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萝离去后。昭明殿顷刻清净不少，黎宁好生自在。
她心里琢磨着下一步棋该往哪走，下一秒，雪中送炭的事给她碰上了。
脑中突然闪过阵阵电流滋啦声，不出意外记忆里熟悉的机械感又带点欠味儿的系统音响起。
【序列357系统为黎宁服务中——】
“嗯。”黎宁为系统的再次到来感到欣喜，“好久不见，357。”
“为什么这次你不受到黑化角色影响了？”
【嘻嘻，黎宁。斯特大人——哔——】
巨大刺耳的滋啦声蓦地响起，险些将黎宁震得两眼冒星。
紧接着，那股欠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机械音。
黎宁刚从系统口中听到斯特的消息，开口想问，端脑中的系统抢先发出声音——
【序列357系统维护升级中，百分之十，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五十，百分之百。升级完毕。】
【正在扫描职工信息。你好，黎宁。】
“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黎宁问。
系统冷淡回答:【执行官大人维护了系统，授予更高权限。】
黎宁眉心一阵抽搐，“那你跟我说说都更新了啥。”
话落，眼前赫然出现一栏栏文字。
预备职工：黎宁。
性别：女。
精神力：b级。
行动力：未知。
当前世界难度等级：未知。
世界等级下列信息则是关于主要角色的简略信息。
两个大大“未知”字样，倒映在眼珠前，一横一撇都那么熟悉，可拼凑起来黎宁看着两眼一黑。她虚虚指着信息栏，“这个……这个未知的意思是？”
系统迟疑道：【因为任务对象黑化，无法预测该角色接下来的行为，所以难度等级以及危险等级，未知。】
问得多她越头疼，“行了行了，说正事，我问你，之前不是说待在萧凌身边会影响周围的能量波动么，无法与我取得联系。”
【是的。】
黎宁问：“现在不会了？”
【貌似是那股奇异的能量波动削减了，我能感受到已经微弱的几不可查。】
“斯特那边还好吗，他毕竟是主神待选人，小世界秩序崩坏估摸对主神大人影响巨大，斯特该忙的焦头烂额了吧。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相信你和他都发现了。”
【嗯。斯特大人那边还好。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完成任务，黎宁。时间不多了，拖的时间越久，对主神和斯特大人越不利。】
黎宁深深清楚，主神与斯特的联系，也深知时间拖得越久对主神影响越大。主神构建世界秩序，若世界脱离掌控，那么一切都会变为混沌，最后通往未知。对于主神之下设立的机构——整个时空管理局而言都是毁灭性的。
该死！她很想在这种时候骂一句脏话。如此艰难又极为重要的任务，落在黎宁手里无异于烫手的山芋。
她现下不管什么赌不赌约的事，只谈论任务，先前她如何在众人面前信誓旦旦夸下海口，如今她就有多挫败。
功败垂成，在此一举。
宿主这副身体恐怕撑不了几日，前去耀州后，她便探出宿主体弱空虚，加上日常高难度的训练，每日都在负荷之中。积劳沉疴，药石无医。
岂料，萧凌临别前种下了蛊毒，蛊毒每日钻入肺腑即使有解药抑制，亦是化解不了负面效果，只会雪上加霜。
“知道了。我会尽快完成任务的。”
谁料，这次以后黎宁再也没见过萧凌一面。唯独来往昭明殿的太医一如既往，每日三餐中药，苦得面容扭曲。
她觉着自己胃里灌满了苦水，人就像浸湿在药罐子里的毛巾，一拧紧苦水便哗啦啦下流。
即便如此她这具身子骨，也照旧不见半点好转迹象。
黎宁身子越弱越发闷不住，萧凌准许她活动于昭明殿与东宫之间，她便常常在昭明殿与东宫那条路上晃悠。
赶巧，她这天抓着了一位神色颓败的小太监。
小太监长得肤白貌美，唇角边点着一颗痣，可惜侧颊有处惹眼的刮伤，加之这种生得艳丽的长相向来都是她会多眼相看的类型。
黎宁不由心生几分怜惜，不过她倒也没忘自己的目的，挡在路中生生截住小太监去路。
“公公留步。”
小太监凄凄惨惨地看了黎宁一眼，目光下垂，他不知黎宁是何身份，只知能来东宫，看衣着并非宫女，必定是贵人，于是恭恭敬敬地轻道一声姑娘。
黎宁含蓄点点头，“小女受殿下之托前些日子置办了个东西，半路搞砸了特来向太子殿下负荆请罪。就是不知殿下近日有多烦忧否？”
话一出，黎宁从袖中取出几枚大铜钱放进他手心。
小太监动了动秀眉，心中怜她与自己一般苦命，同在阎罗下做事，日日战战兢兢。他不过是太子下早朝时，见了太子面具后的半张毁脸，便被赏了掌嘴……
心也一横，他多看了几眼掌心的铜钱，本该不与外人说的，但他实在气不过。
“姑娘还是小心些，太子早朝时让陛下动了怒。”
“陛下动怒？是太子……”
小太监一脸讳莫如深，四处张望几眼方安心继续说下去：“听人说是殿下未听杜将军劝诫杀了俘虏，叫人堂而皇之地从京都地牢里逃了出去！”
黎宁愕然，耳边声音未停，“那俘虏叫什么来着，还是位颇有名望的将军。前脚将人抓来，后脚人就逃了。”
她下意识肯定，沈停山被人救了出去。
小太监幸灾乐祸地啧啧两声，像是回味什么，“殿下心生疑虑断定这皇城中有耀州细作，一时心急杀了地牢三十三狱卒，又下令严查军营。此事忽如一夜春风，民间众说纷纭，都说殿下有失太子之德……”
“后来便是杜将军早朝时参了殿下一道，陛下薄颜大怒。奴才看见殿下出来时，脸上有道清晰可见的巴掌印。总之，姑娘还是小心为上，莫要再触霉头。”
黎宁心领了他这份善意提醒，扬起唇角露出浅显的笑，“谢公公提点，小女知晓了。”
夜里，冰冷湿滑的什么东西轻柔地滑过脸颊，怜爱地，像是对待什么珍贵之物，动作轻如羽毛就如气息拂过脸上细小的绒毛。
黎宁双眼紧闭，双唇抿住，清秀的眉拧成一团，她睡不好，似被梦魇捆住。
猛然，一股掠上心头的惊战感迫使她霎时睁开眼，伸手朝脸边的黑暗中一抓，握着一截骨感分明的手腕。
眼神冷冷，径直射向空中。
“见到孤了不开心？”暗中低沉温柔的嗓音传来，语调低缓但并无杀气，倒是听之生出疲乏之感。
她鼻尖一动，嗅了嗅空气中古怪的味道。
“怎么跟小狗一样，嗅来嗅去的。”他看着看着轻轻笑了。
感觉没错，黎宁摸黑下榻，点了一只烛火，举着烛台凑近他。
萧凌如稚子般眨着星眼，眼巴巴看着她捣鼓半天。
烛火燃起，凤眼猝然亮起。
萧凌醉了。
（附带一句，智商为零。）
黎宁释然松下气，手中且举着烛台，心口一松扭身想就近将烛台放下，萧凌忽然展开双臂，朝她扑过来，结结实实被他这么环腰抱住，手上一抖，烛台摇晃，红烛即刻倾斜落出烛台。
见有东西落下，她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接，火苗烧得皮肤滋啦滋啦响，黎宁反应回来后又将蜡烛扔了出去。
黎宁低头瞧着手指，夜里黑，蜡烛扔出去一瞬便熄灭了，她虽瞧不见烧着的手中，但也该知应当是被烧红了，过后不久会起水泡。
然而这一过程里，她却无感。还是待自己看见了燃烛躺在掌心后，她才想起要扔。
脑海适时回响黄大夫的话。
“此毒名为同蛊，分为死蛊与生蛊。下蛊人将生蛊入体，死蛊放入旁人身上，可窥旁人之见，若不及时获得解药，中蛊毒者便会成为一具无魂的行尸走肉，人肉傀儡。全凭下蛊人差使。”
“蛊毒性极烈，可及时服用解药还是会亏空身子，重则尽失五感、七窍流血而死。”
亏空身子，是副作用的意思。黎宁怔怔地想，那她现在属于什么阶段了。
五感尽失，七窍流血……
黎宁喉咙咽了咽，身子无力地左右晃动，眼前恍恍惚惚。
萧凌抱住她的腰不撒手，嘟起嘴轻声嚷嚷，“母妃……”
“母妃不要抛下孩儿好不好。”
黎宁没拽动萧凌，他环抱的双臂犹如精钢铁骨，任她如何拉扯，仍牢牢锁在她腰间。
无奈之下，黎宁就着这么个姿势又点了一盏烛台，连着萧凌一同坐在榻旁。
萧凌安安分分挂在她身上，害怕下一刻便被她抛弃。
黎宁耐下性子又忍不住分出目光去看他，萧凌一身素衣，肌骨匀称。肩头的衣料绘有翠竹叶，再以银丝绣线镶边，矜美华贵。他蹙眉靠在黎宁肩膀处，时不时晃着脑袋。
“母妃，别烧孩儿，孩儿害怕。”
黎宁垂下眼，心想是了。今日是萧凌生母——令贵妃忌日。
令贵妃才貌双全，未入宫时便是惊华绝艳，是京都中名声赫然的才女。入宫后深得德武帝宠爱，可惜德武帝在诗情方面只是个混包，年老色衰之后便厌弃了令贵妃，宠爱当时新入宫的德妃。
德妃盛宠之际，令贵妃怀了身孕，德武帝装模作样看过几回，后来令贵妃生下萧凌，朝中忽然流传出天煞之星降生大夏皇宫，而当时后宫中唯有令贵妃怀有身孕，她腹中之子自然而然被认定为招致灾祸的天煞。
德武帝狠心下令掐死刚出生的萧凌，令贵妃以死相逼方保住他。后来萧凌自小送入天光寺镇压凶煞之气十年，直至十一岁那年，大夏龙嗣尽是接连夭折，朝中重臣这才想起天光寺的萧凌，提议将他接回宫。
母子相见时，萧凌日日从旁人口中听来的母妃早已神志不清，不人不鬼。临到十八岁，令贵妃一把火烧了他的寝殿，欲与萧凌共葬火海。
再后来便是时任御前统领的代号x匆匆救下孱弱昏迷的萧凌。
梦境里黎宁听见身后灼热的火海里，令贵妃凄惨鬼厉的叫喊
——“你就是天煞孤星！陛下臣妾替您杀了天煞孤星啊！您看看臣妾！”
……
她自以为萧凌与令贵妃水火不容，只是不曾知势同水火之中藏着真真切切的孺慕之情。
这些，萧凌从未同她说过。
黎宁扭头看他，他凤眸含泪，恰恰仰面。风也寂寥的夜里，二人眼光相撞，直直望进对方眸中。
她克制地阖动羽睫，异样的念头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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