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拿捏兄长的第二十四天


    偏厅的角落有风铃灯, 每当有风吹入,风铃灯就会跟着摇晃,地面上枫叶灯影也随之摆动。


    风铃灯的声音是沙沙声, 好似真有春风拂过,驱散人心中的焦躁,注入安宁。


    在以往, 孟艾辛总是被拥簇在人群中央。


    可最近, 越来越多的人倒戈甘元正, 孟艾辛的身旁也落寞了不少。


    前日,章乌容求孟艾辛, 希望孟艾辛将自己带入越氏的晚宴。


    孟艾辛嗤笑, 他又不是蠢。


    他能拿到这张请柬已是幸运,凭什么带一个累赘进来?


    为了那所谓的面子?


    哪知, 章乌容竟偷偷向甘元正投诚, 前夜不惜衣衫单薄, 上了甘元正亲信的床。


    这墙头草还以为神不知鬼不晓,殊不知前夜的高清视频早就传到了他的手机上。


    孟艾辛阖眼,握紧酒杯,面上浮现戾气。


    孟艾辛闭目了片刻, 忽然听到了喧哗声,缓缓睁眼。


    前面几人拥簇着甘元正, 有说有笑。


    只可惜, 偏厅的噪音太大,孟艾辛听不到这群人在说什么。


    孟艾辛的目光朝着甘元正身旁看去,目光触及到那张熟悉又精致的面庞时,心脏倏地一跳。


    对方怎么会在宴会?


    孟艾辛按兵不动,看着甘元正给那个小演员介绍了周围的管理层。


    小演员礼貌问好。


    孟艾辛品着红酒的香与涩, 目光昏暗。


    他印象中的小演员刚到剧组时,穿着的那件常服朴实又廉价。


    这两天小演员也不知经过了谁的手,像是有人给那颗明珠擦去了灰尘,露出了本来的美貌。


    无论是柔软的卷发,还是定制的礼服,都将小演员装饰得恰到好处。


    孟艾辛低笑了声,眉眼里闪过了不甘。


    越柏这边,甘元正给他介绍万月光途重要的管理层。


    那些人听到越柏的身份后,惊喜万分,纷纷与越柏握手。


    甘元正余光看到了角落处的孟艾辛。


    虽然他不喜欢对方,但于情于理,他也得为小越总介绍。


    “小越总?”


    甘元正对着角落的孟艾辛示意。


    哪知越柏眼神躲闪,局促撇头,看向不远处的女人。


    “元正哥,那位是?”


    甘元正眉毛微挑,难道小越总和孟艾辛认识?


    他看出了小越总的躲避,他有求于越氏,自然是希望小越总顺心,便配合小越总,介绍左前方的女人。


    “这位是纪竺岱纪总,也是咱们万月光途的经纪总监。”


    越柏连忙打招呼。


    甘元正为越柏介绍了一圈,唯独没有去孟艾辛那一块。


    他们经过距离孟艾辛最近的酒架时,甘元正担心越柏口渴,特意倒了一杯苏打水。


    “谢谢。”越柏小声道。


    “甘总,这位是?”


    一阵酒气袭来,熟悉的声音在越柏身旁响起。


    越柏一僵,转身看到孟艾辛时,板着脸,双唇紧抿。


    甘元正闻到了孟艾辛身上的酒气,猜出对方可能有些醉意。


    他想到了方才小越总对孟艾辛的抵触,自然不会将小越总推出去,问什么答什么,如了孟艾辛的愿。


    何况短时间的相处,他大致摸到了小越总的脾性,孟艾辛这种人他更是了解。


    若两人真有矛盾,怕是小越总脾气软,不慎被孟艾辛拿捏住。


    甘元正将事件复原了六成,心底发笑。


    小越总脾气软,越总可不是软柿子。


    他今日正在为如何搭上越总这条线而发愁。


    区区照顾晚辈谁都能做,算不上特殊。


    甘元正眯了眯眼,只是几息,便露出了热切的笑。


    “我带小柏到处转转,听孟总语气,倒是认识?”


    越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哪知孟艾辛也不避讳,低笑道:“那日我到《啼明》剧组视察,恰好见到了这位小先生。小先生的表演让人记忆深刻,如果是高文阳手底下的艺人,我还真愿意砸上几部资源,将人捧成顶流。”


    高文阳是孟艾辛手底下的金牌经纪人,孟艾辛的话也挑不出什么大错,还顺道捧了越柏的外貌和演技。


    甘元正没想到孟艾辛一开口就给他丢了副王炸,直接把他整懵了。


    他愣了愣,微微错愕望了越柏一眼,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小越总,您是缺那点片酬还是想要人气?


    首富的亲弟弟应当不缺零花钱吧?


    至于名气,但凡越柏注册个自媒体账号,认证是越氏二公子,都能在几天内涨粉千万。


    在甘元正的注视下,越柏缩了缩脖子,不敢抬头。


    甘元正看懂了,心也凉了。


    越总知道吗?应当是不知情的,他这是无意中挖到人家的隐私了。


    孟艾辛看到甘元正的表情,心中生疑。


    莫非甘元正不知道这小演员演过戏,为什么?


    孟艾辛尚未深思,便听甘元正道:“没想到小柏还演过戏,只可惜小柏今后繁忙,再无精力踏入表演一道。”


    甘元正思索片刻,还是冒犯一番,没有直呼小越总。


    他清楚,越总应该很快就进来了。


    他一旦叫出小越总,反倒会被孟艾辛明白其中关键,届时很有可能会踩着小越总去和越总邀功。


    甘元正心里发紧,也忽略钻研孟艾辛言语里的暧昧。


    他这般想法倒也无可厚非,即便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孟艾辛竟敢如此。


    孟艾辛品出了甘元正的用意,无非是不想让他再提这小演员过去之事。


    孟艾辛今夜喝了不少酒,脑子也有些臌胀,思考能力减弱。


    他冷笑,今夜小演员打扮得漂亮,甘元正也为这小演员引荐了那么多人,想必是想将这小演员捧上去,给小演员铺路。


    孟艾辛蹙眉,脑海里闪过前夜手机里的视频。


    一向围着他转的章乌容躺在酒店床上讨好甘元正的亲信。


    公司的管理层见风使舵,在内部会议上将票投给了甘元正,最近甘元正又得到了1%的股份。


    他看着眼前昳丽的青年,那日拒绝他时,目露厌恶。


    偏偏今晚乖乖站在甘元正身边,甘元正让做什么,对方就做什么。


    他想,他那日也说过,哪怕对方不进娱乐圈,他照样会将资源倾斜给对方。


    孟艾辛笑了笑,既然这两人不想让他提,那他将那日的情形说出来,对面又能如何?


    孟艾辛顺手拿起酒杯,咽了一大口酒,鼻腔里尽是酒气。


    “甘总倒是自私,还没问过这位小先生的意见,就替人家做了决定。我倒是觉得小先生很适合表演,很有天赋。


    “我想想,那天剧组搭建的金笼里……”


    越柏本不想与对方对峙,偏偏对方一开口,既故意又恶意。


    他胸口顶了一团火,正要骂回去,却看到孟艾辛身后不远处,那个手持半支烟身,双目深不见底的身影。


    对方手臂搭在展柜的木架上,顺手掸了掸指尖的烟灰,抬眸,眸光昏暗地看着他们三个人。


    越柏僵住,孟艾辛戏谑的声音在他耳边放大。


    “小先生的那件金色纱衣很漂亮,可惜现在是冬日,那套戏服过于单薄,且不说挡风,就连小先生的两条腿都遮不住。那日我好心与小先生搭话,如果小先生愿意,我当时可以将自己的外套借与您……”


    甘元正在孟艾辛说话之初便听出了对方人的不怀好意,可当对方说到后半段时,瞳孔骤缩,人好像要裂开了。


    孟艾辛做过什么?他真敢!!!


    甘元正眼珠在颤动,瞳孔映出了孟艾辛身后越疆的身影。


    甘元正尚未说话,有人从他的身后走来。


    孟艾辛起初以为是路过,并未在意。


    然而他身旁的风变得冷厉,心脏收紧,第六感产生的恐惧让他声音变低,到最后不言,转头看向身侧那个让他胆寒的男人。


    ——越疆。


    孟艾辛瞳孔放大,这张近年来频频出现在各大财经新闻上的脸他不可能不认识。


    “越总……”孟艾辛出声,受宠若惊。


    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夜会有如此好运,站在越总附近,说上几句话。


    越疆低笑了声,揉着面前松软的卷毛。


    越柏惊悚惧怕,呆呆低着头,恨不得找个洞遁藏起来。


    在孟艾辛不解与惊愣的目光中,见越疆叹息了声:“一天天总跑到一些奇怪的地方。”


    越疆转身,居高临下俯视孟艾辛,笑意未达眼底。


    “舍弟越柏,过几日便到贵企业任职。他年龄尚小,初次管理企业,若是因为一些决策没有注意到,让您损失过大,还望担待。”


    孟艾辛血液凝固,彻底酒醒了。


    一间隐蔽偏厅,任何人进入都需要审核。


    孟艾辛趴在地上,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将一打白酒放到孟艾辛面前。


    暖洋洋的笑声淬着毒,拍了拍孟艾辛的脑袋。


    “孟总不是喜欢喝酒吗?不用客气,管够!”


    孟艾辛捂着肚子,单手撑着地面,半跪在地上,闻言,眼神死寂。


    他双手颤抖打开瓶盖,哆嗦着往嘴里灌酒,眼泪与白酒混到了一起。


    孟艾辛只喝了一瓶,便呕出血来。


    然而他不能停,白酒再次入胃。


    一名年轻男子对着地面上狼狈的孟艾辛拍了几张照片,点击发送,随后吊儿郎当对身旁的同伴。


    “他应该不会死吧。”


    “死不了。”


    同伴站姿笔直,性格较平稳。


    “总得留他一口气。”


    “然后呢?”


    “花园里的坑已经挖好了,再等会儿,可以让他去休息一晚。”


    “行吧,反正死不了。”


    年轻男子笑着走到孟艾辛身前蹲下,拍了拍孟艾辛的脸。


    “你也是运气好,再过几天,给你治得好好的,保证你全手全脚回去。”


    到了深夜,宴会终于结束,整座庄园也终于安静下来。


    然而这一切并无结束。


    顶楼的窗户,青年的身影在窗帘上留下剪影。


    越柏站在窗户附近,越疆靠着沙发。


    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盘光碟,里面装有越柏在《啼明》里的所有演绎视频。


    第25章 拿捏兄长的第二十五天


    壁炉的火焰“呼呼”作响, 暖橙色的火光照在越柏身上,火焰的残影在越柏的面颊上跳跃。


    “嘎吱”一声,光盘被修长的手指推入放映机中。


    越疆手指敲了敲身旁的真皮沙发。


    越柏手掌蜷缩, 坐在了哥哥指定的位置上。


    前方的屏幕闪了闪,黑暗被驱散。


    镜头里是潮湿的山洞,一座精致金色鸟笼随着镜头后移露出了全貌。


    那座鸟笼约有两米高, 线条交错处镶嵌着各色宝石。


    洞外昼夜交替, 而宝石也随着日光忽明忽暗, 极为艳丽。


    越疆眼神平静,他无需细看, 便知道那些宝石只是染色玻璃。


    而看似奢华的金笼, 最贵重的地方无非是其金属材质,原材料应当是铁。


    画面一闪, 鸟笼里多了一个人影。


    镜头中, “黄金”底板上出现了一只白皙又纤瘦的脚。


    越疆眼睑收缩。


    那只脚的轮廓几乎刻在了越疆的脑海里。


    紧接着, 有人将镣铐系在了脚踝上。


    铁链上拉,脚踝的主人支撑不住平衡,跪在了金板上。


    越疆蹙眉,眼眸迸出锋芒。


    越柏看到这一幕, 后脑勺发凉,此刻他的膝盖也软了。


    角色逐渐露出了全貌。


    青年披着墨黑色的长发, 身着单薄的纱衣, 纱衣只遮住了一半大腿,再往下,洁白修长的双腿似露非露。


    越柏半张着嘴,全身冒着冷汗。


    在剧组时,他确实知道戏服暴露, 可人均古装,有的武生角色,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兽皮裙,比他更为暴露,故而他虽然有些尴尬,但并未放在心上。


    他没有想到他会在电视剧播出前,和哥哥在同一个房间里,只对着他一个人的戏进行观看。


    剧中,小金凤向前攀爬,双手抓着笼子,金色脚链“铃铃”作响,纱衣坠落,露出胸前的锁骨。


    一双清澈的杏仁眼眼眶通红,浮出眼泪,泪水沿着平滑的面庞,滴到脖颈上,浸入纱衣中,晕染一片。


    他在哭泣认错,嘴里喃喃着求饶之语。


    这幅语气神态与越柏在哥哥面前求饶时一模一样。


    或者说,越柏本就不会演戏,他将对哥哥的情感注入戏中,以为神不知鬼不晓。


    可没有想到,这一场场戏在制作完成后的第一个受众就是哥哥。


    越柏脑海里犹如烟花崩开,炸了一次又一次。


    他不敢想哥哥此刻的心情是什么。


    更不敢猜测,哥哥是否看出了他演戏背后的参照?


    越柏额头渗出汗水,此刻相对于对哥哥的恐惧,竟是远远不如这部剧在他与哥哥面前播放时的难堪。


    越柏从未这么局促过,他宁愿哥哥用戒尺打他,也不希望在哥哥面前,带着“铃铃”作响的脚铐,穿着衣不蔽体的纱衣流泪求饶。


    这对越柏是一场心灵折磨。


    25分钟的视频,越柏度秒如年,看着剧中的自己痛诉着亲人的压迫,却无力到连腰也无法伸直。


    他流着与过去如出一辙的眼泪,却是在华丽的金色牢笼里。


    越柏强撑着意识,险些崩溃,直到最后一秒视频播完,他终于忍不住,蜷缩着转身,额头贴着哥哥的肩膀,声音沙哑。


    “哥哥……”


    越柏吸了吸鼻子,呜咽道:“哥哥可以罚我……怎么罚我都可以。”


    越疆未言,壁炉的火焰声在越柏耳边放大。


    越柏面颊触及者冰冷平硬的西装,呼吸着冷木香,直到哥哥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中,越疆让人删掉有关他演绎的所有备份,并在网上撤销一切会暴露这场剧的视频,同时查询他的其他表演视频,全部下架,可对片方做十倍补偿。


    越柏也后悔了,他想到了很早之前就明白的一件事。


    他不仅仅是越柏,也是越疆的弟弟,越氏部分产业将来的继承人。


    他的任何不善举动都可能会为越氏背上负面新闻,让越氏股票下跌。


    是他错了。


    “哥哥罚我……可以打我。”


    可这一次,越疆并未对越柏做出任何体罚,甚至给人带来了宽容的错觉。


    然而,当越疆点击重播,并让越柏将自己拍过的视频重看一遍时,越柏彻底受不了了。


    他不想看到自己在金色的笼子里,不想看到自己穿着连大腿都遮不住的纱衣。


    越柏直接逃避,蹬掉拖鞋,跨坐在哥哥腿上,如鸵鸟一样,埋到哥哥怀里。


    越疆看着眼前颤抖的卷毛,垂眸,目光深沉。


    随着音频的播放,越柏钻得更深。


    越疆余光望着视频中青年崩溃的模样,终究没有将人拽出,强行逼着对方去看。


    既是惩罚,越疆不可能关掉视频,便任由视频的声音在室内回荡,怀中的弟弟缩了一个团。


    越疆终究还是揉了揉卷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视频里的哭声停止,室内寂静,又只剩下了壁炉中火焰的燃烧声。


    房间静悄悄的,越疆听到了弟弟时深时浅的呼吸声。


    越疆不喜欢这部剧,更厌恶里面所有关于少年金凤的情节。


    强迫与控制,必须让晚辈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这确实是越疆的习惯。


    但他永远不可能如剧中金凤长辈那般,让对方穿着衣不蔽体的纱衣,无论冬夏,受尽严寒酷暑。


    他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受人欺辱,即便心中有怒气,要将对方关起来,也要将牢笼设在一个气温适宜的无人处。


    何况那个笼子,粗糙又丑陋,也是因为剧组道具的影响,明明唤作金笼,却有一些地方褪色生锈。


    他想,即便用纯金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笼子,也花费不了多少金钱。


    上面的宝石也是虚假又粗制滥造,这世界上美丽且显眼的宝石分明数不胜数。


    越柏就这样缩在哥哥怀里,直到确定身后音频声彻底不会响起,这才颤颤抬起腰,泛红的眼眶对上了抿成直线的唇。


    越柏低着头,嘴唇动了动,小声道:“哥……”


    今晚光碟里的内容成了越柏最害怕的惩罚。


    越柏不由一颤,他清楚,那张光碟会永远保留在哥哥手中,成为以后他忤逆哥哥时,哥哥惩罚他的一个手段。


    第26章 拿捏兄长的第二十六天


    越疆抬起手指, 贴上越柏的眼眶。


    粗糙的指腹好像摸到了一块细腻的白玉,将眼尾的眼泪抹去。


    越柏手腕有伤,临睡前, 他被哥哥带到浴室。


    滚烫的水蒸气打在镜子上,滴水声“哗啦啦”流淌。


    哥哥将毛巾拧得半干,折好, 敷在了越柏的脸上。


    越柏肿胀的眼睛舒适了许多, 却忍不住悄悄挣扎, 偏离了半分。


    他不喜欢这样,哥哥不满意了, 可以罚他。


    他身体不舒服, 哥哥又会按照自己的习惯,来为他疗伤。


    他全程只需要像一个木偶一样, 被随意摆弄着身体。


    越柏只是缩了一下身体, 就被哥哥发现了。


    宽厚有力的手掌按在他的肩上, 防止他乱动。


    越柏终究畏惧,只能静静站在原地。


    他清楚,哪怕是敷脸,他都得乖巧安宁, 做出让哥哥喜欢的动作神态。


    越柏简单洗漱后,窝在被子里睡去。


    半个小时后, 越疆为越柏拉好被角, 抚摸着少年面庞,离开昏暗的房间。


    越疆回到自己的卧室,暖黄色的床头灯下,放着薄薄一沓项目书。


    临睡前,越疆翻开项目书, 第一页正是《啼明》的故事梗概。


    他对万月光途的发展从不干预,但三五天后,便是弟弟进入万月光途之时。


    他用了十分钟,将情节发展大致读了一遍。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到最后将项目书重新扔回到床头柜上。


    他果然不喜欢这个故事,也不看好这个项目。


    卧室的灯光渐渐熄灭,越疆阖眼,脑海翻出视频里弟弟穿着金凤的戏服,情绪如决堤般崩溃大哭。


    凤族之主眼神冷漠,只因为金凤天生金羽,便断定非亲子。


    越疆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眉毛下压。


    就算不是亲生又怎么样?


    意识模糊间,越疆分不清是回忆还是梦境。


    冬日,万物披了一层白霜。


    庄园里,黑发小男孩抱着皮球坐在走廊,静静望着前方的石子路。


    因为爸爸妈妈回来时,身影最先出现在那条石子路上。


    二人有说有笑,看到他时,笑眯眯招了招手。


    “小疆,过来!”


    每当他听到声音,会放下手里所有的东西,奋不顾身跑去。


    可是这一次他等了很久,从冬日落下第一场雪,到雪底下有嫩芽浮出。


    越疆听说,父母都喜欢听话的小孩。


    所以他每一次在走廊下面等爸爸妈妈时,都会完成所有的作业,还有书法、钢琴、国画……


    他尽量在天黑之前写完,这样天气没有那么冷,爸爸妈妈也总喜欢在白天回来。


    越疆生病了,被发现的时候,他彻底倒在床上起不来。


    保姆在楼下等了他很久,没有见他出来,来到他的卧室,这才发现他发烧了。


    那时,越疆三岁,再往前的记忆他也记不清了。


    直到他在医院醒来,他才知道那种全身发烫,困得睁不开眼的感觉是发烧。


    他以为自己跟班级里其他同学一样,只是想赖床,不想上学,才会从床上爬不起来。


    越疆会在护工的陪同下,离开病床,来到医院的走廊。


    他看到每个同龄人的身旁都有父母。


    越疆想,他也生病了,爸爸妈妈是不是也快回来了?


    他思索,如果真的回来了,那他一定要经常生病。


    然而,越疆直到痊愈,也没有等到爸爸妈妈。


    他只能打消了生病的念头。


    后来春天时,爸爸妈妈回来了。


    他坐在走廊的小板凳上,望着那条石子路,等了四个月,终于等到了他们。


    父母牵着手,有说有笑。


    越疆眼眸发亮,坐在原地,他等着爸爸妈妈向他招手,叫他的名字,到时候他就会跑过去。


    然而,走廊就在石子路的侧面,父母还是没有看到他。


    他们走到了石子路尽头,直到进入前厅,还是没有发现他。


    越疆愣了愣,眼神茫然。


    可是,爸爸妈妈每次回来,他都会在这里等他的呀。


    后来越疆知道,爸爸妈妈消失了那么久,是去环游了欧洲。


    爸爸妈妈很相爱,他是两个人爱情的结晶,只是两个人太爱了,已经腾不出任何的空间给他了。


    越疆三岁时,爸爸妈妈也不过二十七八。


    家族企业的大权在爷爷手中,爸爸妈妈也没有太多的负担,便总是环游世界。


    一年12个月,两个人有10个月不在家。


    剩下的两个月,他们两个眼里都是对方,和越疆说话的时刻寥寥无几。


    爷爷不喜欢爸爸的懒散,看重越疆的其他叔伯。


    可越疆的所有同龄堂亲都没有他成绩好。


    那年春节,爷爷当着所有人,夸赞了越疆。


    越疆的爸爸妈妈难得长了脸,他们牵着越疆的手,夸了他一路。


    越疆坐在车里,一会儿看向爸爸,一会儿看向妈妈,前所未有的喜悦让他晕乎乎。


    越疆好像找到让爸爸妈妈在乎他的办法了。


    他没日没夜练琴,在一次次比赛上拿下第一名,直到最后站在国际舞台上,拿到了会让所有父母都骄傲的奖项。


    越疆确实也得到了父母的关注,哪怕是十次获奖,父母只来了一次,可他的努力确实有用啊!


    除了练琴,越疆学习了太多技能,甚至屡屡登上新闻。


    爷爷奶奶不止一次夸过越疆,叔叔伯伯嘴上羡慕爸爸妈妈,实际上眼里的妒恨都快溢了出来。


    越疆逐渐能看得懂嫉妒的情绪,他在想,大多数父母应该会喜欢他这样的孩子吧?


    可是,随着越疆在学业上越来越出色,父母对他的关注却越来越少了。


    父母好像习以为常,到后面,越疆得奖项堆满了一屋子的展柜,也很难再得到父母的赞扬。


    九岁时,他忽然明白了,也不再常常坐在走廊下,望着石子路,等着父母回来。


    他依旧喜欢钢琴,坐在琴房里,忘记时间,直到手指痛到颤抖,他才会勉强停下。


    学校换座位时,他也不会特意再坐到前排。


    他喜欢角落,有窗户自然是更好,一个人静静上课,默默背着书包下课。


    同龄人课间找他玩耍,他摇了摇头,提不起任何兴致。


    雪天时,他穿着单薄的风衣,踩着厚厚的积雪,雪层没过膝盖。


    他回头看着自己踩出来的轮廓,又收回目光,继续在雪中行走。


    十岁时,父母终于想起来自己有一个孩子,满心欢喜在最近的一次郊游中,让他坐在轿车的后排上。


    他们问越疆开不开心?


    以往在这个时候,越疆感受到父母的关注,会受宠若惊,双眸发亮回答对方。


    可这一次,越疆抬眸,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他似乎累了,笑容只保持了一瞬,便淡了下去。


    父母呆愣,既是不满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前往了附近的一座山区,那片山因为有美丽的瀑布,在前两年被划作旅游区。


    他们到了景点,父母让越疆原地等待,两人要去附近拍些照片。


    父母走后,越疆并没有等。


    多年相处让他知道,两人没有两个小时是不会回来的。


    他沿着水流一路向下走,看着小溪里的一条鱼在水中游动。


    他不怕遇到意外,即使真的遇到了也没有什么。


    越疆踩着粗糙的沙土,站在小溪边,再往前就是当地村民们的家。


    一个女人蹲在河边,用力甩动着木棍,身后的婴儿哇哇大哭。


    女人取下婴儿,低声唱着摇篮曲。


    越疆发现女人看似皮肤粗糙,实际上仔细观察,可能连二十岁都没有。


    襁褓里的婴儿又瘦又小,头发枯黄,顶着一头卷毛。


    女人身上有很多伤,眼神疲惫不已。


    越疆问女人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女人眼眸微动,摇了摇头。


    越疆看着婴儿的模样,怕是尚未满月。


    两个同样憔悴的人。


    越疆确认过对方真的不需要帮助后,摸了摸口袋,找到了一千元的现金给对方。


    越疆再次看到这个婴儿,是他们在回去的路上,路面被人抛了钉子,他们险些出了车祸,于是父母来到警局报案。


    越疆在警局里看到了女警官怀里的襁褓。


    婴儿顶着卷毛,哭声奄奄一息。


    他听到女警官在叹气:“可怜的孩子,这么小一点,我听好像都哭不出声了。”


    “父母那边怎么样?”


    “孩子父亲那边的直系亲属都判了刑。”


    “母亲呢?”


    “听说母亲有些抗拒,也能想来,本来就不是自愿出生的孩子,而且女孩也只是个学生。”


    “真造孽!”


    “女孩也是聪明,那几天一直把孩子背在身上,解救的时候难度也小了许多。好在是夏天,要是寒冬腊月出去洗衣服,我都不敢想。”


    “要是我女儿我也不愿意认这个孩子,我女儿那么小那么年轻,真认了这个孩子,一辈子就毁了!”


    “那怎么办?”


    “送福利院吧,总不可能送回男方那里。”


    这时,越疆拽了拽父母的衣角。


    父母低头,看出了越疆的想法。


    “你想领养,那就领养吧。”


    领养的过程很顺利,女方那边主动出具了一切所有需要的材料。


    越疆也保证,这个孩子与女方再无瓜葛,也不会再出现在女方今后的人生里。


    冬日落雪时,越氏庄园里的男女主人又消失了,但不同的是,这个冬天除了越疆,还有一个正在努力翻身的卷毛婴儿。


    越疆不会再望着那条石子路,但是他每天放学后的步伐加快了。


    他回家后站在婴儿床旁边,身旁的风铃因风摆动。


    越疆不在时,婴儿的目光会集中在风铃上,他回来时,婴儿只会盯着他看。


    越疆发现,无论何时,他很难再露出笑脸。


    可卷毛婴儿对着这张严肃的面庞,杏眼弯弯。


    第27章 拿捏兄长的第二十七天


    越疆将小卷毛带回家时, 父母祖辈亲戚帮忙想了很多名字。


    程鹏万里,鸿鹄之志,博学多识。


    越疆哄着婴儿床里弱如幼猫的孩子, 取了个“柏”字。


    柏,松柏,生机勃勃, 健康长寿。


    自那起, 越疆渐渐忘记了父母是何时走, 又何时归的。


    他学着给小柏冲奶粉,换尿不湿, 还加了一个富裕阶级的育婴群。


    里面会有人发育儿知识, 比如哪种奶粉最好,最近又有什么品牌爆雷。


    小孩子适合哪种面料?什么时候教孩子说话?


    越疆做完作业, 就会拿起手机向上翻聊天记录, 看看有没有有用的信息。


    有一段时间群里面流行婴儿专用空气净化器, 越疆盯着净化器介绍,愣是没有从里面找到特殊之处。


    先买吧,说不定真的有用。


    不知何时,越柏可以坐起来了, 每当看到越疆,就会眉开眼笑。


    越柏10个月03天时, 终于会说话了, 开口的第一个词是“哥哥”。


    越疆“嗯”了声,揉了揉弟弟的卷毛。


    越柏叫哥哥越来越顺畅,等学会走路后,步履蹒跚跟在哥哥后面,但是因为走不稳, 要么牵着哥哥的衣摆,要么让哥哥抱起来。


    越柏462天时,越疆在厨房做越柏的辅食,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惊叫声。


    越疆放下一切,跑出客厅。


    越柏钻进越疆怀里,吓得哇哇哭。


    “哥哥……有坏人来了……”


    越疆抬头,只见前方爸爸妈妈站在那里,看着越柏抱着越疆,茫然无措。


    越柏不认识爸爸妈妈,在越疆的指引下,越柏终于知道了这两个陌生人是他和哥哥的父母。


    父母是什么?越柏还是不懂。


    后来管家伯伯私下里向越柏解释,越柏皱眉。


    “可是……我只记得哥哥……”


    寻常孩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父母的?


    从孩子有记忆起,父母就一直在身边,无需认识。


    可对于越柏,哥哥替代了父母的角色。


    哥哥在他记事前,就已经爱着他了。


    不过这也只是个小插曲,几日后,父母再次离开了庄园。


    越疆从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可以这么忙碌,他不仅要完成自己的学业,学习特长,还得将剩余的全部精力集中在弟弟身上。


    他需要为弟弟定制每一个季度的所有衣服,弟弟的皮肤很容易过敏,故而弟弟的衣服需要绵软且无化学药水浸泡。


    弟弟的早教也是问题,越疆担心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哥哥,会影响了小柏的一生。


    他在阁楼为弟弟定制早教计划时,身旁的窗户外响起了弟弟清脆的呼喊声。


    “哥哥!哥哥!”


    越疆转头,俯视窗外。


    弟弟歪歪扭扭穿着冬天的棉衣,在楼下对他挥手。


    越疆皱眉,来到楼下。


    只见越柏在地上滚出了四个大小不一的雪球,惊喜对他说:“哥哥!我们打雪仗吧!”


    越疆垂眸,拽着越柏的衣领,在越柏的哭喊声中,将对方拉到了火炉边。


    越柏察觉到了他情绪不好,吓得哇哇哭。


    越疆蹲了下来,不到两岁的孩子下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裤子,两只小脚虽然套着袜子,但是袜子彻底湿了。


    越疆将袜子扯下来,原本白嫩的脚掌又红又肿,最外的皮肤被雪水泡得发鼓。


    越疆立刻通知家庭医生,又用温热的毛巾为越柏疏通四肢。


    果不其然,越柏在冬天背着越疆只穿了两只袜子就跑到了雪地里,若不是及时被越疆拉了回来,恐怕会留下病根。


    越柏坐在小凳子上,泪眼汪汪仰视着哥哥,但最终还是被越疆拎起,按到腿上揍了一顿。


    越疆发现,抚养一个小孩子很难。


    小柏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总是会察言观色,一旦发现他情绪尚可,下一刻不知会闯出什么祸来。


    他早上难得对越柏柔和几分,结果下午时,就听保姆说小柏在楼梯上蹦蹦跳跳,结果不慎滚了下来,磕得头破血流。


    越疆在病床前守了越柏一夜,等越柏病好了以后,便勒令越柏今后不许在楼梯上蹦跳,不许一次性踩两个以上的楼梯,不许将扶手当滑梯。


    结果越柏瘪着嘴,说哥哥欺负他,什么都不让他做。


    越疆太阳穴“突突”跳,但还是压下脾气安抚,给越柏两颗糖果。


    越柏握着糖果,一对杏眼悄咪咪偷看越疆,发现哥哥好像不生气了。


    结果次日,越柏爬树,又从树上掉了下来,差点骨折。


    越柏又被揍了屁股,从此以后怕了哥哥,也安分了不少。


    越柏三岁时,爷爷意外病逝,奶奶心灰意冷,去了国外休养。


    谁也没有想到,越氏最终会被交到越疆父母手中。


    越疆那对长久不归家的父母终于回来了。


    或许是父母年近不惑,逐渐开始重视与子女之间的关系。


    他们试图讨好越疆,然而越疆始终疏离。


    父母讪讪,突然发现他们对这个孩子很陌生。


    父母又注意到了越柏,这时越柏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逐渐理解了父母的含义。


    可越柏并非亲生,哪怕越疆与他们再不亲近,越柏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也不可能跨到越疆前面。


    但是他们毕竟也是越柏的父母,看着越柏整日黏在越疆身后,他们不免想起了那个当年总是在走廊下等待的孩子。


    爱屋及乌吧,越氏夫妇也开始逗弄越柏。


    越疆不让越柏吃糖,他们会哄着越柏,每天悄悄往越柏口袋里塞两颗糖。


    越疆不让越柏乱跑乱跳,他们反倒会鼓励越柏,小孩子正是打闹的年纪,跑跑跳跳也对孩子好。


    越疆前日揍了越柏,他们会私底下搂着越柏,“小乖”“小可怜”叫着,说哥哥确实有些凶。


    越柏四岁,从小到大被越疆拘着,不让吃零食,不让乱跑,不听话就会被揍屁股,他也很怕凶巴巴的哥哥。


    爸爸妈妈不一样,从来不会凶他,总是对他很温柔,还会给他零食。


    可是,如果有一天爸爸妈妈要和哥哥分开,让他选择其中一方,那他肯定会选择哥哥。


    因为哥哥是他的哥哥,爸爸妈妈虽然对他很好,但也只是外人呀。


    第28章 拿捏兄长的第二十八天


    越柏三岁时就有了自己的卧室, 但他不愿意从哥哥的床上搬走。


    哥哥卧室的床上有一只一米高的熊,熊总是会靠在大床的角落。


    于是越柏每天晚上洗完澡,总是悄悄钻进哥哥的被子里, 躺在角落缩成一团,贴着大熊,伪装成被埋进被子里的小熊。


    可每次越柏会被发现, 起初哥哥会搂着越柏睡, 到后面哥哥总会腾出时间, 将越柏送回自己的卧室里。


    越柏便只能等待时机,只要晚上打雷, 他就抱着枕头来到哥哥卧室, 让哥哥抱他。


    实际上,越柏才不怕打雷。


    越氏夫妇继承越氏股份后, 全然没有当初的悠闲, 每日忙前忙后, 甚至到半夜才回来。


    他们休息了近四十年,接手企业手忙脚乱,企业股价非但没有上涨,反倒因为他们的能力过差, 企业的三个大项目付之东流。


    在越氏夫妇将企业管理得一团糟时,越父的弟弟也就是越疆的三叔及时站了出来, 给越氏夫妇帮了不少忙。


    越氏夫妇感激越三叔, 便将企业的重要管理岗位交给了越三叔,从此两家走得越来越亲近。


    除了越三叔一家,越父的其他兄弟姐妹也靠了过来,亲近越氏夫妇,半年来确实为企业出了不少主意。


    越氏夫妇也从心底将这些人当做真正的亲人, 甚至在三年里,将越氏2%的股份给了出去。


    一日,越三婶牵着自家孩子来到越氏夫妇面前,唉声叹气,好似埋怨。


    “二哥二嫂,都怪你们前两天非得给小言买什么玩偶,现在小言天天在家里念叨,说二伯二伯娘对他好,想和二伯二伯娘住在一起。”


    越氏夫妇闻言欢喜,更别提越三婶推了推孩子的背,越言立马跑向越氏夫妇。


    “二伯、二伯娘,还可以带着小言去玩吗?”


    越氏夫妇有些纠结。


    越父道:“小言,我跟你伯娘最近很忙。”


    哪知小言立刻露出心揪的模样:“二伯、二伯娘辛苦了,我听爸妈说了,管理公司很累。我不用跟着二伯二伯娘去玩了,下个礼拜我要去七星游乐园,那里的冰激凌特别好吃,是我最喜欢的冰激凌,你们等等我,等我买回来一定要让你们尝尝!”


    越氏夫妇心里熨帖,亲生孩子不亲近他们,反倒是这个他们仅带出去过一次的侄子处处惦念着他们。


    越言虽非亲生,但今天所作所为多少在越氏夫妇心目中留下了印象。


    此后半年里,越言隔三差五来到越氏庄园,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越氏夫妇身旁。


    院子的秋千上,越柏抱着红彤彤的苹果愣愣看着不远处有说有笑的三个人,茫然仰头。


    “哥哥,言言哥为什么总是黏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好像更喜欢言言哥。”


    越柏手中的苹果被拿走,越疆手持小刀,慢慢为苹果削皮,切了一小块果肉,喂给越柏。


    “哥哥会一直喜欢小柏。”


    越柏鼓着腮帮子咀嚼苹果,他肯定是哥哥最喜欢的弟弟。


    唔,不一样的弟弟。


    只是他还是有一点不舒服,就好像阳光被抢走了。


    越疆一直知道这群人的目的,他们在抢夺父母的关注。


    越疆也清楚,只有他与父母是直系血亲,只要他愿意态度软和,像其他人一样讨好父母,夺取资源会比其他人容易得多。


    但他做不到,他只想要空出一方天地,围着小柏,将小柏养大。


    然而那群人却是将主意打到了小柏身上,他们都知道他与父母关系不和,越言是插在他与父母之间的第一根针。


    那群人无法将他挤走,但却忌惮着越柏和越氏夫妇之间还算融洽的关系。


    毕竟在法律上,他和小柏拥有同等的继承权。


    他们挑拨离间,向越氏夫妇说尽了难听的话。


    比如越柏非亲生,终究是一个外人,将来会分走越家的财产。


    为什么他和父母不亲近?是因为是越柏的存在。


    与其将宝押在越柏身上,不如将这个记事尚且不深的孩子送走,将越言送到越家,和越疆成为兄弟,越言再怎么也是越家人。


    一件又一件事触动着越疆的神经,这些年来他对待父母虽不亲近,但也未曾忤逆,始终平和。


    可这一次他与父母争吵,面色冰冷怒斥他们:


    领养孩子是儿戏吗?召之即来呼之即去?当成一个用来解闷的玩具?


    如果当初没有做好养育一个孩子的准备,又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


    父母僵住,注视着他半晌不敢说话。


    可越柏还是不见了。


    那天越柏放学,他将刚出炉的爆米花打包起来。


    最近越柏很是乖巧,他为了奖励弟弟,终于答应对方,一起看最新上映的动画片。


    下午6:30,距离弟弟平时回家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父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讨论着今晚哪支球队获胜的概率更大。


    越疆用尽了一切力气,自己的视野像是被迷雾遮挡,怎么也找不到弟弟。


    他好像耳鸣了,又好像记忆出现了偏差。


    他想可能是幻觉,幻觉自己在四年前接回来了那个小卷毛,还在梦里给对方起名为越柏。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弟弟。


    越疆几日未眠,跨越上千公里,终于找到了那个虚弱到晕厥的孩子。


    车内,弟弟枕在他的腿上,均匀的呼吸声逐渐将他拉回人间。


    越疆干涸了几日的双眼终于酸涩,抚摸着弟弟惨白的面颊,意识迷离。


    即便过去了15年,越疆还是认为是自己的错。


    半个小时——


    失踪了半个小时他才发现吗?


    早在对方晚回来的五分钟,他就该察觉到不对,他就要用尽手段,看到弟弟鲜活的身影。


    从此很长一段时间,越疆对越柏的时间管理非常苛刻。


    弟弟晚回来了两分钟,他就需要知道弟弟的坐标。


    弟弟的洗澡时间一般会在半个小时以内,如果半个小时后对方还是没有出来,他会扭开把手,去看弟弟的状态。


    越柏受到惊吓,每当看到他突然出现,会惊恐无措。


    越柏本性贪玩,喜欢在学校门口逗留,看一群人套圈,喜欢在洗澡的时候用洗澡水吹泡泡,常常会忘记时间。


    越疆以前总是训斥越柏,可那孩子知道他不会真的生气,错了之后还是会犯,还是会忘记时间。


    越疆大脑的弦逐渐崩断。


    他真正动手教训了几次,越柏终于沉寂下来。


    越疆将越三叔等人送进了监狱,又将越言彻底驱逐出越家。


    越氏夫妇见到他的手段心生畏惧,两方的关系愈发疏远,很难见到父母亲情。


    越疆也没怎么得到过父母之爱,有或没有倒也不在乎。


    越疆十六岁时,已多次拿到全国学科竞赛大奖,不止一次收到了保送的邀请。


    越疆没有同意,他将获奖证书放入展柜,转头拿起桌上的资料,为弟弟筛选出一所合适的小学。


    旁人都羡慕越氏夫妇,没怎么培养就有了一个优秀的孩子。


    他们调侃着说,现在也该带着孩子熟悉家族企业了吧?以这孩子的能力,越氏迟早会在孩子手中发扬光大。


    越氏夫妇却微笑道。


    “我们还年轻,能再干几年,真要让孩子接手了反倒将他困住了,等他将来毕业可以去游山玩水,好好享受几年,我们替他将这个家撑着。”


    别人问:“那孩子将来学什么专业?”


    越氏夫妇摇头:“孩子喜欢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我们不干涉。”


    旁人笑呵呵道:“现在像你们这种开明的父母太少见了。”


    那仍是冬日,越疆穿过走廊,在深夜推开越柏卧室的门,将第二天要穿的衣物放在越柏床头。


    越疆小时候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总容易钻风。


    可从他将弟弟带回来的第一天起,他再也没有让弟弟在穿衣上受过委屈。


    这小孩子懂什么呢?


    小孩子只会在柜子里面挑出自己最喜欢的棉袜套在脚上,不管寒风暴雪,胡乱跑出去。


    越疆选了临床医学专业,他对专业较为迷茫,也未曾有人告诉他将来要做什么。


    八年前,弟弟呛奶,憋得面颊通红。


    五年前,弟弟总是弄得自己一身伤,如果没有家庭医生,很容易留下病根。


    四年前,弟弟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埋在他的怀里让他抱住,幼小的手指上多了很多细密的伤口。


    越疆想,那就学医吧,至少将来弟弟受了伤他可以第一时间医治。


    越疆不喜欢父母,却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早离开。


    那时他刚步入大学,特意申请在外住宿,每日早出晚归,晚上还能看着弟弟做作业。


    然而父母去世了,死于空难。


    那时他们去国外开会,偏偏想转程去看极光,他们想忙碌了这么些年,总该空出些时间再浪漫一次,生命便结束在这次旅程中。


    等越疆听到父母的死讯,也得到了越氏的股份。


    他在学校请了假,换上西装,进入了董事会。


    他只有十八岁,却要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和一群老东西厮杀。


    没有人告诉他将来要做什么,他没有学过任何管理方面的知识,他甚至很少踏入越氏大厦的门,对越氏的产业一窍不通。


    父母在临走前,给越疆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叔伯阿姨把着手中的股份,占据着公司重要岗位,甚至建立派系,一心想将他赶出董事会。


    那群与越疆没有血缘关系的股东更是不想将大权交到越疆这个刚成年的娃娃手中。


    越疆没有熟识的人脉,手中的财务报表含糊不清,他也因为没有接触过公司事务,前期根本看不懂报表。


    越疆毫无根基,单打独斗。


    ……倒也不算孤单。


    每天晚上11点,他会准时回到家中,来到弟弟的卧室,看到弟弟翻身踢开被子,他耐心捡起,为弟弟掩上。


    如果多给越疆一点时间,他总可以慢慢蚕食掉那些人手中的资源,逐渐壮大。


    可那些人同样忌惮着他,一个星期里,他遇到了三次意外,险些丧生。


    病房里,越柏趴在床边哇哇大哭。


    越疆空出一只手,抚摸着弟弟的脑袋。


    他不会有事的,因为弟弟还小,8岁了,还有10年,弟弟就成年了。


    他会在这10年里,为对方扫除障碍,铺平所有的路。


    越疆自幼是旁人眼中的邻家小孩,多才多艺、成绩优秀、勤于锻炼……


    可十八岁那年,他在进董事会的前一夜,站在阳台前抽了一盒烟。


    烟很呛,他从来都没有抽过,连连咳嗽,但是这样勉强可以压下他内心的迷茫与不安。


    越疆处理公司事务很困难,更不用说兼顾学医,最好的办法就是转专业。


    但他不愿意这么做。


    他忙碌至今,无非是想为他与弟弟撑伞,如果连家都能舍弃,那不是迷失本心?


    可那次意外,他为了护住弟弟的命,还是废了一只手。


    这样也好,虽然有些遗憾……


    但弟弟完好无损,他今后也不用反复抉择了。


    昔日最喜欢的钢琴蒙上了防尘罩,送入地下室,直到弟弟的一次生日,那架钢琴以生日礼物的形式重见天日。


    越疆一直很累,在大学毕业前,他每天睡眠时间平均只有四个小时。


    但他不想让弟弟察觉出异常,也不想让这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与他一样,迟迟等不到亲人回来。


    因而他每天在忙,他总是会按时回家,他没有得到爱,所以他不想让弟弟感觉到缺失爱。


    他尽可能不缺席弟弟人生中的每一段旅程,每一次家长会,每一份作业。


    只是他太累了,他不仅要处理公司,去争权,防止绑架意外,还要学习管理公司的知识,还因为公司的特殊性质,他每天都在学习。


    但他还是想空一些时间给弟弟,只是他实在没有精力了。


    他很难再掏出耐心,来慢慢培养这朵花。


    他的行为越来越粗暴,弟弟不听话,没有达到预期就是惩罚。


    他像是一个暴君,将对方驯化成一个提线木偶,一个按照他指令做事的工具。


    越疆的回忆逐渐化为虚无,白茫中,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三岁的孩童在窗户下,对着他招手。


    “哥哥!哥哥!快来和我打雪仗!”


    越疆不喜欢顽皮的弟弟,但对方生机勃勃的模样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他从没有得到过爱,他只是想将自己曾经梦寐以求但求之不得的东西,以千百倍的形式,施加给他爱的人。


    他也不认为自己的管教不应该,无论是什么时候,小柏都是他心目中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哪怕对方做的或许是对的,但不意味着每件事都是对的。


    十九年来的沉没成本在他面对弟弟的一举一动时都会被牵着心弦,让他对弟弟有了偏执的掌控欲。


    他是哥哥,他理应在对方做任何事情之前,为对方评估判断,为对方保驾护航,直到老去。


    他永远不可能放权,无论对方乖巧或者顽皮,他会一直管束弟弟。


    第29章 拿捏兄长的第二十九天


    这一夜, 越柏睡得也不安稳。


    他在入睡前的情绪起伏太大,入睡后时梦时醒。


    梦中哥哥冷峻的眉眼俯视着他,他伸手想要抱住哥哥, 却发现自己穿着那无处遁藏的戏服。


    越柏僵住,缩成一团,不敢再看哥哥的面容。


    越柏本就睡得晚, 早上五点醒来后眼睛酸涩, 明明又晕又困, 却怎么也睡不着。


    早上六点半,到了他与哥哥晨练的时候。


    越柏想起了昨夜之事, 因为尴尬, 他只是“轻轻”喊了一声哥哥,便一言不发, 跟在哥哥后面。


    今早他们需要跑步往返五公里, 越柏太久没有锻炼, 身体有些吃不消,更别提他昨夜几乎未眠,心脏“扑通扑通”跳。


    越柏咬着牙,跑了一半路程。


    因前方道路损坏, 主路暂时封闭,哥哥才勉强停了下来。


    越柏眼冒金星, 呼吸急促, 理智告诉他如果再跑下去,说不定他会当场倒地。


    哥哥递给越柏水瓶,让越柏润润嗓子。


    越柏手掌偏下,接住瓶底,避开与哥哥的触碰。


    越柏喝了两口温水, 嗓子里的干燥才被压下。


    他的呼吸逐渐均匀,对跑步的排斥却愈发强烈。


    心脏“扑通扑通”急跳,求生的本能迫使他停下这场晨练。


    停下?怎么可能停下?


    越柏愣愣望着着平整的地面,这么多年除非生病,他每天早上都要早起,跟着哥哥一起训练。


    如果遇到刮风下雨,就从室外转到室内。


    越柏呆了呆,如果他今天能逃脱跑步,那么哥哥给他定的日程表就有了裂缝。


    他能逃脱一次,今后他就能以同样的方式去钻其他的空子。


    路灯的白光铺在地面上,哥哥的身影拉长,盖住了越柏的影子。


    寒风瑟瑟,越柏呼出来的热气成了一圈圈白雾。


    四周静悄悄的,风吹树梢的声音有些刺耳。


    越柏感受着身旁高大的身影。


    哥哥拧上瓶盖,看了一眼表盘上的数字,眉头微蹙,但也在几息间重新规划好了路线。


    越柏心脏收紧,急迫感让他朝哥哥的方向迈了两步。


    自他今天一觉醒来,总是和哥哥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


    他此刻接近,哥哥微微偏头,威严的目光朝着越柏看来。


    越柏头皮发麻,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大不了和平日一样,跑完五公里,只是会累一些。


    虽然昨夜没有睡好,但……或许不会出事。


    越柏晃神,眼眸中光点晃动。


    他忽然想,如果一直保持常态,那么这辈子他只能当被哥哥摆弄的玩偶。


    他有自己的意识,曾经他与哥哥抗争,不也顺利逃出来了吗?


    况且,如果哥哥真的不高兴,顶多用戒尺打他的手心。


    经过了昨晚,他对戒尺已经没有了昨晚那般畏缩。


    越柏手脚逐渐回温,他低头不敢对上哥哥的眼神,却是来到哥哥身后,额头抵在哥哥的肩膀上。


    “小柏?”哥哥低沉询问。


    越柏抿了抿唇,轻声道:“哥……我好累……”


    越柏默了默,硬着头皮吐出一句。


    “……你可以背我回去吗?”


    越柏吐出这句话后,意识到了不对。


    哥哥以前背过他,但却是小时候。


    那时他对哥哥尚没有现在这般畏惧,哥哥虽然总凶他,但是凶过后会恢复如初。


    那时他知道哥哥不会计较,便总是上蹿下跳。


    哥哥生气时,他掉一掉眼泪,跟哥哥求饶。


    等到第二天他继续我行我素,央求着哥哥给他小零食。


    哥哥虽然不让他吃零食,但只要他求的多了,哥哥总会退而求其次,给他一颗糖果。


    事实上,越柏的目的也只有这颗糖果。


    可是后来,他的央求没有用了,哥哥不会再心软了。


    他不怪哥哥。


    空气静谧,冷风作响。


    直到越柏趴在哥哥背上时,他还是有些恍惚。


    哥哥的背宽而紧实,越柏搂着哥哥的脖颈,闻到了独属于哥哥的冷木香。


    早上,他们跑了1.5公里。


    回家时,哥哥背着越柏走了1.5公里。


    中午,越柏回到了出租屋。


    而在越氏庄园,越疆打开了弟弟交给他的礼盒。


    这是越柏为越疆准备的生日礼物,越疆喜欢在独处的时候打开。


    礼盒里,放着一个做工精美的画册。


    那是一份三十页的漫画,讲了两只猫的故事。


    一只绿色的小猫,一只灰色的小猫,灰色小猫的体型是绿色小猫的两倍大。


    绿色小猫还是一只小猫崽的时候,整个世界是又灰又糊的。


    小绿猫总是东嗅西嗅,闻到熟悉的气息后会很安心。


    随着这个世界逐渐清晰,小绿猫发现那团糊糊的东西是小灰猫,气味也是小灰猫身上的。


    小灰猫准备了一个竹筐,无论去哪儿,都会将小绿猫放到竹筐里。


    小灰猫爬到树上,摘了一颗苹果,喂给竹筐里的小绿猫。


    晚上,两只小猫在山洞里睡觉。


    小灰猫将小绿猫圈在怀里,灰色的尾巴压在了小绿猫身上,成了小绿猫的被子。


    老虎来了,想要吃掉两只小猫。


    小灰猫和老虎搏斗,伤痕累累,好在最终将老虎赶走了,在外将伤口的血污舔干净,回到山洞,重新抱着小绿猫睡觉。


    后来小绿猫长大了,总是很疑惑,为什么自己还是没有小灰猫个子高?


    它捡了个本子捡了支笔,画了一幅漫画,正是小绿猫和小灰猫的故事。


    越疆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单独的画,画纸只有巴掌大小。


    上面是小灰猫趴在草垛上,小绿猫懒散地趴在小灰猫身上呼呼大睡。


    越疆望着这张画,最终画纸被封入相框中,放在了董事长办公室的书桌上。


    出租屋。


    越柏回到家,云朵看到越柏急了,“喵呜喵呜”往越柏腿上蹭,发出“呼噜噜”的声音,黏人极了。


    越柏躺在沙发上,抱着云朵摸了很久,直到云朵踩着越柏的胸口,摊成猫饼入睡。


    越柏回想起早上的情形。


    他想,或许是之前的薯片与腕表给了他底气,他才敢再次对哥哥提出要求。


    但意外的,他成功了。


    越柏迷茫,在他意识里,那是一条挡在他面前不可逾越的鸿沟,直到他靠近用力一跃,才发现那只不过是地面上一条微不可见的缝隙。


    为什么?


    越柏抚摸着云朵,他想,如果有一天云朵对他“喵喵”叫,逼着他开罐头,他愿意吗?


    越柏肯定愿意,只是他解开问题的同时心里泛起了浅浅的涩意。


    越柏等到了晚上,确保哥哥已经打开了那份礼物,才壮着胆子给哥哥发了消息。


    【哥哥,小猫很可爱,但其实我是人类,不是一只小猫。】


    云朵是他的所有物,但他不是哥哥的所有物。


    越柏借着礼物里面的漫画小猫,故意打起了马虎。


    越柏等待哥哥的回答,结果那边传来的消息吓得他魂都飞了。


    哥哥:【你养了一只猫?】


    越柏:……


    他发了一张提前画好的小绿猫表情包。


    【猫猫困惑猫猫不懂.jpg】


    越柏的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而距离他实习也只剩两天了。


    越柏终于巩固了游戏制作方面的知识点,打算用五天时间进行游戏的初步设计。


    越柏一直想做之前的团子拟人交流游戏,但是那个游戏牵扯了AI智能,凭他目前的能力,就算做出来也是简陋无用。


    越柏打算先设计一款功能简单的单机小游戏,就在他上网查找资料的时候,突然在热搜上看到了眼熟的名字。


    #章乌容烂片#


    #啼明靡乱#


    #资源咖#


    越柏皱眉,点进热搜,这才知道了事件始末。


    章乌容正是之前在《啼明》剧组里,和越柏演过对手戏的男一号。


    当时章乌容因为频频迟到,让剧组上下不满,宁导甚至想要换角色。


    如今,越柏看着热搜上的日程表,这才知道了章乌容迟到的原因。


    ——轧戏。


    章乌容同时接下了三部戏,每天往返于不同剧组,这才在《啼明》中迟到。


    评论区里有不少人骂了起来。


    【zwr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这么大的制作也敢轧戏?而且他还是男一号,要是演的好了不就飞升了吗?】


    【反正我对《啼明》不看好,3亿经费估计都是xq。】


    【锤得好!zwr在《春日秋景等你》演得太烂了,本来春日也是名导大成本,结果春日全被zwr的演技毁了。】


    【我感觉春日挺好看的,如果把zwr去掉,换个人来演,口碑直接飙升!】


    越柏大致是明白了。


    最近有一部叫做《春日秋景等你》的剧播出了,无论剧情服道化皆是完美,偏偏因为章乌容的演技,导致这部好剧被诟病。


    于是有人爆出,章乌容在拍摄期间轧戏,甚至在最近的《啼明》中,更是表演不认真,还被新人碾压。


    新人?


    越柏看着这两个字,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热搜突然刷新。


    #资源咖另有其人#


    词条下面,基本上都是章乌容的粉丝在骂。


    【万月光途为了捧新人连脸都不要了,一直在剧组里面pua打压我家哥哥】


    【那天拍摄结束,我就说为什么容容突然发了一条微博,原来早就有伏笔了】


    【一个男主角为什么要让两个人来演?而且小金凤虽然戏份不多,但也是一个高光重要角色,怎么莫名就交给一个新人了?】


    除了章乌容的粉丝,还有万月光途旗下,其他艺人粉丝也跑了过来。


    【甘元正能不能别捧你们糊糊了?能不能重视NT男团?】


    【这糊咖谁呀?yb?看不懂缩写】


    【不理解,能有多大的背景?甘元正的亲儿子吗?】


    【笑死,做梦呢?太子来演戏了?他的那颜值比得上章乌容吗?】


    第30章 拿捏兄长的第三十天


    越柏拼着“yb”两个字母, 意识到话题中心的人确实是他。


    好在他反复翻找,没有看到自己的真名。


    有路人发评论问:


    【怎么突然打起资源咖了?不是正讨论春日吗?】


    很快,有人解释了原委。


    《春日》大火, 里面男一号章乌容演技受到了诟病。


    一些网友说,以后哪部剧里有章乌容直接拉黑,神仙都救不活。


    本来嘲讽演员演技这件事在娱乐圈司空见惯, 剧组不理睬就可以了。


    结果章乌容正在拍摄的一部戏的导演受不了, 直接要和章乌容解约, 重新选角,之前的戏份重拍。


    章乌容的粉丝跑到剧组官博底下骂, 说剧组出尔反尔, 见风使舵,吃相难看。


    更有一些粉丝直接去举报剧组, 差点毁了这部剧。


    那部剧的导演姓李, 李导脾气本来不就不好, 见到这架势快要气疯,在网上输出长篇大论。


    【我把他解约不是因为他舆论差,是因为他演技烂,你们懂吗?】


    粉丝们爆炸了, 直接在李导评论区留下数万评论,还让这部剧上了热搜。


    李导气得一夜没睡, 凌晨四点发长文。


    【他就是个资源咖, 如果不是有人求到我面前,我会让他进我的组?】


    【我早就想把他踢出去了,隔三差五轧戏迟到,章乌容他得感谢《啼明》是万月光途的剧,同公司给他留点脸。】


    李导透露了一些内幕, 一部分人转头去骂章乌容不敬业。


    另一部分人则是责怪李导说话太粗俗,主观意识太强,太极端。


    【虽然容容在春日演技平庸,但是他当时演《绝境》的时候演技炸裂,说不定是你早就想换人,随便找的理由。】


    这种评论不算多,但偏偏被李导看见。


    李导也不惯着他们,直接放了一段切片,下面还标注了日期。


    网友们一看,好家伙,这演技是真的辣眼,李导还真没说错。


    这时,突然有个营销号爆出了内幕,说是李导断章取义,从上百场戏里面专门挑出来最差的一场。


    【可作为演员,不该把每场戏都演好吗?】


    有路人这样反驳。


    紧接着又有营销号曝出内幕,之所以那场戏演技如此差,是因为当天章乌容被《啼明》剧组霸凌,影响了当天的情绪。


    霸凌?


    越柏看到这个词的时候眉头越皱越死。


    网友们似乎闻到味道,也纷纷问怎么回事。


    【大家都知道剧情,结果在《啼明》里面,导演非得把金凤拆成两个人,演小金凤的那个人在娱乐圈查无此人,据说是走的关系,统筹介绍来的。】


    【不是,选角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当时我家哥哥也去面试了,没被选上,结果你告诉我选了个素人?[裂开]】


    【这种事情也常有,素人怎么了?很多得了奖的剧也是素人演的。】


    【好奇,《啼明》不该出来解释一下吗?】


    然而网友们等了一下午,却见《啼明》剧组冷处理。


    流量也是蹊跷,这件事本不该有太多关注,然而重心却逐渐往《啼明》剧组霸凌一事上偏移。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瓜爆了出来,比如在《啼明》拍摄期间,宁导一直在打压章乌容。


    一场跳水戏,章乌容跳了二十余次,宁导都在说不满意。


    宁导经常当众斥责章乌容,好几次快要把人骂哭。


    外面零下十几度,宁导故意把人扔到外面,章乌容脸上都没了血色。


    有人总结了二十余条霸凌事件,甚至还在章乌容发布的博文中找到了证据。


    《啼明》霸凌演员一事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越柏握紧鼠标,点击注册账号。


    越柏在剧组待过三天,光是他看到的,就有章乌容拍戏前不背台词,拍戏时卡顿,导致剧组得跟着重拍一次又一次。


    就在越柏点击发送验证码时,忽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宁导:【小越,如果你看到网上的舆论不要在意,公司正在应对。】


    越柏手掌蜷了蜷。


    宁导又道:【一定不要在网上发送任何信息,他们很容易抽丝剥茧,定位到你,得知你的真实信息。】


    【你只是个学生,这件事情我们有专人处理,切勿参与。】


    越柏望着屏幕良久,最终回了一句。


    【收到,宁导。】


    宁导:【OK,委屈你了小越,我们尽量不会让你的信息广泛传播,三天内会想办法删掉有关你的话题。】


    宁导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不知过了多久,带着歉意回复他。


    【抱歉小越,我们这边遇到了一些特殊情况,你的那部分戏恐怕播不出去了,上面说审核不通过,而且着装有问题,为了防止内容泄露,对素人造成影响,底片也已被收回了。】


    越柏呆了呆,原来宁导不知道视频收回的原因吗?


    他斟酌片刻,发送道:【我知道的,宁导。】


    宁导那边发了个问号。


    屏幕的另一边。


    宁导本来还担心小越这孩子失落,几番犹豫,不敢告诉对方真相。


    哪曾想,他看到对方发来的这句话,大脑一激灵,愣神了许久。


    其实他交出底片倒也没有吃亏,相反公司给了他更多的补偿。


    只是他难免有些遗憾,可惜了这个好苗子。


    可如今他看来对方发来的这句话,脑海里涌现了一个念头,或许对方不仅仅是在演戏上面有前途。


    舆论愈吵愈烈,一时间,章乌容涨粉二十万。


    慢慢地,越来越多的“工作人员”爆料了剧组的内幕。


    【那素人演技一般,但是宁导偏偏能将对方夸上天。】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宁导就是在排挤。】


    【其实是拉踩,因为知道那资源咖没有什么名气,特地蹭章乌容的流量,想要一步登天。】


    【是这样的,那资源咖才来剧组三天,领导恨不得一天夸八次,然后给章乌容NG十八次。】


    【我以前是黑粉,现在有点心疼这哥了。】


    【再给你们爆料一个惊天大瓜!之前李导不是放了切片吗?后来说,zwr那天心情不好,你们知道原因吗?】


    回帖:【什么原因?】


    【那天是资源咖在剧组的最后一天,演和zwr的对手戏。那个原剧本,是成年金凤掐住了小金凤的脖子,结果zwr刚碰到资源咖的脖子,对方差点儿将zwr推到地上,然后在那里装zwr故欺负他。】


    【我去,那有没有掐到啊?】


    【根本没有!脖子上连个印子都没有,而且碰到他脖子不到一秒,正常人都来不及用力啊!】


    【啊?这么不要脸?】


    【对啊!宁导屁股歪得没边,还让章乌容给资源咖道歉。】


    【我靠,我要气炸了!】


    【作为蒜蓉,我看到这些消息气到发抖,哭了一个小时,什么时候可以整顿内娱!】


    【给章乌容一个公道!】


    【大家快来看一看容容那天发的博文[截图]】


    越柏点开截图。


    【章乌容:今天好冷,什么时候可以出太阳呢?】


    评论:【哈哈哈容容你傻了,朔天市今天是大晴天啊,而且是难得的暖和。】


    【当时大家不知道容容的行程,以为容容在外面出差,所以天气才不一样,现在再看全都是刀!】


    【太难过了,眼睛哭肿了!】


    【不是天气是阴天,对于容容是阴天。】


    越来越多的负面舆论朝着万月光途掀去,声势浩大。


    当然还有一些明事理的人,发出了疑问。


    【全都是截图所谓的圈内人爆料,连一点证据都没有。】


    【章乌容演技就是差啊,像是谁污蔑他一样。】


    章乌容路人缘不算好,因而正常网友比较多,但奈何章乌容粉丝情绪激动,谁挡骂谁。


    这场风波也引得圈内人瞩目。


    几个明星私下聚在一起聊天。


    “搞笑,圈子里谁不知道章乌容是最大的资源咖。”


    “资源咖自导自演,霸凌别人是资源咖。”


    “他一个体量不小的明星为了给自己炒热度就这么欺负一个素人,他良心过得去吗?”


    “所以说呀,幸好人家不是资源咖,不然这事儿就没完了。”


    “柿子挑软的捏呗,我当时都听说了,那小素人一共也就拿了不到十万块钱,长得好看演技也好,还是个学生。”


    “他这是吃准了人家没背景,才这么肆意妄为。”


    “万月光途不管管吗?三亿的大项目这么让他搞?”


    “万月光途不是甘元正一个人的一言堂,内斗挺厉害的。现在舆论没有结束,听说是章乌容又巴结了一个,给人家出主意,先黑红炒流量,最后再洗白。”


    “还挺乱的,什么时候能统一一下。”


    “别管统不统一了,再这么闹下去,小素人的祖宗十八代都快被扒出来了。”


    娱乐圈并非所有人明哲保身,忽然有个爱豆发了一条博文。


    NT江炎忻:【我觉得在官方公告没有出来之前,大家还是要理智吃瓜,不信谣不传谣。】


    NT是万月光途旗下的一个刚出道男团,流量正盛。


    江炎忻在NT男团中人气中等,每条博文下面有二十多万评论。


    江炎忻一下场,评论炸锅了。


    【忻宝,你怎么这个时候跳出来了?】


    【你敢这么说,不要命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章乌容人品不怎么样,但他们家粉丝正疯着呢,啊啊啊你小心啊!】


    【不愧是我喜欢的忻宝,坦诚直率见义勇为,支持你,而且你没有说错呀!】


    回帖:【你的评论我喜欢,你的私信记得关。】


    江炎忻能突然站出来,粉丝们倒也不意外。


    江炎忻的人设一向如此,总是路见不平,二十四小时冲浪,不少人因为他的言论脱粉,但又有人留了下来,喜欢的就是他的坦率。


    可正是因为这份坦率,导致得罪了不少人,明明能力长相出众,偏偏在团里面资源一般。


    粉丝们有时候想捂着江炎忻的嘴,给自己留点退路吧。


    果不其然,两波粉丝互骂了起来。


    江炎忻的粉丝见状只能硬着头皮上,站在了越柏这一边。


    在互联网的某个角落,有个营销号敲爆出了越柏的真实姓名,人机号开始点赞转发。


    就在这条帖子发出去的半分钟内,越氏大厦的网关部门突然收到了警报。


    这场舆论发酵时间为八个小时,越柏看到热搜时,是第七个小时。


    七个半小时时,越柏收到了宁导发来的消息。


    第八小时,有人在暗处曝光了越柏的真实姓名。


    那时,越柏正是愤懑,因为口渴,倒了杯热水,恰好外卖到了,他取来外卖,打开包装袋,吃了一口青菜,顺便看了一眼电脑屏幕。


    只见热搜上的相关词条全都消失了。


    越柏:?


    不仅他疑惑,网友们更疑惑。


    众人试图再次搜索相关词,结果显示无内容。


    网友们:?


    过了十分钟后,网友们再次搜索,结果界面跳转。


    【尊敬的客户,为了整改网络风气,维护互联网安全,我们将于……】


    网友们:???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过了一个半小时,互联网上终于有了新的词条。


    #万月光途整改#


    #万月光途数名高管撤职#


    网友们:?????


    又过了半个小时,互联网多了一份pdf,而这份pdf才是近些年来最大的大瓜。


    一共156页,章乌容的全部黑料,时间地点图片,证据一应俱全。


    网友们:!!!!


    惊了!这一连串的内容差点让平台瘫痪。


    又过了两分钟,章乌容的主页发布了一条退圈声明。


    接下来是瓜田里猹的狂欢,直到半夜三点,还有新词条不停地蹦出来。


    网友们点开章乌容的黑料词条,不少路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骂人家资源咖,真资源咖了你又不高兴了。】


    【本来想网暴素人,结果是真太子下来历练。】


    唯一为越柏说话的爱豆江炎忻粉丝高兴疯了。


    【崽啊你出息了,从龙之功,被你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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