看着她,心里的一百只土拨鼠,在这个瞬间死而复生。又开始围在小玻璃人身边,拽着他的肩膀,啊啊啊地尖叫。
他感动极了。
深情又真诚地道:“等你回来一”
倪歌眼睛一亮。
他是不是要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我们就把婚结了。
“我们就把秋千给荡了。”
“??”
一周之后,飞机准点降落北城机场。
倪妈妈来接倪歌,先把她的行李带回了家。
阅兵之前容屿要在部队进行封闭训练,她暂时联系不上他,但倪歌提前提交过申请,可以现场观礼
“所以就算你提前回来了,也还是见不到学长。”孟媛听完,放下刀叉,得出结论,“喔,两个小可怜。
“他很快就会被放出来的。”倪歌故意两手交叠压在下巴处,用一种迷妹的口吻,憧憬地道,“我的意中人是一个’
个国家一级飞行员,有朝一日,他会开着J-20来娶我,不管我身边有多少追求者,都无一例外,会被他毫不留情地炸平。”孟媛迅速接话,哈哈大笑,“但你回国的话,Arthur的单子,是不是就没法接了?
孟媛之前跟倪歌闲聊,曾经听她提起过Arthur的事。
“说实话,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只是一条普通的锦鲤。”她严肃地指出,“Arthur的事之后,我才明白,其实你拿的是豪门宠媳的剧本。’
倪歌哭笑不得,作势要拿桌子上的小番茄砸她:“乱说什么。”
“我回国之后,翻译工作还在继续啊。”她低头切牛排,长发垂落,侧脸安静漂亮,“JC之前就跟Arthur合作过,如果他还有其他书想要中文化,无论我在不在,他都会优先找JC。’
“你回JC啦?”
“嗯。
周有恒盛情邀请,图书组组长的位置一直给她留着。
“JC也好。”孟媛想了想,“反正国内也找不到比他更大的传媒公司了等等,我方便问问你的收入吗?”
倪歌思索一阵,报了一个数字。
孟媛有点惊讶:“有钱人。”
倪歌乐:“等你结婚,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哈哈哈那提前谢谢爸爸!’
两个人小聚后告别,约定阅兵当天,观礼台外见。
阅兵当日,天气很好。
晴空万里,日光晴明。天色湛蓝,阳光一束束地下坠。
倪歌坐在外场,孟媛抱着印有报社LOGO的巨大摄像机,小心地往这边挪。
倪歌连忙帮她搭把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孟媛没消停两秒,喘着气去掏手机:“小倪倪。”
“嗯?
“你有没有看到,今天早上,我们报社发的那个采访视频?”
倪歌微怔,然后摇头:“没有欸,怎么了?”
“鸣呜鸣,快过来,我找给你看。”孟媛脸都涨红了,语无伦次,“今天早上,他们去部队做采访卧槽我完全没想到他们会采访到学长啊!早知道我也跟着一起去了!’
倪歌好奇地探头,望过去-
是孟媛所在的那家日报社,赶在阅兵之前,传回的采访小视频。
一段完整的视频被切割成了几个小部分,属于容屿的那段也非常短,只有两三分钟,内容也很简单。
记者问:“您对这次的飞行表演有信心吗?”
容屿:“那当然。”
“您在前段时间的飞行训练里,从来没遇到过障碍吗?”
“那当然。”
记者又问:“您为什么这么胸有成竹?”
倪歌忍不住:“这都问的什么破问题,不能问点有意义的吗。”
场站的妖风撞在话筒上,发出鸣呜的风噪声。镜头前的男人线条硬朗,眉眼深邃,身姿笔挺。听到这句,却突然笑起来。
半晌,他说。
“因为我夫人回来了,她会看到这段视频的,我不想让她担心。”
“我想让她觉得一”
风声愈疾,容屿微顿,轻笑道,“不管在哪儿,我都天下第一。”
第73章心跳
视频放完,空气中静默两秒。
孟媛眨眨眼,问:“你没什么想说的吗?”倪歌没说话。
孟媛循循善诱:“很多人在评论区夸他帅,如果你也这样觉得,我不介意帮你转达给学长,我想他一定会很开”
倪歌突然:“嗤。”
“?”
“我说,‘嗤’。”她转过来,停了一下,怕孟媛听不懂,又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在嘲笑他一对嘲笑他。所以我说,‘嗤’,你明白吗?”
孟媛:“
明白了,我会原话转达给学长的:)
****
是日万里无云,适宜飞行。
观礼台上人头攒动,倪歌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天上,等编队出现。但当飞行表演真正开始时.
她发现
她无法辨认,哪一架是容屿在驾驶。
阅兵的编队飞行很密集,稍有差池就要出事。
孟媛架着相机往上拍,体内每一粒躁动的细胞都得到安抚:“今天的推送小标题我都想好了:不得不看的强迫症福音!”
倪歌没说话。
孟媛:“你在担心你的男人吗?”
“是的。”倪歌两眼一眨不眨,“你觉得哪一架飞机,是他在开?”
孟媛将脸从镜头后挪开。
以蓝天为背景,几架战机正平行悬在空中,进行组合表演。
表演环环相扣,短短几十分钟内,已经完成了一系列高难度动作。彩色的烟带在空中拉出长长的尾巴,雾气一样地渐渐散去。
每做完一套动作,观礼台上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
孟媛有点看呆了:“有什么差别?每一架都很帅。”横滚旋转,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气势磅礴,自由而大气。
倪歌却越看越不爽。
她突然有点后悔,今天不该来的。
根本没办法把它当作阅兵,她满脑子都是跳动的飞行负荷压力数值。
“飞行员的身体是昂贵的”不知怎么,脑海中里突然浮现出大学时代,导师说过的话。 倪歌喃喃地仰着脑袋,还想开口。
下一秒。
一架战机上升到半空,突然像失控似的,旋转着,急速从空中坠落!
倪歌瞳孔猛地收紧,几乎瞬间从座位上弹起来。“容’
“屿”字还未出口。
飞机接触地面的前一瞬,机翼陡然拉直,机头猝然向上,转个方向,便飞速跃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姿态嚣张极了,像是跟所有人开了一个玩笑。
也像是无声地在说一老子牛逼。
观礼台上沉默半秒,响起潮水般澎湃的叫好声。孟媛也看蒙了。
反应过来之后,她简直激动得热泪盈眶,也跟着叫好。
半晌,等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去找倪歌。才发现,旁边空空荡荡。
小闺蜜早已经消失了。
倪歌去捉人了。
她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能忍,她迫切地想要见到容屿。她想确认一下她的男人,是不是还活蹦乱跳。
阅兵过后,飞行员全部归队,一部分留在北城,另一部分会一起撤出。于是她想去北城营区等他。
走到半路,容屿的电话打过来:“倪倪。”
他刚刚被解禁通讯工具,声音听起来得意极了,春风拂面。倪歌:“嗯。”
“你现在在哪儿?”
她闷声:“在去找你的路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观礼台周围的道路全都戒严了,她只是徒步走出戒严线,就走了很长一段路。
“可我这里离市区很远。”容屿眉头微皱,“别过来了,我去找你,发个定位给我。’ 倪歌定位给他看,他发现,她还在观礼台附近,就只离开了一点点。
容屿:“”
他心里好笑,一边摇着尾巴换衣服,一边轻声逗她:“你知道吗?上午阅兵,我看见你了。”“怎么可能。”倪歌完全不信,“观礼台上那么多人。’
“倪倪。”他低笑,“不要怀疑飞行员的视力,嗯?’
巧了,倪歌怀疑的就是他的视力。她怕他身体受不了,旧伤再复发。所以她没说话。
容屿看不到她的表情,她一旦沉默下去,他就抓心挠肝地难受。于是赶在挂电话之前,他又低声叫了句:“倪倪。”
“嗯?”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他几乎能在脑海中,想象出她头顶那搓软绵绵的小羊毛。他心里的土拨鼠大军蠢蠢欲动。
“我真的能看见。” ’
一直强调这件事干吗。
“看台上那么多人。”他顿了一下,回头看看自己毛发蓬松的大尾巴一一只有倪歌在身边的时候那条平时根本不存在的尾巴,才会疯狂地摇起来,转成螺旋桨。
然后他一本正经地,声音低沉地,巴巴地道:“只有你,长得就让我心动。”
这句话并没有让倪歌开心起来。她还是有点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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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时,容屿开车回到市中心。在先前约定的地点,捕捉到他的小姑娘。
她今天穿着条米色的系带棉麻长裙,长发松松地梳成鱼骨辫,裙摆落在长椅上,整个人看起来安静又乖巧。
正抱着小背包坐在树下,拿着手机,却没有看屏幕,像是在等电话,也像是在发呆。
容屿心里一片柔软,尾巴摇得快要飞起来。
“嘭”的一声阖上车门,他迈动长腿走过去,低声叫:“倪倪。” 倪歌抬起头,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突然被人握住手腕,拽了过去。
夜色弥漫,余光之外霓虹光芒模糊成一片,熟悉的味道铺天盖地。倪歌身体突然一轻。
双脚离地,被他以一种举高高的姿态,抱了起来。
他像捧着宝物似的,将她一整只地搂到胸前。
低声沉吟着“唔”了半天,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低声道:“你变轻了。”
倪歌眨眨眼,耳根突然热起来。
他轻缓地放开她,在她耳边,意有所指地低声道:“等回到家,我要好好检查一下。”倪歌微微抬眼,近距离地观察他。
两年不见,容屿没什么变化,面部线条硬朗,肩宽腿长,是最招女孩子和制服控喜欢的那种长相,
独独周身气场,一年比一年冷硬。
可是低头小心地抱她时,眼底全是细细碎碎的温柔。
她突然体会到一种类似“怜惜”的感情。于是任由他牵着自己上车。
“你怎么提前这么久回来?”容屿发动车子,“想在外面吃,还是回去吃?”
倪歌直接跳过了第一个问题。
她思索一阵,一脸憧憬:“今晚想吃红油火锅,或者小吊梨汤,实在不行牛肉饼也可以明天早上的话,我想吃鲜肉生煎,灌汤包和油饼还有虾饺和豆浆。
容屿:“”
他奇了:“难怪你体重变轻了,你在巴黎,是不是一顿也吃不饱?”
倪歌:“没,我在巴黎也吃得很饱。’她心虚地摸摸鼻子。
每次提到吃的,就忍不住跑题。她完全无法控制。
结果下一秒。
容屿画风陡变,突然有些忧郁地,认真地告白:“倪倪,我好想你。’
倪歌微怔。
刚想回他一句,我也很想你。就听他惆怅地道一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巴黎的时候,能不能吃得饱。”
“?”
“但我在北城,每一天都很饿。”他看着她的眼睛,尾巴一摇一摇,一字一顿,充满暗示地道,“ 好想捉一个留学回来的小女孩,恶狠狠地,给自己开一下荤喔。”
“
***
两个人在外面吃完晚饭饭,一起回住处。
今天的飞行任务圆满完成,容屿得到了一小段休息时间。从离开营区起就在心里疯狂盘算,陪倪歌玩点什么。
他搬着板凳坐在浴室门口,一动不动。
只有大尾巴摇来摇去,炫耀似的,每一根毛毛都趾高气昂,像是想要告诉全世界,他不是孤独的小朋友。
浴室里水声渐停。
倪歌换好衣服,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被坐在门口的容屿猛地吓了一跳:“你在这儿坐着干什么?”
容屿像只大金毛,问:“你后天忙吗?”
“应该不忙”倪歌想了想,“上午回趟出版社,之后好像就没事了。”
“那你把下午和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刚洗完澡的蠢羊白白嫩嫩,身上还带着热气。 心里的一百只土拨鼠突然长出触角,挠得容屿心痒痒。
他捏捏她的手,“我带你出去玩,嗯?’
“嗯。”他身上太热,倪歌怕摸久了孤男寡女擦.枪走火,简单地握了一下,就迅速放开,“你快去洗澡吧,快去。”
“倪倪。”容屿没有立刻离开,他站起身,摸摸她毛茸茸的发顶,“不开心吗?”
她眨眨眼:“没有。”
“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这两年没有受伤,旧伤也没有复发。”他轻声叹息,“不信,等会儿洗澡时,我脱了衣服给你检查一下。”
“还不放心,你摸一摸也可以。” “
倪歌越听越害怕,他脸上郑重又诚恳,背后尾巴摇得快要飞起来了。她努力地,想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我,我就不看了吧
容屿不仅没有放开她,他攥着她的手腕一扯,毫不费力,她就一整只地被扯了过来,倪歌一个趔趄,跌进他怀里。
他的夏装很薄,耳朵贴在上面,能听到清晰的心跳声。
容屿微微顿了一下。
他声音有些哑,低低落在她耳畔,一只手已经[不可描述],不安分地[不可描述]:“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成语?大概意思是,就算我们一段时间不见面了,也仍然非常熟悉彼此。”
唔。”不知是被碰到什么地方,倪歌挣扎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容屿当然不肯放过她,他低头在她唇角轻轻碰一碰,手上[不可描述] 的动作一点儿没停,“三秋不见,只差一日。”
“”倪歌忍不住,小声嘟囔,“我只听说过前半句。” “好巧,我只听过后半句。”
屋内静悄悄的。
倪歌靠在他身上,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快起来。扑通,扑通
“如果我们合体。”
容屿的手指停在她[不可描述],微顿,扯住一边,缓慢地扯开。随着慢慢露出来的[不可描述],像是打开一件可爱的礼物。它就完整了。”
第74章黑衬衣
容屿把倪歌打横抱起来,重新带进了浴室。
公寓最初装修时,他非常有远见地在里头装了个大浴缸,平时一个人洗澡总显得空旷,现在总算派上用场。
小小的空间里热气蒸腾,水汽蔓延,倪歌蜷在他怀里,不受控制地脸红:“容容屿,我觉得’
话没说完,纤细的嗓音被他的吻截断。
这个吻很温柔,容屿重新放了一池水,然后将她的衣服剥干净,把她放进水汽中。
蠢羊一碰到热气,立刻想往水中缩。
他眼疾手快扣住她的后脑,胸膛起伏,捕捉她的唇。呼吸交缠,他的唇舌滑入她的口中,一寸一寸地吮吸,汲取她的气息。
还和两年前一样
他眼中的光慢慢暗下去。
柔软而温热。
他突然暗示性地咬了咬她的唇。
“鸣
倪歌的脑子晕晕乎乎,漆黑的眼睛被水汽浸染,眼角泛出可爱的红。
他将她禁铟在怀里,吻得越来越重,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不知碰到哪儿,向后一滑,手肘正正撞到花洒的开关上。
“咣”地一声轻响,小臂传来绵麻的痛意。
她眉头微皱,小小地“嗷”出声。
容屿哭笑不得,稍稍放开她。
手掌落在她的手肘处,轻轻揉一揉:“疼吗?怎么一天到晚傻乎乎的。’
倪歌终于回过一点儿神来。
重新抬起手,两条小臂撑在他肩膀上,微微推开他。
她两颊泛起桃花,眼睛亮得出奇:“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谈一谈”
容屿半跪在浴缸中,垂眼看着她。
刚刚碰到花洒,水流把他额前的碎发打湿了。但他头发很短,湿了也依旧不肯垂下来,看起来硬硬的。
周围水雾朦胧,水珠顺着他的下巴往下坠,跳着滚过胸膛,衬得脸庞清俊得不像话。
“你想谈什么?”他声线发哑,克制地藏着某种蓄势待发的情绪,“我们可以一边洗澡一边聊。”
不等她开口。
他又亲亲她的额头,叹息:“或者一边做边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倪歌短暂地默了默,两手撑在他胸膛上,坚决地挡住他向下压的身体:“就是,为什么我们明明经常视频通话,但你连阅兵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容屿攥住她的手腕,动动身体,靠她更近一些。
“你纠结这个?”他有些难耐,亲亲她,“我们有很多机密。”
“那你们真了不起。’
这句话酸唧唧的,容屿被她逗笑。
“早知道。”倪歌的小羊耳朵蔫儿唧唧的,不安分地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小小声地嘟囔,“我当年就应该进外交部。”
“怎么?”
“那样的话。”她哼,“我也会有很多机密了。”
“
“我就可以拿我手上的国家机密,跟你做交换。”
容屿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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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再开口,重新低头吻她,用嘴唇碰触她的额角,眼皮,脸颊,唇角,脖子以上的部位渐渐下滑。
缓慢而细致,一点点地舔噬。
水流温度适宜,浴室里温暖的橙光迎头洒下。
她在他眼底看见熟悉的情绪,像小小的风暴,浮动着热烈的感情。这把火从少年时代烧到现在,倪歌深陷其中。
然而重力突如其来,她的感受并不比上一次好多少他们分开太久,需要时间,重新熟悉彼此的口口。
“倪倪。”
他离得很近,一下一下地撞,温柔地吻她。两个人唇齿相触,他的鼻尖碰到她的脸颊声音低沉,微微带一点嘶哑。
“‘放轻松一点。’
‘呜”倪歌找不到口口的支撑点,眼中水雾蔓延,艰难地[不可描述]。她的长发被水浸湿,贴在面颊和肩膀上,微微绷起,指甲陷入他的肩胛。他环抱着她,将她放在自己怀里,低头亲吻她的眼角,接纳她的情绪。
“倪倪。”
倪歌被吻得缺氧,偶尔觉得自己不能靠他太近,一旦拉近距离,她的智商就断崖式下跌。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咆哮着,不许她转移注意力,强迫她看着他。
只能看着他。
倪歌抱着他,视野有些模糊。
脖颈被迫仰起,浴室里灯光明亮,水流温暖地冲刷在身上。
他手臂用力,将她重新从水中捞出来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她感受到他的呼吸,深而沉地,就落在她耳边:
“留在我身边一”
“我们把婚结了,好不好?”
第二天,倪歌毫不意外,是在容屿怀里醒过来的。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半张脸陷入她睡衣柔软的布料,呼吸平稳,清浅地打在她脖颈间。
倪歌愣了两秒,脑中倒流前夜发生的事,脸瞬间又烧起来。
她觉得自己格外虚弱,卧室里满地狼藉,身体好像被人拆过一遍,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浮上心头想要蜷成一团躲起来。
所以她非常不爽地动了动。
容屿立马察觉到,低笑:“醒了?”
他的作息过于规律,过了五六点就根本睡不着,所以尽管前夜折腾到很晚,还是在天色熹微时就醒过来。
但他很享受这种把她捞在怀里的感觉,小姑娘暖洋洋的,像一只软乎乎的小熊,握进手中就不想撒开。
倪歌小声哼:“嗯。”
“我订了鲜肉生煎、灌汤包和油饼还有豆浆。”他隔着睡衣,轻轻捏捏她的肚子,“早上就送到了,但你没醒,所以一直放在外面。问了好几家早餐店,虾饺都卖光了,不过家里有材料,如果你想,我们可以自己包。”
微顿,他问:“饿不饿?或者你想吃别的?嗯?”
倪歌眨眨眼,还有点没太回过神。
今天天气好像很好,阳光映照在浅薄荷色的窗帘上,窗台下光影浮动,一地碎金,她舔舔唇。
刚想开口。
又被他抢先:“昨晚我问过你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倪歌负气,松鼠似的鼓起腮帮子,声音小小的,有些哑:“我不记得你问过什么了。”
“哦?”容屿好笑地戳戳,“那你需不需要,我再帮你回忆一下?” “’
倪歌脸颊上的红晕刚刚消下去,耳根又可疑地红起来。
昨晚,他在浴室里问,我们把婚结了,好不好?
倪歌当然摇头。
她红着眼角,一边毫无卵用地推拒他,一边理直气壮地指责他:“你怎么想得这么美。”“
“我千里迢迢,主动跑回来。”她的声音里带水汽,“你连婚都不求,就想让我嫁给你。” “
“而且,而且”她小声嗫嚅,“结婚之后,我连离婚的资格都没有!”
容屿几乎笑起来。
他将她抱到洗手台上,伸长手臂,摸到她刚刚洗澡时取下来的首饰,毫不意外地,找出一条项链,
简单低调的深色细绳,上面串着一个小小的圆环戒指,不大不小,是她无名指的尺寸。
“那你还一直留着它?”
“嗯’
倪歌的回应,是一生细小而短促的喘息。
他按着她的腰,呼吸粗重急促,重新吻住她。过了很久,胸膛起伏才渐渐平息下去。他将她捞起来,用一块柔软的大毛巾裏住,卷成寿司卷,抱起来放到床上,吹干头发。
倪歌有些失神地趴在他肩上,肩头吻痕遍布,目光失焦,还没从刚刚到余韵里走出来。浴巾旋即被扯掉。
然后容屿面对面抱着她,带她坐上了秋千。
倪歌:“??”
她这回只愣了半秒,立刻便想逃。然而他的手掌紧紧禁铟着她纤细的腰肢,她动弹不得。“容’
话没说完,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一口,吞掉她后几个字,直直冲进去。
“鸣!”倪歌的脖颈不受控制地拉直,皮肤泛着粉,脚趾都愉悦得蜷缩起来。 他用力撞了撞,在她耳边低低地笑道:“来,完成一下我们彼此的梦想。”
容屿一直折腾到后半夜。
倪歌精疲力尽,等他玩儿够了秋千,又被带回床上。
他在这种事情上向来尊重她,动作并不算过分,只是不肯停下来,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的肌肤仿佛靠温度来确认彼此的存在与归属。
直到天快亮时,倪歌才沉沉睡去。
现在又提起这件事。倪歌实在是费解极了。
“你精力怎么这么旺盛?”她转过来,扯着被子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躲在被子后,小小声,“你昨天在天上翻滚那么久,不会累吗?”
“在天上翻,和在床上翻,和在秋千或者浴室里翻。”他耸眉,“差别很大的。”
“怎么。”他顿了顿,笑着问,“想再试试?”
“我不想。”
倪歌身体力行地表示拒绝,推开他的手臂,掀开被子,想起床。
直起身,腿间传来痛意,身上的不适感更加浓烈地席卷上来。
她像一团被击倒的小动物,噗地一声轻响,瞬间又倒回柔软的枕头,半晌,小小的软软的声音从枕头下传出:“你总是欺负我。’
容屿的小心心都炸了。
土拨鼠们倾巢而出,他伸手去碰她,怜惜之余,自己也有些委屈:“难道一点儿也不比上次舒服吗?”
她不在的这些年里。
他一个人孤独寂寞,没有实操对象,得闲就躲在家里看理论书。
“”
倪歌仔细想想,其实是有的。但她不想承认。
因为从昨晚起,她就在纠结另一件事。
“容容。”小姑娘歪着脑袋,从枕头下透出一双眼睛,偷瞄他。 “嗯?”他撸不到小羊毛,只好顺势摸摸她纤瘦的肩。
“你,你还记不记得,高中时,我住在你家。” “记得。”
“那天早上,我捡到一件你的黑色衬衣。” “
有预感似的,容屿的眼皮陡然跳起来。
她舔舔唇,“上面有一片莫名其妙的白色痕迹,我问你那是什么,你没有回答我,只说要烧掉。”“’
容屿想阻止她。
下一秒。
“我现在知道那是什么了。”她认真地道,“容屿,你这个禽兽。” “
“你从高中起,就对我有不可描述的想法。”
“
容屿心虚地移开目光。
“但有一个东西,我一直没看懂。”倪歌略一停顿,疯狂地暗示,“rystudying,到底是什么意思?”
容屿愣住。
小姑娘一动不动地,近乎执拗地看着他。
半晌,他迟缓地回过神,轻轻笑起来。
“唉,怎么办呢。”容屿虚情假意地叹气,“被你发现了。”
“容屿爱倪歌,你是不是早就破译了?” “
倪歌小声哼。
“但是怎么办。”
他缓慢地挪过去,扒开枕头。
捧住她的脸,虔诚地吻上她的额头。“我确实爱你。”
“倪歌。”
“不管走多远,不管在哪里。” “我一直一直,在爱着你啊。”
第75章大尾巴
容屿其实很少直白地袒露心意。
所以倪歌偶尔会陷入思考,他们分分合合的这些年里,她从一个胆小的小女孩,成长成了现在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的性子;而他从一个口是心非的小男孩,,成长成了一个口是心非的狗男人,
她的腮帮忍不住重新鼓起来。
容屿好笑,在上头戳戳:“闹什么别扭?起来吃点东西吧。”
说着,他伸长手臂,将她捞起来。
小姑娘在床上总是软绵绵的,像一团果冻,身体柔软,什么姿势都能摆出来。于是容屿没忍住,又在她脸上亲了亲。
亲着亲着,亲到唇角。又不受控制地继续向下。
“”倪歌忍了忍。
他的手带着温热的气息,钻进睡衣,熟练地攥住。然后掐住顶端,揉捏了一下。
倪歌忍无可忍,崩溃地捏住领口,涨红着脸小声尖叫:“你有完没完!色魔!”
因为容屿过于躁动,哪儿哪儿都不老实,逮到倪歌就想趁机摸摸。导致这顿午饭吃了很久。
两年不见,他厨艺愈发精湛。餐桌上摆出来的,全都是她爱吃的菜。
正餐之前,倪歌已经吃掉了两个小生煎和三个灌汤包,觉得自己有六分饱。
然而看到他端上来的菜,她立刻又变得饥肠辘辘,看到什么都想吃。
容屿见绵羊姑娘兴奋得耳朵都快竖起来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面带怜惜地感慨:“倪倪。”“?’
“你昨晚一定很累,嗯?’
“
“多吃一点。”他一边说着,一边殷切地帮她盛汤。鸡肉已经炖得很烂,汤汁清亮,上面漂浮着颜色漂亮的葱花和三七须,“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晚上才有力气继续,和我一起感受生命的大和谐。”
倪歌:“污言秽语。”
两个人吃完饭,一起钻进书房。
倪歌现在的工作弹性很大,可以在家里办公,不需要每天坐班。
她中午醒过来才收到消息,组里一个新人小姐姐校对环节出了差错,现在公司里一团糟,正需要她去处理人事。
于是她坐下来,打了个简短的视频电话:“我明天早上过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书房背阴,夏天阳光不直射,坐在里面也不会太热。
书桌分成两半,容屿抱着电脑坐在她正对面,她打电话时微微垂着眼看屏幕,阳光落在睫毛上,像撒上一层浅浅的金粉,衬得整个人都毛茸茸。
容屿听着她打电话,渐渐感到心猿意马。
他昨晚并没有尽兴,倪歌的小身板承受不了太多次,他怕她受伤。但是
他眼底微动,手臂偷偷从书桌底下伸过去,陡然捉住她的脚踝。
“…….呀。”倪歌吓了一跳,耳机差点掉下来。 她低下头,屏幕那头的下属立刻问:“怎么了?”
“没事。”倪歌低头瞥一眼,微怔,用力将脚踝往回勾着,收回来,“家里养了一只新宠物,天天偷袭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屿没有收回手,指腹在她小腿上摩挲着,眼底渐渐浮起笑意。
“那我明天早上过去。”倪歌赶紧速战速决,“晚一些见。” 下属毫无所觉:“好的,麻烦您了。”
挂掉电话,倪歌站起来,探着身子,作势要去关容屿的电脑。
果不其然,他立刻收回手:“欲,祖宗,那个可不能碰啊。”
倪歌小小地哼了一声,动动小羊耳朵,将两条腿都放上椅子,盘坐在藤椅上。
“倪倪。”容屿的大尾巴也钻出来,跟她一起摇,“刚刚发生什么了?”
“部门里一个新人校对时搞错东西,导致后面全错了,到最后一个人手上才发现。”倪歌想了想“不过也还好,没造成太大损失,来得及止损。
“喔一”容屿故意拖了个长长的尾音,循循善诱,“刚刚你打电话的时间里,我学了个新词。” 喔。’
她并不感兴趣,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热情:“叫做,‘少食多餐’。”
倪歌心里警铃大作。
她正想拦着他让他闭嘴。
就听容屿一本正经地道:“意思是,如果你一次做太多次吃不消,我们可以分成很多次,分开做。每隔几个小时,来一次。”
“…”
“比如现在,我们就可以在书房里先来一’
男生开荤就变骚,这个定律适用于任何人。倪歌游走在崩溃边缘,
“我求你了,闭嘴吧
两个人在家里待了一整天。
晚饭时分,一前一后,收到高中教务处的群发邮件。
亲爱的201级容屿同学,你好我们将举行附中的周年庆典,邀请往届优秀校友”倪歌打断他:“别读了,我也有。”
“校长刚刚也给我发短信了,想让我顺路再去做个讲座。”容屿嘴角一勾,“去吗?”
“我们去拜访一下老孙吧。”她抱着抱枕蜷在沙发角落,歪着脑袋想了想,“好久没见他了,有点想他。
“坐起来。”容屿将她扶正,“别那样看,对眼睛不好。” 倪歌顺势靠到他身上,戳戳他小臂上的肌肉。
他干脆将她抱进怀里:“你连老孙都想,怎么就不多想想我,嗯?”
“因为老孙对我好啊。”倪歌坐在他腿上,一本正经,眼睛眨得扑闪扑闪,“不像你,老是欺负我。
容屿咬牙,手又不安分起来,“我欺负你?我对你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
蠢羊没说话,瞥他一眼,眼神恶狠狠的。奶凶。
容屿心里一乐,吧唧亲她一口。
“不过你刚刚说,躺着看手机对眼睛不好。”倪歌推开他,好奇道,“那你们都怎么保护眼睛?”天干物燥,她坐在他怀里,容屿的火轻而易举就又窜起来了,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把她摁着亲亲。他信口胡诌:“跟程序员差不多。’
“那你明天要带我去哪玩?” “涉密。”
“……”
倪歌气得咬他:“我不让你亲了你放开我!我要让我爸爸毙了你!”容屿笑意飞扬。
他伸出手臂,扣住这头在他怀里乱拱的小羊,吻着她的耳垂,低声道:“乖,听话。”他声音里带点儿笑,深沉低哑,一字一顿:
‘哥哥带你上天。”
倪歌本来以为,他说的那个上天,是她理解的那个“上天”。但
咳。
好像确实跟她的理解有偏差。
翌日中午,他接她下班。
隔了两年,公司里的人事没什么太大的变动,他宽肩长腿,站在门口,要多惹眼有多惹眼,竟还有人记得当年的色情男主播
倪歌下楼时,一路听到妹子们在红着脸讨论。她忍不住加快脚步
见到容屿时,几乎扑进他怀里。
容屿乐坏了,揉揉她的脑袋:“这么想我?”
倪歌环着他的腰,真情实感地抱足了三分钟:“对,我要让公司所有人都知道,她们的色.情男主播,只会跳脱衣舞给我一个人看。
容屿:“
两个人一起去吃午饭,然后他调转车头,开向城外。一路上松涛碧翠,山间风景从身边飞快掠过
倪歌以为,他要带她去郊游
然而SUV一路高速,开了一个半小时都不见速度减慢的趋势,她渐渐有些困。放平椅背,蜷成团。
再睁眼时,日光渐弱,车子已经驶下高速,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在一个私人飞行基地前停了下梁
倪歌揉揉眼,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毯子。
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容屿倾身过来,“啪”地打开她的安全带,朝她脑袋轻轻亲一亲:“到了下来吧。”
倪歌掀开毯子,跟着他下车。
基地建在山间,场地空旷,碧草如新,和风拂面,视野开阔。她被容屿牵着,新鲜极了。
但他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刚一下车就立刻有人迎出来,热情地握着他的手,上下晃啊晃:“好久不见啊,首长好。
倪歌:“…”
容屿眼中浮起笑意,转过来向她介绍:“这是小江总,你们公司的。”倪歌愣了一下:“我们公司哪有小江”
她猛然停住。
JC的总裁姓江。
倪歌睁圆眼,忍不住转眼仔细打量他。
眼前的男人高高大大,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形挺拔,气质卓然,硬朗清隽,穿着件简单的骷髅T恤,周身透着点儿被滋养的矜贵。
他转过来时,目光正与她撞上,倪歌才发现这家伙眼睛也生得很好看,瞥人时眼角微微上翘着怎么都好像在笑。明亮清澈,生机勃勃,不知怎么,让她想到那些健康的,抽芽的植物。
江连阙见她也在看自己,立刻笑了:“你就是倪歌吧?你好啊,以前经常听阿屿提起你,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微顿,他好奇地问:“听阿屿说,你是他的童养媳?”
倪歌:“
三个人简单地寒暄过,江连阙引两人进大厅。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会认识他。”容屿跟他拉开一段距离,捏捏倪歌的手,自豪地道, “优秀的同类,往往天生互相吸引。”
倪歌沉默一阵,看看前面的小江总,再看看容屿。过两秒,看看小江总,在看看容屿。
半晌,她舔舔唇,肯定地道:“你说得对。”“?”
“从特定角度看,你俩长得都像哈士奇。” “??”
黄昏时分,基地大厅没什么人,四周装着大片大片的落地玻璃。
三个人穿过大厅往后走,山风穿堂,晚霞铺满天际,云霞落到林间草木上,仿佛森林也跟着燃烧。
倪歌透过玻璃走廊,看到外面的草地上,停着两架直升机。
“我给你准备了一件小礼物,但现在天光太亮了,暂时还看不见。”容屿见她盯着直升机,神神秘秘地道,“天黑了再给你,嗯?”
倪歌迟疑地咽咽嗓子。
见她这幅表情,容屿“啧”了一声:“怎么这样看着我,以为我要给你什么?嗯?”
倪歌没有说话。
有走出去一段路,她舔舔唇,犹疑地道:“你要送我的,该不会是。”“?”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夜,夜光命根子?”
第76章求婚
空气里沉寂三秒。
容屿还没开口,前头的江连阙先“噗”地一声笑了起来,语气揶揄地道:“原来你们平时,还玩儿这个的?”
“不是”容屿百口莫辩,“我没有。”
“没关系,我明白的。”江连阙意味不明地笑笑,向他使眼色,“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不用向我解释太多。,
容屿:“”
操。
***
等落日的时间里,三个人坐在屋里闲聊。
今天这一带为容屿清了场,没有旁人,显得有点儿冷清。
倪歌最好奇的是:“我在北城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这边有个飞行基地。’
“嗯,因为它最开始是私人的,没想着营业,这两年才开始少量地接待游客。”江连阙解释,“阿屿大概没跟你说过,他在航校时有个学姐,是我发小。那姑娘是民航飞行员,结婚时,她先生送了这个基地给她,做新婚礼物。所以这地盘儿不是我的,只是她这段时间不在北城,才叫我来了。”
倪歌睁圆眼:“她先生送了她两架直升机?”“不止两架。’
“……”
倪歌转过脑袋,直直地盯住容屿,眼神充满暗示。
容屿哭笑不得,亲亲她的脑袋,遗憾地道:“对不起啊,歼击机我不敢偷。“
江连阙笑意飞扬。
“但我也不是没有给你准备新婚礼物。”容屿低咳,“你刚刚启发了我,你看你说的那个怎么样, 就夜光的…”
倪歌气得要咬他。
容屿笑着把她抱进怀里,顺势撸撸小羊毛。
两个人闹够了,他捏着她的手,低声道:“我跟你说说,我和那学姐的事儿。”
“我不想听。”
“万一我们以后吵架,你就会想听了。那时你会突然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然后追着我问,江连阙口中的学姐’是谁。”容屿跟她讲道理,“但真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我再解释,你肯定又听不进去。’
倪歌默了默,顺着他的思路,把关注点顺理成章地换成:“我们还没结婚,你就一天到晚想着跟我吵架。’
容屿噎住:“”
江连阙捂着脸,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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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屿却没有立刻反驳。
他很认真地思考一阵,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可是倪倪,未来还很长,我不可能不犯任何错,我们之间也不可能永远没有矛盾、永远风平浪静。”
“我不是希望跟你吵架,我只是在想象我们未来的生活。如果生活里那些负面琐碎的东西始终无法避免,我希望我们彼此都能温柔一点,不要让外部的矛盾,伤害到我们本身。”容屿求生欲极强但又很真诚,“我只是爱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参你的余生。”
倪歌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她随口一句负气的玩笑话,换回他这么长一段回应。
黄昏的夕阳光温柔极了,她忍不住抬头看他,男人脖颈修长,喉结微微突起。再往上是棱角分明的下颚,嘴唇很薄,微微抿着。
而他微微下眼睫,瞳仁漆黑,目光也正落在她身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一是胶着的,深情的,也是诚恳的。
倪歌的心跳漏了一拍。
在床上时,在接吻时,她能确凿地感受到他的喜欢和珍视,但都没有过现在的感觉这个瞬间,他心里浮现出无名的归属感。
像是一种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他都能跟她一起解决的信心。
她不是一个用来亲亲抱抱的洋娃娃,或是需要被保护的小妹妹。她是他的选择,他想要和她携手并肩,风雨同舟。
倪歌眼睛突然有些热。
江连阙拖着长长地尾音打断他们:“噫一”倪歌:“行了那你解释吧我听着。”
其实说起来也就几句话的事。
容屿大学时,学校跟P大的飞行员班联合培养人才,他那位民航的学姐,曾经去交换过两年。但倪歌听得很认真。
等容屿絮絮叨叨地讲完他的大学过往,太阳终于全部落下了山。
天空半明半昧,初秋的夜晚仍然带着点儿盛夏的气息。空气中透着热气,微风拂面,树木的香气在鼻尖消散。
江连阙笑:“太阳落山了,我们走吧。’
三个人一起走向场外。
停飞机的地方风很大,江连阙只是来递交口令,并不打算跟两人一起上去。临走之前,他拍拍容屿的肩膀:“我等你的好消息。”
容屿笑笑,牵着倪歌进机舱,帮她戴上无线耳机。倪歌奇怪:“只有我们两个吗?”
容屿失笑:“你还想有谁?”
飞行基地对外开放之后,聘了教练教游客开直升机,但这种高危项目,如果不是冲着考私照去的,其余也就是嘴上说说。开飞机这事儿,主要还是靠教练。
所以最开始,容屿跟江连阙说要借学姐的直升机用,江连阙第一反应是:“行啊,我给你叫两个教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屿:“我要自己开。”两位教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非常中二地甩出了自己的证件。然后两位教练都闭嘴了。
果不其然,倪歌哼:“我以为会有别的教练。”
容屿嘴角一咧,声音稳稳地从耳机里传来:“坐稳。”
倪歌睁圆眼,背脊忍不住绷直。
直升机有点吵,她戴着耳机,仍然听到巨大的轰鸣声。
疾风劲草,四周的植物都在螺旋桨带起的风流里东倒西歪,他操纵飞机,缓缓地离地,飞向色泽瑰丽的天空。
一旦离开地面,视野就立刻开阔起来。
赤火鎏金,夕阳早已落到了山的另一头。残云在天边燃成一片,这一侧山林宛如失火,弯曲的山脉被映得泛红。
他将飞机开得很平稳,低空飞行,向着城市的方向。
太阳落山之后,夕光迅速暗去,半边天空已经出现月亮的轮廓。路过的白鸟扑棱棱地扇着翅膀飞回山林,整个北城尽收眼底,城市群绵延铺展,黄昏笼罩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明明灭灭。
身后是刚刚越过的群山,眼前是不远处流动的烟火气。
倪歌觉得直升机很吵,但此情此景映入眼中,心中又安静极了。她有些惊奇:“从空中看,基地离市区,好像也不是很远。”
“那当然,你有没有听过‘最佳距离’和‘最短距离’?”他笑,“你看,开车在地上做不到的事情,飞机却很容易。
悬在空中的感觉熟悉又刺激,容屿骨子里掩藏的血性轻而易举被激发出来,他想过很多次,无论再来多少遍,他还是会爱上这种感觉。
自然是广阔的,难以征服,却又深切地诱人。吸引少年们一代一代,前赴后继,九死不悔。
倪歌没有说话。
她从未这样仔细地,以这种角度,观察自己居住多年的城市。
民航总是匆匆起飞,然后就冲入云层。她偶尔乘坐夜航,落地时能看到繁盛的灯光,车流如蚁,高架交错,整座城市像整齐的电路板,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地在地面上运转。
于是她趴在窗前,也轻声道:“是的,高处看到的世界,和地面不一样。”
从少年时代起,她就知道。
跟这个人在一起,总会看到平日里见不到的东西。
容屿嘴角一动,突然坏心眼地操纵着飞机,往旁边猛地偏了一下。倪歌被舱壁撞到,心里一突,他又立刻扶正机身。
“容屿!”她被吓一跳,气得尖叫。
“哈哈哈哈。”悬在几千米的高空中,容屿知道她不敢打他。
他在耳机里大笑,“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住在疗养院那段时间,就一直想做这件事一别误会,我不是说刚刚撞你那一下,我没那么变态,生着病还想着欺负你。”
倪歌气鼓鼓地盯着她。
“一我那时候,总是在想。”他看着前面,并未与她对视,声音却突然变得温柔,“如果能恢复健康,一定要带你来看一看,我平时看到的风景。”
他们似乎都经历过人间绝境。然而最后,都变成了奇景。
直升机逐渐接近城市上方,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湮灭,薄暮黄昏,霞云收尽。
天空的颜色沉沉下压,城市的灯光愈显明亮。倪歌看着他的侧脸,内心渐渐重又平静下来。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
飞机的高度不动声色地下降,他一边小心地避开航空障碍灯,一边言辞恳切,向她坦白:
“这些年,我写过很多封遗书。”
一提到最多的人,除了父母,就是你。
“其实你给我的硬币,我没有一直放在胸口。”
一一那里贴身保存的,是我十八岁那年,用无人机,从一个女孩子身上削下来的一小撮头发。
“我啊”
我的确坏脾气,别扭,口是心非,一点都不可爱。“可我爱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下万家灯火的光芒退潮一般齐齐黯去,高亮度的航空灯一盏一盏亮起来,几乎照亮这片天空。
倪歌朝下一望,猛地睁大眼,呼吸几乎停住。
装在市内的航空灯,闪烁着,组成只有高空才能看出的字。
一倪歌,嫁给我。
视野之内,万家灯火流水般失去光泽。
山海湖泽,星川江河,仿佛都在这一刻黯然失色。
倪歌愣愣地,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少年时代她被他吸引,并非完全因为得到庇佑。
“受保护”只是一种包裏成外壳的错觉,她也想要自由的人生。 那时他眼睛里的星星,是她这一生,不曾见过的盛景。
有他在身边,她觉得自己永远是生动的。
一他的确坏脾气,别扭,口是心非,一点都不可爱。一可他这一生的无法割舍,的确都与她有关。
“倪歌。”容屿没办法单膝下跪,只能一字一顿,声音坚定认真。 他说,“嫁给我。”
第77章领证
漫天星光如醉,地上灯火如潮。倪歌闭上眼。
她说,“好啊。”
两个人当晚留在基地,翌日清晨又在山里一起看了日出,快中午时,オ一起返程。
容屿一回去就立刻向部队打报告提了申请,尽管这个流程走起来很快,但他迫不及待,简直想下午就把证给领了。
返程的路上,倪歌买了一小筐柿子。
容屿一回家就钻进了衣帽间,她将柿子洗干净装好端到客厅,发现那家伙竟然还没出来。他站在镜子前,一身一身地试衣服。大尾巴跟在身后,得意洋洋地一甩一甩。
容容。”她好奇地探头,“你在挑正装吗?”“嗯。”
“是校庆要穿的衣服?”
他要做讲座,倪歌理所当然,以为他在挑正装。
“不是。”容屿想也不想,“我在挑见丈母娘的衣服,和领证拍照片时要穿的衣服一一你觉得怎么穿,拍照会比较好看?”
“我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当然不需要,你穿什么都好看。” 倪歌:“出来吃柿子吧。”
容屿摇着大尾巴,跟她一起回客厅。
初秋的柿子很新鲜,她咬破一点皮,小口小口地向下吸果肉。嘴唇被果汁浸染,显出诱人而健康的红。
容屿看着看着,又开始按捺不住。
他舔舔唇,拍拍自己的腿:“那个,你能不能。”
“?”
“坐到这里来吃。”
倪歌默了默,没有动弹。
想到明天的校庆,她扯开话题:“你当年那些无人机,现在都还留着吗?”
“那当然。”
“现在还用?”
“不怎么有机会用了。”停了一下,容屿又一本正经地强调,“而且我现在也不会再拿着它,去削小姑娘的头发。”
倪歌:“哦。”
但是顿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什么,又很好奇:“我以前听过一个新闻,是关于黑飞的一无人机真的能飞到航道上去吗?”
“正常情况下,当然不能。”这新闻容屿也听过,他吃掉柿子,一边慢条斯理地将手擦干净,一边不动声色地凑过去,蹭到倪歌身边,“国内贩售的无人机有统一限行高度,无论是电池电力,还是它的自身限高,都不允许它飞到航道高度。但如果手动解禁’
他一只手捧着她的脸,一只手熟稔地摸到她的T恤下摆。
然后眉头微蹙,非常真情实意地道:“不要动,你吃到脸上了。”
倪歌完全不信,飞快地吃掉手中的柿子:“那我去洗洗。”
容屿亲了个空。
但他也没有让她成功逃脱。
手臂一伸,就将她捞了起来:“我抱你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于是,倪歌本来只是想洗个手。
不知怎么,就被人无情地带进了浴室。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他带她去洗手,迫不及待地低头吻她。跟之前不太一样,他吻得有些急,扣着下巴攻城掠池,不肯留半分余地。
唇齿交缠,倪歌的大脑渐渐和感官断开感知,浴室里氤氲的水汽蔓延到她眼底,瞳仁黑漆漆湿漉漉的,愈发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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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屿打开淋浴放热水,其余什么也不敢做,他不懂为什么接个吻也一直被锁!
倪歌眼角泛红,声音很小:“那个你别亲了会被锁的!”
容屿微微抬起头,声音低哑:“虽然可能锁,但我还是要说,刚刚你提醒我一件事。”什么?”倪歌脑子一片混沌。
“无人机。”他一边低声,一边一本正经地道,“除了飞行限高可以破解,还有一个自带系统,叫A PAS。”
倪歌被迫扬起脖颈:“不是你在说,说什么”
说什么屁话。
浴室里灯光温暖,她一边接吻,一边还要艰难地思考。怎么会有人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科普无人机知识??
“APAS,是一个避障系统。”但容屿身上嘴上手上都没停,他一心两用,听她小声地叫出来,“有它在,无人机一旦遇到无法识别的障碍,就会自动避开,而不会撞上去。”
倪歌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扣住他的肩膀,带着雾气的眼睛瞬间睁圆:“那当初我回北城时,那架无人机为什么会”撞到我身上!
小绵羊气鼓鼓的,可是他一旦动作,她又立刻有反应。
容屿轻笑。
他亲亲她的眼角,低声道:“因为从那时起,就想撞你啊。”“”
他一边行动着用身体做示范,一边哑声暗示:“一一就像现在一样。”
校庆日那天,容屿的报告被审批通过。
大佬很开心,带着小娇妻先去领了小红本,才慢悠悠地回学校参加校庆。
附中是百年老校,但凡整数年大办校庆,总有各行各业的大牛回校庆贺,题字题画挂满走廊。因此这天格外热闹。
讲座被安排在下午三点,开始之前,倪歌和容屿一起逛学校。
逛到教学楼下,他突然指着斑驳的墙面,道:“你看,等到下个学期,学校就会重新修缮校友墙,然后会把我们那届的知名校友也挂上去。”
倪歌有些意外:“我们已经毕业这么久了吗?”
老得可以被挂在墙上观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怎么就不想点儿好的。”容屿笑了,“你我有幸上榜,我正跟校长打商量,把我俩结婚照放上去。
他的讲座被安排在礼堂。
来听的都是理科班的学生,一眼望去,乌泱泱一片理科男
容屿正装出席,灯光打下来,男人身形提拔,线条硬挺,站着不说话就很有气势。
然而他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坦白地说,我没想过我能站在这儿。中学时代我成绩并不拔尖,只有校长从始至终爱我如初恋。”
台下哄然大笑,坐在前排的校长扶住额头,哭笑不得。倪歌转眼去看,他的鬓角已经泛白。
“我高一高二玩儿了两年,觉得就算不怎么学习,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理科好得要命,总评能不能进年级前一百,老子不在乎一一直到高三,我才幡然醒悟,开始认真学习。”微顿,容屿的语调温和下去,“但如果我能重来一遍,一定不会浪费前两年。我会抓紧时间,从高一高二就开始好好学习。”
会场里静悄悄的。
大家都听得很认真,但倪歌有点难受。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见鬼的鸡汤时间,她怀疑演讲稿不是容屿写的,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然而在场很多人都知道这位学长,并对他充满迷之崇拜。
所以就算是强灌鸡汤,也都听得很认真。
下一秒,容屿话锋一转:“那么,是什么造成了我的改变呢?是校长的爱吗?显然不是的。”
倪歌:“……”
行吧,稿子应该确实是他自己写的。
“我所有的动力,来自于我学生时代喜欢的女生。”容屿有意炫耀,骄傲地道,“她前几天接受了我的求婚,今天上午,我们去领了证。”
会场沸腾起来,一片“哇”声。
校长的暴脾气又起来了,想冲上台把他拽下来:“别逼逼了,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喜欢上一个女生,但她妈妈不喜欢成绩不好的男孩子,所以我只能好好学习啊!你们现在不好好学习,谁知道以后丈母娘会突然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万一让你当面背离强,中英互译怎么办!”
会场里笑声一片,倪歌捂住脸。
没有来由地,想起高三时,有一段时间,容屿怎么也睡不醒。
以及他去找她battle时,取的那个ID。
有点儿蠢。
一她想。
但又有一点点可爱。
尽管容屿嘴贫,讲了很多废话。
但除此之外,也的确讲了很多竞赛和航模与无人机的事。
讲座快结束时,一个男生红着脸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学长,我以后也想做飞行员,我可以抱抱你吗?”
容屿眉头一挑:“可以啊。”
男生开心地冲上台。
其他人见还有这种好事,也跟着冲上了台。倪歌:“”
她想了想,忍不住,也融进人群。
容屿不知道校长将他的事迹传成了什么样,才能让他的学弟学妹们对他这么热情。他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好玩。
理科班的男女比例八比二,他拥抱每一个男生,但轮到女生时,只礼貌性地握手。
直到倪歌停在他面前。
容屿本来没抬头,刚一碰到对方的手,便立刻认出人来。
倪歌今天没有穿得太正式,只在白T外面套了条背带牛仔短裤,为了迎合学生主题,连鞋都换成了匡威。
她骨架小,长相也显小,一旦换了衣服,混在学生堆里,真像个学妹。
“学妹”的手被容屿握住不放,抽了几次都没抽出来,她仿佛受到惊吓,下意识地将肩膀往回缩。 然而他力气很大,不容置喙,不准她将手收走。
小姑娘有些无措地抬起头,一脸无辜:“学长,可以放开我吗?你不是说,女孩子都只握手……”
“哈。”容屿心里一乐,勾起嘴角,握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拽过来。
倪歌身体前扑,就这样撞进他怀里。
台上灯光温暖,在其他人讶异的目光,和小声的惊呼里一
他扣住她的下巴,轻盈地吻下去,声音里带着轻和的笑意:“你怎么会一样?”
暖橙色的灯光在余光之外幻化成无数片,倪歌被他吻着,心里像是有烟花炸开。没有理由地,想起很多很多年年前。
也是在同样的地方,类似的场景下。
她毫无征兆地摔进他怀里,他垂眼看她,眼里浮动着的情绪,她花了很多年,才真正地看明白。一一那是一切的开端。
那是她最最爱的人。
也是……
他们最最好的青春。
第78章 蒋池x孟媛①
“媛媛, 我要结婚啦。”
收到这条消息时,孟媛正在出差返程的路上。
报社入职第三年, 她终于从当年的菜鸟新人记者变成了现在这个……
稍微有一点点脑子、遇事不那么冲动的……
新人。
是的,因为报社厉害的前辈实在太多,在她真正独立地做出牛逼的稿件之前,总觉得自己是小辈。
所以每次遇到要往基层跑的稿件, 她都热血积极得像三年前刚刚入职。
……也每次都累成狗。
返程路上,孟媛原本正瘫在车座, 昏昏欲睡。
收到这条消息,她一个激灵,垂死梦中惊坐起:“天, 你们速度也太快了吧!倪倪你不是刚刚才回国吗!”
“嗯。”倪歌声音仍然不大, 语音之中, 却透着满满的笑意,“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呀。”
停了停,她又有些狡黠地道:“哇, 说到这个。好像就在阅兵之前, 我们还在聊,等你结婚, 我要给你包一个大红包呢。”
倪歌故意问:“这次不会是我先行一步吧?”
孟媛:“……”
孟媛没有回答她。
她想了想, 点开蒋池的对话框,给他打电话:“池池。”
蒋池立刻接起来:“嗯。”
“你怎么手速这么快,不用上课吗?”
“下午没课。”他的声音清淡温和,像薄荷味的风, “怎么了?”
“没。”
孟媛只是突然有点困惑,明明蒋池求婚更早,可为什么他们直到现在,都没讨论过结婚的事呢。
蒋池不知道她在想这个,只以为她是累了,低声道:“你是不是今天回来?我去报社接你?”
“不用了吧。”孟媛低头抠手,“我记得,你今晚还有晚课。”
“调开了。”蒋池其实根本没打算征求她的意见,只是他早年过于霸道,被她嫌弃的次数多了,近年遇到这种事,才象征性地走走过场,“我一个小时内到。”
“不用那么早,我还在路上,估计还得一会儿才能回到报社。”
“那你先睡一觉。”
孟媛恹恹的:“好……”
这回蒋池听出来了。
她不开心。
于是他问:“你现在困得厉害吗?”
“还行……”
“那不妨跟我讲一讲,为什么不开心。”
“没有,可能是在外面跑了几天,有点累了。”孟媛眨眨眼,扯开话题,“池池,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有没有好好学习?”
“有。”蒋池抬头看眼表,一边收书一边说,“我猜也是这样,你的声音听起来就很疲惫。所以……”
要不要把工作辞掉。
他话没说完,被孟媛哼哼唧唧地打断:“好了好了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又想让我辞掉工作,以后吧以后吧,说不定我很快就厌倦这份工作了……何况,我本来也不可能在一线干一辈子的呀……”
她半梦半醒,撒起娇来,声音软唧唧的。
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些她啜泣求饶的时刻。
蒋池手一顿,突然感到心猿意马。
“那你赶紧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他抿唇,“我去你们报社楼下等你。”
说完,他深呼吸,加快收东西的速度,提起背包,大跨步走出图书馆。
***
这个时间段,暑假已经过去,国庆也已经过去了。
每年进入秋天,报社都会迎来一个工作周期的小低谷。短期内如果没有突发事件,就不会再像之前一样,让人忙得团团转。
出差回来,孟媛觉得自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再做那么工程浩大的稿子,换做一些小报道短线选题。
这样能稍微轻松一些。
也……
多陪陪家里嗷嗷待哺的男朋友。
印着报社LOGO的商务车载着他们几个人,停在大楼门口。
“我就不进去啦。”孟媛老远就看见了蒋池那辆风骚的跑车,她提起包,开开心心地向同事们道别,“男朋友来接我了,明天见。”
“咦,那是你男朋友吗?”摄影妹子探身过来,有点惊奇,“我刚刚进门时就看到了,还在心里猜,是谁开了一辆那么……”
微顿,她肯定说:“漂亮的车。”
孟媛嘴角微抽,猜测她真正想说的,大概是招摇或者风骚。
“对……不过他现在还在读书。”她停了停,挠头道,“所以我也觉得,那车有一点浮夸。”
“读研?”
“读本科。”孟媛想了想,觉得这样好像衬得自己很苍老,于是又画蛇添足,“今年大三。”
妹子睁圆眼。
孟媛笑笑,向她道别。
转身拉开蒋池的车门,坐进去。
蒋池在来的路上给她买了食物,装在纸袋里,散发出甜腻的香气。
孟媛抽纸擦擦手,从袋子里捡出一枚草莓甜甜圈。
“很饿吗?”他哭笑不得地叹息着,探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先把安全带系上啊。”
孟媛口齿不清地“唔”了一声,权作回应。
他一凑近,那种清爽甘冽的气息迎面而来。
她忍啊忍,没忍住。舔舔唇角的糖霜,凑近他的唇,非常小心地……碰了一下。
下一秒,蒋池反手扣住她的后脑,印上她的唇。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孟媛干脆放下纸袋,专心致志地跟他接吻。
其实早在学生时代,她就知道……
蒋池这个人,非常不经撩。
然而她每一次都忍不住。
等他放开她。
孟媛的脑子已经有点混沌,“就……每次都觉得缺氧……”
“你永远不记得换气。”蒋池心满意足,开车离开报社,“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吧……”孟媛本来就困,脑子一缺氧更加昏昏欲睡,“我想赶紧回去睡觉。”
蒋池喉结滚了滚:“……我也想。”
然而后面这三个字,孟媛没听见。
两个人在外面一起吃了饭才回去,到家门口时,她已经困得快走不动路了:“池池。”
“嗯?”
“你抱我进去吧。”
“……就三步路。”蒋池叹息着,还是将她抱起来。
小姑娘立刻蜷进他怀里:“你的语气好嫌弃啊,你抱不动我吗?”
不等蒋池说话。
她用嫌弃反击他:“也是,你连核桃都捏不碎。”
“……”
蒋池突然改了主意。
他本来看她困成这样,想让她先睡。
但现在,他想让她先清醒一下。
所以他下颚微微绷紧,没有说话。
推开家门,不仅将她抱进卧室,还将她抱进了浴室。并非常体贴地帮她脱鞋卸妆去首饰,最后扒掉衣服。
孟媛醒过来时,已经被人放到了温暖的水池里。
她和一个高大的男人面面相觑:“……”
“池池。”她咽咽嗓子,努力冷静,“我知道我们很久不见了,你很想我。但我们……呜……”
话没说完,就被他含住了唇。
之后发生的一切,在蒋池看来,都非常合理。
他本就话少,剩下的只有身·体·力·行。
浴室里热气蒸腾,灯光暧昧。
孟媛喘息着仰起脖颈,求饶似的,小声喊他:“池池……”
“轻……轻一点……”
蒋池是十足的行动派,阵地从浴室转移回床上,他还一点儿没出现消停的意思。
“好,好了……”孟媛眼里水雾蔓延,“我、我知道你力气……呃啊……并、并不小……”
“但你能不能不……不要把所有力气,都用在我……呃,我一个人身上……”
蒋池动作没停,声音发哑,尾音微微上扬:“不用在你身上,还想让我用在哪儿?”
“池、池池……”
“嗯,我在。”
“你停,停一下……”孟媛脚趾都蜷曲起来,“我有事想、想跟你说……”
“这样说也很好。”他低头亲亲她,“我们交流没有障碍。”
“就……”她声音发颤,“今天下午,我爸爸给我打电话,让我周末回去吃个饭……”
“嗯。”他低声,“我陪你回去。”
“但,但是每次回家,他都会跟我说,不、不要工作了……要不就是,转、转到不需要到处跑的岗位去……”
蒋池的动作微微停了一下。
又重新撞进去:“如果不是怕跟你吵架,我也想那么说。”
孟媛睁大眼:“可、可是如果……呃,我不工作,我要拿什么养你。”
蒋池没说话,好笑地看她一眼。
他眼角微微上扬,笑起来时眼中带些揶揄,瞬间把孟媛的脸看红了:“你什么意思……”
蒋池非常直白:“一线城市的报社记者,一个月底薪撑死也就几万。”
她风里雨里奋斗一整年的收入,不如他微博接个三分钟代言来的零头多。
孟媛:“……”
孟媛开始推他,声音断断续续:“你起来,不要……唔……不给你亲了……”
蒋池心里好笑,干脆将她抱起来。
卧室灯光垂下来,他拨开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有点儿被汗打湿了,等会儿要再去洗个澡……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扣住她的腰。
“你知道吗。”然而孟媛没有配合,她不满地控诉,“你跟我最开始认识的蒋池,完全不一样。”
“哦。”蒋池不为所动,眼里带点儿笑,侧脸清俊得不像话,“我最开始是什么样?”
“就……”孟媛回忆一阵,肯定道,“特别高冷,完全不搭理我,如果不是因为倪倪,我完全没机会认识你。”
“哦。”蒋池挑眉,“那现在呢?”
“色魔。”
“……”
第79章 蒋池x孟媛②
蒋池好笑, 扣着她的腰,加重力道。
她出差十多天, 他忍耐多时,不想再克制。
孟媛的腰很细,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大概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头, 稍微碰一碰,就一片红晕。
两个人大学时刚刚开始尝试这件事时, 他总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从白皙脖颈到纤细的锁骨,到外人见不到的腰际。
孟媛起初还会红着耳根小声指责他过于用力, 但次数多了也像是习惯了, 那些痕迹很久都消不下去, 旧的刚刚变浅就又被覆上新的,每次两人吵架拌嘴,她都以它们作证据, 来指控他的恶劣。
虽然……
蒋池垂眼亲吻她, 唇齿辗转着,咬住某个点, 来回研磨。
——虽然每次吵架的结果都是他主动让步, 好声好气地哄她,然后她就傻乎乎地上钩,一次又一次地被哄上床。
——虽然现在,她身上光洁干净, 什么痕迹也没有。
“我们一定是分开了很久。”
孟媛还在哼哼唧唧地追忆过去,说他以前太过冷漠,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根本不是那个样子。
“你看。”他声音很低很低,手指带电似的,停在她的锁骨,“这里没有痕迹。”
然后缓慢地向下走。
停在一个点,“这里没有。”
继续向下走。
停在小腹,“这里也没有。”
孟媛的脑子混混沌沌,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
“是啊是啊,我知……呃啊……知道你要说什么,只要我们在一起,我身上是不可能什、什么都没有的,对……呃,对不对……”
他没有说话,细密的吻落在她的唇边和眼角,碰到潮湿的雾气。
“我、我出差只走了一周而已……唔嗯……”孟媛有点儿喘不过气,但还是想好好跟他讲道理,“而且我、我不是一直在联系你吗,你别……别把脾气发在这种地方啊……”
“没有发脾气。”她的嗓音又软又轻,听得蒋池头皮发麻,深感无法脱身,“如果你能记住,我只是希望,你下次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而且在山区里,信号时有时无,两天才能打通一次电话。
想想就烦躁。
其实他根本忍不了。
他只是忍耐着没有提。
“但、但是我的选题就在山、呃……山里呀……”孟媛的声音带着水汽,断断续续的。她仰着脖颈,配合他的节奏,“不过你、你别担心……我那个选题,已、已经……呜,做完了……”
“那真棒。”他顺理成章地亲亲她,“所以最近都不加班,也不出差了,是吗?”
“是、是的……”
孟媛是真的觉得有点累——特指身体。
她跟蒋池谈了这么多年恋爱,对他的印象从最初的“温柔高冷”转移到“切开黑”,转移到现在的“禽兽”,对他也已经称得上了解。
她唯一感到困惑的是,这家伙生气和开心,表现出的态度是一样的。
他高兴了想这样,不高兴了也想这样,毫无回寰,不许人推拒……
结束之后,他抱着她去洗漱。
孟媛累坏了,昏昏欲睡地蜷在他怀里。他的手掌很温暖,仔细地帮她擦干身上的水渍,然后就着她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姿势,把她的头发也一并吹干。
“池池。”孟媛声音小小的,嗓子有点哑。
“嗯?”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
蒋池沉默一阵,胸腔起伏,像是有些好笑:“你还有闲心想这个。”
意思是,我刚刚不够狠?
孟媛的脸蹭地红了,“不是……只是刚刚提到,我突然就想起来了。”
那时校内艺术节,她在一家外卖甜品店给小闺蜜订奶茶和小甜点,来配送食物的小哥,好看得像神仙。
“嗯。”蒋池一边帮她吹头发,一边听她追忆往昔,“我知道,你很早就喜欢我。”
“乱讲!”孟媛眉头都皱起来,煞有介事地在他宽阔的背上拍一下,发出啪地一声轻响,“我那时候怎么可能喜欢你,你对我那么坏。”
“哦?”
“我找你要电话号码,你都不给我。还拿着奶茶店的名片敷衍我,让我有事打那个电话。”
他轻笑一声,扣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那你现在告诉我,路上随随便便一个人找我要电话我都给,你会不会吃醋,嗯?”
孟媛气鼓鼓的。
她好像一只河豚……
这样想着就觉得妈的真是可爱死了,蒋池低头在她腮边亲亲,低声道:“不是刚才就嚷嚷着困了?早点睡,嗯?”
他将吹风机收起来,将大灯换成夜灯,把她按进怀里,拉上被子。
房间里灯光温暖,夜色寂静。
他们侧躺着,他的胸膛贴着孟媛的后背,她听到他的心跳,猛烈而平稳。
半晌。
“池池。”
“嗯?”
孟媛舔舔唇:“虽然我……高中的时候老是粘着你,你一直对我爱答不理……后来你去参加青训,我去找你玩,你也一直对我不冷不热,我在你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对待喜欢的女孩和对待普通粉丝的差别……虽然那时候,你们整个俱乐部的人都以为是我在追你……”
“……”
蒋池以为她要翻旧账,有点头疼。
箍紧双臂,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正想开口哄她。
就听她一本正经地,急急地道:“但、但是其实你比我先动心,表面上装作云淡风轻波澜不惊,背地里早就被我燎原了,你也一直在背地里偷偷观察我、关注我的动向,对不对?”
“……”好长一段话哦。
蒋池忍了忍,忍不住问:“怎么得出的结论?”
他没有给肯定句。
孟媛一下子急了:“就是……我觉得,你的喜欢比我多啊,虽然我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捕捉到过什么蛛丝马迹,但是你……你……”
她突然卡住。
然后顿了一下,自欺欺人似的,很坚定地道:“你就是喜欢我。”
暖色的灯光下,蒋池的面庞温柔极了。
他笑起来,在她唇角碰一碰:“对,我就是喜欢你。”
——比你喜欢我,要多很多很多。
***
孟媛第二天起来,腿都是软的。
她闭着眼摸摸床铺,旁边尚有余温,但是没有活人。
“……”只好艰难地翻个身,睁开眼,自己爬起来。
长发从肩后散落,挡住肩头斑驳的吻痕。
昨晚的衣服都被蒋池收走了,她睡觉时没有穿睡衣,眼下离她最近的衣服,也差不多有两米距离。
孟媛目测了一下四周,卧室门是关好的,窗帘拉得很死,窗户也没有开。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站起身。
酸痛感从腿根蔓延上来,她非常没有出息地膝盖一软,差点儿又缩回去。
“禽兽……”孟媛艰难地站直身子。
正打算往衣架的方向走。
下一秒,卧室门咯吱一声,蒋池推门而入。
四目相对。
蒋池:“……”
孟媛:“……”
她默默地抬起手臂,挡到胸前。
其实什么也没挡住。
尽管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
“这大清早的……”蒋池还是倒吸一口气,心里再一次浮起微妙的躁动感,“你这是在做……极限挑战?”
孟媛一张脸都垮下去。
他哭笑不得,将她抱回床上,“今天周末,起这么早干什么,不再睡会儿?”
“我要去参加一个抗癌座谈会,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蒋池的手微微一顿。
“你把我衣服放哪儿了?”孟媛毫无所觉,“对了,闹钟怎么也没响……你今天有课吗?”
她问了一串问题,蒋池不知道应该先答哪一个,只道:“今天没有。”
微顿,他起身帮她拿衣服:“你坐起来,我帮你穿。”
孟媛乖乖抬起手臂,他帮她调整肩带的长度,指尖带着热度,滑过她光洁的背部。
换好衣服,他带她去吃早饭。
其实在孟媛长久的印象里,电竞选手都是不修边幅的宅男。但蒋池刷新了她的观念,他早年照顾外婆,练得一手好厨艺。
巧的是,孟媛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跟他方方面面都是绝配。
所以尽管身上不太舒服……
孟媛这顿早饭,还是吃得很开心。
蒋池不知道她在傻乐什么,她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开心的理由。但在一起生活久了,只是看着她傻乐,他的心情也会不自觉地跟着变好。
“这几天降温。”出门时,蒋池将手套塞进她的口袋,像是在嘱托一个小朋友,“多穿一点,实在热了再脱。”
“池池你也是呀。”孟媛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亲一下,“我很快就回来,乖乖等着我。”
蒋池眼底浮起笑意。
他躬下.身,将脸转过去,声音很低很低地,撒娇似的道:“右边也要。”
***
记者这个职业,最大的特征之一,是自由度高。
不需要坐班,哪儿有新闻往哪儿跑,写完稿子按时交,每周回报社开一次例会就行。
——这是孟媛入行之前的想法。
入行之后,她发现新闻不难做,但跟人打交道很难。
抗癌座谈会除了邀请当地的权威专家,还邀请了一些与癌症抗争的病人。孟媛想采访他们,但几位采访对象都非常不配合,她口干舌燥,最后只好在备忘录上标注:材料不够,需要二采。
中午在外面吃了个简餐,打算打道回府写稿子。
结果走到半路,又收到消息,东二环发生了四年来最大的一起车祸,连环追尾,油车侧翻,快烧起来了。
于是她又匆匆赶往城东。
连轴转了一整天,孟媛拿着一堆材料,想想回家又没法专心工作,干脆跑到报社去写稿子。
等她写完,高楼大厦手可摘星辰,夜色已经很深。
她提前跟蒋池打过招呼,说自己会晚一些回去。
但是……
孟媛丧唧唧地趴在桌子上,手机页面干干净净,竟然连一条问她吃没吃饭的短信都没有。
她又开始委屈。
发消息给他:“池池。”
他还是秒回:“嗯?”
“你怎么都不问我,有没有吃饭呀。”
“你不是跟我说你回报社了吗。”蒋池低笑,“你们报社没吃的?”
“……”
孟媛负气:“那你也该问一问。”
“嗯。”蒋池顺水推舟,“那你吃饭了吗?”
“……我没有。”孟媛绝望极了,“我刚刚写到一半,想点外卖,发现……已经过了外卖上楼的时间。”
“嗯。”
“他们不送上楼……”她哼哼唧唧,“我就懒得下去拿。”
蒋池还是:“嗯。”
“池池。”孟媛默了默,突然有点生气,“我没有吃晚饭,你都不心疼我。”
“哦?”蒋池笑了,“你想要我怎么个心疼法?”
“至少……”孟媛苦苦思索,想说至少帮她点个外卖吧,又觉得太难为他。斟酌半晌,小心地提出,“至少多发几条消息,慰问我一下呀。”
电话那头混着风声,响起他低沉轻和的笑。
蒋池笑了一阵。
清咳一下,低声道:“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楼下。”
——其实天黑时就在了。
他就是想看看,她什么时候能结束工作。
什么时候能想起他。
“我带着吃的,是下午刚刚包的虾饺,如果你不介意下楼,现在就可以过来吃。”顿了一下,他又说,“或者你工作已经结束,不介意我打扰你……我也可以给你送上去。”
孟媛愣了一会儿。
正想开口。
“另外,我的新车非常宽敞。”蒋池云淡风轻地道,“如果你想,我可以在车上好好疼疼你。”
第80章 蒋池x孟媛③
孟媛自动忽略了他最后这句话。
她满脑子都是:啊啊啊啊池池在楼下!
“那你等等我。”她眼睛冒绿光, 放下电脑,立马炮弹似的蹿了出去, “我这就下来,你不要乱跑!”
蒋池好笑:“嗯。”
电话一直没有断。
他的车停在楼下的露天停车区,孟媛扫一眼就看见了。
北城快要入冬,寒星高悬, CBD几栋高楼灯火通透,夜风刮在脸上凉凉的。
她兴奋地冲过去, 拉开车门,熟悉的热气袭面而来。
蒋池坐在驾驶座上,车上开着暖气, 他只穿了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 身形修长, 整个人的轮廓被衬得柔软。
“好暖和。”孟媛搓搓手坐下来,挂断电话放下包,舒服地感叹, “我在楼上都不敢开空调, 一开空调就犯困。”
蒋池失笑:“冷?”
他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 将她的两只爪子都捉过来, 藏进自己掌心。
手心发热,手背发凉,大概是刚刚跑得太急,吹了冷风。
他更加哭笑不得:“你急什么, 我还能跑了?”
“怕你等太久呀。”孟媛吸吸鼻子,脸颊有些红,“你吃晚饭了吗?”
“嗯。”蒋池探身,从手提袋里拿出她少女心的粉色保温盒,“这是给你的。”
孟媛开开心心地抱进怀中拧开盖子,顺势在他脸颊上蹭一蹭:“谢谢池池。”
蒋池非常受用,也侧过脸,偏头亲亲她。
她的保温盒分了两层,上层整整齐齐地码着卖相漂亮的饺子,下层放着水果沙拉,有她最喜欢的红心火龙果和切块的哈密瓜。
手提袋中另放了一个小玻璃饭盒,装着番茄鸡蛋汤。
孟媛刚刚还没觉得有多饿,现在看到食物,顿时感到饥肠辘辘。
“池池。”她接过筷子夹起一枚咬一口,吃到大块滑嫩鲜香的虾肉,心里又有些好奇,“你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呀?”
“因为下午自己在家,没什么事。”蒋池垂眼帮她把汤也打开放好,眼里带点儿笑,“好吃吗?”
孟媛从来不吝夸赞:“超好吃。”
蒋池目光柔和,专注地看着她,声音很低很低:“家里还剩很多,我用保鲜袋分装开了,冻在冰箱里。我不在家的时候,如果你不想点外卖,可以一次煮一袋。”
孟媛口齿含混地点头称好,吃掉两个饺子,突然又抬起头:“对了,池池。”
“嗯?”
“今天下午那个高速公路车祸的新闻,你有看到吗?”
“嗯。”
“那是我做的。”
蒋池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一顿,转眼去看她。
车上灯光昏昧,小姑娘坐在副驾驶上,抱着保温盒,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目光定定的,像是某种正在求夸奖的小动物。
他心里突然一乐:“嗯,真棒。”
孟媛兴奋唧唧的,小动物的毛绒耳朵都不安分地露了出来。
“我做简讯很快。”她囫囵吞了一枚饺子,含糊不清地道,“但今天还有个采访没做完,就是那个抗癌的讲座……总觉得那些病人不太配合,所以我还得去二采。”
“嗯。”
蒋池的回应淡淡的。
坦白地说,他不太喜欢听这些东西,也根本就不看新闻。
就连那个新闻APP,都是为了看她的稿件,才安装的。
但孟媛很喜欢自己的工作,讲起来永远滔滔不绝:“不过……欸,有件事可以开心一下。”
她说着停下筷子,抬起头,朝他眨眨眼:“跟你有关的,你猜一猜。”
“什么?”蒋池转过脸,撞上她故作神秘的目光,心里不知怎么,小火苗似的,又燃起了点儿燥气。
想……
他眼神微暗。
把她按在这里。
亲吻她。
进入她。
蒋池深呼吸。
捏捏她的手,低声打趣:“怎么,你背着我偷偷买了好几套情.趣内衣,打算今后每天穿一套给我看,给我们的两人夜晚增添一些快乐,让它更加有趣也更加幸福?”
孟媛:“……”
她咽掉口中的饺子,无情地道:“不是这个,重猜。”
蒋池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的耐心已经游走在告罄边缘。
强撑着耐心,低笑:“我猜不到呢。”
“我也觉得你肯定猜不到!”孟媛笑起来,两眼弯弯,脸颊浮起小小的梨涡,可爱至极,“我下周还有个选题,是关于你们的那个……”
蒋池淡淡打断:“先把饭吃了。”
孟媛微怔,有些恹恹:“喔。”
车内静默下去,一时间,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她吃东西没有声音,安安静静的,乖巧得不行。
蒋池看了一会儿,移开目光,抬手打开车载音乐。
乐声清澈舒缓地流淌出来。
天气阴沉沉的,车窗外灯火流光四溢,外面在刮风,疾风吹散树影。
他撑着脸垂眼看她,狭小的空间内,有一个瞬间,竟让他在心里捕捉到类似幸福的情绪。
蒋池忍不住叹息。
如果要他排一个“最讨厌的关键词”排名,首当其冲排在第一位的,一定是“选题”。
这些年来,就是这个东西,害得他总是没办法和孟媛好好恋爱。
新闻每天都在发生,除了整理通稿,她还要到处跑采访。一旦工作起来就忙得不见踪影,像一只被抽打的陀螺。
蒋池沉默一会儿,试探道:“媛媛。”
“嗯?”
“如果做不了记者了,你想换个什么工作?”
“啊?”孟媛皱皱眉,像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不能做记者了?跟同事关系不和吗……?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可以换家报社。”
“……”
蒋池一时卡住,突然有些烦躁。
他将脸转过去:“没事,我就随口问问。”
其实她也从没干涉过他的工作……
蒋池努力说服自己。
他应该理解并且支持她。
孟媛吃饭速度很快,吃到后面一口一个,很快解决完一盒饺子。
放下饭盒捡起小勺,正想喝汤。
车窗外闪过一道窈窕高挑的人影。
孟媛短暂地愣了一瞬,扔下勺子:“池池,池池,我不吃了。”
“嗯?”蒋池转过来,有些困惑地望着她。
“我吃饱了。”她的眼神还黏在车外,说着拎起包就要去开车门,“我先走了,谢谢你来给我送吃的——你今晚要回学校吗?如果要回的话就快回去吧,晚了宿舍就关门了。如果不回去的话也不用等我,我今天的工作只剩个尾巴没做啦,写完稿子之后,我可以自己搭地铁回去的。”
蒋池:“……”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个背着巨大相机走进办公大楼的小姐姐,长腿高马尾,步子跨得大,所以走得很快,转眼就消失在入口处。
大概她的同事。
蒋池突然有点生气。
但生气的关口很容易说出不理智的话,他对此深有感触。
所以他选择暂时闭嘴。
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孟媛。
车上没有声音。
孟媛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话,不见他回应。一回头,正正地撞上他的目光。
一秒。
两秒。
“池池你不要这么委屈地看着我。”他瞳仁黑漆漆的,好像被主人遗弃的大型宠物。
孟媛心软得不行,向他保证,“我晚上回去之后会喝掉它的,我会喝完的。”
“……”蒋池张张嘴,又闭上。
放弃了跟她纠结“回去之后汤早就凉了那你是想我给你热热还是重做一碗呢”——的想法。
他扶住额头:“……去吧。”
她凑过来,吧唧亲在他脸上:“那你早点回去休息。”
微顿,又煞有介事地道:“快期末考了,要记得复习。”
“……好的。”蒋池只能说,“你也早点回去,嗯?”
孟媛匆匆扔下一句“嗯”,飞快地推开车门,追着摄影妹子去了。
转眼就消失在报社大厅里。
天空阴沉,夜色浓稠。
四下无人,蒋池一个人坐在车里,静默的氛围舔舐车内每一寸气息。
他在原地坐了很久,打开手机,往搜索引擎里输:
——怎么让工作狂女朋友收收心,多陪陪你?
词条里类似的问题很多,因此答案也五花八门:
[换一个没有工作的女朋友。好了,下一题。]
[分手,养一只黏人的猫。我说你们这些人类呀,养女朋友哪有养毛孩子好玩,又乖又可爱手感还超好,一顿不给吃她就跑过来蹭你的脚,放在怀里想怎么撸怎么撸,想撸多久撸多久。万一她不听话了,你还能锁起来给她关禁闭。人类,人类你关个禁闭试试?doge]
[把她按在床上……那啥啥。如果一次没有用,就多那啥啥几次……欸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吧,她累得没力气工作,肯定只能在家里多陪你了呀,到时候她要是累得路都走不了,那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你想怎么样怎么样,你想干嘛就干嘛……doge]
……
蒋池摸摸下巴,觉得,最后一条很有可行性。
就两人……那啥啥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她身上很容易留下痕迹,偶尔也真的会被他弄得疲惫不堪,或者……走不了路,下不了床。
不过……
他看着第二条,又觉得,第二条也非常吸引人。
他其实非常想找个笼子。
把她养起来。
于是。
他思索一阵,删掉搜索框里的字,改成:
——如何囚.禁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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