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方渝觉得很爽,终于轮到她对裴舒衡说这句话了。


    谁还没点儿加钱服务了。


    裴舒衡显然是被她噎了一下,随后他问:“加多少?”


    方渝张嘴就说:“一千。”


    没想到裴舒衡真干脆利落地给她转了一千过来。


    方渝:……您来真的啊?


    然后她想明白了,看裴应以和裴舒衡相处的状态,估计是从小到大就互相不对付,裴舒衡不能容忍有人在他面前夸裴应以。


    在一千块钱和报仇之间犹豫了一下,方渝选择了报仇。


    谁让白天他非要让她喊小衡哥的。


    方渝:“不好意思,我还是不收了。”


    裴舒衡给她发了个问号过来:“?”


    方渝:“我想了一下,这么草率地拉黑粉丝,肯定会影响她们对我的印象。”


    方渝:“所以我不能被钱冲昏头脑。”


    裴舒衡没说话,又给她转了两千过来。


    方渝:……请不要这样考验我好吗。


    她痛苦万分地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裴舒衡,我要做一个有原则的博主,不能一言不合就拉黑别人。”


    裴舒衡:“行吧。”


    裴舒衡:“很有骨气,那钱我就留着了。”


    方渝咬着牙对自己说,方小鱼,虽然你失去了钱,但你得到了复仇的快乐。


    这期视频的反响很好,没过几天,方渝后台就收到了小家电品牌的私信,说如果之后她还有类似这次露营的生活场景拍摄,可以提前联系他们进行一些广告植入。


    方渝看见私信是在下午开会前的等待时间,给他们开会的副总还没来,路河坐在她旁边,突然扫了眼她的手机。


    她反应很快地退出了页面,也不知他看清没有。


    路河当时没说什么,到会议结束大家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在纷乱的人群中,他对方渝说:“孟凝刷到你视频了。”


    孟凝是方渝目前的工作搭档,比她早一年进公司。


    方渝愣了愣,在昏暗的走廊里,路河继续说:“以后尽量别在网上发视频,尤其是别提到工作上的事情。”


    “公司的规定里好像没有不能发视频这一项。”方渝忍不住说。


    她虽然在视频里吐槽过工作,但并未暴露更具体的细节,更没有提及到公司和任何一个领导同事的名字。


    路河没想到她会反驳,眨巴了两下眼睛,顾左右而言他道:“怕你们年轻人把握不好这个度,最好还是别发。”


    方渝还想说什么,他来了个电话,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先走了。


    回到工位上,方渝有些气闷,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坐她旁边的孟凝就回来了。


    “方渝,我周末看到你视频了,你好火呀,有快一万粉丝了,”孟凝凑到她旁边,“所以你跟那个帅哥是真的谈上了还是剧本?做一期视频是不是可以赚好多钱?”


    方渝没回答,而是问她:“你看到之后又发给别人了?”


    一丝尴尬在孟凝脸上闪过,但她又马上用笑容掩饰了过去:“对呀,我想着咱们公司出了个网红,觉得还挺新奇的,就分享给大家了。”


    方渝看了她一眼,把头转回去,打开电脑继续开始工作。


    一份需要下发的文件写到一半,路河的声音就猝不及防在她耳边响起:“小方,你忙什么呢?”


    他自己仔细研究了一下方渝的屏幕:“哦,写文件,我还以为你在剪视频。”


    这一刻有许多难听的话从方渝的脑海中闪了过去,但她还是忍住了,一声不吭地继续敲着键盘,直到下班。


    人群中藏不住秘密,不少人都听说了她在做博主的事情,中途她还在洗手间被同事拉住,问她在那期去班味妆容视频里吐槽说觉得有的人脑子没发育好,到底指的是谁。


    “是路主任还是孟凝?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别人。”对方说。


    方渝耐着性子道:“我说的不是具体某个人。”


    出了洗手间,她站在走廊拐角,低头给裴舒衡发消息:“上次那期你给我化妆的视频,你账号里发的花絮都删掉吧。”


    方渝又点进自己的账号,本来想把那个视频删掉,犹豫一下,还是舍不得,最后只点了隐藏。


    只要想到孟凝可能把视频转发给了所有她熟悉的同事,而那些人会聚在一起边看边对她指指点点,方渝就有一种蟑螂在手机上爬过去的感觉。


    好巧不巧,下班的时候方渝又在电梯口见到了要去接小孩放学的路河。


    路河看了看手表,状似无意地问方渝:“小方,你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是不是给你的工作量还不太饱和?这么早就下班,你看见孟凝没,人家天天待到晚上八点多才走。”


    方渝不卑不亢地答道:“您来公司的时间比我久,我的工作都是您安排的,饱不饱和您应该最清楚,我觉得只要能把这一天的任务都完成了,是不是留下加班其实没太有意义,况且我天天都是下班时间到了才走的。”


    “小方啊,”路河摇了摇头,“加班都接受不了,你这样以后怎么办?”


    顿了顿,他别有深意地道:“是想早点儿下班回去做视频吧?你这样倒是挺划算的,相当于一天上两份班,不过年轻人还是别有太多占公司便宜的想法,唯利是图的人在这个社会是走不远的。”


    方渝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到点下班就成了一个唯利是图的人,虽然她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每天上班时间都勤勤恳恳地完成了路河交给自己的事务,从没有敷衍过。


    压了一天的无名火烧了上来,方渝深吸口气,尽量把话说得礼貌:“路主任,我上班的时候从来没做过视频,至于我下班之后做什么,我想应该不是由公司来安排的,您说对吗。”


    两班电梯同时到了,方渝径直走进了离她和路河比较远的那个。


    下楼以后,她走在去车站的路上,随手打开了裴舒衡的主页,他没有把那条花絮删掉,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暂时没空。


    方渝带着几分抑郁心情点进视频,花絮很短,只有不到一分钟,是裴舒衡给她化唇妆的时候,问她还记得不记得上次他是怎么教的。


    然而把花絮看完,方渝却觉得视频好像比她剪完发布的时候变短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是其中有几句她说工作很烦,不想上班的抱怨被剪掉了。


    是裴舒衡帮她剪掉的。


    方渝怔了怔,她点进跟他的聊天框,他白天给她回了一条消息,是“删掉多可惜”。


    那时候她没有回,因为没那么多时间跟他解释,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她留言给他:“你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删视频。”


    裴舒衡:“你上班的时候突然这么说,还能有第二个原因?”


    也是。


    方渝咬了咬嘴唇,说:“谢谢你。”


    她也没想到这天感受到的第一份善意是来自裴舒衡的。


    裴舒衡:“谢什么。”


    裴舒衡:“要收你钱的。”


    尽管有些感动,方渝还是谨慎地跟他讨价还价:“买一赠一行吗?帮我把我主页里那个视频也剪辑一下。”


    正跟裴舒衡发着消息,她的手机上方就弹出了一个新的对话框。


    裴应以:“周日晚上6:15-7:15有空见面吃顿饭么?”


    不愧是霸总哥,连时间表都制定得这么精确。


    但方渝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必要跟他见面。


    不过她还是客气地问:“应以哥你是有什么事吗?”


    裴应以说“有”。


    方渝便道:“其实微信上说就行。”


    裴应以没接她的话,片刻之后,他说:“我知道你跟裴舒衡是假的。”


    方渝愣住了。


    她不禁回想起前两次跟裴应以见面的经历,的确,他看起来没多相信她和裴舒衡在谈恋爱。


    方渝变得紧张起来,不清楚裴应以找自己见面的原因,是兴师问罪还是别的什么。


    “你跟杜阿姨和裴叔叔说了吗?”她赶紧问。


    裴应以:“没有。”


    方渝这才放心。


    同时她想到,裴应以没有先告诉父母,选择先来找她,可能确实是有什么必须要当面说的事情。


    于是她道:“我可能要七点钟才能出发。”


    下周轮到她给副总打扫办公室,同事告诉她副总每天早上六点多就会过来,先到办公室喝一会儿咖啡,然后去附近的体育公园散步一小时,他要在走进办公室的第一眼就看到自己干净整洁的办公室,所以周一的卫生只能周日晚上来打扫,最好是六点半到七点这个区间,因为他很可能周日下午也要来坐坐。


    方渝虽然觉得这个规定不合理,但也只能跟着遵守。


    她从小到大没有反抗过规则,只懂得怎么在充满规则的世界里乖乖听话拿到更高的分数,却没有思考过规则本身是否有其存在的合理性。


    因为她只知道一点,破坏规则的人,很可能只会生活得更坏。


    裴应以:“好的,地址发给我,会有司机去接你。”


    能看出裴应以在生活中是个追求效率的人,三言两语就跟她敲定了周末的见面。


    而那边裴舒衡还在给她发消息:“这周拍视频吗?周日晚上我妈妈让我回去吃饭,说你有空也一起来。”


    方渝带着些许心虚说:“可以周六拍吗?我周日晚上有事儿。”


    “你约人了?”裴舒衡问。


    方渝踌躇一下,只说:“要去给领导办公室打扫卫生。”


    她还不清楚裴应以要找她说什么,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提前告诉裴舒衡似乎并不稳妥。


    裴舒衡:“周日专程去打扫?”


    裴舒衡:“你们领导这么能支使人,自己以前也没少受欺负吧。”


    方渝:“……好骂。”


    周日那天傍晚方渝去了公司,拿钥匙开了副总办公室,尽职尽责地开始整理。


    乍一看办公室像是没人来过的样子,但他的笔从笔筒里拿出来两支散落在桌上,眼镜布也从原本叠好的小方块变成了展开起皱的状态。


    方渝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副总阴险的测试,尽管他只来了一小会儿,也要特地弄乱东西,看是不是有人偷逃给他打扫卫生的差事。


    到六点五十的时候,她的手机来了电话,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对方彬彬有礼地告诉她自己是裴总司机,已经在公司楼下等她。


    方渝熄灯下楼,坐进裴应以的车。


    司机载她去了附近的商圈,在某家餐厅门前停下。


    方渝下车进门,服务生问她是不是方小姐,说裴总已经到了。


    她被对方领进一间包厢,裴应以正坐在桌边看手机。


    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来,对方渝颔首,方渝坐到他对面,叫了声应以哥。


    裴应以却问:“你脚崴了?”


    方渝这天出门的时候随便穿了双前几天刚买的乐福鞋,在路上她就觉出磨脚,再回去换也来不及,想着没几步路要走,也就将将就就地穿下来了,只是走路的时候会有点不得劲。


    “鞋不太舒服。”方渝说。


    裴应以若有所思,他在手机上按了几下,拿起来放到耳边:“徐秘,帮我买双鞋,送到……不是我穿,买双女鞋。”


    他停下来,问方渝鞋码大小。


    方渝连连摇头:“不用给我买,吃完饭我就回家了,走不了多少路。”


    裴应以将手机拿远些:“方小姐,我是问你鞋码,不是问你吃完饭的安排。”


    方渝:……


    方渝:“三十七码。”


    她觉得裴舒衡说得貌似没错,裴应以是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


    裴应以秘书的办事效率跟他一样高,餐厅才刚开始上菜,对方就拎着一个纸袋进了包厢,双手毕恭毕敬地递给了裴应以:“裴总,鞋买到了。”


    “好,你可以走了。”裴应以说。


    秘书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门外。


    裴应以走到方渝旁边,把鞋盒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了她脚边。


    “试试?”他说。


    方渝把鞋盒打开,在原地呆了呆。


    盒子里是一双尖头高跟,鞋身镶满了碎钻。


    见她这个反应,裴应以露出了很得意的表情,以为她是看呆了。


    而方渝实在想不到,裴应以在得知她的鞋磨脚后,怎么会给她买一双更不舒服的。


    要不是她已经对他有些了解,肯定会以为他是看不惯自己,觉得她是裴舒衡的不合格女友,故意要整她。


    这个牌子她在网上刷到过,很贵,设计也很漂亮,只是她实在不需要,现在脚难受的时候不需要,平时上班或放假的时候更不需要,因为她这份工作没有场合需要穿这么贵的高跟鞋,也没有那么隆重的衣服来搭配。


    “应以哥,”方渝斟酌着语言,“这双鞋可能要麻烦你让秘书拿去退掉了。”


    裴应以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为什么?它不好看?”


    “它很好看,但不是我需要的东西。”方渝说。


    她不知道怎么向锦衣玉食的裴应以解释,“好看”和“昂贵”不等于“需要”,更不等于“喜欢”。


    方渝把鞋盒盖起来,重新装回了纸袋:“我还是穿原来这双吧。”


    裴应以这次没再阻止她,只是神色明显没有先前愉快。


    菜一道道上桌,裴应以起初并没有提起他到底要找方渝说什么,只是详细地问了她一些个人信息,比如她的工作性质,上下班时间,除了摄影还有什么爱好,既然这么喜欢摄影,为什么没有做相关的工作。


    方渝被问到最后,觉得他的铺垫未免太长,主动说:“应以哥,你有话就直说吧。”


    “方小姐,你很直接,这也是我欣赏的地方,”裴应以顿了顿,“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跟我很合适,既然你和裴舒衡不是真的在恋爱,那你是不是可以考虑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方渝第二次呆住了。


    无论她来之前有过多少猜测,但绝对想不到裴应以是要找她说这个。


    “合适在哪儿呢?”她艰难地问。


    “先说说对你的好处吧,你喜欢摄影,讨厌你现在的工作……”


    裴应以刚说了一句话,方渝就立即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某些字眼:“你怎么知道我讨厌我现在的工作?”


    “我看到你和裴舒衡拍的视频了。”裴应以说。


    方渝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也上网刷帖子?”


    “一般不会刷这种类型的,但看来大数据非常清楚我对什么感兴趣,并且,”裴应以拿起透明的高脚杯,轻轻摇晃着里面的红酒,“在我们相亲那次,你看到裴舒衡的反应不像是看到男朋友,更像是看到一个很久没见的普通熟人,我说得对么?”


    方渝不知该说什么好,裴应以真是薛定谔的观察力,能看出她跟裴舒衡不是真情侣,却不明白她现在需要的只是一双柔软合脚的普通鞋子。


    裴应以清清嗓子:“那我继续说了,你们公司老总我认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找他,改变现在你所厌恶的一切,没有人敢再安排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既然你的梦想是当摄影师,我可以直接给你开摄影展,你想去的影视公司,我也能替你牵线搭桥,怎么样,方小姐,你满意吗?”


    对方渝来说,他所讲的一切都很诱人,如果忽略掉前提的话。


    “至于我,我的要求非常简单,我觉得你对我来说是一个理想的妻子人选,我们都是礼城人,你很聪明,也漂亮懂事,家庭关系和谐,以后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孩子也会继承这些优秀的基因……”


    裴应以滔滔不绝地阐述,方渝听着听着,忍不住打断了他:“应以哥,可我的理想不是做谁的妻子和孩子妈妈。”


    “这不冲突……”


    这回裴应以的话是被倏然推开的包厢门中止的。


    因为裴舒衡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外面。


    方渝莫名觉得现在的场景很像……抓奸。


    答应来跟裴应以吃饭实在是个错误的决定。她想。


    裴应以看见裴舒衡,用一种不是太欢迎的语气问:“你怎么来了。”


    裴舒衡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从从容容地走进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指尖轮流轻叩着皮革表面,问方渝道:“给领导打扫卫生?”


    方渝:……抓奸的既视感怎么更强了。


    那边裴应以反倒站了起来:“方小姐,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后面还有个海外的视频会要开,就先走了。”


    经过方渝的时候,他一瞥地上的鞋盒:“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来过,实在不想要的话,扔掉也没关系。”


    包厢里很快只剩下方渝和裴舒衡两个人。


    裴舒衡漫不经心地翘了个二郎腿,似乎是低低地笑了声:“原来不能跟我出来是约了我哥。”


    方渝严谨地纠正了一下他的说法:“准确来说是你哥约了我。”


    裴舒衡:“……”


    裴舒衡:“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为什么要跟你说?”方渝提醒他,“咱们又不是真情侣。”


    裴舒衡没话说了,方渝站起来:“我要回家了。”


    他却盯着她的脚踝问:“你鞋磨脚?”


    方渝侧身低头看了看,的确发现自己脚踝靠后的地方已经磨红了一片。


    裴舒衡过去掀开鞋盒:“所以我哥给你买了鞋?怎么不穿……”


    看清里面那双尖头高跟后,他跟方渝一样沉默了。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裴舒衡简短地说。


    没过多久,他手里拎着一双棉布拖鞋和一盒创可贴回来了。


    方渝不得不说,在看到自己快要破皮的脚后跟之后,她还是挺需要的。


    她伸手去接,正要向他道谢,裴舒衡却在快要递给她的时候把手收了回来。


    方渝会意:“多少钱,再给你加五十跑腿费。”


    “我不要,”裴舒衡低眸看她,“告诉我裴应以跟你聊什么了。”


    他的眼瞳很黑,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在其中投下碎闪的光影,仿佛凭空出现一方暗夜银河,方渝下意识地恍惚了一霎。


    见她不开口,裴舒衡以为她不愿意,蹲下把拖鞋放到了她脚边:“不想说就算了。”


    他略带赌气地报了个精准的价格给她:“一百一十七块五毛。”


    方渝回过神来:“你哥知道我们是装的,问我能不能给个机会。”


    “什么机会?”裴舒衡反应过来,咬牙切齿,“追你的机会?”


    他意识到方渝没作声是默认的意思,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道:“以后就叫他机会哥了。”


    方渝莫名有了种他在吃醋的错觉。


    但这怎么可能呢。


    应该还是气不过裴应以撬他墙角,虽然她只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


    她正走神,裴舒衡轻轻握住她的脚踝,替她把鞋脱了。


    然后他撕开了一片创可贴,要替她贴到被磨红的地方。


    方渝耳朵有点热地阻止他:“你不用这样,我自己来。”


    区区价值一百一十七块五毛的情报,大少爷怎么还服务上了。


    “你再乱动这个创可贴就浪费了。”裴舒衡说。


    方渝只得停下,眼睁睁地看着裴舒衡动作轻柔地给她贴上了创可贴。


    他温热的指腹碰到她皮肤,像有细小的电流蹿过,世界突兀地安静下来,窗户开着一条缝,室外的车声人声都离他们很远。


    方渝有些窘,随便找了个话题来填补忽然变得有些暧昧的气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裴舒衡用手按了按创可贴的边缘:“在家里吃饭,他跟我爸妈说约了女生来不了,我想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这么快有一起吃晚餐的女孩子,找徐秘打听了一下,他跟我说是位方小姐。”


    方渝穿上他买的拖鞋,发现裴舒衡又要帮她脱另一只。


    她连忙俯身说:“那只脚没事儿,真的不用你帮忙。”


    隔着裴舒衡薄薄的防风外套,她按着他的胳膊挡住他的动作。


    女孩子柔软的掌心碰在手臂上,方渝的发梢被气流托起,似有若无地蹭过裴舒衡脸侧,他闻到了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她今天穿了件V字领的针织上衣,弯腰的时候,领口自然地垂下,裴舒衡没有故意往里看,但他抬头的时候,视线端端正正跟她锁骨下方起伏的弧度对上。


    他不自在地偏开脸,迅速站了起来,说话的时候也没看方渝,生硬地道:“行,那你自己穿。”


    方渝被裴舒衡突如其来的疏远态度搞得有一点迷惑,不过她也没多问,只是换好了他替自己买的拖鞋,然后说:“走吧。”


    “我送你回去。”裴舒衡道。


    他把方渝送回家就去了裴应以公司,径直到了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门虚掩着,裴应以的视频会看来已经开完了,裴舒衡敲了敲门,压下门把手走进去。


    裴应以正在看一份报表,见他进来,放下手里的文件:“有事?”


    裴舒衡走到他对面的会客椅上坐下,不客气地说“有”,接着就补了一句:“机会哥。”


    裴应以皱了下眉:“她跟你说了?”


    裴舒衡反问:“我们关系这么近,她怎么会不跟我说?”


    裴应以摇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既然你们没有确定关系,我没告诉爸妈就已经很够意思了,现在跟你公平竞争,有问题么。”


    裴舒衡的脸色有些难看:“裴应以,我比你了解她得多,你不会真以为你有机会吧。”


    “是,你是了解,”裴应以没否认,“毕竟你从初中就认识她,只不过到现在十多年也没追上而已。”


    裴舒衡:……


    裴舒衡:“你不懂。”


    他对方渝的感情没有裴应以想得那么简单不追是因为不敢追后来情况就更复杂了总之不是裴应以这种人可以理解的。


    他,不,懂。


    但裴应以显然不想了解他长串的心理活动,只是看了眼手表:“裴舒衡,我很忙,没空跟你争这些,你要是说完就可以走了。”


    裴舒衡见他这样,也懒得再跟他多说,走到门口,又被裴应以叫住了:“如果我是你,就会尽早退出,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会拒绝我。”


    有那么一瞬间,裴舒衡很想把裴应以连同他的红酒咖啡豆和这些莫名其妙的霸总发言一起打包从顶楼扔下去。


    “走着瞧。”他言简意赅地说。


    方渝觉得自己的生活过得割裂,周末跟裴舒衡一起拍视频做博主,装作情侣的样子应付各自父母,现在还要想想怎么面对裴应以,而一到周一,她就又变回了在早高峰里兵荒马乱的社畜方渝。


    这天早上她比平常来得晚,恰好卡着点到了工位,看到路河正跟孟凝交代整理一份供副总查阅的文件夹。


    路河走了以后,孟凝随手把刚才找出来的几份文件堆在方渝桌上,给了她一张打印出来的文件清单:“这个文件夹需要放二十来份文件,我看了一下,其中有一个活动方案咱们没写过,你编一个吧,写上时间地点内容就行,副总不会看那么仔细。”


    她想到什么,又道:“方渝,以后你晚来记得跟路主任说一声,刚才他找你没找到。”


    “准时来就是晚来吗。”方渝平静地问。


    甚至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还没过8:30。


    孟凝的神色僵了僵,旋即又笑着道:“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平时都提前来的,突然踩着点儿,我们有点儿不习惯。”


    她话锋一转:“不过方渝,我看你涨粉涨得好快,前段时间还差点儿才到一万,现在已经一万三四了,这么多粉丝你还辛辛苦苦来上班啊?”


    方渝边看孟凝递来的清单边问:“我上不上班跟我的账号有什么关系?”


    还剩半句她没说,跟账号没关系,跟孟凝当然更没关系。


    孟凝意识到方渝有些不高兴,试图插科打诨蒙混过去:“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还认真了。”


    方渝抬眸,云淡风轻道:“是吗,可你的玩笑不好笑。”


    说完她没再看孟凝脸色,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文件,孟凝讪讪地坐了会儿,其间张了张嘴,但也没说出什么,最后只道:“那个方案你别忘了。”


    方渝忙碌了半上午,差不多找齐了她需要的文件,她拿着水杯去茶水间接水,热气腾腾的水流从水龙头里汩汩向外涌,方渝的肩膀忽然被人碰了碰。


    她转过头,是隔壁部门的一个女同事,跟她和孟凝差不多大,比她早来公司,平时跟她交流不多,只是见面会打个招呼。


    对方善意地笑笑:“方渝,我刚才路过听到你跟孟凝说话了,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觉得你不在路主任把事儿交给她,她多干一件事儿,所以才那么说的。”


    方渝还没开口,她又道:“我很喜欢你的视频哦,你刚到公司的时候我就刷到了,不过怕你不希望三次元的人知道,就一直没跟你说,我每周都等着你和裴哥的新视频下饭,现在是小粉丝在线催更。”


    水杯里的水接满了,方渝有些愣怔地关掉水龙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在公司接收到的都是负面情绪,慢慢习惯当一块无关紧要的齿轮,没想过还能得到别人的认可。


    微薄的暖意像水杯表面的白汽一样氤氲升腾,而后缓缓散开,方渝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女同事先离开了茶水间,方渝趁没人,偷偷刷了一下手机。


    她给宁意发消息:“跟你说,我好开心,刚才有个同事说她喜欢我的视频!”


    然后方渝又点进自己的账号,发现多了一条来自某个游戏品牌的私信。


    “小鱼你好,我们最近推出了一款休闲手游,我是游戏主策Dan,正好在礼城路演,想跟你合作一期推广视频,请问方不方便面谈?”


    对方用的是官号,虽然粉丝不多,但方渝也不疑有他,问道:“要我跟裴舒衡一起吗?”


    Dan:“不用,你一个人就好。”


    Dan:“周六晚上7:00,在这家餐厅见。”


    Dan:“[位置]”


    宁意回了方渝消息:“我们大明星小鱼偶遇粉丝了。”


    方渝随手把Dan发给她的消息截图用系统自带的转发功能转给宁意看,因为刚刚才跟对方发过消息,她习惯性地点了最上面的头像,并在附带的留言里写道:“这个合作方还挺给我省钱的,不然肯定还要付裴舒衡这个黑心奸商出场费。”


    点击发送之后,方渝忽而觉出不对。


    刚才那个头像怎么好像是一个石膏雕塑。


    她立刻点开微信,果然,裴舒衡浮到了她的消息列表最顶层,对话框右上方多了个写着数字2的未读红点。


    是他堪堪在宁意之后、她转消息之前给她发的。


    ……不是大哥,你挺会挑时候。


    裴舒衡发给她一个手势舞,跟她说最近这个很流行,不少情侣博主都在拍,问她要不要试试。


    或许他还没来得及看到她的消息呢,方渝抱着侥幸的想法,试图撤回。


    然而她的手指刚刚按下去,裴舒衡就回复了。


    裴舒衡:“你叫我什么?”


    裴舒衡:“黑心奸商?”


    第18章


    方渝:嗯……你听我狡辩。


    她还是把消息撤回了,然后装作没懂:“你说什么东西?”


    裴舒衡:“有个成语叫掩耳盗铃,不知道高材生听说过没。”


    方渝装死不回,没过多久,裴舒衡又问:“你确定不要我去?”


    方渝:“为什么要你去?”


    裴舒衡像是有不少道理要讲,给她发了一条不算短的语音过来,他的嗓音懒散带笑:“品牌方没说视频需不需要我出镜,需要的话,只有你一个人沟通,是不是不方便?”


    “假如不需要的话,”裴舒衡拖腔拖调,“才发了几期情侣视频你就开始单人出镜,不怕粉丝说你过河拆桥?”


    他思索了一下:“按现在网上的说法,这叫提纯cp粉,要挨骂的。”


    怎么讲呢。


    方渝觉得自己被说服了。


    于是她问:“所以您的商业洽谈出场费是多少?”


    裴舒衡:“都说我是黑心奸商了。”


    裴舒衡:“我不得多要点儿?”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方渝算是体会到了。


    她诚恳地说:“那个,其实您也有证明自己十分良心的机会,比如现在。”


    裴舒衡慢条斯理地问:“为什么要证明?你见哪个黑心奸商证明自己有良心的?”


    方渝:Fine.


    您真的很有心得。


    最后两个人说好,这期视频的收益变成四六分,方渝四,裴舒衡六,方渝再额外付他三百出场费。


    结束谈判后的方渝身心俱疲,把两个人的对话一起转给宁意看,并恨恨地评价道:“果然是黑心奸商。”


    宁意关注的重点在Dan跟她的私信截图上:“小鱼,这个人可信吗,这家餐厅我知道,在一个快捷酒店楼下,位置还挺偏的。”


    方渝想了想:“没事儿,反正我出钱雇裴舒衡一起去了。”


    她端着杯子从茶水间出来,回到座位上还没坐下两秒,路河就钻了出来。


    他翻看着方渝整理好的文件夹:“已经弄好了?”


    “还差一个活动方案没写。”方渝说。


    路河叫了声孟凝:“方渝来之前咱们不是写过一个吗?直接就能用,你没给她?”


    孟凝“啊”了声,看着电脑说:“写过吗,有点儿忘了,我找找。”


    方渝没说什么,把文件堆到一边,上午下班前,孟凝把一份打印好的文件给了她,还在她桌上放了几颗糖:“方渝,那你就把这个方案放到文件夹里吧,怪我脑子不好,要不是路总监说,我都不记得了。”


    方渝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又道:“我不吃甜的,糖你留着就好。”


    周六晚上,方渝下楼推开单元门,看见裴舒衡的911正招摇地停在她楼下。


    其实坐帅哥的车在晚上兜兜风也挺舒服的,如果忽略掉她付出的三百块钱,以及预支的视频收入的话。


    三百块都能从礼城的最东头开到最西头了。


    方渝坐上副驾,车子发动后,她略微降下一点车窗,秋天的夜色伴随着清冽的晚风一同涌了进来。


    那家餐厅的位置就像宁意说的那样有些偏远,裴舒衡开了四十分钟才到,他的跑车在一栋漆色有些剥落的建筑底下停住,方渝抬起头,看见了浅黄外墙上挂着的酒店logo。


    “是这儿?”裴舒衡问。


    方渝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酒店临街的一间门面房外面的招牌就是Dan发给她的餐厅。


    她点点头,跟裴舒衡一起走进去。


    里面坐着的人不多,在一个靠角落的座位上,有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看见方渝之后朝她招了招手,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应该就是Dan了。


    裴舒衡原本走在方渝后面,见那人同她打招呼,便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站到了方渝旁边和她并肩。


    注意到他,Dan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等他们走到近前,他先自我介绍了一下,又状似无意地端详着裴舒衡:“我还以为你们没那么熟,是剧本情侣呢。”


    方渝正要说他们的确是营业没错,裴舒衡就抢先一步,懒洋洋地道:“您这话说的,我们是真情侣。”


    随后他打量了一下周围:“您就住楼上?所以约在这里吃饭?”


    Dan说是,又笑着问方渝:“男朋友不放心你一个人来?”


    “是不太放心,”裴舒衡自然地揽住了方渝的肩膀,“您吃完了回酒店就行,我们家小渝还得大半夜一个人打车回去。”


    他的手指拢在方渝肩头,并没用什么力,像是一只蝴蝶的栖落,两个人离得近,方渝感觉得到他微微有些警戒的状态。


    她突然想起宁意之前说的话,关于这家酒店的位置,以及Dan是否可信的问题。


    她那时没多想,而现在看来,Dan约在这里是有些不太合适。


    不过方渝并不会提前把人预设成坏的那一方,还是跟裴舒衡一起坐下,认真地跟Dan探讨起合作事宜。


    但他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准备,方渝询问他关于手游的情况,以及他希望的合作视频形式,他都答得支支吾吾,目光不断地在她和裴舒衡之间打转。


    裴舒衡却浑然不觉似的,叫了店员来点菜,边点边旁若无人地问:“小渝,这个菜喜不喜欢?”


    菜上到一半,Dan说自己要去接个电话,让裴舒衡和方渝先吃。


    Dan离开以后,方渝问裴舒衡:“你觉得他是真的想跟我们合作吗?”


    裴舒衡没回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只说:“先吃饭吧。”


    直到两个人吃完,Dan都没有再回来。


    裴舒衡靠在座位上,散漫地问方渝:“还等吗?”


    迎上他吊儿郎当的目光,方渝意识到了什么。


    她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你早就看出来他不是诚心的了?”


    裴舒衡不置可否,他把车钥匙搁在手里抛了抛:“都是男人,我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方渝听懂他的意思,脸不觉热了一下。


    “裴舒衡,”她有些气恼地叫了声他的名字,“你怎么不早说?”


    裴舒衡反问:“我早说你听得进去?”


    方渝被他噎住了。


    他没说错,现在的她不会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合作机会。


    她的生活实在是太一成不变、死水无波,她不想像具行尸走肉一样继续活下去。


    也许裴舒衡是懂的。


    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阻止她,而是非要缠着她一起来。


    见方渝沉默,裴舒衡挑了下眉:“别太感动,钱我还是要收的。”


    两个人上车的时候,他望着前挡风玻璃外面的夜景,又添上一句:“以后对人有点儿防备心。”


    语气比之前认真柔和,仿佛真的在哄女朋友。


    方渝忽然开口:“你发现没有,你演我男朋友演得越来越熟练了。”


    “真的,”她发自肺腑地夸奖他,“要不是我知道咱们是假的,我都要相信了。”


    不知为什么,裴舒衡听了以后忽然不说话了。


    半晌,他偏过脸来,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驶离了车位。


    “那你下次在叔叔阿姨和我爸妈面前就相信着点儿,别总让我给你打掩护。”他淡淡地说。


    方渝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裴舒衡的心情似乎变得不太好了。


    是因为她方才说的话吗?


    方渝心里产生了微微异样的感受。


    她没有再深想下去,因为想起了很久之前她对应菲菲说的话。


    那时候应菲菲说觉得裴舒衡太会撩了靠不住,而她的回答是,反正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她又不真的跟他谈恋爱。


    所以她也没有必要去思考他的想法。


    方渝坐在裴舒衡的车上安然度过了这个原本或许会很惊险的夜晚,其实就算没有他,她也未必应付不了,只是不能不承认,他的陪同让整件事变得简单了许多。


    车子快要开到方渝住处的时候,她忽然说:“我很久没在家里过秋天了。”


    在外面上学的时候总是想家,想念长久错失的春秋两季,然而真的回来,她又发现秋天只是秋天,春天只是春天。


    路口的红灯转绿,裴舒衡打着方向转弯,客观地说:“你好像不想在家过秋天。”


    方渝摇摇头:“我说不清。”


    她对礼城有留恋,但也总会想到她失去的那些风景。


    “我想过去MR会很辛苦,在首都房租贵,之后还要长期野外拍摄,但那是我喜欢的工作,应该会开心吧,”方渝想了想,“就像你应该也不会觉得做雕塑很辛苦。”


    裴舒衡像是没想到她会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停了停才道:“我不辛苦。”


    他的神情是方渝看不懂的复杂,但她却能够确认,自己分辨出了一丝自嘲与惘然。


    话题默契地结束在裴舒衡停车的时刻,方渝推门的时候对他道了声谢,裴舒衡抬抬下巴,懒倦地靠在车座上:“不谢,晚安。”


    “晚安。”方渝说。


    车内的阅读灯给裴舒衡乌黑的眼珠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淡光,他眼下那颗淡淡的泪痣也被照亮。


    方渝的回忆像是有些复苏,岁月的砖石轻轻颤动,她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裴舒衡有些难以言说的面熟。


    “裴舒衡,”她迟疑着,“我们以前真的没见过吗?我是说初中的时候。”


    裴舒衡抬了下眼皮:“为什么这么问?”


    方渝却记不起更多了,对着裴舒衡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孔,她方才的熟悉感已然消逝。


    大概还是没见过的,不然他长得这么帅,她怎么会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她否定了自己的错觉:“没事儿,我随口说的。”


    裴舒衡的手指点着方向盘,略带轻佻地开口:“怎么,突然对我有兴趣?”


    第19章


    方渝:“你想太多。”


    裴舒衡笑了下,没再继续问下去,转而闲闲地道:“之前你答应我去我工作室帮忙,明天有没有空。”


    他不说方渝都要忘了还有这一茬。


    “下午行吗?顺便拍一期vlog,上午我要去我发小的酒吧。”方渝说。


    裴舒衡散漫地说行,又问:“不是不能喝,还去酒吧?”


    “我发小那儿有我的专属菜单,饮料都是不含酒和咖啡的。”方渝说。


    裴舒衡“唔”了声,意味不明道:“对你这么好。”


    “我们从小就认识,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方渝想到什么,“那她跟你也是初中同学,她叫宁意,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儿,你有印象吗?”


    “女孩儿?”裴舒衡唇角弯了弯,神情忽然放松了些,“记不清了。”


    看来自己跟他从前确实没什么交集。方渝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说:“好吧,那我走了,拜拜。”


    周日。


    “我现在还是没完全适应,”方渝苦恼地叼着吸管,随手摸了摸趴在她脚边的边牧脑袋,“上周另一个部门的领导经过我这边,跟我说她注意我有段时间了,觉得我不喜欢跟别人聊天,不太合群。”


    “太平洋的警察,管得挺宽。”坐在她对面的宁意点评道。


    “你知道吗,我们同事一聊起来就是结婚彩礼、孩子上学、哪里买房比较划算,”方渝试图向宁意形容自己的感受,“一个姐姐还跟我推荐她的月子会所,我听的时候就在想,难道我的人生只剩下这些了吗。”


    她苦笑了下:“然后我发现我根本没办法证明我的人生不只剩下这些。”


    “为什么要证明,”宁意捏了捏方渝的脸颊,“日子是给自己过的。”


    “但是如果一直证明不了,我爸妈真的会逼我赶紧结婚和生孩子。”方渝说。


    宁意歪着头问她:“你不是有裴舒衡当挡箭牌吗?”


    “总不能指望他永远陪我演戏,”方渝停了停,“他那样的人。”


    她并没有具体形容裴舒衡是什么样的人,因为她觉得就算见了这么多次面,她也还是不太了解他。


    他时而亲近,时而疏远,时而玩世不恭,时而温柔耐心,好像在意她,又好像只是暂时向她靠近。


    宁意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后只道:“小鱼,别想那么多以后的事情,先把现在过开心了最重要。”


    下午方渝打车去了裴舒衡工作室,他的工作室在礼城新建的文化街区,是一栋宽敞的Loft,装修得十分简洁好看。


    方渝敲了敲门,给裴舒衡发消息说自己到了,告诉他让他开门的时候注意表情管理,她准备从进门就开始拍摄。


    很快她就听见了门内由远及近传来的脚步声。


    方渝刚打开相机的录像模式,下一秒大门打开,裴舒衡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方渝觉得他跟昨天看起来有点儿不一样,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了不同:“你染头发了?”


    裴舒衡染的是白金色,是方渝觉得男生非常难驾驭的一个颜色,一旦气质撑不起来就会像黄毛。


    而他染完以后,偏淡的发色反而更突出了浓墨重彩的五官,蓬松的碎发覆盖着眉眼,挺直的鼻梁和微深的眼窝之间形成了自然的阴影。


    方渝还记得毕业典礼的时候应菲菲说裴舒衡比她担还帅,她不能否认,他这张脸就算出道当爱豆也是毫不逊色。


    难怪之前他开展的时候会被媒体用“神颜”和“顶流”来形容。


    “帅吗?”裴舒衡倚着门框低头看她。


    方渝说:“像黄毛。”


    她是故意的,但裴舒衡却认真地跟她探讨了起来:“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蓝色吧。”方渝胡乱说了一个,从裴舒衡旁边走进门,意外地发现还有个人站在后面。


    “应以哥。”她惊讶地打了个招呼。


    裴应以穿的还是西装,方渝怀疑他衣柜里只有西装。


    “你好。”裴应以说。


    裴舒衡关上门,朝方渝耸了耸肩:“我哥非要来。”


    裴应以闻言纠正道:“你的工作室我有投资,我只是作为投资人定期过来检查工作。”


    裴舒衡抱着胳膊“哦”了声:“那你真会选日子。”


    裴应以眯了眯眼,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他一番,不甘示弱地讽刺道:“裴舒衡你今天穿成这样是要参加婚礼?”


    他这样说,方渝才注意到裴舒衡打扮得格外精致。


    也许是为了凸显他的发色,他穿了件纯黑色的真丝衬衫,扣子解开两颗,皮肤露到了锁骨往下一些的地方,颈上缠绕着一条银色的蛇头项链。


    而且进门的时候裴舒衡逆着光她还没注意到,现在站在开着灯的室内,她才发现他脸上似乎多了一层淡淡的颜色,眼睛比平常更加乌黑深邃,嘴唇也泛着柔和的浅红。


    方渝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有人说化妆的最高境界就是化了像没化,裴舒衡素颜的时候已经很惊为天人,现在略微调整一下细节,简直帅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不会说话别说,”裴舒衡扯了扯衬衫的领子,“我工作的时候都是这样。”


    裴应以继续拆他的台:“是么,那我在这儿见过那个满身泥巴的人不是你?”


    裴舒衡:“……”


    他懒得再跟裴应以说话,转过脸看向方渝:“今天要让你帮我给以前的作品拍拍照,过几天工作室要印宣传册。”


    裴应以在一旁发表质疑:“这事儿你工作人员干不了是吗。”


    “他们拍得不如小渝,有什么问题?”裴舒衡用平静的语气说了句炫耀的话,“再说小渝都答应了。”


    言下之意是,关他屁事。


    裴应以无法反驳,他哽了一下,脸色有些发黑。


    裴舒衡状似无意道:“哥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我跟小渝要工作了。”


    裴应以听见了,但他并没有按裴舒衡说的坐下,而是充耳不闻地跟在两个人旁边。


    裴舒衡带方渝去了另一个房间,他的工作室里每一个房间都很大,布置得就像艺术馆里的展厅,每隔一段距离就放着一件作品。


    他随手指了指其中的几个:“这几个帮我拍下来,多拍几个角度。”


    方渝让他帮忙拿着录vlog的那台相机,自己用另一台设备帮他拍照,忽然她注意到对面的角落里有一个高大的玻璃陈列柜,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奖杯和奖牌,颜色斑驳,看起来并没有被好好地保管,像是一片废墟。


    “这也是你的作品?”方渝好奇地问。


    裴舒衡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过去。


    “不是,”他的眸色有些深,开口时却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是我以前拿过的奖。”


    方渝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拿过的奖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堆在柜子里,就像第二天要扔掉的垃圾,她想不出谁会这么对待自己曾经获得的荣誉。


    但她没有问为什么。


    因为裴舒衡说完那一句之后就转回了头,仿佛刻意回避看到那个展柜,也不想继续谈论关于它的一切。


    方渝帮裴舒衡给作品拍照的时候,裴应以走到了她旁边。


    在接连不断的快门声里,他说:“我去看了你以前拍的东西。”


    裴应以准确地报出了方渝实习过的几家媒体的名字,以及她在学校参加过的摄影社团。


    “我们公司之前请过专业的摄影团队来拍过宣传片,我私下也认识几个知名的摄影师,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荐,他们应该会很乐意教你,”裴应以放慢语速,“你可以放心,这不是利益交换。”


    他说了几个人名,恰好有方渝很喜欢的纪实摄影师,她虽然并不准备真的接受裴应以的帮助,但还是很感兴趣地追问了几句,比如对方是什么样的性格,喜欢用哪个牌子的相机,媒体说他每天四点就起床出门找素材是不是真的。


    裴应以一面回答,一面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裴舒衡。


    这下脸黑的变成了裴舒衡。


    他原本姿态懒淡地倚在窗台上看方渝拍照,这时却站直身子,走到了她身后。


    方渝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伸出一条胳膊绕过她腰际,用掌心托住她的镜头往上抬了抬。


    “答应陪我工作,怎么这么不专心?”他勾下脖颈,嗓音很低,气息拂过了她的耳廓。


    方渝拿相机的指尖下意识地蜷了蜷。


    她小声说:“你哥不是知道我们不是情侣吗。”


    所以也没必要在这里伪装亲密。


    她话音刚落,裴舒衡突然不作声了。


    片刻之后,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还报复似地握着她的镜头,往后使了些力气。


    方渝没防备,后背一下子贴上裴舒衡,就像被他圈在了怀里。


    男生的热息完完整整地笼罩了她,方渝将他的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


    她对面的玻璃柜表面倒映着两个人的影子,裴舒衡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察觉到他声线中蕴含的危险意味。


    “那边有我的工作人员在值班,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经过,你说要是你和裴应以走得太近,跟我反而疏远,他们会不会告诉我爸妈?”——


    作者有话说:今天早更,明天上夹子,晚上11:10更新。


    第20章


    方渝觉得裴舒衡的歪理真的很多,偏偏每次他又说得煞有介事,让她不得不相信。


    “知道了,你先把我镜头松开。”她轻声说。


    裴舒衡倒真的依言放了手,只是他并没有离开方渝身后,而是抬起胳膊,指尖碰到了她的鬓角。


    他温热干燥的指腹沿着她的耳朵向后滑,细碎的痒意在方渝的皮肤上蔓延,她的呼吸有些不稳。


    “裴舒衡。”方渝叫他名字。


    裴舒衡的手在她耳后按了按:“头发乱了,帮你理一下。”


    他做这些动作实在太自然和流畅,甚至让方渝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觉得裴舒衡一定谈过不少女朋友。


    替她整理好那缕碎发,裴舒衡才撤开一步,说:“接着拍吧。”


    裴应以冷眼打量着他,而他亦挑衅地回视。


    气氛实在诡异,方渝硬着头皮抓着相机开始拍,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她来回走动的脚步,和相机拍照的“咔嚓”声。


    这个房间拍完,裴舒衡又带她去了下一个,刚俯身凑在她耳边要跟她说话,裴应以就道:“裴舒衡,你跟我过来。”


    裴舒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裴应以已经转身走了。


    “我待会儿回来。”裴舒衡对方渝说。


    他的语气仍旧松散,眼神却还带着没消散的几分戾气。


    隔壁是裴舒衡的创作室,裴应以本来想找张椅子坐下,但看着椅子上干掉的颜料和泥迹,他皱了皱眉,还是站着说了:“裴舒衡,你别这么幼稚。”


    听到裴应以的话,裴舒衡反问道:“我又怎么幼稚了?”


    “你抓着方渝不放,对你和她都没好处。”裴应以说。


    见裴舒衡张嘴要反驳,他又意有所指地道:“是,她是跟你有过接触,但那已经是十多年前了,现在你们根本不合适,你以为谈恋爱就是玩游戏。”


    裴舒衡很不耐烦:“谁说我把谈恋爱当游戏?”


    裴应以咄咄逼人:“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以后怎么办?你之前办展赚的钱还剩几个?”


    你现在这个样子。


    裴应以话说得很重,一个字一个字砸在裴舒衡胸口。


    他没说话,阳光越过玻璃洒在他脚下,形成了一小块亮色的四边形。


    裴舒衡想起了很久之前,他第一次见到方渝的那天。


    他上初中的时候发育缓慢没长开,个子很矮,在班上排队总站第一个,成绩不好长得也不帅,上课注意力总是不集中,喜欢在课本和作业本上写写画画,虽然没人当着他的面说,但他知道自己在同学和老师的眼里就是那种问题小孩。


    有一次换完座位,他坐到了靠墙的地方,上课的时候又控制不住,从课桌抽屉里拿出油画棒,悄悄对着墙涂了起来。


    他越画越忘我,白墙上的图案越来越大,越来越鲜艳,直到讲课的老师一巴掌拍到了他桌上:“裴舒衡,你干什么呢?”


    那节课老师让他到走廊上罚站,还叫他放学以后想办法把墙恢复原状,弄不干净就不准回家。


    当时杜晴和裴劲松还在创业阶段,他有什么事情都是在同一所学校高中部的裴应以来帮他解决,而热爱学习的模范生裴应以并不是很情愿,每次替他收拾烂摊子也收拾得十分敷衍了事。


    那天他躲在洗手间偷偷给裴应以打了电话,放学之后他等了一个多小时,裴应以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在他教室的门口,手里拿了一瓶文具店买来的白色丙烯颜料,另外还有两支最大号的油画刷。


    裴舒衡忍不住说:“这个刷子不好用,照顾不到细节。”


    “闭嘴,”裴应以重重把颜料放到他桌上,“快点儿涂完,我还要回去上晚自习。”


    裴舒衡跟他一起拿着刷子开展墙面抢修工程,裴应以边刷边教训他:“你能不能别这么让人操心?爸妈工作这么忙,我还要学习,你天天闯祸,不觉得对不起我们么?”


    裴舒衡不服气:“我没闯祸,我明明把墙变得更好看了,是你们审美不行。”


    裴应以被他气坏了,刷子一扔就道:“那你自己留这儿涂吧,我们审美不行,你自己涂得好看点儿。”


    裴舒衡脾气也倔,一句服软的话都没说,自己鼓着脸慢腾腾地把白颜料一笔笔往墙上画。


    教室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整栋楼也越来越安静,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你怎么还不走?”


    裴舒衡愣了愣,抬头望过去,看到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姑娘,脸小小的,皮肤很白,眼睛很亮,扎着马尾辫,给人的感觉像山泉水一样干净剔透。


    她小大人似地说:“我是隔壁班的班长,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其实裴舒衡认识方渝,她成绩很好,经常在周一的时候去国旗下面演讲,写的作文总被他们班语文老师拿到班里念,裴舒衡听见过班上男生悄悄议论她,带着那个年龄的男生还掩饰不好的倾慕。


    他觉得方渝看起来是真的想要了解他遇到的困境,而这一天都根本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于是他一五一十全跟方渝说了。


    讲完以后,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方渝深思熟虑了一番,用小老师的口气说:“你上课在墙上画画当然是不对的。”


    她又看了看还没完全被裴舒衡盖住的画面:“不过你画得很好看,要是能画到纸上,肯定会有人愿意欣赏。”


    “但我喜欢立体的,”裴舒衡伸手摸了摸带着纹理和颗粒感的白墙,“颜色会根据材料变化,摸起来也有不一样的感觉,很有意思。”


    “那你可以去学雕塑啊。”方渝笑盈盈地说。


    她又道:“不过你不要上课弄,上课要好好学习,不好好学习以后考不上大学,人生就完蛋了。”


    裴舒衡知道自己家里有钱,考不上大学人生也不会完蛋,但不知为什么,从方渝嘴里说出来的话他就觉得很有遵守的必要。


    他想表现得酷一点,所以言简意赅地说:“好吧。”


    那天方渝留下跟他一起把墙涂成了白色,裴舒衡第一次在拿着画笔的时候分神,胸腔里的心脏怦怦乱跳,余光里是方渝白皙好看的侧脸。


    方渝送他出了学校,他发现等着自己的除了家里的司机外,还有原本威胁他急着去上晚自习的裴应以。


    裴舒衡纠结半天,红着脸开口邀请方渝坐一坐家里的车,他让司机送她回去,而她摇摇头说:“谢谢你,但是不用啦,我大伯让我今晚去他家吃饭,他就住附近。”


    他站在原地恋恋不舍地盯着方渝走远的背影,直到裴应以冷不丁出声道:“你喜欢她?”


    裴舒衡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他连滚带爬地坐上了后座,避而不答哥哥的问题:“你快回去上晚自习吧,我要回家了。”


    裴应以站在外面阴恻恻地看他,让裴舒衡感到十分心慌意乱,但想起方渝,又觉得很甜蜜。


    那之后他就跟杜晴和裴劲松说想要学雕塑,他们给他请了老师,虽然当时方渝是随口一说,但裴舒衡发现,自己确实很喜欢这种艺术形式。


    他做第一件习作的时候,老师说让他刻自己最喜欢的,人也好、物也好,总之需要能够支撑他细心打磨完这件作品,艺术性倒在其次。


    裴舒衡刻了方渝。


    那天穿白裙子扎马尾的方渝。


    当时他还不熟练,就算是这么一个几寸高的椴木雕像,也刻得手上全是细小的伤口,但他就是着了魔一样废寝忘食地雕琢,除了上课的时候,因为方渝说让他好好上课。


    后来老师看到他那件作品,脸上挂着了然的笑意,年纪一大把的白胡子老头笑眯眯地逗他,说这个雕塑是不是叫初恋啊?


    裴舒衡想把雕像送给方渝,他带着去方渝班门口转了好几圈,都没有下定决心。


    他要怎么说呢,两个人只说过那么一次话,他突然送她这个,会不会太突兀?


    裴舒衡就这样纠结了很久,直到某一天心一横,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送给方渝。


    他到了方渝班级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她,正要找人把她喊出来,他就看到方渝旁边还有一个同学在跟她讨论题目,偶尔两个人还会说说笑笑。


    是个男生,个子比他高一个头,长得也很帅,他模糊记得自己在学期初见过对方上讲台领取三好学生的奖状。


    同那个男生比起来,他跟方渝实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裴舒衡鼓足的勇气在那一刻消散得干干净净,掌心握着的椴木触感光滑温润,他却觉得拿不出手了。


    他跟方渝的交集就这样戛然而止,然而他却从未停止对她的关注,他开始努力学习,想要有一天也能大大方方站在方渝旁边。


    后来裴应以从高中毕业,杜晴和裴劲松不放心小儿子没人照顾,在初中的最后一年让他转学到了离家更近的学校,他哭闹着不要却说不出原因,父母以为他不喜欢折腾,商议了一下,让他跳了一级参加中考。


    缺了一年的学习,他再怎么刻苦,也没能考上方渝会去的市重点,后来他在高中时去参加美术集训,辗转托人打听到方渝的目标大学,报了跟她同一个城市的美院。


    在那几年里,他慢慢长成了如今的样子,身高拔得跟竹子一样快,谁见了他都要夸一句帅,家里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就给他成立了工作室,他逐渐成了小有名气的艺术家。


    方渝当然也如他所想,一直闪闪发光地优秀着,他不断从熟人那里搜集她的近况,就像用漫长的时间完成一幅纹路复杂的拼图,方渝学什么专业,参加哪些社团,跟同学关系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人,是不是在谈恋爱。


    很可惜的是,关于最后一个问题,他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大部分时间里,她被同学描述成一心学习不想浪费时间在恋爱上的学霸,到后来他知道有个男生在热烈地追求她,而她答应了。


    裴舒衡觉得自己和方渝就像表盘上的时针追着分针,总是隔着一段时差,偶然重合之后,又会马上分开,而在这段时差里,他不得不学会了等待和放下。


    他想他是不重要的,只要方渝过得开心就够了。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裴舒衡独自度过了很多年,直到在方渝的社交账号上读到她的帖子,她说要找一个帅哥参加毕业典礼,因为她的前任出轨了。


    在那一刻,裴舒衡意识到他和方渝的时差,好像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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