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野草与风
“祁却?”褚起承摇头, “上次录完节目就没见过了,出事了吗?”
沈淡引:“我在找他。”
褚起承见他情绪不稳,回头朝着里面喊了声:“蒲竟宣!”
“欸, 来了来了!怎么了?”蒲竟宣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勺子。
“沈淡引?你来了?正好, 今晚留在这里吃饭。”
“先别说吃饭的事情了。”褚起承说:“他来问你知不知道祁却那个人在哪儿?”
蒲竟宣摊手:“我怎么知道他的行踪?”
沈淡引:“可是之前祁却跟我说过, 如果我找不到他就找你。”
“啊?他没事儿吧?”蒲竟宣皱眉。
褚起承盯着蒲竟宣:“你好好想想,最近他给你发消息没?”
“消息……哦!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前两天凌晨的时候他给我发了一张风景照, 我回了他一个问号,他再没理我,神经病似的。”
沈淡引激动道:“能给我看看吗?”
褚起承拿过蒲竟宣手里的勺子,“去拿。”
“哦,好。”
没一会儿, 蒲竟宣就从书房里把手机拿了出来, 他点开图片给沈淡引看了眼。
不过片刻, 沈淡引的眼神就变了,“谢谢,麻烦你把这张照片发我。”
说完他就跑出去了。
留下蒲竟宣在原地发愣,“他……这就知道了?”
“快发给人家。”褚起承催促道。
“哦。”蒲竟宣一边转发一边好奇:“这能看出什么?几根草?一棵树?还有黑漆漆的天?”
褚起承啧声:“让你学点地理知识你不学吧?不说我根据地貌都能看出来这是哪儿,沈淡引那种对天上的星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把这张图片的十分之一发给他估计他都能知道这是哪儿, 并且还能精准定位。”
“我去……你们太厉害了吧?那是不是以后我骗你出去玩儿的时候, 打视频你就能识破啊?可以当私家侦探了欸,毛利小五郎要失业了。”
褚起承看他跟傻子似的, 把勺子塞回了他手里:“你今天晚上别做红烧肉了,做鱼吧,你应该补点脑子, 我怕你提前进入老年痴呆。”
“……”
月与树,野草与风。
呼伦贝尔无边际的草场上停了一辆黑色的越野。
越野车顶上躺着一个悠闲自在的少年,他将双手枕在脑后眺望着漫天的繁星。
星星坠落在他的眸中,阐释着自由。
风声越来越大,野草之间的摩挲声在耳边也越来越清晰。
“跑这么远的地方就为了看星星啊?”沈淡引站在车前,车灯照着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的光晕。
可是祁却没有看他一眼,甚至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并未听见。
沈淡引也不恼,他踩着引擎盖翻了上去,坐在祁却的身边。
两个人沉默着没说话,祁却看着星空,而沈淡引低头看着他。
风止树停,凌晨的银河美得令人窒息,猎户座流星雨从眼前划过。
这一瞬间带走了无尽的情绪。
“找我干什么?”祁却语气冷硬。
“给你答案。”
祁却收回眼神,微微偏头,疑惑地凝望着对方的眼睛。
沈淡引继续道:“抱歉,我现在才回答你。一个月的离别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我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了,接下来我要说的没有一个字是虚假的。”
“星星散落在宇宙中,当恒星爆炸死亡后他们释放出来的元素会变成宇宙中的尘埃,我们人体中的每一个原子都来源于亿万光年以前,也可以说,我们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由星尘组成。万物相连,生物学里的细胞类比于宇宙中的星尘,追根溯源,他们是同一种物质,在恒星爆炸的那一刻命运就紧紧相连。”
“我们每一次的呼吸都在参与一场生死的游戏,当下的我即是此刻存在着的我,我的每一次选择都决定了未来的我以何种形态存在,以何种意识建构自我。”
“很遗憾的是,这些道理我现在才明白。之前的我把自己完全隔绝在与他人相连的界限之外,认为我追寻无边际的星星是不掺杂任何情感的纯粹。但是我忘了我们都是星星的产物,人与人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一场宇宙间盛大的重逢。而宇宙大爆炸后的余晖给了生命最后一个礼物,那就是爱。”
“从前的我无从探究爱从何而来,又为何存在,现在的我觉得爱就是无数孤独的粒子在诞生、碰撞、反应后彼此之间的引力作用。从微观到宏观,从细胞到宇宙,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无数的事情,可我看到的未必是别人能看到的,我想要将自己看到的宇宙中的一切告诉与我相碰撞的那颗粒子。”
“祁却,这就是我理解的爱。我知道这或许很抽象,但我想要以后的人生里都有你的参与,我们于宇宙一瞬的生命时光却是我最有价值的短暂的永恒。你说得对,爱不会消逝,只要他存在过,就不可磨灭。”
沈淡引的声音在广寂静的草场中有几分空灵,裹挟着草原的野性和稚气。
“你听到了,我的答案就是这样。”
祁却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嗯,听见了。情话很动听,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你骗人。”
“是真的。”
沈淡引:“那你跟我说那天晚上你说的话是在耍我。”
祁却笑了笑,“那些话是真的,但现在我不爱你了。那天我听到了你的答案,那一刻我就不爱你了。”
“那你为什么在接到贺存异的电话后出了医院找我?”
“我只是回家一趟。”
“那你为什么那天要和我睡觉?你会和一个不爱的人发生关系吗?”
“你就当我想睡你吧,把我当个渣男就好。”
沈淡引气笑了,“是,睡完我之后大半夜地又跑到我家给我擦药,哪个渣男的售后服务比得上你啊。贺存异不可能会帮我在那个地方上药,他说那几天你也没来过,你半夜偷偷来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还把药放在我每天都会打开的抽屉里,生怕我看不见。”
祁却的眼神晃了晃,“我只是为我做过的事情负责。”
“那你怎么不负责到底?”沈淡引质问道,“凭什么你说喜欢就喜欢,你说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把我的心扰乱了之后就跑,我告诉你,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祁却咬着牙起身,跳下车,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与此同时,沈淡引也坐进了副驾驶。
祁却:“你确定要一直跟着我吗?”
沈淡引:“你确定要一直逃避吗?”
祁却开着车在天亮的时候驶出了草原,他把车还给租车行之后就去了机场。
沈淡引早有预料买了同行的航班回北京,回去后的那几天他没再找祁却,因为他确认祁却在北京后就安定了,至少祁却一定会完成这学期的课业。
他准备把所有必须要在校完成的任务放在几天内一起完成再来处理感情问题。
祁却回来后几天都没见到沈淡引,他松了口气,至少他不会再手足无措了。
罗觅早就回了学校,他实践活动结束后就看到祁却出了事,本想着回学校之后再问他,没想到这人不但没回学校还失踪了。这天他准备碰运气,到他家门口敲了敲门。
祁却以为是沈淡引,打开门后看到是他微微皱眉:“你谁?”
“……”罗觅翻了个白眼:“卧槽,快两个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祁却笑了笑:“进来吧。”
罗觅骂骂咧咧地关上门。
“你怎么晒得这么黑?”祁却问,“我刚才乍一眼真没认出来。”
“大夏天的你天天在外面晒太阳也这样。”
“你找我干嘛?”
“还找你干嘛?你手机但凡开个机呢?”
“哦。”祁却终于想起,从抽屉里摸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
罗觅这才相信他是真的不是不看消息,是真的手机关机了。
“哥们儿,早点振作起来。我已经打听过了,那个赵旭丞现在人人喊打,账号也被封了,在学校里都抬不起头,学校给了个处分,据说申请休学了,我看他复学有点困难。”
祁却:“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回学校?”
“今天周末啊,明天回。我前段时间回了趟深圳,才回来没几天。”
“哦,这样啊。”罗觅说:“我出去实个践回来天都变了,你怎么那么倒霉啊?”
祁却笑道:“命吧。”
“那你跟沈淡引怎么回事?你两在谈恋爱啊?你们怎么搞在一起了?我记得我走之前你们不还只是校园男神榜邻居吗?”
“是邻居。”
“啊?”罗觅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他住隔壁。”
“卧槽!”罗觅忽地大声,“好狗血!”
祁却没眼看:“你能不能小声点,我最近受不得刺激。”
“那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啊?我甚至记得你之前说你不是gay,我刚回来兄弟就变性取向了?”
祁却:“没在一起。”
罗觅:“那那个视频?”
“反正没在一起。”
“……”罗觅无语了,“我有点头疼。”
“那就去医院。”
“你知不知道学校里的人都怎么说的?”
祁却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说?”
“他们说你和沈淡引因节目生情,本来是在搞地下恋,结果因为赵旭丞被迫官宣。最主要的是沈淡引在一阵腥风血雨中还抽空挑衅了所有人,那句‘有问题?’简直了,就像在说我两就是亲嘴了怎么了?关你屁事,再管闲事就揍你的那种语气。”
祁却试想了一下,觉得还挺形象的。不过沈淡引只是因为很生气,可没有挑衅。
罗觅叹气,“哦,还有,你又涨粉了,真的快千万粉丝了。”
“这都能涨粉?”
“嗯,因为现在你的人设是白切黑,大家都说你是万人迷魅魔来着,跟你接触的无论男女都喜欢你,得不到你之后都破防。最后大家觉得你和沈淡引绝配,并祝你两99。”
“哪来这么多臆想?”祁却听笑了。
罗觅:“不说他们了,一分钟前我也以为你们在谈恋爱呢,结果只是能接吻的朋友关系,这太玄幻了。”
祁却不禁叹气,“烦死了,改天把账号注销了。”
“你可别冲动啊!好不容易热度降下来了,你再注销账号又得翻炒。”
两人聊了会儿后,祁却给手机开了机,一连串的消息不断地弹出来,谁发的都有。还有无数个电话。
头疼。
当个原始人类其实挺好的。
他直接一键已读,一个都懒得回。
“对了,我听说沈淡引的爸是你导儿,真的假的?”罗觅问。
祁却点头:“嗯。”
“我去,真巧,三世情缘。”
“……”祁却关掉手机,“你好土。”
“是是是,亏我还从贵州给你带了特产回来,老重了!”
“带了什么?”祁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罗觅这才想起翻自己的包,“这个。”
他说着打开,“辣椒面!”
“……”祁却坐远了些,“你想挨打了。”
“我跟你说这个辣椒面真的不辣,超级好吃!”
不想浇灭兄弟的热情,祁却点点头,“好好好,你放我冰箱里吧。”
罗觅拿着辣椒面打开冰箱,“我去,你冰箱里怎么这么多凉茶?”
“我姐呗,说让我降降火气,难喝得要死,不知道这玩意儿谁爱喝,你要愿意拿走的话都是你的。”
罗觅笑道:“你姐回来了?”
“嗯,现在在香港,还说过几天来北京办事的时候专程来检查我有没有喝完,简直了。”
“太搞笑了,我拿两瓶吧,帮你一把。”罗觅关了冰箱,“降火气?你最近火很大啊?”
“火大?我现在冷静得过分。”
罗觅背上包,“那行吧,看到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明天学校见吧,中午饭要一起吃吗?”
“再说吧。”
“ok!”
第二天一早,祁却就到了学校。他这学期还有几节必修课需要在教室上,昨天晚上他才查看了一下课表,发现第一节就是沈部的。
说来也巧,这是他第一次上自己导师的课。因为沈部平时只给研究生上课,这节课还是因为学校要求他才来上的。
平时岑书是沈部的助教,会帮着清点学生收发作业和通知消息。祁却准备等会儿上完课跟岑书说一下之前提到的实验室的事情。
可他抬头的时候,发现跟着沈部进来的人不是岑书。
是沈淡引。
“今天你们师姐有事,我让这位同学帮个忙。”沈部说,“你们把上节课我让你们写的研究报告交给他就行。”
不止是祁却,其他人也惊呆了。
是个人上去交作业的时候都会打量沈淡引一番,那眼神和激光扫射没区别。
交完作业的同学几乎是跑着回座位,然后偷偷拿起手机在群里尖叫震惊。
祁却上节课都没来,自然是不知道有作业这个东西。
沈部十分自然地指了指祁却旁边的位置:“你坐那里吧,等会儿下课你跟祁却同学说一下上节课的作业。”
沈淡引点点头,“好。”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经过前几排的同学,在祁却旁边坐下。
趁着沈部转头看黑板的时候,前后的同学纷纷举起手机不顾死活地拍摄。
两人现在和机场走秀的明星似的,面对这么多的镜头表情波澜不惊。
沈淡引是因为本就没什么表情,祁却则是早就习惯了。
沈部转过头的时候,他们又迅速收好,坐直了身体。
但作为教了几十年课的老教授,沈部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这节课好好上,要留作业的。”
下面一阵哀嚎。
沈部笑道:“所以先别在你们那些群里发照片,等会儿真有旁听的同学来了你们的心思肯定不在上课,作业完不成才是真的完了,等下了课你们想怎么拍怎么拍。他两不准走也不准黑脸骂人,必须在这儿坐够十分钟,我说的,不然两个我一起收拾。”
下面同学的笑声都快把两人淹没了。
祁却:“……”这个老头子在搞什么?
沈淡引:“……”他爸疯了?
这几句幽默至极的话效果的确不错,下面的人也确实没再把眼神看向两人。
祁却缺了两节课,不过听起来也不费劲,因为沈部的研究方向他早就摸清楚了,甚至比别的上过课的同学还熟悉。
沈淡引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即使沈部是他爸,但是他一直都对这门学科不感兴趣,也没打算了解过,所以跟听天书没区别。
两个人都把对方当作不存在,可都因为对方的存在而觉得这堂课漫长至极。
下课铃声一响,沈部就溜了,把两人扔在教室当展品。
教室里的同学也没真让两个人社死,大部分人装作路过拍了几张当八卦见证图就走了。
祁却看着前排的同学偷偷举起手机简直想笑,他把书关上,直接对他说:“我都坐在这里没走了,要拍就大大方方的,我又不是犯人。”
“真的吗?”女同学也不客气了,直接站起来,距离他们一个位置的距离举起手机,跟个站姐似的无比专业,“那我能要求你们再靠近一点吗?”
祁却无奈一笑,伸手揽着沈淡引的肩膀,“拍。”
‘咔擦’一声,照片定格。
祁却眼神拽拽地盯着镜头,而沈淡引因为他突然的举动微微皱眉,眼睛里有几分呆滞。
不过一会儿,这张图就传到了两人的cp超话里,里面直接沸腾了。
两人走出教室后,已然变成了移动的打卡景点,是个人都得拍一张调侃一下。
祁却知道他们都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好玩,所以当作没看见。
旁边的沈淡引更是出奇淡定,还有空低头回学校的信息。
“你这到底什么意思?”祁却突然问道。
“见你啊。”沈淡引的语气很自然,就像这是一句时常提起的日常用语,可是他和祁却还没到用这句话回复对方的关系。
北京进入秋天后很快就要入冬,十月中就有了飘雪的趋势。
祁却纵使穿着厚厚的黑色大衣也觉得有些扛不住,今年的冬天只怕是会更冷。
可他的话更冷,“我上次就说了,暑假已经结束,我们就是曾经认识过的朋友关系。我没记错的话,我记得这种话是你先说的。”
“是我先说的。”沈淡引勇于承认,“所以我愿意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祁却:“你现在的行为不是负责,是在背叛自己说过的话。”
“你错了,我是在弥补自己说过的错话。”沈淡引缓缓道:“我不愿意和你当陌生的朋友关系。”
祁却将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怅然道:“何必呢?你看看周围的人,被别人这样看着你不觉得烦吗?”
“不觉得,我从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沈淡引说,“还有,今天我不是故意来你们教室,我只是刚好回家一趟拿东西,他让我来帮忙的,我事先确实不知道是你的课。”
“哦。”祁却不咸不淡,“可是你现在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上次我请你吃了我们学校的食堂,这次该你了。”
“请你吃了饭你就不会跟着我了吗?”
沈淡引没回答。
祁却实在不知道怎么招架,低头给罗觅发了个消息。
【77:不是吃饭吗?人呢?】
【罗觅:婉拒了哈兄弟,我没有当别人水印的兴趣。】
【77:??】
【罗觅:我现在能够实时观测你两的位置,太牛了!】
祁却关掉手机,摸了摸衣服兜。
他笑了笑:“还真是不巧,今天请不了了,我没带卡。”
沈淡引抓住他的手腕儿,从兜里摸出来一张饭卡,认真道:“没关系,我带了。”
“……”祁却差点气笑,“你哪儿来的?”
“我爸的,早上从他桌上顺的。”
祁却是真没想到沈淡引还有这本事。
到了食堂,沈淡引比他还轻车熟路地买饭刷卡,一时之间,祁却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不过想想也是,沈淡引在这个地方生活了这么多年,怕是也没少在这里吃饭。
“你不忙吗?”祁却问。
沈淡引:“我已经没课了,实习任务也已经完成,毕业条件只剩论文了。”
“那你回去写论文啊。”
“大纲打好了,我有的是时间。”
这效率还真是高,祁却甘拜下风。
“你的申请书在我这儿。”沈淡引说。
祁却戳着饭的手停下。
只听沈淡引继续道:“所以你能告诉我你的选择吗?”
“告诉了你你就能给我吗?”
沈淡引没有回答。
祁却笑了笑:“沈淡引,不要告诉我你要用这样的方式把我留下。”
“所以你的回答是你要离开吗?”
“我来北京就是来找答案的,既然没有答案,我继续留在这里做什么?”祁却说着语气越来越重,“这里的饮食、气候还有人,没有一个值得我继续留在这里五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沈淡引看着他,两个人无声地对视着,空气中酝酿着波涛汹涌。
第82章 回避自虐
“呀, 师弟!”岑书端着盘子走了过来,看见沈淡引后她眼睛一亮,“沈同学也在啊。”
两人收回目光, 祁却开口问:“师姐, 你不是有事吗?”
“是啊, 刚回学校呢。”岑书看了看周围的人, “我坐这儿不介意吧?”
“不介意。”沈淡引说。
岑书坐下后,小声道:“你两也太嚣张了吧,谈恋爱谈到学校来了?”
祁却冷声:“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啊?”岑书惊了, “那你们这是?”
祁却:“哦,我们就是正常的——”
“我在追他。”沈淡引打断他的话。
祁却微微抬眉,“你什么意思?”
沈淡引平静道:“不是吗?我以为我的行为已经很明显了。”
岑书觉得自己走错片场了,她本来是想给这两个人打个掩护,免得一直被人围着拍。好家伙, 结果这两个人居然没在一起?
没在一起就算了, 原来还处于尴尬的暧昧期?
这也就算了, 关键的是祁却居然是被追的那一个?
到底哪个信息量比较离谱?
不对……没在一起为什么要亲?
她好想问,但她不敢。
“咳咳……那个,那个,这一趴过!”岑书捂着脸,“我没别的意思哈, 放心吧, 我虽然是你俩是cp粉,但是我不会在网上乱传的。”
沈淡引幽幽道:“网上有乱传什么吗?”
“可多了, 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哦,是吗?”沈淡引似笑非笑:“我想听听。”
祁却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是在高兴还是在不高兴。
岑书评估了一下自己要不要说, 她发现自己说不说现在都很尴尬,但是不说话更尴尬。
“你们录节目前祁却不是有一次在家直播了吗?有人扒出来背景有不少飞机模型,就说祁却肯定不在自己家,而你学航天的,肯定是在你家直播。现在已经传到你们其实早就同居了,我觉得这个谣言最离谱。”
沈淡引笑了,“不是谣言,他是在我家直播,而且我们之前确实在同居啊。”
此话一出,偌大的食堂都安静了。
本来岑书坐下之后旁边的人都没兴致继续观察这边了,但是奈何岑书为了想要帮他两澄清所以声音大了点,不少人的耳朵瞬间贴了过来。
“啊这……”岑书彻底没招了,这还怎么继续说?谁来救救她?她想回实验室了……
“哈哈。”她干笑了声,“原来是这样哈,我说呢。”
岑书干脆换个人说话,“师弟,你今天发消息给我说有事要说,什么事?”
“哦,关于之前跟你提到的科研实验室的事情,我已经让负责人准备好合同了,哪天有空你看看。”
沈淡引在旁边安静地吃饭,岑书觉得还是聊这种话题比较安全,她默默松了口气。
“行啊,不过你为什么想到了我?这个实验室应该不缺人吧?而且我记得你之前对这个方向不是很感兴趣吗?为什么想让我主导?”
祁却:“我不打算继续读研了,之后也会离开北京,但是实验室里必须留下我信得过的科研人员,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比你优秀的人没你能干,比你能干的人没你能坚持。”
受到了这种赞誉,岑书却笑不出来,因为她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凉了。
沈淡引扔了筷子,起身,“你们慢慢聊,我走了。”
见人真的走了,岑书才说:“你不去追啊?”
“你没看出来我是故意想让他走的吗?”
“啊?”岑书是真的看不懂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这个祁却有病吧?”褚起承骂道。
“也不能这么说是不是?毕竟他真的有病。”蒲竟宣说着摸牌,“幺鸡。”
“碰!”杜闻西得意地笑道,“我说你们在这儿聊再多也没用,不如把人抓过来骂一顿得了。沈淡引,你说呢?”
“无话可说。”沈淡引回道,他从食堂出来后正好遇到了杜闻西,他说要去蒲竟宣家吃饭,就把他也捎上了。
吃饭途中,他们也大致知道发生什么了,想着没课,所以他们索性一边打麻将一边聊。
褚起承持续输出:“我没懂祁却的脑子在想什么,他先表的白然后又抽风说不喜欢了,这算什么?”
蒲竟宣说:“他应该是觉得自己的病治不好,不想拖累沈淡引。”
褚起承:“那为什么要表白?左右脑互搏吗?”
蒲竟宣:“他在表白之前没告诉沈淡引事实,就是想知道沈淡引真实的想法。沈淡引是在知道他生病之后才回应的,站在祁却的立场,这就跟可怜他同情他似的,很好理解吧。”
褚起承呵呵一声:“天底下值得同情的人多得是,就同情他一个?”
蒲竟宣:“你又要拿我练质询了吗?”
褚起承:“我不是在跟你和平讨论吗?”
沈淡引见他们像是要吵起来了,本想阻止,但被杜闻西拦下:“习惯就好,他两日常,听听也没什么的。”
只听蒲竟宣继续说:“你别看祁却平时没什么架子,实际上就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大少爷,就看他平时发的那些东西就知道,他不希望别人觉得他很弱,也不希望被人当作异类,更别提在自己最在乎的人面前了。”
褚起承:“在喜欢的人面前袒露所有才是真的爱对方,暴露缺点才算真正开始了解对方。生活不是演戏,能接受对方的不完美才是爱。”
蒲竟宣:“他不是因为沈淡引不能接受,恰巧是沈淡引接受了他才觉得更不行了。因为他会觉得对方是看到了他的不完美才接受,沈淡引喜欢的是他的不完美,他讨厌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变成了对方接受的点,估计是很难想明白。”
褚起承:“苏子曾言‘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人生中遇到的所有风景都是命定的馈赠。健康还是不健康,沈淡引听到的看到的不都是他这个人吗?祁却既想让自己被爱但是又不接受别人靠近,清风和明月都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世人看,可没他这么回避的。”
蒲竟宣:“你说得对,那么你告诉我明月悬于夜空多少年?人类的寿命多少年?人类需要月亮,那月亮需要人类吗?”
褚起承:“当然需要,从某种意义上说每次我们抬头的时候,不都是月亮在透过我们的眼睛凝望他自己吗?阴晴圆缺、远距离时令人向往的明亮美丽还有近距离时千疮百孔的表面,实际上这才是真正的看清自己,祁却现在的表现就是他完全接纳不了他自己。”
蒲竟宣:“怎么说得跟他自卑似的?他这不是为了沈淡引好吗?哪天要是他突然病情加重了沈淡引怎么办?他这个人有点大男子主义,可不希望沈淡引照顾他。”
褚起承:“我就不明白了,他这个病虽然治不好,但是又死不了,哪来那么多的忧虑?他不是学生科的吗?家里又不是没钱,控制治疗怎么可能病情加重?他科研能力那么强就不能想想办法救自己?”
蒲竟宣:“我们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说话,但是对于祁却这个亲历者而言这个问题跟了他二十多年,就算他能够在漫长的岁月中寻找良方,但他可不愿意沈淡引跟他一起等待未知的结果,谁都不想让爱的人看见自己难受却无能为力的样子吧?”
褚起承头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蒲竟宣,这场辩论他输了。
他选择场外求助:“柴柴,你觉得呢?”
电话那头的柴次听完了全程,这才说出了第一句话:“这是心病,我早说过了,祁却病得最严重,你们没人信我。”
杜闻西叹气:“这谁能知道?我一直以为我一个恋爱失败了多次的人才应该看心理医生。”
“胡了。”沈淡引把牌推倒。
“我去,就怪你两一直聊一直聊!”杜闻西郁闷道。
沈淡引看着手机,问道:“所以有办法吗?”
“只有你有办法,你最了解他,知道他的软肋在哪儿。”
听完柴次的话,沈淡引起身道:“我就先回去了,谢谢你们的款待。”
“哦,好,注意安全。”褚起承点点头。
听见门关的声音后,蒲竟宣啧声:“你们说他这是有办法还是没办法?”
“反正比你我有办法。”褚起承说。
柴次笑道:“你两刚才那番话估计让他找到突破口了。”
“嗯?”杜闻西疑惑:“你两说什么了?我就记得什么月亮了。”
蒲竟宣笑他:“你真的不适合恋爱这门学科,早点收手吧。”
“……”杜闻西回怼:“我这学期专门选了门教谈恋爱的课,等着吧。”
沈淡引走出小区,慢悠悠地在街上逛着,他抬头看着满天飘着的银杏叶落在地上打着转儿,心情是说不上的沉闷。
他一边想要把祁却抓到面前撕开自己的内心,将自己这个人在祁却完整地剖析开来,让他明白自己不是一时的同情不是短暂的需求。可他又想先和祁却保持一定的距离,让祁却感受到被爱和被需求。
是不是自己早一点察觉到祁却破碎的内里就能让他在听到自己不确定的答案的时候少受一点伤害呢?
是不是应该在祁却关心自己、毫无条件地给予亲密行为的时候也问问他需不需要自己的关心呢?
是不是上个月就应该给祁却一点回应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呢?
然而祁却早就有过暗示,从一开始。
认识祁却以来,他认为祁却想要说的事情一定会选择告诉他,可是忽略了一点,祁却不想要说的事情才是完整地认识他这个人最重要的关键。
上次自己在讲潮汐锁定的时候,祁却那一连串的疑问无疑是在说他自己。他不想让自看到他的背面,却又渴望自己看到他的背面。看不到的时候希望自己爱他,看到的时候希望自己决绝地离开。
这完全是回避式的自虐。
上次直播将所有的一切展现在大众面前也如是,粉丝爱他的积极阳光的表面,在被发现支撑这些的其实是支离破碎后让自己暴尸在言语的刑场上任由鞭挞,如果不是因为影响到了自己祁却甚至会选择不澄清。
感受着极端的爱与不爱。
的确,这很能让祁却那样执拗的人在面对任何浓烈的情感中都能随时抽离。
怎么会有一个人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心?
一边想着,他已经走过了地铁口。
风有些大了,刮着他的脸生疼。
街角处有一个挂着雪人的咖啡馆,棕褐色的装潢透着几分神秘。
‘叮铃’一声,门被推开。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店员热情地招待着。
沈淡引抬头看了看屏幕上的新品推荐,指了指说:“就那个吧。”
“好的,您稍等。”
买了单,他找了个角落坐着。
热腾腾的巧克力飘着香甜的气味因子,沈淡引的目光看着窗外的行人微微走神。
“欸,听说你们学校的那个祁却今天回学校上课了?”后面的位置坐下了两个女生。
沈淡引回过神,背对着她们喝了口温热的可可。
“嗯,我朋友圈都是他和沈淡引的照片,我给你看。”
“这么多图?但你还别说哈,没有一张是丑的,这两脸是真好看,好配啊!”
“不然人家能去录节目?粉丝又不是傻子,智商固然重要,颜值才是王道!”
“他两还挺惨的,谈个恋爱被人挂到网上了,亲个嘴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得让人家站出来承认。这下好了,尴尬得要死。”
“不过听说祁却家里挺有钱的,有人说要不是他有点背景,这一回就被人整死了,好惨。”
“那个赵什么的还在学校吗?他还有脸出门吗?”
“听说休学了,我一个学长跟他之前一个社团的,说这个人人品不好,有妄想症。”
“哎,八卦发生在周围就是好,能吃一手的真瓜。”
“还有个真的,今天中午有人在食堂偶遇他们,据说两个人没谈恋爱。”
“啊?什么鬼?不会分手了吧?”
“那就不清楚了,你得问本人。”
“不要啊,他两那么配!锁死好吗?!”
“他们也确实没说过在一起了,一个多月了也没点消息,祁却还退网了,这事闹得真难看。”
“我想哭,我还期待他两录情侣vlog的那一天呢!谁来赔我!”
“我给你支个招。”
“嗯?”
“趁着现在祁却还在学校,等会儿我带你进去,你去他面前跪下求他,说不定他会同意。”
“那很丢人了,我会被当成私生打死吧?”
“哈哈哈哈!那不会,他人还挺好的。之前有次打饭他排我后面,我卡里忘充钱了,他直接就给我刷了。”
“哇,还有这出?你不早说?都没加个微信?”
“没来得及,被帅晕了,现在挺后悔的,钱还没还给他呢。”
“这不正好,借着还钱的名义去问他?”
“还是别打扰人家了,我看见这么多照片他没一张是笑着的。不过你们学校的蒲竟宣不是跟他关系好吗?你不如舍远求近。”
“问他还不如问褚起承呢,我之前打比赛遇见过他两,蒲竟宣就是个双面男,都不怎么对别人好脸色的。反倒是褚起承,看着冷冷地实际上说话可温柔了,还主动加我微信跟我说有问题可以找他。”
“这也算问题,你去问。”
“哎,算了吧,还是别打扰人家了,等会儿给我手动毕业了就好笑了。”
两人都叹了声。
“我们还是太有素质了。”
“我们还是太有素质了。”
不多时,咖啡馆的门被人推开。
贺存异急匆匆地朝着里面冲,大声喊道:“沈淡引!我来了我来了!”
背后的两个女生瞬间收起笑容,回头看了眼。
只见沈淡引慢慢地起身,经过两人的时候看着她们点了点头。
人走后,她们互相看着对方,表情一言难尽。
“完了完了,发疯发到正主面前了,好想死啊……”
“我们太没素质了,他应该都听到了……”
出门后,贺存异吐槽道:“我从学校赶过来这么远,都不让我坐坐再走?”
“你发消息说有事情要当面说,什么事?”
“哦,关于周晨的。”贺存异说,“祁却没给你说吗?”
沈淡引冷着脸,“他?”
这脸色有点恐怖,贺存异离他远了些。
“在你离开的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之前我跟你说过周晨不是快要平步青云了吗?你猜怎么着?你肯定想不到这事儿的发展。”
“说。”
“那个政府项目搞的招投标其实是有问题的,其中一个小公司的负责人黑了钱,又和上面的人勾搭在一起,然后周晨的外公那边为了给他镶金边就投机取巧塞了点钱给上面,本来一切都做得很完美,但是他纯粹是自己作死,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我也没想到祁却家里那么厉害,那个小公司就是他们家的,总部的人亲自带人去彻查,现在就等着开庭了。”
沈淡引微微蹙眉,“一个小公司,惊动了总部的人?不至于吧?”
“本来是没必要闹大,对于大公司来说就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项目而已。我想来想去只能是因为祁却了,而祁却也只能是因为……你。”贺存异望着天,“你也知道周晨外公家在北京也是很有势力的,要把周晨送进去难度登天,能办到的人有几个?而且祁却家的很多关系也不在北京,这一出也让他们受了不少的损失。哥哥啊,祁却能做到这个份儿上说明对你是真的喜欢,你还是从了吧。”
“我倒是想从。”
“嗯?”贺存异偏头疑惑。
“可人家选择做好事不留名。”
直播澄清的时候什么都说了就不指出视频里的人是自己,动用家里的关系给自己出气也一个字不讲,给沈部请假的时候还不忘做出一些自己都不知情的承诺。
这算什么?
贺存异怔色问他:“我没听错的话你是在说你也喜欢祁却?!”
“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当时确实脑子很乱。因为我不知道我犹豫的究竟是什么,我以为我纠结的是喜不喜欢他,但是经过这一个月的分别,我发现我纠结的其实是要不要做出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生许诺,要不要和一个人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而我自己又能不能做到自己的承诺?”
从小一起长大,贺存异鲜少听到沈淡引对一件事发表长篇大论,他知道这是认真了。
“你真的想明白了?”
沈淡引点头:“嗯,想明白了,可是明白得有些迟。”
贺存异反倒不明白了,“什么叫做有些迟?”
“因为他拒绝了我的回应,说他不喜欢我了。”
“啊?他脑子没事吧?那他做这些事情为了什么?”
沈淡引哼声:“祁大少爷无私奉献呗,就想让别人愧疚。”
“哎哟,你们两这也太乱……”贺存异拉着他进了地铁,“算了,不高兴的时候吃点好的心情就好了,我的实习工资发了,请你吃好的!”
“你的实习盖章了没?”
“盖了盖了,蒲总亲自给我走的流程,含金量很高!还说以后有打算的话去他公司上班呢,主动加了我微信,真是个好人。”
“那就行。”多半是祁却提了一嘴,不然蒲竟宣不可能会说这种话。
烦死了,怎么又是祁却?
他吃过饭,打车回了家。
电梯门快要关上,一直纤长的手伸了进来,“等等!”
沈淡引抬眼一看,眼前戴着墨镜的人看着有些眼熟。
“是你啊。”祁诺摘了墨镜。
见她手上拿着行李,沈淡引主动伸手接过,帮她拖进了电梯。
“谢谢。”
“不客气。”
祁诺笑道:“你吃过饭没?”
“吃了。”
“那喜欢吃甜品吗?”
沈淡引疑惑:“嗯?”
“我刚从香港过来,买了些好吃的。”祁诺说着拎起手里的冷藏袋,“今天必须吃完,有点多了,能帮帮姐姐吗?”
话音刚落,电梯门开了。
祁诺二话不说推着沈淡引走,“我跟你说祁却可爱吃他们家的蛋挞了,等会儿你也尝尝。”
祁却一个对吃的那么讲究的人都喜欢,那估计是好吃了。
但是沈淡引绝对不是因为想吃东西才跟她进屋,因为祁诺完全把行李忘了,他不得不帮她拎进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祁却不在家,他总觉得自己在这里待着很诡异。
“我放微波炉复烤一下,你先喝点茶。”
沈淡引看着杯子里红褐色的液体整张脸都皱巴巴的。
祁诺乐得直笑,“放心吧,这就是普通的红茶。”
“哦。”沈淡引这才端起杯子。
“你们北京人豆汁都能喝下去,凉茶有那么难以下咽么?”
沈淡引放下杯子,“我也不喝豆汁。”
“哦,那你跟祁却的口味差不多,能吃到一块儿去。那你怕热吗?”
“还好,但不喜欢晒太阳。”
“喜欢去山里玩儿吗?”
“研学的时候感受过,还可以。”
“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
“没。”
“哦,那你能接受有个姐姐吗?”
这些问题越来越不对劲,沈淡引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祁诺恶作剧成功,低着头笑,“抱歉抱歉,我就是很喜欢你,以后来我家玩啊。”
沈淡引只是淡淡一笑。
这时,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动静,是祁却回来了。
当看见沈淡引在家,他眼神定了几秒,随后问:“这是干什么?”
“他帮我搬了行李,我请他来家里吃东西啊。”祁诺回道。
祁却摘了口罩,故意不去看沈淡引的眼睛,“我上楼了,你们自便。”
“站住。”祁诺起身,朝他道:“给我坐下。”
祁却看了眼祁诺,后者抬了抬眉。
祁却闭了闭眼,一手将外套扔在沙发上,整个人要死不活地坐在沈淡引对面,那姿态看得人十分火大。
第83章 彼此折磨
氛围实在尴尬, 沈淡引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很晚了,我回家了。”
他刚站起来, 祁诺看了看祁却, 无奈道:“行, 今天早点休息。”
“嗯。”
他刚出门, 走到自家门口,祁诺突然开门,“欸, 等等。”
“怎么了?”沈淡引回头。
“这个给你。”祁诺把装好的蛋挞递过去。
沈淡引不好拒绝,只能收下,“谢谢。”
“回去吧。”
看着沈淡引进了屋,祁诺瞬间收起笑容,关了门。
“你摆张死脸给谁看啊?”
祁却:“我还没问你刚才想干嘛呢。”
“又开始了是吧?”
“姐, 我希望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 我有自己的决定。”
祁诺没好气道:“你决定什么?决定逃避吗?”
“你难道希望他和这样一个我在一起吗?”
“我只知道你喜欢人家, 他也喜欢你。”祁诺严肃道:“祁却,家里人能包容你的怪脾气,接受你不稳定的情绪,但是人家凭什么要随着你的情绪改变顺从?他勇敢地踏出了一步,你却在当胆小鬼。”
“你说得对。”祁却紧握着拳头, “我就是胆小鬼。”
祁诺气得不想搭理他, 转身回了房间。
祁却一个人坐在客厅晌久,他盯着眼前那杯凉透了的红茶, 心里很不是滋味。
隔天一早,沈淡引刚准备出门就听见了门铃声。
打开一看是祁诺。
“对不起啊,这事儿有点急, 能不能帮个忙?”
“怎么了?”
祁诺着急道:“刚才邵洋给我打电话,说祁却去飙车了,我有点担心他,但是我现在必须要回深圳,能麻烦你去一趟吗?司机在楼下等你。”
他想也不想:“好。”
盘山公路上一群穿着赛车服的车主围在祁却的身边,打量着他。
“兄弟,邵哥怎么没来?”
“他没空。”祁却冷声道。
上次那个输给邵洋的赛车手好奇道:“邵哥说你的技术比他还好,比比?”
其他人也开始起哄:“比一比!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邵洋在夸大其词!”
祁却一笑:“来。”
随着一声哨响,轰鸣声响彻空旷的山间。
改装后的赛车油门加到最大后刹车似乎成了摆设,不过祁却一旦上车就不会有踩刹车的念头了。
左边就是悬崖,右边是高地,稍不注意就会有生命危险。
当沈淡引下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祁却的车擦过悬崖路边的那一幕。
他的心也跟着一紧。
其他人专心致志地在大屏幕上欣赏着祁却的车技,完全没注意到沈淡引的出现。
“什么时候结束?”他问。
“当然是跑完全程。”场地主人刚回答完愣住了,他一回头看见一个陌生面孔,疑惑道:“你是谁?”
沈淡引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观看着实时。
祁却甚至没有戴头盔,也没有穿护具,完全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跟把自己的命交出去有什么区别?
“让他停下。”
“啊?你开玩笑吧?怎么停下?”
沈淡引再次说道:“我说让他停下。”
这时候,徐特助走了过来,他把正在通话的手机递了过去。
另一头的邵洋喊道:“小张!谁准许你让祁却开我的车的?”
“啊?”小张疑惑:“他不是你朋友吗?”
邵洋大喊:“卧槽,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开车是不要命的!”
“我去!玩儿真的啊?!”
邵洋:“现在,立刻,打开通话频道,结束比赛!”
“好好好,马上!”小张立刻按了按操作台上的按钮,“请注意,现在出现突发情况,请各位赛车手立刻减速回到起点,请各位赛车手回到起点!”
听到的车手都举手示意,除了祁却。
小张:“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淡引推开他,拿起对讲机,“祁却,停下。”
镜头里的祁却微微蹙眉,但他踩在油门上的脚依旧没有松开。
沈淡引闭了闭眼睛,“祁却,如果你不停下,等会儿我就站在路中间等你。不是不要命吗?我说到做到。”
祁却脖子上的青筋凸起,眼睛平视着前方。
“他减速了他减速了!”小张看着数据表盘说道。
沈淡引松了口气,把对讲机放在了桌上。
赛车手陆陆续续地回来,祁却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没有下车,看着徐特助说:“谁让你带他来的?”
徐特助回道:“是小姐。”
“多事。”祁却咬着牙,“把他带走。”
徐特助一动不动。
“怎么?她的话就那么管用?”
“你为难他做什么?”沈淡引出声道,“是我要来的。”
祁却看着他,眼神灰暗,“你究竟想干什么?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你,不要再缠着我。”
“喜欢寻求刺激是吗?”沈淡引把他的话置若罔闻,他走过去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继续啊,我这次不会再拦着你,开吧。”
旁边的人看着都不敢出声,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祁却紧握着拳头,放在油门上的脚跃跃欲试。
“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说了我不会拦着你。”
“你这样是威胁不到我的。沈淡引,你知道的,我不吃这套。”
沈淡引平静道:“我没想威胁你,你随便开,我奉陪到底。”
祁却偏过头,几秒后,拳头砸了下方向盘,然后一个翻身跳下了车。
坐着的沈淡引忽地低下头,他喘了口气。
此时,徐特助走过来给他打开了车门。
“麻烦告诉一下他姐姐。”
“放心。”
沈淡引下车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刚才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祁却的脚就要落下去了,可如果祁却真的那么做了的话,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此时电话声让他收回了神。
“喂。”
“好,我马上回学校。”
徐特助把他送回学校后,他在教学楼下见到了杨千禹。
杨千禹的状态很差,整个人再没了之前那种向上的精气神。
“师兄,你这是?”他看着地上的行李箱问。
“我要去一趟波士顿。”
“什么?”
杨千禹目光散淡,“我和他是在波士顿遇见的,从哪里开始就要从哪里结束。我想要把他这个人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抹除需要一段时间,有些不快乐的回忆不能让他继续停留在那个雪天里了。”
沈淡引点点头,“那祝你旅途愉快,回来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好。”杨千禹笑了笑,他低头时看见沈淡引大衣的下摆有泥土的痕迹,这不像是一向爱干净的沈淡引出门时会出现的状况。
“你和祁却怎么样了?”
沈淡引欲言又止,只是缓缓摇头。
杨千禹叹气,他拍了拍沈淡引的肩膀,“在感情的问题上,我没资格说话。有些人一旦遇见了就会成为一根刺,想把他从心里剜出去就得流血。我从前一直都是打着伞走路,现在伞没了才发现原来去淋雨、去流血才是真正地感受爱。”
沈淡引听明白了他的话,“要把伤口撕开吗?”
“是的。”杨千禹握住行李箱,“我要去淋雨了,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摔倒。”
看着杨千禹远去的背影沈淡引知道杨千禹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邓泽空了,带着遗憾与曾经的回忆重回故地不过是另一种缅怀的形式,他是在让自己一点点地戒断。
该有多痛苦。
所以爱就是会让人痛苦的么?
他和祁却之间又为什么要痛苦呢?
一场阴雨延绵,席过整座城市,天气越发地冷了。
这天晚上,沈淡引刚要睡觉就接到了一通电话,是祁却打来的。
他有些意外,随即接起,“喂。”
“是沈淡引吗?”
声音不是祁却的,“你谁?”
“哦,我是罗觅,祁却的朋友。很久之前在酒馆见过,你可能忘记了。”
沈淡引有点印象,“什么事?你怎么用祁却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罗觅说:“他在酒吧里喝得烂醉,我叫不醒他也扛不动他,我马上得回学校了,你不是住在他对门吗?能不能麻烦你来接一下他?”
几秒后,沈淡引扔下两个字:“等着。”
赶到的时候,罗觅早已不见踪影。
祁却趴在吧台的角落里,迷幻的灯光映得他手上价值不菲的腕表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这种地方不乏想钓凯子的混子,祁却这种长得好看又有钱的富二代就是他们的首选。要是发生了关系给他们的钱不会少,要是没发生关系带去酒店之后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这里的服务生见到了也不会多看一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来这里的富二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多的是一拍即合,见怪不怪。
“帅哥?”早就盯上祁却的一个男孩儿趁着罗觅走后赶紧上前。
似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祁却啧了声,慢慢地抬起头,偏过头睨了他一眼。
幻醉后的祁却眼底发红,墨色的发落在眼前多了几分攻击感。出色的五官在迷离的灯光下深邃了几分,看得人心狂跳。
看着这么绝色的人,男孩儿也不禁害羞地低下了头,朝着祁却的唇凑过去,想要吻他。
祁却微微皱眉,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抬了起来。
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眼前的男孩儿就被人拽着衣领扯开了。
“滚开。”沈淡引冷漠地盯着他。
男孩儿也不甘示弱,“你谁啊?”
沈淡引看了眼祁却,后者懒散地靠着凳子,作为事件的中心人物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见祁却不说话,男孩儿笑道:“还以为你们认识呢,既然没关系该滚的人是你吧?”
祁却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淡引,那眼神中带着些许审视的悲凉。像是醉了,可眼睛发出的讯号又清醒得过分。
看得沈淡引的心脏被揪着般的疼。
他讨厌这样死气沉沉的祁却。
他想要找回那个笑着的话很多的祁却。
见两人奇奇怪怪的,男孩儿刚要说话,只见沈淡引一把拉过祁却的凳子,将祁却的身体转了过来。他的手指抬起祁却的下巴,弯腰吻了下去。
柔软的双唇触碰的那一刹那,祁却的瞳孔骤缩,双手忽地不知所措,手指微微弯曲,不反抗也不主动。
带着酒精味儿的唇是寒凉的,沈淡引的唇舌逐渐往里试探,他想要感受温暖,想要感受拥有生气的祁却。
但是祁却没有任何的回应,沈淡引觉得心里一阵委屈,狠下心咬了咬对方的唇,就像之前祁却做的那样。
或许是受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刺激,祁却忽然回过魂来,一只手按住沈淡引的腰往自己的身上靠。突然失去平衡的沈淡引就这么坐在了祁却的大腿上。
祁却按着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酒精被热气晕开,散出了酸涩的莓果气息。
祁却又占据了主导地位,他的舌头撬开对方的牙关,不断地往里顶。他控制着沈淡引呼吸的频率,在对方快要窒息的时候微微退出,随后又深了几分,他就这样恶作剧般地玩弄着沈淡引。
直到他尝到了一丝咸味儿。
是沈淡引的眼泪。
他哭了。
无声的泪微微发苦,让人心头一紧,喉头哽塞。
祁却终于舍得放开他,让他喘息。
此时,站在沈淡引身后的男孩儿呆愣地站在原地,双脚仿佛被胶水黏住动弹不得。
祁却微微偏头,眼神越过沈淡引的发,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看够了吗?等会儿我们上床你也在旁边看着助兴?”
被他的眼神吓到,男孩儿慌乱得赶紧跑了。
此时,沈淡引终于意识到这里是公共场所,虽然在这样的地方接个吻如同家常便饭,可是他还是接受不了。
他想要从祁却的身上起来,但是祁却的手掌死死地摁住他的腰不让他动。
沈淡引疑惑地看着他,试图寻求原因。
“走什么?”祁却的声音带着些慵懒的倦意,“刚才不是很敢吗?继续啊。”
这样的祁却于沈淡引而言有些陌生,即便他们现在的距离如此亲密。
“刚才我亲你为什么你没有躲开?”沈淡引问道。
“我为什么要躲开?”祁却笑了笑,“要不是你来,说不定我也跟他亲上了。”
“你撒谎。”沈淡引果断道,“我看见你的手动了。”
“那你怎么确认我不是想抱他呢?”
“祁却。”沈淡引语气严肃,“真的要这样吗?”
“哪样啊?”
沈淡引没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息越发紧张。
祁却继续道:“不就是接个吻,能代表什么呢?我们之前不也这么做过吗?代表了什么呢?你不是最清楚答案了吗?现在怎么又要我来回答?”
“可我告诉你我的答案错了,但你已经不接受了对吗?”
“别再同情我了,我不至于脆弱成这样。”祁却的声音冷硬。
沈淡引:“谁同情你了?你觉得爱是同情吗?”
“爱?”祁却一笑,“什么是爱啊?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以前不需要的东西我现在也不需要。”
“那我需要你的爱呢?你能给我吗?”沈淡引的眼睛蓄满了水雾。
祁却看着他的眼神逐渐疏离,“没有了,我给不了了。”
“给不了是吗?”沈淡引哽咽着,“那为什么又要一次次地纵容我靠近你,为什么又要一次次地给我安全感?!”
“因为我是个坏人啊,我就喜欢挑战高难度,特别是你这样的难搞的人。我骗你进入我的圈套,然后甩开你,反正他们不都这么说吗?我已经达成目的了,不需要你了,很难理解?”
“那现在呢?你也没有拒绝。”
祁却望着他的眼睛,含情脉脉地说:“是你主动引诱我的,我当然欣然接受啊。你要是愿意,我现在也可以立刻跟你上床,反正我又不吃亏。”
话音刚落,沈淡引气得抬高了手臂,手掌距离祁却的脸不过几厘米的时候他还是停下了。
祁却嘴角上扬,“打吧,我又不会还手,生气了就应该撒出来。”
沈淡引的手臂微微发抖,他的手指用力得发白,最后他闭上眼睛,手臂缓缓垂落。
“最后问你一次,不接受我给你的爱是不是?”
祁却的嘴唇微微嚅动,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偏过头不敢看沈淡引的眼睛。
“接受你的爱就是把左右我、虐待我的权利交给你,我要的是自由。”
沈淡引笑了笑,睁开眼睛,掰过祁却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缓缓地站起来。
“那就这样吧,祁却,我给你自由。”
祁却的耳边回响着沈淡引的最后那句话,似是震耳的宣言,宣告他们不会再属于彼此。
难过吗?祁却问自己。
他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像个可恶至极的刽子手,可是他只是在执行更为权威的命令。他不能自私地将沈淡引纳为己有,那对于沈淡引而言是不公平的。
他无法预见自己的结局,给不了准确的承诺就只能到此为止。
那天之后,沈淡引再没找过他,住在对门的两个人如同几个月前一样再没碰过面。或许是有意,或许是无意,但对于两人而言,至少给了彼此一个喘息的机会。
“你可回来了,再等一会儿菜都凉透了。”贺存异躺在沙发上叭叭着,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沈淡引家陪他吃饭陪他说话。
沈淡引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贺存异非说他照顾不好自己,要给他调一调心情。
沈淡引脱下外套,把包放在了柜子上,“今天开题答辩,那个老师对我的方向有疑问,多留了会儿。”
“过了吗?”
“过了。”
“那就好。”贺存异走到饭桌前坐下,“现在就安心地休息一阵子吧。”
沈淡引摇头:“导师联系过我了,想让我提前进组。”
“我去,真是疯了,就算是驴也得喘口气儿再拉磨吧?”贺存异皱着脸,“你们理工科这么压榨人?”
“所以我拒绝了。”
沉默三秒,贺存异张大嘴巴,他震惊了,“你居然会拒绝?!”
“我不能拒绝?”
“不是不能,别人我会相信,但你能做出这个事情真的很不可思议。”
沈淡引笑了下,洗完手后坐在他对面。
贺存异继续说:“你终于醒悟了?是谁点醒了你?”
“我又不是傻子,现在提前进组我能做的事情不多,还得惹一堆的麻烦事。”
“你不会就这么回的吧?”
“没,我说我有很重要的私事要办,进组的事情明年再说。”
“哦,这样啊。”
贺存异见他吃饭吃得无精打采的,“是不是吃不惯啊?”
“嗯?”
“我发现最近这段时间你变得有些挑食,虽然以前也挑食,但没这么挑。”
沈淡引冷冷道:“可能是天气原因吧。”
“我觉得不是。”贺存异摇头,“是祁却把你的嘴养叼了。”
沈淡引抬眼,这是这么多天以来,贺存异第一次提到祁却的名字。
“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事实就是这样。自从知道暑假你们两住在一起后,我回忆起了许多事。你知道上次你让我点的那家私房菜根本不送外卖么?你不知道,所以只能是祁却让那家店亲自做好送过来。还有,那次我发现你从祁却家走出来那天早上,他点的早餐很好吃吧?你最爱吃的那个豆沙包也根本不是什么早餐店做的,是一家五星级酒店最高级别的早茶里的,而且人家每天只做五十个,还不接受打包服务,高贵得要死。”
听着,沈淡引更不想吃饭了。
贺存异的手掌撑着下巴,幽幽道:“他什么都不说,你也什么都不问。你两暑假里就跟稀里糊涂过日子的夫妻似的。”
“过日子?”沈淡引觉得这词实在诡异。
“是啊,多贴切。”贺存异说,“你俩现在完全是处在离婚冷静期阶段,祁却最近一直都待在学校吧?”
“嗯。”他那天听沈部说最近祁却就差住在实验室了,按这个进度下去,祁却的课题很快就要完成。
为什么这么着急,不用多问。
贺存异:“你跟我说他的申请书在你这儿,他一直都没找你拿吗?”
沈淡引:“没。”
“那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冷静期一旦过去,他就得找你了,把申请书一交你们就彻底离婚了,从此以后只能拜拜。”
贺存异的比喻虽然荒唐,但确实给他敲响了警钟。
“按我说,你不如把离婚申请书撕了。”
“撕了还会有下一份,他来找我拿我不会不给。”沈淡引目光沉沉,心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这时,桌上的手机屏亮了,是陌生电话。
“喂,您好。”
“小沈,抱歉,打扰了,我是祁却的姐姐。”
沈淡引眉头一皱:“哦,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在家吗?”
“嗯。”
“非常抱歉打扰你,能请你来祁却家一趟吗?我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沈淡引挂了电话,立刻起身,“我出去一趟。”
“欸——”贺存异还没说什么,人就跑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我知道某人现在很欠揍,忍一忍……忍一忍……
第84章 决绝狠心
祁诺早就打开门站在门口等他了, 招手道:“进来吧。”
沈淡引进去后,没发现祁却的身影。
“他在楼上睡觉。”祁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及。
这个点睡觉?
沈淡引不禁问:“怎么了?”
“我刚把他从医院带回来。”
沈淡引心头一紧:“医院?”
“你别紧张,先坐下。”祁诺说道, “他一直在接受治疗, 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医院打生物制剂, 每次打完回来身体就会很虚弱, 这是正常现象,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虚弱?
沈淡引不禁回想起了祁却说要离开自己家那天,那次他还以为祁却是因为病毒感染所以生病了, 还有他说自己身上疼……
原来是因为去了医院。
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为什么不多问几句呢?
祁诺看他的表情有几分不忍:“你别担心,他现在就是累了,身上没力气,过几天恢复了就好。”
沈淡引:“你说有事情要跟我讲, 就是这个吗?”
“嗯, 我想让你这两天帮我照顾一下他, 会不会麻烦你?”
沈淡引并没有立刻接受或者否认,上次之后他就决定不再打扰祁却了。照顾他又算什么呢?祁却也会拒绝的吧?
见他不说话,祁诺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你看看这个吧。”
沈淡引接过, 看着上面的英文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是什么?”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祁却在申请香港的学校,他跟我说准备离开北京了, 想要离家近一点。他说等他身体好一些了就把学校的流程走完,甚至已经让我给他安排香港的住宿了。”
所以他还是准备离开了吗?
准备离开北京。
准备离开他。
如此决绝,如此狠心。
沈淡引放下文件, 竭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真的决定了吗?”
祁诺缓缓点头,“他做的决定从来都不会改变,即便作为他的姐姐,我也没办法。”
祁诺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几天就拜托你了,我想在离开之前,你们也需要一个独处的时间把话说清楚。我不是故意让你为难,也没有想要撮合你们的意思,我只是不想看到祁却有遗憾,也不想看到你因为他一直痛苦。”
沈淡引的喉咙有些涩,“嗯。”
祁诺看见他的模样有些话还是没能说出口,她拿过沙发上的包走出了门。
不知过了多久,沈淡引才抬起头,他走到二楼,推开卧室的门。
房间很暗,只能循着门外的光看见祁却躺着的轮廓。
走近后,他低头看着脸色惨白的人,心里就像是被刀子狠狠地扎了一下。
快准狠。
没什么比自己亲眼见到还要难过的了,距离上一次见到祁却已经过去好久了,他告诉自己应该恨他,但看到这样的他还是恨不起来。
他不愿意看到这样暗淡的祁却,或者说一直以来祁却在他心里的样子永远都是明媚张扬、充满了生机活力的。
他想念那个祁却了。
如果祁却能好起来即使对方真的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他也愿意接受。
他坐在床边,抬手轻轻地碰了碰对方的脸。
祁却睡得很沉,对于外界的触碰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淡引被一种无形的引力推着,他慢慢地低下头,一点一点地靠近。
直至吻上对方的唇。
是最后一次了,他靠近一点不过分吧?他攫取一点的温度不过分吧?
其实他就是想要祁却的一点爱而已,曾经祁却给过,但是他现在不愿意给了。
这个吻有些苦涩,不带着任何的欲望。
恍然间,他的余光瞥见了一抹亮。
祁却就这么半阖着眼睛看着他,毫无生气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探究。
沈淡引立刻坐直了身体。
“你这是……”祁却的声音有些哑,“在偷偷地吻我?”
“没有偷偷。”沈淡引转过身,“是你自己没醒。”
祁却笑了笑,语气平常:“你怎么来了?”
“还债啊,就算是要清算,我也还欠你不是吗?”沈淡引说。
“所以这个吻也算吗?”
“不算。”沈淡引回过头,看着他说:“这个吻是你欠我的,你把我的心搅得一团糟,我亲一下怎么了?”
还真是霸道。
祁却有些无奈:“嗯,好,也就是你了。”
“你是不是要走?”
“嗯?”
沈淡引低声道:“我看见了,你要去香港是不是?”
祁却眼神晃了晃,没有说话。
“就不能留在北京吗?很讨厌这里吗?很讨厌我吗?”沈淡引继续问道。
祁却喉咙艰涩道:“北京的冬天太冷了,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所以这里没有任何值得你留恋的东西是吗?”包括我。
“我一直在寻找,一直在失败。”
“那我呢?你走了之后我怎么办?”
祁却看着他,眼眶有些热,“让你难过的事情都结束了,让你难过的人也不会再出现了。”
“可现在让我难过的人不是你吗?”沈淡引掐着自己的手心,不让泪落下,“祁却,你太过分了,从你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耍我骗我,把我骗进去了就走,让我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要因为我难过,不值得。”
沈淡引轻笑一声,垂眼道:“算了,要走就走吧,走了之后就再也别回来了。我不会强硬地挽留你,等会儿我会把申请书放在你家,记得及时交,别耽误了时间。”
他说完就起身走向了门口,关上了门。
祁却想要抬手触碰他,拉着他,可是他毫无力气,他做不到。
身体上的无力和精神上的难过击溃着他,让他坠入了深渊。他在黑暗中一直在飘荡、游离,他试图抓住一切可以让他安定下来的东西,却最终一无所获。
这一睡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终于恢复了些精神。至少能够轻松地下床走路。
楼下的灯开着,饭桌上有准备好的食物。
茶几上放着那份签好字的申请书。
沈淡引做完了一切。
他何尝不难过?可他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长久以来的心理压力让他没办法让另一个人陪着他承受。
沈淡引是一个有着人类理想和无限可能性的完美人类,没有自己照样能过得很好。
不,会过得更好。
开学后的日子和以前一样,只是大四没什么课了,沈淡引不会经常待在学校里。
这天,沈部叫他回家吃饭,说是好久没见了。
他知道沈部有意修复他们亲子之间的关系,虽然他会觉得没必要,但他还是回家了。
沈母知道那些事情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沈淡引,她的心情也复杂得很。或许是做了几十年老师的原因,她对于沈淡引从小到大的教育都很严格,甚至比对自己的学生还要对他严苛。
她回忆起许多沈淡引小时候的事情,偶尔也会进行自我反思。当看见网络上的那些东西后,换做以前她肯定会生气,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她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会埋怨自己没有保护好沈淡引。
她不愿意主动联系沈淡引去发散迟到的母爱,其实有些东西发生变化后根本没必要点明,毕竟曾经造成的伤害不会因为三言两语而当作不存在。
“你初高中的时候我其实没必要防着你早恋的。”沈母说道。
沈淡引微微凝眉,他没太懂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你觉得我和一个男生接吻,根本不喜欢女生吗?”
沈母摇了摇头,“不是,是我没必要限制你的思想自由。”
这是沈淡引没有预料到的,他以为以他妈从小灌输给他的思想教育,肯定会觉得这件事情丢人。
“觉得很意外吗?我会说这样的话。”
沈淡引诚实道:“有点。”
沈母笑着收:“你在成长,作为父母的我们也在成长,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课题,我能做到的就是知错就改。这很难,我尽量。”
沈淡引的喉咙像是被一块儿石头压着,沉重得说不出一句话。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沈母问。
“什么?”
“上次他来家里的时候你们就在一起了吗?”
沈淡引摇了摇头,“我们没在一起。”
沈母皱起眉,“那你们这是?”
沈淡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着头小声道:“发生了很多事,理不清楚了。”
这时,沈部回来了,沈母也不再问。
吃过饭,沈淡引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沈部说:“去书房吗?”
“嗯?”沈部有些意外,“怎么?你又要偷我的书?”
沈淡引:“……”
沈部笑道:“别以为你拿了我的东西我不知道,书房里的东西虽然多,但是多了什么少了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哦。”沈淡引不准备狡辩。
“你一直以来都对我的东西不感兴趣,拿的那本肯定不是你自己想看,偷给那小子的吧?”
“嗯。”沈淡引说,“不过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下棋?”
沈部有点意外:“你之前不是不喜欢吗?”
沈淡引只道:“很久没人陪你下棋了吧?”
沈部欣然答应:“行啊,走。”
沈淡引吃过晚饭才离开,走到楼下,他没有选择最近的校门口出去,而是决定绕远路。
其实在这儿生活了二十年,P大的一草一木什么时候变换的,食堂里的窗口更迭他比学校里的学生还要清楚。以至于他对这个地方已经产生了厌倦,只想远离。
可如今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多了一份意义,因为一个人的存在。
只是这份意义也持续不了多久了,有的人终究要离开,而有的人注定只能存在于回忆里。
走到校门口,他停下了脚步。
对面的人也停下了脚步。
好像很久没见了,但看着对方那张熟悉的脸依旧想要靠近。
“准备回家?”祁却先开口。
沈淡引点点头,“我爸让我回来吃饭。”
这句多余的解释就像是在告诉祁却我不是来找你的,能遇见只是凑巧。
“晚上冷,一起走吧,我叫了车。”
“嗯。”
路边停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车,沈淡引甚至一眼认出来这是徐特助开的那辆。
其实对于两人现在尴尬的关系来说,沈淡引不应该上车,可是他实在没力气进行多余的周旋和反抗内心的举动。
即使他的内心告诉自己和祁却已经没有以后,不应该再靠近对方试图索取那些飘渺的爱。可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永远快一步,他还是没办法拒绝和对方离得再近一些。
他想要和祁却亲密接触,想要拥抱和亲吻。
车辆缓缓行驶在路上,两个人分坐在后座两端,谁也没有看对方。
“最近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给窗帘留缝还会做噩梦吗?”祁却问。
沈淡引的眼睛颤了颤,“不会。”
“那就好。”
“你呢?”
“我什么?”
“身体怎么样?还失眠吗?”
祁却:“好多了,没有失眠。”
然后,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下车后,他们也一路沉默到了家门口。
当关上门的那一刻,两个人都失力般背靠着门喘息。
他们都撒谎了,也知道对方撒谎了,可谁都没有往前试探一步,戳破对方的谎言仿佛就是在宣告投降。
沈淡引躺在床上,床头灯打在他的侧脸,一半儿隐没在黑暗里。他的手不自觉地往旁边摸了摸。
凉的。
他是不会做噩梦了,可是他也不会做梦了,连美梦都不会再有。
由奢入俭难,曾经拥有过好的就再也回不到什么都不需要的时候了。
沈淡引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想的是祁却今晚能睡着吗?
睡不着,当心中被痛苦的情绪堵得难受时会半夜惊醒。
其实真正的答案是这样的,祁却想。
可是他已经很努力地一点点地进行戒断了,这段时间他刻意不去想关于沈淡引的任何事,觉得只要不见对方,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就能适应曾经那样的生活。
但失败了,在校门口看到沈淡引的那一刻就失败了。他当时居然有一种想要立刻冲过去抱住对方的念头,这显得这段时间的避而不见十分可笑。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离不开沈淡引,之前以为一直是自己在控制彼此靠近的距离,可现在回过头来一想,虽然一开始是沈淡引主动靠近他、拥抱他、亲吻他,可自己每次接受的时候却毫无心理负担。
为什么呢?
他现在才想明白,原来需要对方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他甚至被自己蒙蔽欺骗了,还信得有理有据,实则不过是沈淡引从未计较。
所以呢?是应该逃离得更远一点吗?
再也不见是不是就连侥幸的心理都不会再有了呢?
祁却站在阳台上,寒冷的风拂着他的发,他竟感受不到凉意。因为心已经冷透了,反映外界的温感系统已经宕机。
今晚破天荒地出现了月亮,月亮再次施舍了些月光给祁却,落在他的身上变成落叶,然后被那些细节逐渐变得模糊的记忆染成金黄。
法桐的树叶踩下去的时候会发出脆响,一夜之间树枝就变得光秃秃,抬头是阴霾的雾天,低头是一地的调色盘。
祁却蹲下拾起一片银杏叶,再次抬头时街道两旁都是一对对牵着手看秋景的情侣。
落叶与阳光投射的美是沉寂前的残败凋零,多年以后即使陪在身边看风景的人不再存在,可那天的独一无二的秋景会永远存于记忆的长河中。
前几年他都是在忙碌中匆匆地度过了北京的秋,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落叶的最后一眼就进入了冬。
现在他终于能停下来驻足观赏,可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因为现在的他是如此孤独。
校园里,躺在落叶编织的松软温床上的猫懒懒地打着盹儿,祁却伸手摸了摸猫咪的头,然后用手里的银杏叶遮住它的眼睛,替它挡着光。
一个秋日尚能让猫无忧无虑,所以到底什么才能让自己快乐呢?祁却想。
是自己想要的太多了吗?还是太贪心了?
不对,他明明一直都在失去。失去时间、失去目标、失去勇气。
失去想要的人。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可就是没办法做到两全,他只能以自己以为的方式对沈淡引好。
希望是好的吧。
“喂,什么事?”一通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半小时后,蒲竟宣和他一起坐在湖边吹风。
“祁却,你究竟在干什么?”
“不知道。”
蒲竟宣难得严肃,语气也低了几分,“你现在的做法伤害的不止是你自己,你有没有考虑过沈淡引?”
提到沈淡引,祁却原本灰暗的眼睛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光亮。
“我不就是在为他考虑吗?”
蒲竟宣:“那你为什么要给他表白?为什么表白之后又反悔?你做的事情自相矛盾还说为他考虑?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蒲竟宣,你知道吗?那天亲眼见到他师兄坠楼的时候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我下意识地捂住了沈淡引的眼睛,但是却没来得及捂住自己的眼睛,我当时在想原来死亡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几秒、一瞬间。”
祁却喉咙发紧,“当我看着躺在床上晕过去的沈淡引,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感同身受一下,如果有一天你比褚起承先离开,你忍心让他以后的日子都难过吗?”
听着他的话,蒲竟宣不禁想到了一些往事,沉默许久,他才开口:“不忍心,但是我知道会有人替我继续爱他,或许我的存在只是他生命中的一瞬间,可是人生中的意义就是那么一瞬间。之前褚起承打辩论的时候说过一段话,我记忆深刻。”
“他说‘虚无缥缈的爱能令人失去理性,有的人拼尽一生都在证明自己被爱,有的人失去所有后唯一能付出的只剩爱,难道这些人终其毕生追求的都是虚无吗?不是的,是彼此之间互换的温度,是落日后共赏的余晖,是秋日里最不值钱的一片落叶。这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但是它们最终迎接的都是消逝、死亡,而爱就是在不断创造,创造新的触碰、遇见新的余晖、迎接又一个秋日。如果爱都需要瞻前顾后、畏手畏脚,那你一无所有之后就什么都不剩了,精神的消亡才是真正的死亡。有时候思前顾后不如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蒲竟宣说着看向祁却,“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与其担忧不确定的以后,不如想想当下怎么快乐。现在你痛苦,沈淡引也难过,何必彼此折磨?”
祁却的眼神停滞在湖对岸,逐渐聚焦,“我给他表白的时候他是犹豫的,当他知道我生病之后却坚定了。这是创伤后遗症,他不是喜欢我,是应激反应,所以想要留住我。”
“你亲自问过他吗?”蒲竟宣问。
祁却沉默着。
蒲竟宣了然,“不要试图用你所谓的专业知识或者自我思想来揣测任何人,祁却,你的心病太严重了,有创伤后遗症的人不是沈淡引,是你。会害怕的人不是沈淡引,也是你。至少在我看来,这段关系里,沈淡引一直都比你勇敢。”
祁却将眼神收回,他垂眼陷入沉思,“我承认自己选择了逃避,我姐也这么说。”
蒲竟宣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如果爱都需要权衡利弊,我只能说要不就是你不够爱,要不就是你太蠢。”
祁却笑了声:“你骂得很对。”
“能把你骂醒吗?”
“可能需要一点时间。”祁却目光沉沉,“我的心空了一块儿,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我得找到之后才知道答案。”
蒲竟宣笑了笑,“希望这一趟我没白来。”
“怎么?有事啊?”
“这个点我应该在上课。”
祁却嘁声:“翘课来教育我,辛苦了,要给你学费吗?”
“你给褚起承吧,他在帮我上课呢。”
“嗯?”
蒲竟宣:“他让我来的,说是行善积德。”
祁却笑了,“我就说你什么时候这么感性了。”
“别辜负了褚起承的心意,更别辜负了那个因为你搅乱了一池春水导致现在都打不起精神的人。”蒲竟宣看了看时间,随后起身,“要下课了,我走了。”
“嗯,不送。”
“最后说一句,别等到人家真的放下你了,有了新人,你才后悔。那个时候谁也帮不了你。”蒲竟宣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走了。
祁却一个人在湖边坐了很久,直至路灯亮起。
嗯,该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下章将迎来一个重要角色
第85章 挣扎不堪
时间转瞬即逝, 一眨眼已经是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凉了。
这天邵洋来北京看他,还带了不少好东西。
“你工作不忙?”祁却问道。
“再忙也没有兄弟重要啊,你这段时间又不回消息又不接电话, 好不容易接了说两句就挂了, 你状态这么差我来看看你啊。”
祁却:“又没死, 看什么?”
“死了才应该问这句话。”邵洋见他没个精气神, 把他从沙发上拖起来,“走。”
“干嘛?”
“去吃饭。”
“不饿。”
邵洋:“是不饿,就是瘦了, 比我上次在深圳见你起码瘦了十斤,你再不吃饭会先饿死。”
祁却并没有反驳。
邵洋把他的外套拿上,拉着他出门。
在餐厅坐下后,祁却仍旧丧着一张脸。
“面前有如此昂贵美丽的食物,你能不能开心点?”
祁却:“再贵的也吃过, 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邵洋无话可说, 他吃着也觉得没劲, 将眼睛看向了窗外。
单向玻璃只能看见外面的街道,地处繁华路段的餐厅来往的人大同小异。
忽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身影。
“祁却祁却。”邵洋喊道。
“说。”
“你看外面。”
祁却烦躁地偏头,散漫的视线逐渐聚拢。
一颗金黄的银杏树下站着一个削瘦单薄的身影,少年被树梢的阳光描摹着身形轮廓, 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神韵, 就连脸颊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沈淡引双手插兜,眼睛四处看了看, 随后又低着头踩了踩地上的落叶。
“他在这里干什么?”邵洋问。
祁却没回答,不是他也不知道,是他觉得自己现在没资格知道。
不多时, 只见沈淡引抬头,朝着对面挥了挥手。不远处站着的高个子男生朝着他跑过来,两个人说了些什么然后笑了笑。
那个笑容令祁却陌生而又熟悉,原来能让沈淡引笑得这么温柔好看的人也会有别人。
邵洋见祁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估计是朋友吧,可能约来这里吃饭,这个地方确实适合见面。”
正说着,沈淡引点开手机,那个男生也低着头凑过去看,两个人的距离极近,甚至头都要挨在一起了。
不是不喜欢别人靠太近吗?不是不喜欢近距离接触吗?不是不接受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吗?
所以还是有例外是吗?
邵洋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场面他可控制不住,他干嘛嘴贱说要出来吃饭?
这下好了,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让问题越来越糟糕了。
“就是朋友吧。”邵洋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咱两平时不也这样?”
祁却无语地打开他的手,回过头,“跟我没关系。”
“欸欸欸,他们进来了欸!”邵洋指了指门口。
可祁却根本不想看,“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当侦探的?”
“……”邵洋闭嘴了。
沈淡引进来后选的位置正巧在他们的侧后方,祁却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
只见服务员给他们拿了菜单,接着,沈淡引主动地起身坐到了那个人的旁边,似乎在寻求意见。
袖子挨到一起了。
头发也碰到了。
指尖……
祁却突然站起来,甩下脸,“我回去了。”
“欸,你才吃了几口啊?!”邵洋赶紧跟上。
祁却已经脚快地走出了餐厅,邵洋匆匆忙忙地在前台买单。
他报了个手机号,随后指了指沈淡引的方向说:“我把那桌的也买单了啊!从我卡里扣就好。”
“好的,先生。”
“祁却!你等等我——”
沈淡引看菜单的时候恍然听见这两个字,眼神怔了下。
“怎么了?”身旁的人问道。
“没,应该是听错了。”祁却怎么可能会在这儿。
“你说请我吃饭,怎么会来这么贵的地方?”
沈淡引:“因为之前我一直想请一个人吃饭,他嘴刁又是个少爷,所以挑来挑去感觉这家挺合适的,不过没来得及。”
“那我是赶上了好时候啊。”
见沈淡引表情怪怪的,他又问:“你说的那个人不会就是那个谁吧?之前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
“嗯。”沈淡引没否认。
“看样子你们没在一起吗?”
“没。”
话题止步于此,吃过饭后,沈淡引走到前台买单。
“您好先生,您这桌已经有人买过了。”
沈淡引不解:“谁?”
“是一位邵先生。”
“邵先生?”沈淡引想起祁却的那个朋友就姓邵。
所以自己刚才没听错?祁却真的来了这儿。那应该是看见他了,不过看没看见都已经不重要了。
回家后,祁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的脑海里一直都在循环播放刚才看见的那一幕。
之前蒲竟宣告诉他别等到沈淡引真的放下有了新人才后悔,当时他对这句话没什么感觉,当真正见到这样的场景他才知道对自己的冲击力有多大。
他真的能够接受沈淡引的身边站的人是别人吗?
真的能相信会有别的人保护他、支持他的一切决定吗?
还是说自己是否能坦然面对沈淡引和别人相爱呢?
说得更直白更扎心,真的能允许有另一个人抱他、吻他、和他上床吗?
那样细腻好闻的皮肤,那样柔软火热的身体,□□时那样好听的声音,还有独一无二的交缠……如果被另一个人夺去,他真的甘心吗?
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祁却都快要被自己逼疯了,他仅仅是想到有别的人靠近沈淡引就受不了了。
刚才的那一幕掀开了他肮脏的内心,他嫉妒得发狂,他甚至觉得那个人的头发碰到了沈淡引导致沈淡引都变脏了。
可是有洁癖的人不是他,是沈淡引。
沈淡引接受了,并且毫无抗拒,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在这里想这么多对方知道吗?是他自己主动推开的,现在有什么资格不准别人碰沈淡引?
祁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他有多久没有靠近沈淡引了?
很久了。
久到就是闻一下对方的味道就会被慰藉的程度。
从餐厅出来,送别对方后,沈淡引打车回了家。
在电梯里,他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喂,还有什么事吗?”
“哦,没关系的,你快递过来就好。”电梯门打开了,可是外面漆黑一片,“咦?”
“没什么,楼道间的灯出问题了。”沈淡引走出电梯,继续说:“我等会儿给你个地址。”
对面说了什么,沈淡引笑了笑,“好啊,到时候你请我。”
“我也到家了,拜拜。”他挂了电话,走到门口,抬手想要按指纹,可手刚抬起来就被人按住。
紧接着他就被裹挟进了一个强势的怀抱里,“喂,谁——”
未说出口的话吞进了炙热的吻里,沈淡引被对方按在门上,一只手迫使他抬头接受这个吻。
对方的唇舌在他的口腔里不断深入刺探,就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吃下去一样。
太强势了,太毫无章法了。
沈淡引不断地推他反抗,可是毫无作用。
他整个人微微颤抖着,慢慢地放弃了抵抗,任由对方索取。
好一会儿后,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沈淡引被慈悲地给予了一些氧气。
“祁……却,放开我。”他小声地喊着,即使看不清对方的脸,可他们对于彼此之间的气息实在太熟。
在察觉到祁却的力气减缓后,沈淡引一把推开他。
‘pia——’
响亮的耳光声在狭窄的空间内清晰可闻。
火辣辣的刺痛感让祁却清醒了些,黑暗中沈淡引的手在抖,“你疯了?”
祁却似乎感觉不到痛楚,也不在乎自己被打。他一只手强势地钳着沈淡引的脖子,低下头用舌尖舔了舔对方的唇,这是猛兽标记所有物时才会有的举动。
“他亲你没有?”
这样莫名其妙的话让沈淡引才供氧的大脑没反应过来。
可沉默在祁却的认知里视为了默认,他急促地喘息着:“他是谁?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你们刚才除了吃饭还做了什么?他还碰了你哪些地方?”
沈淡引逐渐反应过来,“你……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我想知道。”
沈淡引哂笑了声,他昂首看着黑暗中泛着微光的眼睛,冷声道:“我想你刚才问的每一个问题都跟你没关系,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祁却的心脏仿佛被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理性和感性不断地在颅内打架,可最终还是感性占据了上风。
从他两个小时前就站在门口等沈淡引回来就已经说明一切。
“回答我。”强势得毫无理由。
沈淡引难以理解他的想法,一边推开自己一边又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他无奈地笑了声,“一个朋友而已,他最近回国办事,约我见一面,这样的回答满意了吗?”
祁却沉默着。
“还有,就算他跟我以后会有什么关系都跟你没关系。”沈淡引推开他,背过身去,“祁却,刚才的事情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也希望你要做到你自己说的那些话,没想清楚之前不要做出你自己都理解不了的行为。”
门关后,祁却一个人站在漆黑的楼道里许久。
灯忽地亮了起来,他眯了眯眼睛,感觉眼前一片模糊。
这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少爷,查过了,的确是前几届的师兄,最近回国参加活动,过两天就要离开。”徐特助将那人的资料摊开放在桌上。
从小学到大学,从国内到国外,那个人在哪里实习过,交过几任女朋友或是男朋友都被查了个干干净净。
当祁却把这个任务交给徐特助的时候,后者实在很想说一些话,可是他的身份不允许。
“他们为什么要在一起吃饭?关系很好吗?”祁却语气冷漠。
“应该是因为前两年他们在一起参加过一次比赛,不过那之后这个人就毕业出国了,应该就是叙旧。”
徐特助说完看了眼祁却,他心想:这种问题除了当事人谁能知道?你要那么在意自己去问不就行了吗?在这儿为难他算什么?他一个常青藤毕业的高材生平时处理完公司的事情还要干这种侦探的活儿,把毕业时教授对自己的叮嘱忘了个干干净净。
大半夜的收到莫名其妙的信息,一大早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做报告,他真得猝死了。不过看在每年七位数的薪水的份儿上他现在还是可以面带微笑的。
祁却看着那人的简历,优秀得过分,站在沈淡引的旁边绰绰有余,自己唯一能比得过的一点只剩下这张脸了,可在沈淡引眼中什么也不是。
他垂下眼,“徐特助,你有喜欢的人吗?”
“……以前有。”
“为什么分手?”
小老板关心自己的私人感情问题,这跟核弹爆炸差不多了。
徐特助秉着气:“异国。”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人回国工作的话他和沈淡引会走得更近。”祁却说着说着忽然想到那天沈淡引说的话,“想发展别的关系是么……想都别想。”
徐特助:“???”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祁却:“给我盯着他出国,他必须走。”
“好的。”徐特助回答完,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少爷,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既然您不想和沈同学在一起,也不想让他过多地参与您的生活,他现在和别人在一起不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吗?”
你之前作天作地把人推远了,如今人家潇洒地另寻良人你又在这里暗中阻扰,是个人都无法理解祁却的想法。
而祁却也没回答他,只道:“这个人我看不太顺眼,估计不是什么好人。”
徐特助偷偷地撇了撇嘴,不就是吃醋了吗?还醋得一点道理都没有。他要不是个打工的才不会干这种助纣为虐的事情呢。
这时,他的手机一响,扫了一眼后说道:“他刚才在酒店定了一个包间,似乎是要请客。”
“哪家酒店?”
“之前黎董他们来的时候定的那家酒店。”
祁却嘁声:“这么高规格是要请谁?”
“前台说是一些教授,一共七人。”
“给我盯着。”
“是。”
晚上八点,高级酒店的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祁却就这样看着沈淡引和那个人进了酒店。
有说有笑,举止亲密。
徐特助不由得打开了车里的暖气。
五分钟后,手机传来了提示音。
“一行人都是男士,除了他们两个,都是教授。”
“嗯。”祁却目光沉沉。
“您确定一直在这里等吗?要不进去吃点东西吧。”徐特助跟着祁却一天了,这位少爷一口饭都没吃,这么整下去身体得先垮。
祁却一句话没说,身体的姿势都没变化。
徐特助这是知道他今天不等到人出来是不会罢休了。
将近十点,徐特助终于开口:“他们结束了。”
没一会儿,祁却就看见沈淡引和几个中年人从门口出来,将人送上车后只剩下了沈淡引和那个人。
两人站在原地没动,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又回了酒店。
祁却微微蹙眉,眯起眼睛。
“问一下前台,他们要干什么。”
徐特助已经收到了回复,但他不敢说。
祁却重复道:“说。”
“他们……他们开了一间房。”
祁却秉着气,沉重的呼吸声在车内酝酿着无尽的怒火,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了。
徐特助赶紧道:“好像是那位郑先生喝多了,沈同学送他上去——”
‘啪——’地一声,车门已经打开又关上。
徐特助只好赶紧跟上前。
进入酒店,一路绿灯,此时的祁却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
他的手里攥着房卡,只要轻轻一碰就能打开。
但他迟迟没有动作。
他在害怕,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沈淡引。
即使他知道沈淡引不是那样随意的人,可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另一个人和沈淡引独处,他完全无法接受。他控制不了自己去想,就算沈淡引没有那种想法,可别人呢?
他不信有人能看见沈淡引这样的人毫无贪念。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为什么还不出来?还在里面干什么呢?有什么事情需要大半夜地在酒店的房间里完成?
祁却终于坚持不住,他手一抬就要刷卡,此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他迅速躲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
“回家注意安全。”
沈淡引:“放心吧,你今天喝得比较多,早点休息。”
“我说帮你开一间房间住一晚多好?”
“不了,我不习惯在外面陌生的环境睡觉,而且回去也就半小时。”
“行吧,谢谢你。”
“你要真想谢我下次我去美国的时候好好招待我?”
“那是当然。”
沈淡引转身:“走了。”
祁却摒住了呼吸,听见关门的声音后,他悄悄地探头,此时的沈淡引正背对着他朝电梯口走。
听刚才他们的谈话,那个人目前的心思还没那么龌龊,只是沈淡引居然主动提及要去找他,甚至还要出国找他。
重视程度可见的高。
以前怎么没听沈淡引提过这个人呢?
其实他对于沈淡引是不是也没有那么了解呢?
“他出国好像是临时的决定,当时本来都已经落实在研究所的工作了,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干了。”徐特助说。
他们的车跟着沈淡引的后面,保持着一个不会被察觉的距离。
祁却:“真的查不到?”
“关于个人的情感问题和突发决定的诱发缘由除非本人亲自说,不然查不到。”
祁却拧着眉,接着徐特助继续说:“不过有件事我想说一下。”
“说。”
“少爷,如果他真的是竞争对手,您不一定能比得过。”徐特助说:“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要什么,如果不是突然改变了工作计划,可能您连和沈同学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祁却表情阴晴不定,“为什么这么说?”
“我查资料的过程中,发现这位先生就是当时H大招生组的一员,他是第一个联系沈同学报考志愿的人,也就是说沈同学走到现在就是因为他。他当时看重的只怕不只是对方优秀的成绩,要是他再继续引导,沈同学也不是没可能毕业出国工作。”
这一番话彻底撕开了祁却从刚才起就埋在心底的担忧,
是啊,沈淡引是自由的,离开了他之后可以飞翔任何地方,蝴蝶在哪里都是惹人怜爱的。
“务必给我盯着这个人滚。”
几天后的傍晚,暮色四合,机场里上演着离别和重逢。
“你今天还来送我,我太感动了。”
沈淡引笑了笑:“刚好有空,而且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那抱一个?”郑洺张开手臂,“你现在能接受别人的接触了吗?”
沈淡引二话不说,回应了他的拥抱,“可以。”
郑洺在他的背上拍了拍,“哎,要是能多待几天就好了。”
“明年毕业之后有一段时间,到时候可以的话我去找你玩。”
“那可太好了!”
沈淡引想要结束这个拥抱,但是男生按了按他,小声在他耳边说:“八点钟方向有个人在拍我们,具体来说应该是在拍你。”
他说着放开了沈淡引,后者微微侧头。
“可能是之前录节目的关系,有人认出我了吧。”
“是么?”郑洺微微皱眉,“那怎么偷偷摸摸的?”
沈淡引:“难道光明正大地等着我过去劝删吗?”
“有道理。”郑洺笑了笑,“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奇怪,那天你从酒店走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但是我打开门的时候发现你身后跟着一个人。”
“嗯?”
“我一开始以为是住客,但是他看着你下了电梯才按电梯,就好像刻意跟你避开,怕被你发现。”郑洺回忆道,“我总觉得那背影很熟,不过戴着帽子看不清脸。”
沈淡引的心中有一个猜测,但是这太荒谬了。
郑洺继续道:“我这两天也看了前段时间你的那些事,师弟,你和那个祁却之间怕是发生了不少事。”
“是。”沈淡引坦然承认,“但是他要走了,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
郑洺叹气:“作为过来人告诉你,只是还没等到那一天,真等到了只要你们之间放不下彼此,总会有一个人妥协。”
“我试图妥协过,但他不接受,这不是我的问题。”沈淡引低着头,“我尝试过理解他,可是这个问题只能他自己解决,至少目前我没找到解开他心结的锁。”
“你还喜欢他。”郑洺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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