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宗
大殿之上, 所有魔族都痛苦不堪，有哀号的，求饶的, 破口大骂的, 无一不被毒得毫无抵抗之力。
萧见明敛起心神, 淡淡睨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众魔，心中暗暗冷笑。刚来柳方城时, 他便闻到了无妄海水的味道，那散发出极恶气息的海腥味简直熏得他头疼。
这些魔既然敢渡无妄海, 就要承受来自无妄海主的审判。
只可惜都是个顶个的贪恶, 他仅仅放了一滴血, 于他们而言便已是致命的毒药, 没人能活下来。
很快，便有魔族开始自燃, 痛苦喊叫着, 使尽各种办法想扑灭身上幽蓝的火焰，却都无济于事,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簇簇火舌吞没。
萧见明看着一团又一团黑气被燃烧殆尽，心中不由又想到了苏还。
……还是得寻个机会探出他为何看不到苏还身上的恶妄。
……
蚩獍这边, 苏还得师姐命令守在柳折君身边进行看护，却等得心焦。
不由问道：“蚩獍,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吗？”
蚩獍一哼：“不知道！哼，有求于人的时候叫爷爷，过后便开始直呼大名, 真是好没礼貌的小子！”
苏还讪讪一笑，连忙叫了声“神兽爷爷”，轻轻哄了几句, 蚩獍听得心花怒放，撅起的嘴终于放下了，一转眼苏还却又开始来回踱步，转得它眼睛花，没过一会嘴上碎碎念个不停：“他们去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吧？难道失败了？不可能不可能，黑莲花是主角，怎么可能会失败呢……”
蚩獍忍无可忍：“停停停，你再这么转下去，没等他们回来，我先嗝屁了！你不是有灵讯牌吗，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苏还捏了捏腰间碧绿的玉牌，摇头：“不行，魔族封了城，灵讯牌也用不了了。”
当初若不是联系不上师姐，他何苦掉进幻境里，还和黑莲花上演一出“变态校霸爱上我”的戏码，甚至奉献出了他的初吻。
是的，苏还回顾幻境里的种种，只觉得假意和他做朋友实际只想戏耍他的黑莲花完全就是个变态。
不过，苏还脑海中浮现出一双琉璃眼，心想，虽然赋予他金手指的人是幻境虚幻的人物，但是！
他会记住这份恩情的，金指妈妈！
金指妈妈就是大好人！
回去他就给她立一块长生碑，日日上香祭拜，不求保他金手指天下无敌，但求保佑他不再死在主角手下，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哦不，是长命万万岁！
苏还双手合十朝空气拜了拜：“金指妈妈，请保佑师姐她们平安……”
话音刚落，密室的石门被打开了。
封江月率先进来，语气轻快道：“解决了，咱们可以回家了！”
萧见明紧随其后，手中拿着一个镂空雕饰的奇怪瓶子，瓶中有一团浓郁的黑气。
苏还欣喜之余，余光不慎瞥见那团黑不溜秋的黑团，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察觉到萧见明投来的视线，立即假装看不见。
转头看向躺在地铺上的柳折君，朝师姐问：“师姐，那他怎么办？柳方城已是一座空城，要把他带回玄机宗吗？”
封江月蹙眉，道：“等他醒来再说吧。”
说完，脸上洋溢出发自内心的笑容，道：“丘师妹她们已救出来了，一个都没死，都活蹦乱跳着呢！”
闻言，身后的萧见明轻咳了一声。
封江月没好气地说道：“放心，这次你肃清魔种的功劳，我才不会贪墨，必定如实禀告给宗主。但一码归一码，回去后你最好自己去寒潭罪狱领罚。”
“否则别怪我刀剑不长眼，管你是什么剑尊亲传还是宗主亲传，你害四师弟受了什么伤，我便要加倍讨回来。”
萧见明应了一声，眼神柔和地看向了苏还，苏还不禁打了个冷颤，经过幻境中与真实无异的五年时间操.练，他一眼就看出来黑莲花这是又想发神经了。
果不其然，萧见明温声道：“这次是我对不住苏师兄，还望师兄莫要与我生隙，”语气端得是情深似海，能淹死一条狗，“若师兄因此厌我，恨我，我……我今后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师兄了。”
苏还：“……”请大哥收收神通，饶过小弟吧。
然而黑莲花并不打算放过他，甚至向他投来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仿若一颗没人疼的小白菜，巴巴问道：“师兄一向心善，也不忍心看我如此吧？”
啊啊啊啊你的狂拽酷霸炫呢，阴鸷狠辣呢，难道被狗吃了吗？！求求别再装小可怜，真的不适合啊哥！
苏还内心吐槽如弹幕流水般划过，面上却不敢吭一句，虽然黑莲花是保证不杀他了，但是还有各种不致死的阴招儿呢，能不惹就尽量不惹黑心莲主角啦。
蓦地，一道身影挡在了他与萧见明之间，封江月回头朝他笑了一下，又转头看向萧见明：“别妄想了。你伤师弟至此，没杀你就已经是网开一面了，绝不可能跟你好的，哪怕他答应，我离尘山上下也绝不会答应，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回去告诉剑尊，我离尘山与你凌霜今后便就此断绝来往，各自为安。”
苏还闻言，既惊讶，心里又感动得一塌糊涂，瞬间觉得师姐的身影是如此的伟大，简直安全感爆棚！
不愧是原文认证的玄机宗最为护短的山峰，仅仅是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弟子受到了伤害，也绝不会让自家人受委屈，而是选择与天下第一剑的剑尊撕破脸皮。
可能就是这样的师风，才会导致原主被黑莲花杀死后，离尘山上下一个接一个去找黑莲花报仇，却接连送装备经验以致于灭门的惨局吧。
不行，他一定会阻止惨剧重演，让师姐师兄们和他一起活到万万岁的！
萧见明似乎比幻境里更沉得住气，脸上柔和笑意不变，敛眸伤心道：“师姐言重了，我岂敢奢求师兄对我负责，我只是……只是情难自抑……”
语气渐渐低了下去，一滴泪悄然随着难以自制的呜咽声缓缓滑下面颊。
苏还看得圆眸大睁。惊！影帝竟在我身边！
封江月看懵了，想起来先前两人身上灵力的确出现过相融的现象，除那早已被灭族的灵犀族能吸引所有灵力外，就只有最恩爱的伴侣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莫非……这小子没说谎，当真被魔气控制了？
*
回程路上，早在幻境中学会御剑但没了金丹的苏还照旧搭上了丘师妹的玉花簪小舟。
丘师妹兴许早已从自家小姐妹那儿听闻了他和萧见明之间的事，一路上时不时便扭头看一看他的神情，眉眼间露出忧心的神色。
苏还实在受不了，道：“丘师姐有什么想问的便问，不必顾虑。”
丘弦月并不理他，反而看了眼旁边全神贯注盯梢萧见明的封江月，嘴里感叹道：“有江月在就是好，每次任务都能轻松完成呢。”说着，白嫩嫩的小脸生出几分担忧，柔夷芊手搭上封江月的手腕输入灵力替她抚平体内的疲倦。
封江月放松下来，豪气万丈道：“嘿嘿你放心，下次出任务还叫你，保证带你赚够灵石！”
与此同时，苏还脑海中传来一道八卦女声：苏师兄，听说那萧见明不仅负了你，还将你打成了重伤，金丹都打没了？
苏还：？？！
他终于知道宗门里的谣言是怎么传成那样的了。
苏还义正言辞道：绝无此事，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师姐千万不要多想。
丘弦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得这么斩钉截铁，那必然是有了。
唉，听说苏师兄的金丹也因此碎了，这次离尘山与凌霜山算是彻底闹掰了，看来她只能忍痛与凌霜那小剑修断了。
再次见到玄机宗那巍峨的山门时，苏还险些热泪盈眶。
出去做任务太危险了，他还是在离尘山上躺平吧。
落地后，苏还打了个哈欠，刚想回山，自家师姐便长绳一舞，萧见明又被缚仙绳缠住了。
周遭众人动作一滞，惊讶地投来了目光。
苏还打哈欠的手一顿，便听师姐震声道：“剑尊弟子萧见明，任务途中被魔气侵染对离尘山四弟子苏还出手，以致师弟命悬一线、金丹破碎，离尘山封江月在此，请宗主出面惩戒！”
声音如浪传来，层层叠叠传到了玄机宗最高峰，也是宗主坐镇的主峰玉霄。
在场众人也听得一清二楚，皆大惊失色，议论纷纷。
“什么？！他俩不是两情相悦吗？就算被魔气浸染失去神智，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啊……”
“金丹破碎？！苏师兄岂不是无缘仙途了……”
“何止无缘，那修补金丹的药草何其稀有，若是找不到，待苏师兄寿元耗尽后，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筑基两百年寿元，金丹有五百年，五百年做一个没有灵力的废人，光是想一想，就无比绝望……”
一时之间，苏还身上落满了怜悯同情的眼神，身上鸡皮疙瘩都被众人看出来了。
蓦地，空中的流云一滞，两道光分别从玉霄、凌霜飞来，与此同时，一声呵斥响彻云霄——
“我看谁敢动我徒儿！”
哦，苏还想起来了，小说里曾描述过，这剑尊也是个极为护短的人，萧见明便是在他这里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属于师尊的关怀，才会在玄机宗停留许久，直至剑尊陨落后，才遁出玄机宗回到无妄海。
苏还就站在封江月身旁，突然感到一阵威压落在头上，封江月受到的威压更重，忍不住双膝打颤，却仍坚持不跪。
苏还当即担忧地扶住她，刚要开口，一股清凉灵力便落在二人身上，化解了千斤重的威压。
半空中响起另一道声音，慈祥和蔼——
“师弟，犯错本就应担责，你又何必为难两个小娃呢？”
是宗主来了。
苏还轻吁了一口气。
第23章 审判
两道灵光齐齐落地, 现出身影。
一位仙风道骨，白头发白胡子模样，抚手捋了捋胡须, 脸上神情笑呵呵的, 正是玄机宗主；另一位锦蓝道袍衣袖翩翩, 三十来岁的样貌俊美宛如美大叔，神色冷峻, 一挥手便解了萧见明身上的缚仙绳，是剑尊。
剑尊淡淡看了一眼苏还, 苏还顿时有如万斤压顶、海水倾覆, 面色迅速泛白, 身体微微颤栗, 封江月大惊失色，挡在他身前, 声音急切道：“求剑尊手下留情, 师弟他身体本就虚弱，禁不起折腾！”
“哼, 倒是有几分骨气。”剑尊不理她，他刻意放出加倍的威压, 但见苏还身体摇摇欲坠也不吭一声，脸上神色稍霁, 一挥袖便撤下了威压，却是道，“既是被魔气侵染失手所致, 那便不是我徒儿的错。这罚，我不认！”
萧见明掀起眸看了一眼自己的便宜师父，心里有些意外他居然会帮自己说话, 还以为又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崇江真人，心中怀疑此人是否就是苏还背后的幕后黑手，需得试探一番。
在场弟子呼吸一滞，思及剑尊平日极其护短的做派，顿时觉得这苏师兄怕是只能自认倒霉，吃下这哑巴亏了，一时间沸沸扬扬。
封江月不服气，张口正要反驳，却发觉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来，又瞧见老宗主悄悄对她摇了摇手指，当即会意宗主这是在暗中护她，她只是一名普通弟子，若是贸然与剑尊对上，恐事不成反倒染上性命之忧。
封江月心中仍是感到不平，苏还察觉到她的情绪，扯了扯她的袖子，传音安慰道：师姐莫急，我已将来龙去脉都传讯告诉师父了，他很快就会过来。
老的他们惹不起，那叫来老的对老的总行了吧。
他是不想得罪主角，可总得讨点利息回来吧？
不然他那碎成渣的金丹找谁说理去。
这边，老宗主捋捋胡须，沉吟道：“师弟，此事关乎凌霜、离尘两座灵山关系，兹事体大，不如到我晖德殿续上一杯茶，再行商议？你这样，我不好同崇江交代。”
周遭又沸腾起来，这离尘山的崇江真人也是一位极其护短的性子，且脾气不好，看来苏师兄这事儿尚留有翻转的余地。
剑尊不置一词，拂袖离去，却飞往玉霄主峰，老宗主捋胡子呵呵一笑：“都散了吧。”
又朝苏还师姐弟二人哀叹一声：“你们也随我上去吧，真是一段孽缘呐。”
苏还嘴唇抖了抖，捂住脸。
所以，那个离谱的谣言已经传到全宗上下人尽皆知了？
救命，他快要脚趾扣地过劳死了……
他虽然是演员，但是有关于自己的狗血绯闻什么的，被长者刷到也是会很尴尬的……
*
苏还刚乘着师姐的剑上到晖德殿，便见大殿之内不只有宗主与剑尊二人，还多了一位清丽女子与崇江真人。
崇江真人衣着华丽贵气，看似风清明月的脸上偏偏长了一对上扬锐气的凤眸，眼角生出几丝细纹，眼神充满算计刻薄，典型的反派长相，却是位几次三番试图为原主报仇，真正疼爱徒弟的好师父。
封江月见到自家师父，一双杏眸迸出欣喜，还没站稳便大声喊道：“师父！”
崇江真人轻斥：“宗主在这呢，看看你这般像什么样子，从小到大都没个正形，还不快带着还儿下来！”
眼里却是看到自家徒弟修为又精益的骄傲，落到苏还身上，又溢满了心疼，眼看苏还从剑上跳下，连忙快步过去伸手接住，险些哽咽失声：“乖徒儿受苦了，为师定为你讨回公道！”
说完，扭头怒瞪一眼剑尊。
剑尊不欲与他一般见识，转头看向殿上身着华服的清丽女子，蹙眉问道：“你怎么在这？”
清丽女子掩唇一笑，分明是清雅端庄的相貌，却宛若生了一副魅魔骨软软的身子随意往议事桌上一靠，懒洋洋道：“师兄又不是不知我的性子，自然是来看热闹了。”
老宗主轻咳一声：“紫焕，有小辈在场，还不快收收你的魅气。”
苏还了然，看来这便是传说中那位芙蓉面蛇蝎心肠、身怀魅骨的紫焕真人了。
不过这蛇蝎心肠对的是玄机宗以外的人，对自家的弟子还是不错的，若非后期黑莲花假死遁出玄机宗，也不会在秘境中被她设计，黑莲花也就不会对她下手了。
紫焕真人瞥瞥嘴，依言坐直了身子，周身气息稍稍内敛，一副清水出芙蓉的美貌便越发圣洁不可冒犯了。
她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殿上的少年，旁人看不见，可她看得一清二楚，二人其中之一不知道收敛气息，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竟隐隐勾出另一人身上几分微弱的气息，紧紧纠缠在一起，这分明是最近才灵修过的现象，此时却站在大殿两头，如同对其避之不及似的。
着实有趣儿。
毕竟同门结成伴侣又反目成仇的事，可实在少见。
凡是选择同门伴侣的弟子，大多为日久生情，结为道侣后在外相互扶持，相比一般道侣更为默契，感情自然也就比一般道侣更为深厚难破，因而反目成仇的，实在是少数。
苏还被她灼热的眼神看得尴尬，不由往旁边藏了藏，却不经意与一熟人对上视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师兄身为宗主的亲传弟子，自然也侍奉其左右。
大师兄朝他眨了眨眼，为几位师叔递上了热茶。
剑尊并不喝茶，将茶杯往桌上一掷，哼道：“话我已说的很明白了，你们究竟想怎样？”
崇江真人瞪眼：“什么叫我们想怎样，分明是你偏袒自己徒弟，不愿让他出来认罚！你百年前便仗着剑道大成出去到处惹事，害得我跟在后面给你擦屁股，我徒弟如今又被你徒弟害得没了金丹，我们师徒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见你俩……”
剑尊的脸越来越臭，老宗主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提这些做什么？”
心底感慨，还是崇江镇得住这小子啊。
捋捋胡子道：“这毕竟是两个娃子之间的事，不如问问他们是咋想的。”
三道视线如炬射来，苏还登时僵住，修仙界大能的视线着实有些令人望而生畏。
宗主清明的老眼看着他，捋须笑道：“别怕，说出你心中的想法就好。”
崇江真人只喝了一口茶便唾出一片茶叶渣，同样将茶杯往桌上一掷，扬起下巴道：“还儿别怕，他剑尊是天下第一剑，我还是他师兄呢，就算你说要刺那臭小子十剑百剑，他也不敢说什么。”
剑尊脸彻底臭了：“他敢！”
崇江真人横眉一怼，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苏还正要劝阻，这时，萧见明却率先站了出来，掀袍往地上一跪，先是朝诸位真人一拜，又看了一眼苏还，黑沉的眼眸间是水汪汪的愧疚，最后决然道：“此事本就是弟子伤苏师兄在先，弟子愿自请入寒潭罪狱受罚。”
苏还惊异看向他，黑莲花他又在随地大小演了，不是，他想干啥？
他可不信对方有自觉认错的觉悟。
剑尊脸色一变，立即斥道：“胡说些什么，那寒潭罪狱岂是你能抗住的？还不快起来！”
萧见明颇为伤感一笑，余光注意着崇江真人的神色变化，表现出全部身心都系在苏还身上的痴情模样，深深叩首：“弟子心意已决……是我对不住师兄。”
苏还：“……”是你不要整天想着杀我才对吧。
剑尊脸色铁青，可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样。
一甩袖，扭头不说话了。
崇江真人仍觉不够，道：“就算把你打入寒潭罪狱又如何，我徒儿的金丹早就回不来了！就算罚你永生永世禁在寒潭，也不足以抵消我徒儿的伤害！”
俯首在地的萧见明一默，断然排除了崇江真人。
这老头虽恶毒但愚笨如斯，绝不可能是那背后之人。
那……会是宗主吗？
老宗主捋须的手一顿，出言道：“好了。”
崇江真人冷哼一声，知道他再说下去便要惹怒老宗主，索性也同剑尊一般，闭上了嘴，暗地里却使眼色给封江月，让她再嚎上两句。
师兄管得了他，总拉不下面子来管一个小辈吧，最好嚎得师兄他耳朵起茧，不得不同意再多罚那臭小子一百焚神鞭，打得根骨尽断才好。
封江月会意，老宗主却一眼斜睨过来，她一卡壳，不敢说话。
老宗主收回眼神，正要拍板决定，紫焕真人猝然开口道：“诶师兄，那寒潭罪狱自古以来关的都是一些罪大恶极的人，可我听了这么久，并不觉萧师侄是那样的人，就这样进了寒潭罪狱，岂不是毁人仙途？”
“不若这样好了，既然他毁了苏师侄的金丹，那便赔他一颗金丹好了。”
大殿众人一默，神色不定。剑尊气得一拍桌子，怒道：“你居然要剖我徒弟的金丹去给他？！我不同意！”
崇江真人冷哼一声：“有何不可？一颗金丹罢了，又不是要他的命。他的金丹金贵，我徒弟的金丹就不金贵了？什么道理，我告诉你，今儿他这丹我还剖定了！”
剑尊嘴笨，说不出反驳的词，气得又拍一下桌子，大声喊道：“不许！”
两人又剑拔弩张起来，紫焕掩唇一笑，软声调和：“谁说是让他剖丹了？这金丹又并非不可修复，一颗焕神丹不就补回来了。”
“我的意思是，既然是他害得苏师侄失了金丹，那师侄修补金丹的药草，便交由他将功补过去寻来不就好了。”
剑尊脸色稍霁，气消了下去，心道那炼制灵丹的药草虽繁复，却比不上剑修的本命剑，倒也能接受。
便问崇江真人：“你可满意了？”
崇江真人凤眸一眯，心中盘算这修补金丹的药草难寻至极，都是险地不说，有时跑遍七洲四海，也不一定寻到一株，更何况须得寻齐炼制成丹才行。不得难死那臭小子。
那小子似乎对小环儿仍贼心不死，要是找不齐药草炼丹，还不得愧疚死！
这可比关进寒潭罪狱一次还清罪孽痛苦多了，妙哉妙哉！
至于能够修补金丹的焕神丹，他这儿倒是有现成的一颗，到时候悄悄拿给小环儿，再让那臭小子自个跑遍天涯海角去吃苦头，兀自痛苦去吧。
看这小子天赋虽好，修为却不高，就一个破元婴也要遮遮掩掩的，这心眼子多的像针眼似的，要是死在半路上，那也是老天有眼，罪有应得，省得勾走他的乖乖徒儿。
崇江真人心间终于想通畅了，矜持地颔首应允。
老宗主见两人都同意了，捋须问萧见明：“娃儿，你有没有异议？”
萧见明心中疑惑，如此情形反倒让他看不清究竟谁是幕后之人了。
能够做局做得如此天衣无缝，理应也会抓住机会让他跌入深渊，再让苏还雪中送炭以诱哄他更加死心塌地，直至他心甘情愿奉其为信仰，成功开启无妄海底带人，才对。
他再次叩首：“弟子愿意。”
老宗主又看向苏还，询问他的意思。
苏还巴不得黑莲花离他远点，自然是不无同意。
紫焕真人抚掌一笑：“问题这不就解决了嘛，何必拆散人家小两口，说不定两人路上处着处着，就和好如初了呢。”
苏还一懵。
哈？这话他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崇江真人同样蹙眉：“什么路上，你在说什么？”
紫焕真人眨眨眼，故作吃惊地道：“诶，我没说吗？虽说这焕神丹食之可修补金丹，可想要得到一颗完美金丹，须得使其中三味药草的性状与服丹者相适配。”
“要想达到这样的效果，就必须让服丹者亲自摘下灵草才行。嗯，难道说苏师侄不想要一颗更完美的金丹吗？”
崇江真人脸色当即难看起来，却也反驳不得，他那颗焕神丹是拍卖得来，还真不能让徒弟生出一颗完美金丹。
至于完美金丹，傻子才会不想要。
可恶，他被紫焕做局了！
苏还听到这，双眼不由亮了起来，只有黑莲花这样的天灵根才能结出完美金丹，若他能拥有一颗完美金丹，那岂不是可以修为日进千里，从此再也不用怕打不过黑莲花了？
再加上那天道誓言约束，黑莲花岂不是再也不能奈何他！
太好了，紫焕真人简直就是他的福星！
苏还越想眼睛越亮，就连将来要和黑莲花同行都不怕了，恨不得立刻出发。
萧见明看见这幕，心中一默。
心中一哂，还真是命运弄人，他半生求而不得的一颗完整的真心，如今得到了，却注定要为他所辜负。
苏还不是那个人，这不是他想要的真心。
手心不由再次抚上心口那瓣莲花水玉，那上面的每一道纹路，他都熟悉至极，上面刻着的“不还”二字，更是被他摩挲了千万次。
不还哥哥，魔修将我养大却贪图我的血肉，虚伪老道予我衣穿予我食吃，却囚禁我只为夺舍，如今终于有人待我以真心，那你呢？
这一次，你可不可以只救我一人——
作者有话说：崇江（对着萧见明）：黄毛，离我家乖徒远点！
剑尊（对着苏还）：蓝颜祸水！
终于要开启下个副本了，下一章就开始七洲四海世界游！猜猜第一站会是哪里呢[狗头叼玫瑰]
第24章 初入极乐城
焕神丹炼制共需九九八十一种药草, 其中三味药材须苏还亲手采得，一是汀梦洲的虚灵花，二是鎏金洲的赤心根, 最后一味药则是华瑶洲的养神草。
玄机宗乃华瑶洲主宗, 稍一打听, 便探寻到了最新的消息——养神草曾出现在一处名为“月烬”的秘境中，位于华瑶东南地界。
得知这个消息后, 苏还兴致勃勃地整装待发，萧见明抱剑倚在山门下, 见到他的身影, 召剑向他伸出手：“上来。”
封江月本想跟着一起去, 可是紫焕真人将她拉住, 咬耳私语告诉了她一个秘密，封江月惊讶得看向自家师弟, 眼神沉痛得如同在看那不顾家里反对仍义无反顾选择黄毛的“傻白甜弟弟”, 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 只好由着弟弟去了。
眼中对萧见明的敌意不减反增，却不再提陪同的事, 只是塞了许多防御法器和各种灵丹符箓给苏还，厌恶地瞥了眼遇见等待的人, 忍不住红了眼，叮嘱道：“若他待你不好，就跑回来, 那些药自有师姐带你去寻。”
苏还接的一头雾水，被师姐的壕气感动得稀里哗啦，郑重地点点头, 眼泪险些没从嘴角流下。
这边，萧见明等得不耐烦，轻啧一声，一把将他拉上了灵剑，两人话头就此止住。
山门附近也站着许多下山或是历练或是出任务的宗门弟子，其中一些一看就是剑修装扮的弟子，见壮不由目露羡慕。
剑修都极为宝贵自己的本命剑，能够邀请乘剑的，只有自己老婆，可很少有人会与打架拼命的剑修，他们大多会选择更为温和的药修、法修等，以防哪天回来就听闻自家道侣打架陨落的噩耗。
因而有道侣且这般恩爱的剑修，往往就十分稀有了，一经出现，便极其容易引起同修的各种羡慕嫉妒恨。
可恶啊，那名剑修方才是不是啧了一声，这么美的老婆他怎么敢的！
周围单身的剑修嫉妒得双眼发红。
萧见明对此一无所知，朝封江月一笑：“师姐尽可放心，我会照顾好师兄的，绝不会让师兄在外面受任何委屈。”
说完，灵剑化作流光向东南而去。
这时，有人认出来了封江月的身份，不由惊声道：“天呐，她是离尘山那位三百岁便突破为化神的封师姐！”
单身的剑修听了，惊讶叫出声：“什么？！她是封师姐？！那方才那对伴侣岂不就是……不就是之前强取豪夺传言的当事人……”
有弟子闻言，冷笑道：“你这哪门子的老套消息，他们早就分手了，听说那日苏师兄回来时，金丹都被那位捅废了，虽说是因魔气所起，可到底生出了嫌隙。如今不过是宗主下令，让那位将功补过去替苏师兄寻找能炼制修补金丹的焕神丹药材罢了。”
“那为何苏师兄会一同前去？”
“这……该不会和好了？”
剑修瞪大眼：“不是吧，这都能和好！他凭什么！”
是啊，他凭什么。
这话封江月也想问。
这混蛋凭什么与师弟绑定了神魂？
方才紫焕真人告知她：“前几日我为苏师侄诊脉时，发觉他的神魂极其微弱，有人替他稳固住了，两人的神魂却也因此绑定在了一起，于是我又去探了萧师侄的，发觉此人正是他。
神魂一经绑定，生死同命，即便是修生死契阔诀的道侣也不曾这样亲密。师侄啊，他二人注定分不开了，你就别去搅扰他们了吧？”
封江月一想到这里，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涩与悔恨，师父常年沉迷于闭关和做生意，一点都不会养孩子，大师兄又常年在外历练，二师兄爱饮酒不靠谱，这些年四师弟与五师弟都是她一手带大的。
她竟不知，师弟的神魂何时变得这般微弱。
是她没照顾好师弟。
封江月握紧手中剑，心中暗暗发誓，这一次，若是姓萧的再敢伤害师弟，她一定会替师弟杀了他！
*
这边，萧见明御着剑，心中开始沉思起来，那幕后之人既然借苏还那特殊的天书机缘知晓了他的身份，又想尽办法遮掩住苏还身上的恶妄气息，以此设局妄图诓骗他，想必不会让这只诱饵轻易死去，路上或许可以寻个机会诈一诈，逼其现身。
思及此，萧见明倒是又想起来一件事，幻境中他欲强行为苏还打上禁脔印记时，曾在其神魂深处碰到的那抹禁忌结界，恐怕就是那幕后之人所下，也正是这抹禁忌结界提醒了他，苏还凭空消失的恶妄背后，兴许还有人在操控一切。
心中不由冷哼，把人看护的这么紧，想必是怕苏还这只饵当真爱上他，从而脱离掌控。
只可惜，此人的心血注定要浪费了。
一旷无垠的山林尽头，出现了一座旌旗蔽空的城池，萧见明御剑飞了下去。
笑眯眯地道：“师兄，路途遥远，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在这歇一晚吧？”
随时询问的语气，萧见明却已飞身下剑，回头笑着向苏还伸出手，作势要扶他下来。
苏还直觉后背窜上一股凉意，不由自主退后一步，忙道：“你立过誓不杀我的，可别忘了啊。”
说完，手便被不由分说地握住，萧见明收起剑，拉着他往城门走，语气颇为受伤地道：“师兄怎么这样说？我已知错，当然不会杀你了。”说着，回头看着他，笑道，“我若是想杀师兄，便不会带师兄来这儿了。”
只见两人正对的巍峨城门上方，漆黑铁铜浇灌成的牌匾上赫然是三个金色大字——极乐城。
极乐城，一块既不附属于玄机宗，也不依附任何一方势力的地界，主行商贸往来一事，凡进城者不得私自打斗，若是在城内杀人者，也会丢掉其性命，因而几乎所有修士都愿意来这做买卖，久而久之，便成了华瑶中洲三大城之一。
原著里黑莲花经常来这拍卖捡漏，苏还松了口气，跟在萧见明身后缴了进城费给守城护卫，进了城。
穿过护城大阵时，大阵泛起一阵涟漪，苏还只觉身体一沉，体内的灵力全然消失不见，原著里黑莲花每次来这里时，也有过这种状况，是极乐城的一大特点。
萧见明颇为好心地给他解释：“师兄第一次来这吧？不用惊慌，这是城主为了防止高阶修为的修士打斗破坏百姓房屋特意设置的禁制，出了城就没事了。”
苏还点点头，想起原著里，作者曾从路人的口中暗示过，据说这极乐城的城主乃是一位因神尊陨落而无法飞升的散仙，因此哪怕是大乘期修士进了城，也会受禁制影响变成毫无灵力的普通人，若是这位大乘修士杀了人，也得当场毙命。
从前修仙界尚未衰弱时，曾有一宗宗主仗着自己大乘修为在城中胡作非为，想要白嫖拍卖行的宝物，才出手打死一名侍从，立刻就当场爆血而亡，从此再也没人敢挑衅极乐城的规定。
当然了，只要不违反规定，极乐城主也从不妄杀任意一人。
原著里后期，黑莲花曾利用这点，钻空子套取了极乐城大半灵石，最后仍是相安无事地出了城，却也因此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被极乐城禁止入内的人。
这段剧情爽得评论区嗷嗷叫，苏还也看得津津有味，不由对这座城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萧见明已往前走了，他急忙跟上，眼睛却忍不住四处张望。
这里的街道十分宽阔，两边摆满了售卖各种货物的摊子，井然有序、整整齐齐约有六七排，中间留出的宽度仍能供三辆马车并驾齐驱，摊贩中间仍有距离，可供五六人并排而过，再往前走才收窄，出现了客栈，酒楼，拍卖行等建筑。
如今正值晚饭时间，街上头排买灵器，少有人逛，第二排卖灵符，人多了点儿，第三排卖各种未加工的灵材，人更多了，第四排卖灵丹，往后卖的便是各种吃食，此时挤满了人，香味传遍了大街小巷。
苏还也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肚子有些馋，但萧见明已目不斜视地转进了一家客栈，苏还犹豫一会，跟了进去。
嗯，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
“二位客官里面请！不知……是打尖还是住店？”
萧见明丢给他一袋灵石，道：“两间上房，待会弄些吃食送进房里。”
“得嘞，天字号上房两位！”
“小的这就为您带路。”小二接过储物袋掂了掂，脸上笑意更真挚了一点，连忙殷勤在前面带路。
苏还看了看四周的装扮，除了空中会飞的鱼影幻术、倒长在屋顶上微微摇曳的花枝以及地下铺的缭绕仙雾，别的也跟电视剧里的客栈没什么两样嘛。
“客官小心台阶。”
店小二见他好奇地四处张望，贴心地提醒他注意脚下，哪成想，苏还一转头，还真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苏还赶忙连连作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才撞到了你，你没事吧？”
头顶传来一阵悦耳动听的声音：“无碍，道友不必如此惊慌。”
苏还只觉这声音听起来熟悉，抬头看去，却见对方温润如玉，身后背着一把宽剑，伸出手来扶起他作揖的手，看清他撞红的鼻尖，轻笑一指：“道友，你这里撞红了。”
苏还看楞了。
身旁同行的桀骜少年从鼻尖里哼出一声：“他活该，谁让他走路不长眼睛，要不是少宗主你脾气好不计较，换作旁人揍一顿都是轻的。”
苏还怔怔地看着面前两人，嘴中不由呢喃出声：“……南宫翊、越九思？”
南宫翊一怔，问道：“道友认识我们？”
苏还下意识道：“何止认识，我们还是朋友呢……”
南宫翊目露不解，身旁的越九思一听这话，不由嗤笑：“我说你这搭话的套路也太离谱了，我们从未见过你，你是哪门子的朋友？”
苏还回神，心中猜测到那心劫幻梦竟还是个预言梦，不由笑道：“非也非也，你们不认识我，我却早与你们见过面了。”
越九思：“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该不会想说在梦里见的吧，真是笑掉大牙。行了行了，快让开，别挡了少宗主的道。”
苏还闻言连连点头：“对呀对呀，就是在梦里见的！”
早已上楼的萧见明见他迟迟未上楼，蹙眉喊了一声：“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快上来吃饭。”
苏还忙应一声，又笑着朝南宫翊道：“南宫道友，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那时，我们再续前缘啊！”
南宫翊一怔，望着少年跃然上楼的背影，不由摇头失笑，心中只以为对方是一位听闻他的名声后慕名追求的莽撞少年。
全然不知许久之后，少年会成为他怦然心动而不得的一抹云。
第25章 拍卖会
苏还跟在萧见明身后落座, 萧见明已点起了菜：“来一份糖醋排骨、桂花糖藕和松鼠桂鱼。嗯，再添一份清心莲子鸡。”
小二应声下楼去，苏还注意到黑莲花点的菜肴几乎全是甜口。
他忽然想到小说里所描述的萧见明身世, 想起曾有人说过, 生活凄苦的人大多嗜甜。
萧见明八岁时, 因人修父亲与魔族勾结，导致灵犀一族全族被灭, 只剩下他一个孩童被母亲拼死送出无妄炼狱，独自抱着母亲的遗物翻越茫茫雪山, 饥寒交迫下被一魔修捡走, 魔修发现他的血肉能制成具有奇效的疗伤圣药, 于是将他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 日日取血剜肉，做起了丹药买卖。一直到十三岁, 才被长清门的长老发现救出, 却是又落入了另一间炼狱。
长清门长老修炼天赋平庸，表面看是一位仁慈和善的名门长老, 私底下却是一个道貌岸然的恋童癖，一眼就看中了萧见明的相貌, 假意怜惜萧见明凄惨的经历将其收作了外门弟子，实际却是将人关进专门调.教.禁.脔的地下牢狱。萧见明抵死不从, 若非这老道发觉萧见明天生剑骨和绝佳的资质，起了夺舍之心，他险些被打死在黑牢里。
正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黑莲花之所以是黑莲花，与这些幼时经历脱不了干系。
苏还看小说时，时常感叹若是黑莲花能遇到真心待他的人, 在心中种下一点良善的种子，成神后也就不会冷眼旁观整个修仙界被魔族付之一炬了。
如今他这个早应下线的炮灰反派没死成，希望他这个变故，能蝴蝶出一个好结局吧。
不过他才不会傻乎乎去感化黑莲花呢，等他生出完美金丹后，就离这个疯子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
小二端菜上来时，递给两人一本小册子：“对了二位客官，近日我们极乐城最大的拍卖行——金瑞拍卖行将举行拍卖大会，客官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苏还一只手握筷一只手抬碗吃得正欢快，闻言放下筷接过来随意翻看了几眼，被上面宣传的拍卖品惊艳过后，将其放到了桌上。
这金瑞拍卖行不愧是小说里出场次数极高的地方，也不愧是主角专属捡漏地，他一眼扫过去，完全看不出可以捡漏的东西，还是老老实实去月烬秘境寻找养神草吧。
萧见明拿起册子随意翻开一页，眼神倏地一凝。
苏还干饭的筷子正夹起一块喷香的排骨，便听见他说：“我要去参加拍卖大会。”
苏还顿时双眼放光：“好啊好啊！”
家人们谁懂，他可以见证主角捡漏惊艳全场的名场面了诶！
萧见明垂眸盯着册子上的拍卖物，指尖不由捏紧。
只见雪白的扉页上，一对湛蓝色、晶莹剔透的鹿角画得栩栩如生，而灵角上浮现出的繁丽花纹仿佛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在灵犀族内部，只有继承了族长一位的族人才会生出特有的传承印纹——
这是他母亲的角。
萧见明沉下眼，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其拿回来。
*
拍卖会当天，萧见明戴上面具，披上斗篷进入了拍卖行。
苏还有样学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跟了进去。
嗯，他懂的，捡漏容易招惹来羡慕嫉妒恨，还是低调一点好。
一进场，拍卖场的小厮立即迎上来，堆着笑将两人引至一处空桌落座后，机灵地奉上茶水，不再多问。
苏还矜持道谢，余光却好奇地四处打量起来。
整个会场如同一只巨大的漏斗般，共有十层楼，层层往下递进，每层都摆放着数份桌椅，呈环形围绕在最底下的圆台四周，中间摆放着兰花屏风作隔挡，以花草帘隔出小间，风趣又不失雅致。
最顶层的则是实实在在的包厢房，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包厢，各自以梅兰竹菊花帘作隔挡，许是施了法术，外人只能看清包厢内的人影，却看不清房中人的面庞衣饰等细节。
此时地玄黄三间包厢已亮起灯光，只剩下天字号厢房位置空缺。
苏还还注意到一处花草隔间分明已坐了人，却有小厮将另一伙修士往那里引，方一踏入花帘，人便不见了踪影。
萧见明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是空间折叠阵法。”
苏还闻言惊讶，难怪一层楼只有十个座位。不觉心道这金瑞拍卖行竟然用高阶法阵来做环境维护，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蓦地，一记钟声响起，主持拍卖会的主持人凭空出现在最底下的圆台上，身旁悬浮着装有今日拍品的匣子，黑沉的匣子剧烈动了动，似是装着活物，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似的。
昳丽少年指尖轻轻抚上匣子，匣子便不再动弹。
点缀着泪痣的一双狐狸眼笑得妩媚，声音也勾魂：“欢迎诸位大人赏脸参加绿芜主持的拍卖会。”少年轻笑，“这次来的客人好像很多，看来绿芜更受欢迎了呢……既然如此，绿芜便在此预祝诸位大人，今夜皆能得偿所愿，不虚此行。”
“想必大人们也很期待今夜的各种拍品，那我就不说废话了，请看今天的第一件拍品——”
绿芜打开匣子，“无量海的鲛人。”
随着匣盖落地，匣口一阵白光闪过，圆台之上倏然多出一道人影。
人身鱼尾的身影从匣子中飞出，落在地上，生着一副雄雌莫辩的容貌，半透明如纱雾般梦幻的鱼鳍因恐惧而翕动不已，轻薄的纱衣半遮半掩住身体，精致到雌雄莫辨的美丽面庞上爬满了惊恐的眼泪，却被一道锁链困在地上无法逃脱，只能徒劳发出空灵悲鸣。
苏还见到鲛人时，惊讶地张大嘴巴，不愧是修仙界啊，这么明目张胆人口贩卖！
“起拍价，十万灵石。”绿芜笑吟吟的，却是开口无情。
苏还原本不忍，生了英雄救美之心，这价格一出，热血沸腾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他浑身上下所有灵石加起来也不过五万左右。
救不起，真的救不起。
第26章 不还哥哥
鲛人一出, 拍卖场内议论声渐起：
“嘿，这第一件拍品竟是鲛人，真不愧是极乐城最大的拍卖行, 居然如此大手笔！”
“看来今天的压轴大有来头啊……”
一位初入世的小弟子疑惑不解, 出声问道：“不就是皮相好看一点儿的鲛人么？有什么值得惊叹的？”
“不识货的毛头小子, 这可不是寻常鲛人，这是无量海的鲛人！”
“众所周知, 无量海没有边际，若不乘行空间法器或使用空间传送法阵, 无论修为多高, 都会迷失在无边海面, 困死其中……而这无量海的鲛人生长在无量海内, 天生有着极高的空间天赋，若是能得到他, 便可借其掌握高阶空间法术, 纵横七洲四海了。”
绿芜笑着接道：“这位客人说得没错，不过寻常的无量海鲛人最低价不过三五万灵石, 今日拍卖的这条鲛人底价之所以如此高，是因为其身上还有一点特殊之处。”
他刻意卖了个关子, 见场内疑声渐起，氛围又滚热几分, 才缓缓道出后续：
“此子不仅拥有极高的空间天赋，身上还带着些许空间法则。”
也就是说，这鲛人相当于一道现成的天地法则。
此话一出, 场内顿时引起轩然大波，纷纷出价争夺起来。
“什么？！这鲛人身上竟然有天地法则？！”
“我出五十万！”
“六十万灵石！”
……
花帘虽隔绝了部分嘈杂声，可还是听得见场上的热闹。
萧见明事不关己地喝着茶, 余光看见苏还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挑眉道：“你想救他？”
虽是问话，心里却已然认定。
买主若想得到鲛人身上的空间天赋与法则，这鲛人必然要失去性命，苏还定是对其心生怜悯了。
无意识的，嘴角微微上扬，萧见明下意识拈起茶杯来喝茶润喉。
自古以来，灵犀族所信奉的印灵者都是这幅臭脾性，在外总爱多管闲事，麻烦死了。
不曾想，苏还听了他的话之后，神色慌张地捂住腰间的储物袋，整颗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似的，系发的玉带哗哗作响：“我不是我没有我没钱！”
萧见明眉眼一下就沉了下去，手中茶杯搁在桌上，发出重响。
赝品就是赝品，跟真的比不了一点。
苏还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悻悻摸了摸后脑勺，注意到场上还在叠加的拍卖价，不由抚上有些空瘪的储物袋，眉眼耷拉下来。
他，真的好穷哦。
“三百万灵石！”
“我家少主相中了这鲛人，还请诸位给个面子。”
蓦地，一道悦耳女声从顶层包厢响起后，场上倏地安静下来。
几秒钟后，拍卖场中出现无数窃窃私语：
“外面早有传言流传，说这金瑞拍卖行背后的主人出自南宫、姬、越、兰四大世家，因而顶层那四个包厢无论何时都只留给四大世家的人，看来是真的……”
“就是不知来的是哪个世家的公子……”
“这般傲慢，怕不是越家那位少主……”
苏还闻言，好奇地仰头看向顶层，便看见最顶层那间菊花瓣钩织成的花帘被两位侍女掀起，露出喊价之人的真实面目——
是一位浑身金灿灿的少年，鎏金羽冠，面若好女，眼神却不羁，身上披金戴银，俨然一副富家纨绔模样，而且是极富。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少年身上，无人注意到那原本漆黑无光的天字号包厢缓缓燃起了灯火，红梅花帘透出微微澄光。
四周一阵惊叹：
“竟然真的是越长明，越家主地在鎏金，他怎会到中洲来？”
“越家掌控着鎏金洲的吞星铁矿脉，又是四大世家之一，这谁敢得罪他？看来空间法则要落入越长明手里了……”
“四家少主中，只有这位烂泥扶不上墙，还嗜好玩弄美少男，这鲛人生得如此貌美，死前怕是不得安生了……”
越长明手中拿着一串葡萄灵果儿，听见这话也不恼，明眸善睐，反而嘴角一弯，露出右侧稍显尖锐的犬齿，扬起下巴道：“就是这样，可有人与我竞价？”
一声落下，十息过去，无人出声。
越长明哂笑：“一帮怂货。”
挥了挥手，身旁侍女便要依命下楼领鲛，谁知尚未走出包厢房，便有“程咬金”杀出：
“我出五百万。”
越长明眼神冷冷向声源扫过去，愕然发现竟是天字号包厢发出的声音，一时沉默。
小弟子又开口问了：“这越长明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他怂了？”
一旁的师父额上冒出冷汗，一把捂住他的嘴，呵斥：“孽徒，为师快要被你害死了，少说几句吧！”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嘿，可不就是怕了，你可知那天字号包厢里的人是谁？”
“谁？”
“若按世家实力来排，这天字号包厢便是那百世家之首，司掌三洲灵石主脉开采之权的南宫世家专属包间。”
“若只是寻常南宫子弟，倒也镇不住这位越少主，可方才听声音，坐在这包厢里的人，是那位十二岁便独自一人游历七洲四海，十三斩恶蛟、十四平黑鬼渊、十五岁便剑道大成，不到元婴便获封尊号‘银芳君’的南宫少主、剑清宗的少宗主——南宫翊！”
“什么？！竟然是银芳君！”
“南宫家身为百世家之首，其主拥有号令百家的权力，银芳君又是南宫家主的亲子，难怪这越长明不敢吭声了……”
南宫翊！
苏还一听到这三个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哇靠，南宫道友的背景这么恐怖的哇！
始终皱着的双眉也终于散开。
这鲛人以后肯定可以活得很好。
果不其然，绿芜敲锤落定后，南宫翊再次开口：“那便劳烦绿芜公子告诉贵行主，将这位鲛族朋友放回到无量海去吧。”
金口一开，便再无人敢打这鲛人的主意。
否则就是践踏了世家的脸面，会被百世家诛伐的。
能踏上修仙之途的人，多多少少都要与各仙门世家沾点关系，一旦得罪世家，那便与各种修炼资源无缘了。
就连探索随机开启的野生秘境，世家的弟子也占尽绝大多数力量，因此只为一道法则机缘得罪南宫翊，实在是得不偿失。
当然了，若是有钱，自然也可以同世家公平竞价，只是财力能与四大世家相媲的，至今没见过人影。
越长明咬牙冷哼：“南宫翊……你等着，三年后的世家仙试上，我越家必会超过你家，拿下世家首位！”
话音落地，气鼓鼓坐了回去，侍女也气鼓鼓的，唰的一下合上了花帘。
绿芜脸上笑意不变，应南宫翊的要求让人将鲛人带了下去，高声道：“下面请看第二件拍品，凌云珠。”
……
后续的拍品便没了这般热闹，天地玄黄四间也不再有声音，一场风波水花渐平。
苏还舒了口气，随后掏出一本厚实的书册，将其摊在桌上埋头细细读记。
萧见明被他的动作吸引了注意，不由蹙眉：“你做什么？”
苏还抬起头，腼腆一笑：“这不马上就要去月烬秘境了，我想多学点知识。”
这俗话说得好，知识创造财富，学习成就未来嘛，按照小说的一般套路，这个秘境完全就是他实现一夜暴富的机会啊！
萧见明捻起书封看了一眼，古朴泛黄的封面上赫然印着《三天教你学会如何辨识仙界灵植》几个大字，作者南宫翊。
嗤笑道：“道貌岸然，沽名钓誉。”说的是南宫翊。又冷笑一声，“笨死了，这种不正经的东西也看。”骂的是苏还。
指尖冰透蓝光一闪，一枚小小的玉简便出现在掌心，往额心轻碰，一道金光滑入玉简，随后被主人抛起，落在了苏还怀里。
萧见明昂首道：“喏，看这个。”
苏还惊奇地拿起玉简，学着记忆中的用法输入一道灵力，脑海中顿时多出无数有关灵植、妖兽等相关知识，甚至还有关于魔物的知识，如同汹涌海水般，万千记忆汇集成一本书，名叫《仙魔万物志》，作者历代灵犀族长。
哇塞。
苏还沉浸其中，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叹，萧见明轻哼一声，举茶轻啜。
不知过了多久，帘外终于传来萧见明想听到的声音：
“下一件拍品，千年灵犀角。起拍价三百万灵石。”
顿时凝眸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熟悉的双角，萧见明忍不住攥拳。
“是灵犀角！传说中能祛净心魔、食之可原地破境的灵物！”
“据说将其打磨成饰品，佩戴者能够无视无妄海禁制横渡大海，但灵犀族已经死绝，这东西如今已是有价无市，没想到居然在这遇见了……”
在场所有人都疯狂起来：
“我出三百八十万！”
“我出五百万！”
“五百六十万！”
……
萧见明冷冷看着沸腾如火的局面，垂眸正要出价，顶楼忽然有人开口出价：
“我出一千万。”
话音刚落，人群安静了。
垂落着青翠竹叶帘的玄字号包厢被一昳丽少年掀起，洁白额间如火的莲花印清晰撞入众人眼帘，引起惊呼——
“梵莲印，是姬家少主姬不还！”
萧见明倏地抬头，瞳孔猛然紧缩。
……不还哥哥？——
作者有话说：土土的剧情来了[三花猫头]为了避免误会，事先剧透一点，这里的姬不还是假的，真正的姬少主是苏还[狗头叼玫瑰]
第27章 月烬秘境
萧见明倏然起身, 想要掀开花帘，仔细瞧清楚楼上那人是否就是记忆中的人，却见昳丽少年缓缓走出竹帘, 烛光微曳中, 一双眸光泠泠, 声音更冷：
“可有人竞价。”
乌眉雪目，白发如瀑, 额间盛开的红莲如火，莲底曳出细长红痕, 犹如一滴血泪坠入眉心, 眉眼间相比当初褪去几分青涩, 昳丽尤甚。
萧见明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他看清了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已褪去了当年的稚嫩, 艳雪绝伦, 昳丽更甚。
然而，少年眸中冷色却异常陌生, 周身恶妄浅淡寡薄，并非当年那般浓烈——
当年初见, 不还哥哥同他一样，心底藏着世上最深的恨意。
不由心生一股寒意, 骤然跌回座位。
*
苏还津津有味将所有知识都牢牢记入识海，才恋恋不舍地从入定状态中脱离，乍然对上萧见明怔忡的神色, 不禁打了个冷噤。
咦，好奇怪的表情。
就好像初恋死了似的，不确定, 再看一眼。
嗯，更像了。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场内的纷纷议论，众修士三番两次被世家如此欺压，就算泥人也欺出来三分火气：
“哈，姬不还这么一喊，谁敢再出价？”
“若非这极乐城的城主也是个有背景的散仙，被他们世家看上的天材地宝，早就被抢走了，何苦到这儿来同我们这群下等人竞拍！”
“就是就是……这也太欺负人了。”
……
姬不还显然不聋，右手撑在栏杆上，垂眸轻勾唇：“在场诸位若有价高者，我自会相让。”
众人顿时脸色既憋屈又难看，那可是一千万灵石！
须得挖空一整条小灵脉才凑得出，除了灵脉底蕴深厚的四大世家，有谁拿得出整整一条灵脉？
就算有，又有谁会舍得为一件天材地宝，就挖空整条灵脉？
一条小灵脉的资源，只要适当开采并加以蕴养，就能源源不断生出灵石资源，让一个小家族成长为中等势力了。
苏还啧啧咂舌，心中小人儿同步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感叹原著里的那句“七洲四海百世家，一入仙门金骨枯”，说的就是这样的世家压迫啊。
不管在哪里，世家当道，都会让百姓多艰。
越来越多的议论落入耳中，苏还不由抬眼看一眼黑莲花，又看了眼那雪发少年。
心道难怪脸色这么奇怪，原来是看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原著中，黑莲花被那长清门长老关在地牢中一年有余，直到一次长清门举办的宴会上，一少年误闯后山杏林，又误打误撞破解了林中迷阵，这才撞破了长清门私自贩卖炉鼎的肮脏买卖，让黑牢里的少男少女们重见光明。
而救众人出黑牢的那名少年，正是少年姬不还。
黑莲花一生虚伪狠辣、冷漠无情，唯独对这一恩情铭刻于心，难得生出一丝良善，便能做到无底线似的优待姬不还，然而姬不还却选择了听从家族的命令，转头背刺黑莲花，致使其险些死在仙门百家手中，最终彻底黑化，将世家杀得七零八落。
如今黑莲花提前看到救命恩人以权压人的恶劣一面，也不知是何感想。
苏还心中正感慨，萧见明察觉到他那瞟来瞟去的眼神，转头注意到他看向顶层手撑栏杆的白发少年时，眸中神色全无陌生，黑眸倏然一沉，问道：“你认识他？”
苏还一愣，搜寻了下原主的记忆，确认自己从未见过对方，刚想摇头否认，脑海中蓦然跳出原主出身的苏家恰是姬不还亲母的母家这条信息，最终迟疑点头：“……算是吧？”
素未谋面却沾亲带故的亲戚……应该算是认识吧？
想到这点，苏还汗颜讪笑，要不是有原主记忆，他压根想不到原主一个炮灰反派竟然还和重要反派存在这层关系。
该说不说，还真是大小反派一家亲啊。
不过自从苏夫人疯病发作，给自己的儿子姬不还施下神魂诅咒又自戕身亡后，两家就再没来往了。
萧见明眼神一下变了：“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苏还想了一下：“他母亲是我父亲的表妹，他算是我表弟，不过未曾来往过。”
萧见明蓦然哑了声，低声问道：“……那你可知，他是否有长得极为相似的同胞兄弟？”
苏还疑惑地摇了摇头：“他是姬家主独子。”
萧见明不再问，转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姬不还，脸上神色难明。
他去过玄机宗的引魂殿，千万盏魂灯里竟找不到一盏名为“不还”……
或许，他应该去一趟姬家。
这时，帘外传来绿芜的声音：
“一千万灵石一次，还有客人要加价吗？”
萧见明陡然回神，当务之急，还是先拿回母亲的遗角。
当初母亲将整个灵犀族地割出，藏进神器诸天玉，与他一齐送离无妄海，令当年的魔族无功而返，灵脉这种东西，他无妄海多的是，尤其是族中腹地。
几千万灵石于他而言，不过沧海一粟。
于是开口：“一千五百万灵石。”
“一千五百万。”
两道声音撞在了一处，巧合地喊出了同一个价。
沸腾的拍卖场登时一静。
苏还听到黑莲花骤然开口，下一秒被他口中的价格惊得瞪大了双眼，脑中蓦然跳出原著里的又一爽点——黑莲花是隐形的巨巨巨富二代，比南宫家还富那种。
顿时忍不住泪流满面，呜呜呜……原来只有他是真正的穷人……
至于另一道声音的主人，苏还抬头看向顶层那垂坠着红梅的房间，一想到这位未来的朋友也是富豪，内心愈发凄凄，小人儿忍不住摔桌而起。
啊啊啊啊这月烬秘境能不能早两天开启，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夜暴富了！他要暴富！
这边，姬不还抬眼看了一眼红梅厢房，冷哼一声，居然转身径自离去了。
金菊厢房内随之爆发出一阵大笑，越长明大喊：“姓姬的你也有今天！”
红梅花帘后，南宫翊出声询问道：“敢问道友要这灵角作何用？”
萧见明静静看着姬不还消失的身影，忍住迫切想要追出去的心情，闻言蹙眉应道：“你管不着。”
话音未落，整个拍卖场掀起轩然大波，竟敢对世家之首的少公子如此无礼，好狂妄一小子！
南宫翊却不生气，只道：“若是道友能向我保证不损坏这灵角分毫，我可以退出。”
众人大惊，什么？！花一千多万买回去的灵角却不准碰，这是买了个祖宗回去吧？
萧见明挑眉：“可以。”
全场喧哗。
南宫翊松了口气，解释道：“多谢这位道友。在下曾受过灵犀族残灵的帮助，实在不忍其同族遗骨遭人损毁。至于道友的损失，在下稍后补偿。”
众人这才恍然，纷纷赞叹不愧是银芳君，世家独一份的清流。
苏还也颇为感触，心道君子剑莫不如是，南宫翊名副其实。
萧见明冷哼，倒是会做戏。
“不必了，我不想露面。”
此番风浪过后，接下来的拍品世家公子们大多看不上眼，风平浪静了好一阵。
苏还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其余修士却是觉得今晚的东西品相都不错，纷纷拿出积蓄来争相竞拍，拍卖场内如火如荼，好不热闹。
绿芜敲定一锤送出拍品后，却不急着拿出下一件拍品，反而笑眯眯道：“诸位都知道，这最后一件拍品向来是拍卖会上最珍贵的东西，今日这件拍品更了不得呢，乃是我行迄今为止最为珍贵的交易品。”
“不过可惜的是，十年前物品主人托卖此物时，曾有规定，此物只设底价五颗灵石，却非有缘人不可取，若是无缘，再高的价也不卖。”
绿芜说完，手心一翻，托举出一只金色的匣子，素手轻挥，匣盖便轻易被打开，露出一阵璀璨金光。
苏还张眼望去，竟然是一柄仙剑。
那剑通体雪色，唯有剑柄处镶着三枚大小顺次排序的晶莹剔透的灵珠，浑身散发着纯正的仙气，剑身流纹刻下“皓雪”二字，是为剑名。
苏还不自觉被吸引住眼球，心叹好漂亮的一柄剑。
萧见明在一旁瞧见，朝他招招手，待苏还侧头过来时，笑眯眯在他耳边问：“师兄觉得这把剑如何？”
苏还称赞道：“自然是把好剑。”
这可是仙剑，看这漂亮而不失锋利的模样，如果他有钱，怎么也得买下来天天佩戴在腰间，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这样一柄漂亮的剑。
可惜他很穷，不能带仙剑老婆回家呜呜呜。
萧见明嘴角微勾：“师兄既然喜欢，我便将其赠与师兄。”
苏还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忍不住向后退，黑莲花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一定有诈。
然而萧见明仿佛看不见他的抗拒般，挟住他不断往后退的头，抬手伸出食指往眉心一点，苏还顿时感觉灵台处扫过一阵清风，清明如镜，灵力大盛。
苏还双眸睁大，眼睁睁瞧着黑莲花骤然放大的脸，瞳孔骤缩。
倏地，听见了外面传来轻微剑鸣，随之而来是一阵惊呼——
“快看，仙剑动了！”
下一秒，眼前闪过一道亮眼金光。
苏还头微偏，便看见仙剑停留在他面前。
帘外传来越长明的声音：“呔！本少爷居然不是皓雪剑缘主！”
南宫翊也叹：“可惜无缘此剑。”
一时怔住。
直到抱着剑走出拍卖行，苏还都没反应过来。
愣愣地问萧见明：“这把剑当真是我的了？”
萧见明轻笑：“当然。”
他同母亲一起打造的剑，自然是他想给谁便给谁。
苏还欣喜：“这把剑是我的了！”
*
苏还得了剑，美滋滋地抱着剑同萧见明一起出了城。
他虽得了剑，却无法坚持长期运转灵力御剑赶路，一路上仍是与萧见明同乘一剑。
落地月烬山时，同样闻讯赶来等待秘境开启的众修士不由多看了一眼他们。
其中一女子露出厌恶的神色，道：“怎么哪儿都有臭断袖的。”
苏还一怔，正想解释他们不是道侣，却注意到周围有两人衣着与这女子极为相似，看起来是同门，却被其余人排除在外，如同两只孤雁般，缩在一棵松树下燃了火堆，稍矮些的少年对上他的视线后，尴尬朝他一笑，转开了头。
女子身旁一位看起来更为年长的男子连忙斥了女子一句，让她别乱说话，又朝苏还二人抱手作揖，歉意道：“道友勿怪，我这师妹曾与一男子结为道侣，岂料那男子嗜好龙阳，与自己的师弟日久生情后，便断然与她和离，自那以后，我这师妹便十分厌恶同性道侣，还望二位道友见谅。”
苏还心中了然，原来是受了情伤，便不在意地摆摆手，寻了一块空地当休憩地。
坐下后，见萧见明仍盯着那名女子，不由问道：“你在看什么？”
萧见明眸光冷冽：“没什么。”
恰在此时，地面一阵震颤，秘境开了。
只见半山腰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闪着白光，浓郁的灵力由内而外扑面而来。
萧见明拎起苏还后颈，便飞身冲在第一位进入了秘境，吓得苏还险些吱哇叫出声来。
甫一落地，苏还险些摔了个跟头，定睛一看，他们落在了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身后传来几声重物落地声，回头一看，好巧不巧，正是那名女子和那对道侣。
那对道侣乍然与那女子对上，其中高一些的男子一愣，率先挡在另一人身前，戒备地看向那女子。
苏还眼睛一下就亮了，现场吃起瓜来。
萧见明冷冷看了一眼那女子，揪住苏还便要离开，却被女子叫住：“喂，站住！你那是什么眼神！”
萧见明脚步不停，身后传来女子气急败坏的声音：“我叫你站住，听见没有！”
萧见明脚步一顿，转身笑道：“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女子一愣。
苏还疑惑看向他，下一秒却听见黑莲花道：“我不走了，你走。”
女子当即要怒，却见萧见明拔剑出鞘，一道银光闪过，平坦的草地顿时多出一道三尺宽的剑坑，坑里寒气四溢，飘忽而落的断草顷刻生出寒冰。
女子当即忍不住后退，末了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了句：“走就走，我还不想面对你们这帮臭断袖呢。”
萧见明剑尖微转，女子浑身一颤，飞快御剑离开了。
苏还见状，凑近小声道：“你就这样把她赶走啊？她一个人，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是啊。”萧见明随口应了一句。
瞥他一眼道：“自作孽不可活，自然会死。”
苏还倒吸一口凉气。
黑莲花果然很可怕。
第28章 仙凡骨
艳阳当空, 大草原一旷无垠，徐徐微风拂过遍地浅绿，星星点点垂现出粉的、白的、蓝的, 各种颜色的花儿。
风平浪静时, 仿若平和静谧之地。
苏还直觉奇怪, 不由看向黑莲花。
萧见明却并未回头看他，而是看向那对同性道侣：“还不走？”
两人一愣, 高个的那人面露不甘，稍矮些的少年拉了下他的袖子, 微微摇头, 高个子顿了顿, 忿忿地跟在他身后去了别处。
远处尚能听到些许细碎的声音：
“阿朝, 只是个元婴而已，何必……”
“那你听不听我的话？”
“当、当然, 可是……”
“那就别说话。”
……
想不到对方长得威猛大个儿, 竟然是个“妻管严”，苏还觉得有些好笑。
萧见明收剑回鞘, 抬步就走。
苏还圆眸微怔，连忙跟上, 然而走了许久，入眼皆是寻常花草, 找不到一根带有灵气的草芽。
萧见明停住。
觑脸色，黑如泥。
苏还忍笑忍得辛苦，倏地对上黑莲花利如冰刃的视线, 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萧见明皮笑肉不笑：“……我记得师兄擅法阵，就算丹田废了，如何破阵应当还记得吧？”
苏还一脸茫然, 他什么时候会破阵了？
然而思绪刚起了头，脑海中如山倒海般涌出无数法阵记忆，还闪过几幅他和黑莲花雪中学剑的画面，一时震住。
啊这，幻境里学的东西也能当真吗？
苏还半信半疑地伸展神识探了探四周，发觉伸出的神识如同碰到了看不见的玻璃瓶似的，被隔绝在约百里面积的空间外，像极了记忆中用作困杀魔族的一种阵法。
若是修士误入其中，便不会触发阵法，反而会被阵法排斥在外，反之则会触发重重业火，直至阵法中的最后一丝魔气消失殆尽。
若只是这样，断不会遇到如今“鬼打墙”的情形，应当还有其他阵法……
与此同时，无垠的草原尽头出现两道身影，撞见他们，不禁愣住，下意识转身就走，险些和最开始离开那女子撞上。
女子险险避开二人，横眉怒对：“没长眼睛吗！”
高个子的青年用鼻子哼了一声，没理她，转头低声向身旁少年道：“怎么回事？我们绕回了原地，好像走不出去了……”
刻意不用传音，余光时不时瞟一眼苏还二人，显然是说给他们听的，意在告诉二位魔头：瞧，不是他们不想走，是走不了。
苏还垂头思索，并未注意到这一幕，萧见明却是斜睨一眼两人，无声轻呵：废物。
高个子登时怒了，想要上前找他理论，却被身旁的少年按住，轻轻摇了摇头。
矮个少年看向蹙着眉蹲地的苏还，看着他试探地将手伸向地面，指尖颤巍巍挤出一丝灵力，沉入地下。
灵力波动轻微得弱不可闻，仿若一个刚开始修炼的人，少年不禁一怔。
高个子同样感受到了那微弱的灵力，不由与少年蹙眉对视。
那女子冷哼，嘲道：“什么嘛，修为这么低，专门来秘境里送死呢吧。”
苏还听到，还未说话，那矮个少年便颇有些恼意道：“陶守月，你不会说话便不要说了，这里不是望月门，若是不小心惹恼了别人，可没有门主护着你。”
那名叫陶守月的女子登时怒了，与少年吵起来，若非忌惮苏还身旁的萧见明，早拔剑杀人了。
苏还朝少年笑了一下表达谢意。
随后一心二用的，一边回想望月门的信息，一边操纵灵力探入地下深处，还真让他感知到了那深埋于地下的阵法纹路，描摹一番，居然当真和脑海中的一处阵法对上了。
那阵法名为固影，属于万象宗传学中的一种幻阵，若是找不到阵眼，便会活生生困死在固定不变的幻影中。
苏还不觉惊讶，但想到那幻境中的人也出现在现实中，心中讶意便冲淡了，反而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又想到这两个阵法被人套用在一起，心里有了大致决断。
他起身靠近萧见明，伸手握住对方一只手，在手背上写字：“这里可能藏有灵宝。”
萧见明下意识想要甩开缠上手的温软，察觉苏还的意思后强行忍耐，却被他的动作激起了一阵酥麻，一路钻入心底，猛地将手抽离。
苏还疑惑看向他。
萧见明喉结一滚，垂眸遮掩住眸中郁色应了一声：“知道了。”
烦人精，就知道勾引他。
苏还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后，不觉两眼弯弯，吃了一颗回灵丹，又蹲下身去找阵眼。
丝毫不知身后的萧见明眉眼一沉，心道爱恋这种东西就是麻烦。
要不找个机会让苏还对他死心吧。
可是苏还是第一个对他……罢了，哥哥更重要。
必须在找到哥哥前解决掉苏还背后那群觊觎他的蠢货，否则不还哥哥误会他当真喜欢这笨蛋就不好了。
*
苏还闭眼细细梭巡过阵法，按照记忆中显示的阵眼所在，输入大量灵力将其损毁。
灵纹消散时，只觉浑身一清，轻风拂过额间。
苏还睁眼，只见周遭景象缓缓消融，蓝天绿草转为暗淡星夜，不知从哪里传来几声兽鸣。
不觉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灵力急速冲他而来！
苏还没了金丹，反应力相较之前也变得迟缓，未待反应过来，那矮个子少年便朝他冲过来，神情焦急：“小心！”
一道强劲的灵光划破黑夜，直直冲进了那少年体内，噗的一下撞出满口鲜血，少年踉跄着向前倒去。
苏还下意识伸手接住他，少年却不顾身上的剧痛，紧张地推开他四处查看，直到确认他没事，才舒心一笑，倒头晕了过去。
高个子急急跑过来：“阿朝！”
苏还心头一震：“……你唤他什么？”
高个子慌里慌张地抱过少年，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不记得了？”
苏还一脸懵，他应该记得啥？
他只记得原主和他都是独生子……吧？
陶守月在一旁观望，看了眼吐得满身鲜血的少年，因为忌惮着萧见明，不敢靠近，扬起下巴问高个子道：“宁洲，方才那是什么？苏朝他怎么了？”
苏还听到熟悉的名字，不由惊讶，忍不住看向昏迷不醒的少年，心中疑惑重重，难不成原主还真有个不为人知的弟弟？
萧见明也看了过来。
那名叫宁洲的高个子闻言，当即怒道：“我怎么知道！”
又朝苏还吼道，“都怪你，若是阿朝出了什么事，就算你是……”卡了一下壳，略过不能说的词后，喊道，“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萧见明眼神蓦然深沉，看着这对同性道侣若有所思。
苏还悻悻摸鼻，谁知道放出来的灵宝这么猛。
许是少年身上的血迹太过触目惊心，苏还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心道灵宝……应该不会要人命吧？
如同想要寻得别人赞同似的，苏还下意识向萧见明看去。
萧见明垂眸：“你既然懂医术，给他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苏还这才想起来自己在那幻境里的全能，咂嘴暗叹自己真牛逼，一边磕了一颗回灵丹，伸手摸上少年的脉。
灵力探入体内，却发觉少年体内灵力充沛得仿佛要溢出来般，不仅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反而曾经受过的暗伤正在痊愈消失，甚至隐隐有要突破的迹象。
心中暗自喟叹，这效果牛啊，堪比武侠小说里的十全大补汤。
苏还收回手，宁洲焦急地问：“阿朝他怎么样了？”
苏还淡然“哦”了一声：“他没事。就是补过头了，有些上火，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陶守月闻言，眼睛咕噜一转，忙问道：“喂，那道灵光究竟是什么啊？”
这个苏还还真知道，尽管方才只是匆匆一瞥，但苏还还是看清了那灵宝的模样，是一块手臂长的白骨，雪白中透出紫光，同黑莲花传给他的百科全书中的一种名为仙凡骨的东西对上了。
他道：“是仙凡骨。”
陶守月震惊得瞪大双眼：“什么？！竟然是仙凡骨！这可是传说中上古半仙遗留的残骨，只要得到一点，就能继承那位半仙生前修炼过的所有功法，甚至能够让宿主生长出仙骨，修为大涨！”
她不由嫉妒地看向昏迷不醒的苏朝：“这样稀有的东西，只有大秘境中才会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这样恶心的人得到了！
仙凡骨虽是半仙残留的遗骨所化，却也要讲究天时地利。
一般来说，只有灵力十分充沛的大秘境才蕴养得出一块，并且能有指甲盖大小，便已不易；而这月烬秘境不过是近些年才开启的小秘境，远远达不到可以生出仙凡骨的格局。
苏还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她：“当然是因为很多年前，曾有一位半仙陨落在这里了。”
陶守月：“……”说得好废话，但她竟无法反驳。
宁洲得知苏朝并无性命危险后，终于放松了下来，甚至有心情动起脑来：“真是奇怪，这月烬秘境的规格并不高，竟然也能养出这样的顶级灵宝。”
苏还倒不觉有什么奇怪的，常言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偶尔有秘境“基因突变”，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眼下他更好奇的是，他与这名叫苏朝的少年究竟有什么关系？
他记得十分清楚，原主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作者有话说：水水的一章[害羞]
第29章 过往
苏还试探性地问了问宁洲, 却得来对方瞪眼。
宁洲气结，脸色极其难看地发问：“过去的事情，难道你全都忘了？”
苏还指了指昏睡的少年：“……他是我弟弟？”
宁洲横眉怒对：“你才是弟弟！”
苏还汗颜, 说错就说错了呗, 这怎么还骂人呢。
宁洲一脸痛心样, 眼神就好像在指责他是个忘恩负义的渣男。
说出来的话却也好不到哪去：“我只能告诉你，你的确是阿朝的弟弟, 他曾救过你一命。至于其他的，得等阿朝醒来后, 自己选择要不要告诉你。”
信息少得可怜。
无论苏还怎么追问, 宁洲都不再开口。
可是苏朝若真是他哥哥, 为何他没有丝毫印象？
难道是作者给反派炮灰设定的隐藏背景？
……
陶守月才不想与他们一道干等着什么也不干, 次日清晨便分道扬镳去了别处。
苏还本以为黑莲花会表露出不耐，却没想到竟然也安静地陪同在他身旁, 不置一词。
直到第三日黄昏落下, 苏朝方才悠悠醒转。
这期间，苏还到周围转悠了一圈, 采集到一些灵草，眼看天要黑, 便去小溪旁捞了几条鱼，打算做烤鱼吃, 刚一回来，苏朝就醒了。
苏朝甫一睁眼，就立即挣扎着四处寻找苏还的身影, 见到他没事，方才松了口气，意识到什么后, 又深深望向苏还，圆圆的眼眸里写满了歉疚。
“你……”“对不起啊，我好像……”
苏还和他同时开口，不由顿住。
知道他想说什么，苏还也想起了自己错失的那截仙凡骨，心里忍不住滴血。
不过以他如今的身体，如果被仙凡骨撞上，兴许就被撞散架了，到时就不是简单昏睡三天能解决的事儿了。
这么一想，心里也就不难受了，将处理好的鱼架到火架上，甚至有心思反过来出言安慰道：“不必在意。机缘这东西本就玄之又玄，这俗话说得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嘛。”
苏朝犹豫再三，见他当真不在意，这才舒了口气，气松一半，又听苏还笑道：“宁洲说你是我哥，还救过我，可我不记得了。你若是依旧觉得愧对于我，便和我说说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险些被呛着。
苏还抖了个机灵，来了波道德绑架，又撒上小谎道：“数日前，我经历了一场大难，忘记了许多事，你同我说说吧，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然而，苏朝听了，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难怪你的修为倒退如此严重。”
说完，反而像是松了口气，脸上紧张的神情散去，显得更加淡然：“忘了也好，都是些坏事儿，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犹嫌不够般，拉过苏还双手紧紧握住，蹙眉殷切道：“还儿，答应我，别再想着过去了好吗？只要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
那双圆圆的眼眸像对葡萄似的，又黑又亮，透出些许水润光泽，眉头微揉，看过来时，就好像要把人看化成水，叫苏还忍不住想要答应。
“不行。”
出声的不是苏还，而是萧见明。
苏还一怔，看向他。
萧见明微笑：“因为我也想知道。”
宁洲一嗤，直接道：“你谁啊，阿朝凭什么告诉……”
锵——
锋利剑尖抵上喉间，擦出一丝血迹。
苏朝僵住身体，努力往后仰，剑锋却逼得更近，压进了皮肉。
鲜血流下，浸染衣襟。
“我是谁并不重要。”萧见明长身持剑，剑尖闪过一丝寒光，笑眯眯地轻声道，“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他就得说。”
*
情形颇有些剑拔弩张之势，苏还不由咽了咽口水。
宁洲怒极，居然轻易让他威胁到阿朝的性命，可此时剑抵咽喉，他无可奈何，只好看向苏朝。
苏朝沉默。
苏还劝他：“要不就……招了？”
“不行！”
苏朝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看向宁洲的神情悲泣，眉眼间透出一丝决绝，“我不会说的，你要杀便杀吧！”
苏还怔住。
萧见明一挑眉，微微讶然，手上果真用起力气。
宁洲愕然，匆匆喊道：“住手！”
“你不说我来说！”
“阿洲！”
宁洲也喊：“你愿意为他去死，可我不愿意！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去死吗！”
说着，声音忍不住带上几分颤意，“你们为何就这么看重他？先是让你隐姓埋名不得不远走他乡，如今你又甘愿牺牲性命来守护他的秘密……”
苏还震惊不已，听这话，有大瓜！
萧见明亦挑眉：“哦？愿闻其详。”
苏朝默了默，咬牙道：“……别再说了，你若真的说出来，我便、便与你和离！”
宁洲别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阿朝才是苏叔叔、婶婶的亲生儿子，而苏还此人，则是在四年前突然出现的，不仅挤走他的神魂占据了阿朝的肉身，还令阿朝被迫远走至望月门这样的宗门小派，被迫换个身份活着！”
说到这里，宁洲不由瞪了苏还一眼，苏还心虚地低头，心想敢情原主也是个“冒牌货”，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吧，四年前他还没穿书呢。
“我本想杀了他为阿朝拿回身体，可是阿朝不让我管，说他是自愿的，还说这人是他弟弟，他答应了别人的请求，所以一定要救他。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活下去……”
“宁洲！”
宁洲顿了顿，接着道：“至于那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我和阿朝青梅竹马、比邻而居，曾在苏家见过她一面。”
萧见明：“她叫什么名字？”
苏朝欲撞剑自戕，却被苏还压住。
苏还脑海里闪过一丝画面，却似一道白光，怎么也抓不住，和苏朝抱作一团，央道：“让他说完吧，我似乎有印象了……”
苏朝抱着他，用力摇头：“不要想，不要去想……”
“我不知道。但那女子蒙着面，看眉眼应是位十分漂亮的女子，而她的眉间，生有一颗鲜艳夺目的红痣。”
随着宁洲的话语，苏还脑海中也缓缓浮出一些画面。
朦朦胧胧中，他看见一位女子轻柔地抱着他轻轻摇晃，眉心的朱砂痣十分好看，声音轻轻柔柔地唱着：“不还，不还……脱离此身去，从此不再还……”
苏还怔愣跟着念出声：“不还？”
“唔……”他的头突然剧烈疼痛起来，痛得忍不住用手打头。
萧见明乍然听见这个名字，倏然看向他，眼里满是惊愕。
苏朝抱住苏还，紧紧护住他，声音痛苦：“还儿乖，哥哥求你，别再去想了好不好？就忘掉那些痛苦的记忆吧……”
萧见明陡然收剑，强行将苏还从他怀中捞出来：“你方才说了‘不还’二字？你先前不是说从未见过他……”
砰！
从侧面突如其来的狠狠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萧见明倒在地上，呛出口血来。
宁洲搂过苏朝，为他止住脖间流血的伤口，化神威压顺势磅礴而出，尽数压制萧见明：“哼，臭小子，还敢挟持阿朝，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啊！”
“还儿！”苏还疼得忍不住倒在地上，苏朝担忧地想去看看他，却被宁洲拉住不让他过去。
宁洲鄙夷：“你没看见他方才帮着外人欺负你吗，这样的人管他作甚。”
萧见明丝毫不管身上如山重的威压，定定看向他，脑中想起前几日姬不还身上骤然减淡的恶妄之意，苏还原来温和表面下滔天的恶妄，后来却干净到一尘不染的气息……
换魂……一个名还……一个名不还……
所有线索连成一条线，指向同一个答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萧见明忍不住笑了：“原来我要找的人，竟然就在眼前。”
他缓缓站起来，宁洲讶异这人被他踢断肋骨，居然还能抗住他化神境的威压，手中灵力正要击出，却见他一步一步走向疼得在地上打滚的少年，艰难地将人抱进怀里。
宁洲不由一顿。
萧见明的心很痛，手止不住的颤抖。
十八年前。
他的父亲，利用名为不染尘的仙器伪装成天生无妄者，成为印灵者后，便谎称当时的第一世家东方家有难，恳请灵犀族能够去海底收集各种天材地宝，助东方世家脱险。
母亲虽觉怪异，却被他那伪善的父亲哄骗得真以为东方家即将遭遇大难，向东方家送去了大量资源，尽管后来的确因此与人族建立盟友关系，却是无妄海灵气锐减代价换得。
后来为了掌权灵犀，又骗得母亲交付真心与之结合，若非母亲偶然发现他早已堕魔的秘密，又强行搜魂找出仙器毁去，险些就得逞了。
没想到他竟因此怀恨在心，假意悔过，骗取母亲谅解后，却暗地里偷出母亲灵印，强令族人大开海域，放魔族入海域……
他犹记得，那天无妄海大乱，海底镇压的数万邪佞趁机出逃，伙同魔族一起四处杀人，海水尽数染红，整片无妄海宛若炼狱。
萧见明缓缓抚上少年痛苦紧蹙的眉心，指尖现出蓝色灵光，涌入苏还眉心。
“你要做什么！还儿只有一半神魂，强行搜魂他会死的！”
却已是赶不及，一阵白光闪过，萧见明透过苏还的记忆，看到了刚刚撬开黑牢铁窗一角的自己。
隔着铁牢窗仰头看天光，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活像个乞儿。
也看见了那日误闯进林中，恍若神仙的白发少年。
迷路的少年听到响声，眼眸亮起，看到他后，脸上神色惊愕又痛心疾首。
“谁这么可恶，居然把小孩关在这种地方！”——
作者有话说：挤一挤肚子里的墨水，又是一章
第30章 你是好人吗？
杏林中斜光疏影, 少年的相貌白得好似在发光，周身却黑气缭绕，浓如泼墨, 腰间坠着的莲花灵玉逸散出晶莹彩光。
当时的萧见明只觉倒霉, 好不容易找到那老头不在的时机, 还没逃出去呢，抬头又撞上一伪君子。
同他关在一起的孩童听到声响, 一窝蜂全涌了过来，把他挤到后面：
“哥哥救救我们吧！”
“呜呜呜求仙人放我们出去吧！我们不想被卖出去……”
“求求你了仙君！”
萧见明看着当年的自己站在最后面, 淡漠望着眼前一切,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想法。
他想：别求了, 这伪君子才不会救你们呢。
可是姬不还手忙脚乱开始安慰：“莫哭莫哭, 你们先说说你们为何会被关在这？又是谁要卖了你们？”
小孩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姬不还终于弄清了他们悲惨的遭遇。
不由义愤填膺：“竟有此事！”
当即保证：“你们放心, 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说完, 姬不还露出为难的神情。
他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才从家里偷跑出来, 来这也是因为身上的灵石没了，这才同几位半路认识的道友混进长清门定期举办的百花宴里混口饭吃, 所以身边一个人也没跟着。
可凭他一个人又不可能悄然带走这么多小孩的，必须回去找帮手。
小小的萧见明冷漠地看着他哄完那群小毛孩后, 匆匆离开。
等姬不还离开后，他试图弄断通向地面的铁窗，可铁栅栏是玄铁所制, 这里每天都有人喂他们散灵丹，他没有灵力，根本弄不断。
没力气了, 便索性坐到墙角，忍着饥饿囫囵睡觉。
萧见明没看过去的自己，转头跟上姬不还，看着他又走错了路，七绕八拐不知去了哪里，直到一位长清门的小弟子看见他，才将他回到宴席，找到与他一同前来的同伴。
可是同伴们听了他的话，却哈哈大笑起来：“你不知道我们前来参加宴会，就是为了这些上好的炉鼎吗？”
“姬兄啊，快别说笑了。长清门门主可是化神境修士，别说救人，当心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就是！安心享受不好吗？”
“你若不好这口，自行离去便是。”
姬不还惊骇地看着他们，转头跑出了宴席。
一直跑到一处偏僻水池旁，才停了下来。脸上闪过几分犹豫和害怕，更多的却是迷茫。
好半晌，白雪般干净的眼眸才透出决然，避开巡视的弟子，又来到了杏林。
萧见明不知道这段往事，在他记忆里，当年的少年身形比他高得多，像神仙。
如今才发觉，少年也只比他大了那么一点。
也会感到彷徨，害怕。
有了先前撒下的引踪粉，这次姬不还没有迷路。
萧见明竟不知他还是个路痴，心觉好笑。
姬不还紧张地打晕看守牢门的弟子，没找到钥匙，就用灵剑砍开黑牢的门锁，将一个个小孩们放了出来。
小孩们欢呼着鱼跃涌出，萧见明看见青涩稚嫩的自己走在最后，不像其他小孩那般兴奋激动，只是静默地看着少年，心想待会如何躲过他的视线逃走。
姬不还笑着迎接他们，将所有忧虑深藏于心底。
若非此时是在姬不还的记忆幻象中，萧见明都不知他原来并非表面这般轻松。
诚如少年所想，他们逃出去没多久，便被长清门老门主抓住了。
萧见明看到姬不还表面淡定，瞳孔却骤然紧缩，心里一阵惊呼怎么来得这么快！
年少时的姬不还不过是筑基修为，自然是打不过老门主的，但他投了个好胎。
身为四大世家之一的姬家少主，那头显眼白发让老门主一眼就认出他来，气得胡子都歪了。
因为忌惮姬家，所以再不忿，也只能脸色铁青地扫了眼少年身后的一众“货物”，捏着鼻子憋屈放过少年：
“姬小友既是姬家贵人，此时若肯收手，老夫便当作无事发生，放你离开。否则，休怪老夫接了姬家主昭告七洲四海的寻人令，将小友扭送回去。”
姬不还浑身紧绷着，听到老门主这番话，他才知道原来父亲已下了命令，他很快就会被抓回去了。
萧见明站在他身后，感受到少年心里升起一阵悲凉之意。
可他不记得姬父是怎样的人，直觉此人就是关键，想要迫切见到那人，奈何记忆幻象并不受他控制。
跟老门主身后还跟来几人，是那几位与姬不还一同前来参宴的修士。几人闻言，都震惊于他的真实身份，似是当场就用神识登入灵讯牌，看到了那张被昭告天下、价值千万灵石的寻人令，看向他的目光隐隐露出贪婪。
跟着劝道：“是啊姬兄，同我们回去喝酒吧，这些贱民有什么值得救的？”
还有人悄悄传音道：“姬兄，你就别搅和了，你以为长清门为何敢做这种买卖，人家背后也站着大世家呢。远水救不了近火，再僵持下去，你就不怕老门主一气之下，让你吃尽苦头吗？”
身后的小孩害怕地拉住他的手，嗫嚅哭出声：“哥哥……”
姬不还深吸一口气，萧见明听见他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不要怕不要怕……
下一秒，就如当年般，姬不还淡然一笑，道：“门主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不如行个方便，将这些孩子都赠予我，与姬家结个善缘，如何？”
老门主脸上虚伪的笑消失：“姬少主，我这百花宴已安安稳稳摆了十余年，如今将人都给你，可就办不了了，还请姬少主莫要为难。”
可惜姬不还铁了心要救人，最后自然是没谈拢的。
但他身上保命的、逃跑的东西多了去，只不过姬家主为防他逃跑，全都下了追踪咒，只要他一使用，就会暴露自己的方位。
最后姬不还使用了储物袋里的法器，将长清门大闹一场，成功解救出了所有孩子，长清门的大火烧了一夜。
可是一想到他自己逃不过被抓回去的命运，姬不还忍不住苦笑。
不过救出这些可怜孩子，也不算白逃出来。
萧见明感受到他心里泛起苦楚，心里不觉触动。
或许不还哥哥是无辜的，也说不定。
姬不还万万没想到，先找到他的不是姬家，而是长清门背后的世家，越家。
他刚把那些有家的孩子一个个送回家，半路上便撞见了越家派来探查长清门门主死因的执法长老。
姬不还带着剩余的孩子们四处逃，为了躲避修士，不得不走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干净的衣衫成了破烂衣服，他一点也不觉难过，甚至挽了个剑花，笑道：“你们看，我像不像话本里那流浪江湖的剑客？”
“像！”
“不还哥哥最好看了！”
“不还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剑客！”
一帮半大的孩子将少年哄得心花怒放，脸上的笑怎么也掉不下去。
萧见明看着这一切，转头看了一眼独自坐在枯木上的自己，恨不得以身代之，也去同少年说几句话。
他当年如此特立独行，姬不还自然也注意到他的不合群，趁几个孩子商量如何把鱼烤得更香时，悄悄来到他身旁，轻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方才这么不过来一起玩？是害羞吗？”
萧见明小脸冷冷的：“没有名字。不想和蠢货一起。不是。”
姬不还丝毫没有被骂的觉悟，笑得更开心了：“你真可爱。”
说完，思索了一会儿，可惜姬不还是个取名废，便问他：“没有名字可不行，你想取个什么名字啊？”
萧见明冷着张小脸，被他磨得没办法，不耐烦地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顿了顿，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明明可以一走了之，为什么还要带着我们？”
他想不明白，明明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这伪君子居然还愿意带着他们这群拖油瓶。
姬不还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却被躲开，愣了一下，笑道：“因为哥哥是天上来的神仙，神仙当然要守护你们啦！”
萧见明：“胡说，你只有筑基期。”
姬不还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不由抿嘴一笑，惊奇道：“你竟然还懂这个，你家里也有人是修士吗？”
萧见明不想和他聊这个，便闭口不言。
后来，姬不还便时不时来骚扰他，烤的鱼要和他一起吃，路上好看的花要采来送他，就连一颗稍有些奇特的石头，也要塞给他看看。
萧见明不堪其扰，心里很是厌烦，想说自己要走，可是看他累了，少年又会不由分说地背起他，让他靠在背上睡，明明自己也走得满头是汗。
到嘴边的话一下就说不出口了。
想了半夜，还是想走。
等所有人都睡着后，他就悄悄爬起来，趁夜跑了。
萧见明看着远去的小小身影，心里忍不住嘲笑：傻子。
不出意外的，小萧见明不小心惊扰了林中的猛兽，被追得掉进了一个溶洞中，摔断了腿。
他在洞里待了一天一夜，眼里快出现幻觉时，在洞口看见了漫山遍野焦急找人的姬不还。
那双雪似的眼眸中溢满焦急和担忧，找到他后，忍不住松了口气，又透出止不住地心疼。
溶洞太深，姬不还御剑下来，乍然听他开口问：“你是好人吗？”
姬不还气笑了，依旧玩笑着把他抱起来：“我当然不是好人了，这就来吃你了！”
却见总是冷着脸的小孩露出了这些时日来的第一个笑：“骗子。”
哼道：“坏人才不会说自己不是好人。”
萧见明抱住他的脖颈，忽然又不想走了。
他想，最后再信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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